野道士虽早有准备,但受到这待遇,脸色立刻就阴了下来,心情恶劣了起来,说实际,他其实对苏子籍有点怜悯,可惜是为了许诺的道决,不得不这样,但现在,却摇首。
“这样不识时务,活该去死。”想着,野道士狠狠盯了一眼,转身离去。
出了这事,苏子籍立刻警觉起来,瞥眼前面路上有几个人影,不管是不是草木皆兵,立刻趁着天还亮,把叶不悔送回去。
店在大街街尾,步行过去要一段时间,路上也没甚心思多看古代风光……满城都是雪,少妇姑娘都棉衣臃肿,也看不出什么花来。
不过县城终不大,很快,前面出现一株柳树,门面张了一个布篷,进入店中,看得出这是三间组成的书店,一个中年人正在看店,不时在咳嗽着。
“叶叔!”
这老板就是叶维翰,是中年人,身材微胖,才叫了一声,叶不悔就把事叽叽喳喳说了,叶维翰开始时,听了还带着笑,渐渐沉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失魂落魄,半晌才说:“子籍。”
“在。”
“要去考的话,明天就不必来了,多在家里读书吧……切记墓田不能卖,会被认为不孝,对你考取功名有很大妨碍。”叶维翰深深看了苏子籍一眼,给了忠实的建议。
“明白,我不卖。”苏子籍答应,又对野道人上门说风水的事:“叶叔,我觉得这是一路人,串起来想骗我。”
叶维翰皱眉沉思不说话,苏子籍就问:“不对么?”
“没有听说你父亲和此人来往,是有些蹊跷,不过是不是和借债的人一路,我要查一查,但这野道人并不简单,曾经点过凌家的风水之地,是有点真本事的相士。”叶维翰说的话让人惊讶。
苏子籍听了怔怔:“是那个本县阎凌两家大户,为了一块风水宝地,好处没有见到,人死了七口的事?”
“你也知道这事?对,这就是这事。”叶维翰意外的看了一眼,凌阎两家,为了争一块风水地,相互火拼,死了七口,这是轰动郡县的大事。
“阎凌两家都不是普通人家,能让两家下死力相争,肯定有门道,你有空还去看看你家祖坟,以免真的出了意外。”
说到这里,叶维翰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有,你要厚葬父亲,虽有点迂腐,但这是一片孝心,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为什么隐瞒了我们去借了十五两,三个月就变成三十三两的高利贷?”难道不知道,这种高利贷借不得,一借上,就再也丢不掉?
这样冲动,自己怎么安心?
“叶叔,我一时糊涂,知道错了。”苏子籍立刻躬身说着。
叶维翰也许有些家底,但最近几年多病,每年花很多钱治病,连带着家底江河日下……就算这样,自己父亲去世,叶家提供了许多帮助,许多情谊是很难用物质来衡量。
别看叶不悔板着脸,其实每次送饼送肉都是她。
原本苏子籍矫情,觉得欠叶家太多了,不肯向叶家借钱,现在的苏子籍自然不会中二,立刻认错。
“哎,事已至此,三月到期后,我来想想办法,现在离县试只有几天了,你专心准备考试,不要多想。”
“还有,借债的人,是本县的黑巾会的头目张大措,虽此人不过是一个地痞,但手下有十几号人,据说手上还有过人命,你父亲在时,他不敢对你作什么,现在,你得小心。”
“叶叔,我明白。”
这一片关心,苏子籍心中明白,不过对着最后一句话,却不以为意,目光一转,突有了主意,唤出了半片紫檀木钿。
“四书五经3级(1237/3000)”
“苏式拳术2级(1758/2000)”
苏子籍不动声色,看着叶维翰,虽知道这仅仅是自己心相所化,以自己最认可的形态出现,但事到临头,还得检查下,到底别人,看不看得见!
叶维翰见着苏子籍似乎没有听进去,苦口婆心:“你别小看地痞,大郑开国,郡县扫荡,这人手上有人命,还能混到现在,固是目标小,也有原因是在县里关系不浅,等闲得罪不得。”
“我知道了。”苏子籍应着,盯着叶维翰的反应……并无所觉!
这验证了之前担心一件事,只有自己看见,就不怕泄露秘密,可以在各场合里放心使用。
“这样很好。”
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苏子籍微微冷笑,如果说这世遗产是半片紫檀木钿,上世遗产就是苏式拳术。
这不知明的拳术,来源也朴素,祖上曾经是戚家军一员,战场上杀过贼,回乡后就当上了副百户,算是世袭,代代相传,百年来,可以说是吸取多家精华,精益求精。
进入清朝以后,虽没有武职,但祖传功夫还是没有丢下,只是由于清朝禁武,所以由兵器转化成拳术,但本质还是杀敌功夫。
这代就自己算是认真习了,虽不知道为什么才是2级,也许是这身体拖累了,但几个地痞,却也不怕。
告辞了叶维翰回去,转回了自己的家,正房原本是父亲的房间,现在变成了书房,虽家具陈旧,但布置得有点文雅,靠着南窗有一小排书架,一张木榻占了半间,齐整叠着两床青布被,木案上摆着墨砚纸笔。
苏子籍在榻下一张墩子上坐下,怔怔出神,怀顾四周。
“苏家虽落魄,以前也是大户,真要追债,要我这套民房,不是更好?总也值个三五十两银子。”
“单是追着墓田要,居心莫测啊!”
怔了会神,看天色渐晚,想了想,直接塞了两个冷肉馒头,想走,又拿了些纸铂黄裱,就向墓地方向奔去。
墓地在城外。
这时城门已关了,所幸这种所谓县城的人口不多,在工业时代来说其实是小城镇,人口少,鸡鸣狗盗的破事就少,城墙在太平年月也疏于防备。
苏子籍从小熟悉地形,转身抵达一处城墙,就看见了一颗树,本来按照朝廷法度,这些临墙之树得全部砍光,但却无人问津,当下爬上了树,跳上了墙,就奔了过去。
苏家墓地在县城东一小块临河的小林地,二月雪还没有化尽,满是枯草,苏子籍高一脚低一脚穿行着,越过一段田,就看见了几株树。
苏子籍抵达,见着几座坟墓隆起,可以看见,旧的周围还有一圈石筑,新的就只有一块简单的石碑。
“这就是苏家的祖墓了。”苏子籍对风水持着大体不信的态度,不过看着一排斑驳的石碑也不言声,蹲下身子拿出了纸铂黄裱点燃了,算是子孙孝敬——不管怎么样,是在苏家血脉上重生,这基本态度应该有。
只是火才燃起,烧着了枯草,苏子籍突站起身,眼死死的盯着最早一圈石筑的祖墓——这是临化县这一支的曾祖,当年大魏将终,曾祖迁移到此,娶妻生子,接下来就是爷爷、父亲。
当年据说曾经阔过,故有石筑相围,但是现在下面,黑幽幽挖了洞,给草和雪掩盖,一时没有发觉,直到烧了纸才发觉,甚至仔细看,还有散落的一小块骨骼。
“真有人坏我祖墓风水!”苏子籍乍看见,实话说,他刚觉醒,对早已逝去的亲人并不是很有感情,但此时一阵眩晕,未觉醒前的回忆和情绪在心中涌动,汇聚成的只有一片难以描述的愤怒,以及怒到极致之后的冷静……
苏子籍的神情突变的冷漠。
本来,虽有来历不明的人盯上自己,但自己力量不够,就算考中童生都只能自保,复仇至少要到秀才!
按照苏子籍的打算,是要忍辱负重,但现在,挖祖坟这事,在古代是打破底线的行为,意味着对方不准备善了,必会有后手谋财害命,谁还放心留着一个年轻的死敌成长起来?
这是不准备给自己活路!
无论是旧苏子籍,还是新苏子籍,都不可忍,当下沉着脸,伸手摸了摸:“泥土还新鲜!”
目光立刻盯上了足迹,感谢天气,这几天一直小雪,加上这里是墓田,除了苏家人,没有人过来:“这足迹也新鲜,挖的人才离开没有多久。”
要拼了!
苏子籍查看着雪迹,不言声,就直接追了上去。
这也许是今年最后一场雪,雪下的越来越大,不过足迹还算清晰,跟着过去,就远远看见了一座神祠,墙都已倾塌一块,正门还算完整,上面有一块破匾,看不清是什么字。
不过里面有红光,以及袅袅烟雾,还带着扑鼻的肉香,苏子籍闭住了呼吸,静悄悄从倾塌处爬了进去。
这神祠不算大,院子里枯草荆棘,中间是一座香炉,周围围着铁栏,苏子籍隔门向殿中窥望,只见里面是个神龛,因为暗,看不清,但有神幔垂下,似乎供着的是一尊女神,却也不见香火了。
地上一片狼藉,篝火舔着红焰,吊锅里似乎煮着猪肘子,散发出肉香,两人大咧咧的围坐着,喝酒吃肉,好不快活,边上丢着一个骷髅。
“严二哥,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挖这墓,还把死了几十年的骨头拿出来,多霉气,回去得多烧点香。”一个人看起来瘦小,咬着肉,含糊不清的说着。
“嘿,你我都是干着刀上舔血的活,沉塘的也有二条命,怕啥?”严二哥就相对体魄强壮,也撕咬着骨头:“再说,吩咐我们的虽是张大哥,可真干事的人是桐山观的道长,要用这骷髅作法——真有怨魂,轮不到我们,就被道长治了。”
“桐山观的道长?乖乖,苏家的小子怎么得罪了,要这样针对?”瘦子又问:“再说,作法为什么不拿他爹,用他曾爷爷。”
“听说是风水的原因,他曾爷爷风水最好,至于怎么得罪了,谁知道?也不关我们的事。”
“说的是,十两银子的活,可不好找。”
苏子籍听着里面大口吃肉喝酒,不再讨论,寻思:“桐山观的道长?这是正经的道人,有朝廷的碟符,怎么针对我了?”
“张大哥?听说是县城的地痞,不想却是这人在搅和。”
“不管怎么样,夜深雪大,又是城外,先拿你们两人开刀罢!”苏子籍想着,他是明白人,知道杀人不仅仅在武功,更在于手黑不黑,心狠不狠,真心狠手黑,筷子都可杀人——这时目光已盯见了外面香炉的铁栏。
磨几下,就是个锋利的短矛!
苏家拳,本就是长矛演化而来的杀人术!
神祠外面,夜风呼啸,似有野狼在嚎叫。
“啧,这种破地方,遇狼都有可能,不过这里有过神祠吗?”虽知道不太可能有狼,但瘦子还是忍不住担心,伸着脖子往外看:“我怎么不觉得有?难道是我记错了?”
口中说着,就看见一道黑影在外面一闪,顿时惊叫:“严二哥,有人!”
“哈?”严二哥也一惊,刚才说的话,若被人听到,怕不是要惹来祸事,正要丢下手里的肉骨头出去查探时,就听到外面传来野猫叫声。
“瞧你怂样!被只野猫吓成这样!”严二哥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啐了一口,瞪眼骂着瘦子。
瘦子也有些讪讪:“我……我这不是听错了吗?”
又过了一会,瘦子又忍不住站起来,见严二哥瞪向自己,局促的说:“那个……我去外面解个手。”
惹来严二哥皱眉:“速去,滚远点,老子在吃肉,别给我闻到味!”
心里嘀咕:这小子怎么事这样多?
瘦子心情也有些不佳,向外去,想着:“有什么了不起,一样都是跟着张大哥混的人,我还怕你不成?”
手上还加快了速度,解着腰带,没打算走太远,在稍稍远一点地点,就对着墙放起水来。
二月,寒风往人骨缝里钻,瘦子匆匆放完水,正要提裤子系腰带时,乌黑的天色中,突因月亮稍在云缝中倾洒下一片光,恍惚看见,正对着这面墙上,出现了两道影子。
“啊,这是……”
没等惊骇转身,一阵剧痛伴随着透心凉,就在胸口慢半拍传了过来。
低头看去,就见一截尖锐的铁尖,上面鲜血淋漓,这……这是自己的血?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随着铁刺拔出,不甘与怨恨只发出一声闷喊,就无声倒下。
“这瘦子倒好对付,里面还剩一个了。”苏子籍拖着死尸扔到墙角,看向了神祠的门。
没有刻意掩饰脚步,提着铁刺就走了过去。
严二哥头也没抬,以为是瘦子在外面,磨磨蹭蹭的不进来,顿时喊着:“风寒,还不快进来关门!”
随后就是不满的咒骂,显在二人中,瘦子是被压迫的一个。
苏子籍也不出声,直接提着铁刺进去。
“懒驴上磨屎尿多,你这样,要不是运气好,张大哥怎可能让你跟着,活该胆小被饿死……”严二哥皱眉说,突觉得有些奇怪。
这小子,平时好歹还会辩解讨好,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才抬首,只看到尖锐的铁刺,明晃晃朝着自己胸口戳来。
“啊!”严二哥一惊,连忙翻身就躲,但地面上堆着不少东西,就有一些碎石木料,虽反应及时,还没有完全躲开,只听“噗”一声,刺入一侧,剧烈疼痛让严二哥惨叫一声。
拔出凶器,一蓬血噗喷洒出来。
“你,你是谁?”严二哥借着火光,看到站在自己面前是个少年,论身形远不如自己魁梧,心中稍定,随后见对方一击未中,似有惊慌之色,握着凶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以为自己已猜到了真相。
当下靠近,凶悍骂着:“打劫打到老子身上了,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张老大的手下,你……啊!”
苏子籍根本不搭话,只看着严二哥,见他慢慢靠近,就要暴起夺自己武器时,一个俯冲,只是一刺。
“噗”铁刺又刺入,这下自胸贯入,在背后透出。
严二哥睁大眼,根本不愿相信自己竟死在了一个少年手里,死死盯着少年,颇有死不瞑目之感。
前世打伤过人,但杀人还是第一次,杀第一个人时还不觉得,此时将严二哥杀死,苏子籍这才觉出一点后怕,手心冒汗,后背也湿透了。
神祠内一阵阴风吹过,仿佛有人哀嚎不甘。
苏子籍闭上眼:“这世上哪有鬼神?就算有,我也不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我不杀,他们必会杀我。”
这样默念,睁眼时,已无惧。
“这里虽偏僻,不能让死尸就这样放着。”
“方才听说,这些地痞手里有人命,都是沉塘,可见这方法可行,不如让尸体也沉入河中。”
这样想着,苏子籍就要去拖尸体离开,又止住了动作:“看看身上有无银子,人都杀了,财不走空。”
一搜,搜出一块银饼,有五两重,还有零星的碎银和铜钱,大概也有二三两。
“意外之喜,这就是桐山观的道长付的钱?怎么只有五两?”苏子籍转眼又明白了:“桐山观的道长付十两,张老大抽一半,天经地义。”
将银子揣到怀里,苏子籍将两具死尸放在一块破旧木板上,连血迹也不清理,拖着木板,直接拉到河岸,绑了块石头,噗通两声,两具尸体扔了进去,转眼就沉了下去。
“雪还在下,很快掩盖了痕迹,再说就算发现了,也死无对证。”
“这样的人,本就是灰色地带,手里也有着人命,便是人没了,也不会敢去报官,当然,报复肯定有。”
“但有个时间差,说来说去,考取功名才是目前最大的保障。”
雪很大,苏子籍身上满是汗,要是出去就容易变成风寒,在古代这可是非常危险的疾病,当下回转神祠,虽杀了二人,但篝火噼啪作响,架子上吊煮的肉,依旧散发出令人馋涎欲滴的浓香。
苏子籍没有动,只是摆了个姿式,闭目以平息刚才杀人的不适感,回忆刚才的情景。
“第一次暗杀时还算可以,但第二次其实有点手忙脚乱,所以才给第二人机会,果然,杀过人和从没有杀人,完全不一样。”
“倒不是技能上的问题,是心态,以及经验。”
“特别是经验,这一刺偏差了一厘,就有完全不同的结果。”
刚才时间很短暂,苏子籍若有所思,稍调整了下角度,顿时,一阵得心应手的感觉袭上去。
“苏式拳术3级(58/2000)”铁刺上突然之间冒出一个提示,吓了苏子籍一跳,过了会才发觉是这个。
“升级了?”苏子籍仔细打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它似乎亮了一点点,但又不能明显分辨。
“不管怎么样,先吃肉。”
这时定神去看,见正殿里面神龛有神幔垂下,是一尊女神,附近有一些虾兵蟹将拱卫,这应该是水神吧?
供桌上空空,别说是供物,连香炉里都只有一些陈旧香灰,显已经很久无人来供奉了。
这样的景象,让苏子籍也忍不住摇了摇首,向着神龛中女神打了一躬:“到底借了这位水神的地界来歇息,哪怕没有鬼神,也该尽一份心,权当是客人对主人的谢意了。”
这样想着,苏子籍拿起香,用火折子点着,上了三炷香,想了想,又从怀里油纸包拿出一只冷馒头,供在桌上……这出于同情。
当然,要是神明不吃馒头,有个吃不上饭的孩子偷吃了,也是好的。
“骷髅是祖先遗骨,现在坟墓不安全,等事情解决了,再安葬不迟。”外面已越是阴沉,苏子籍用布包了骷髅,抵达篝火一侧,大口吃肉,并且借着火光,拿出了书就读。
说实际,这等杀人读书,外人看了必震惊,其实苏子籍也觉得自己性格有点特殊,所以前世在一次打伤人后,有人劝说:“你这性格,又怀有武功,很容易出事,不如考公务员——人在公门好修行。”
苏子籍觉得有理,故一年时间,就复习了功课,一举考中,可惜才通过面试就挂了。
现在既解决了一个问题,又埋下了隐患,苏子籍更要借公门修行了——不过读书,不仅仅是临时抱佛脚,而是有着用意。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才读完一章,【经验+1】一行字在书上飘起来,转瞬消失,苏子籍不动声色,继续朗读。
“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又是【经验+1】一行字在书上飘起来。
“果然是这样!”
根据测试,经验其实就是增加自己理解,每读一章,就有一点强迫性的经验,虽这样下去,半宿也未必能积攒下多少经验,可积少成多,已经比正常的读书人快多了。
自己四书五经只有3级,按照理解的心相表示,自己理解越透,经验就越多,并且,教材越好也一样。
可是教材的问题,在这时代,好的教材都是各家的秘藏,没有点交情,想手抄都抄不到,更加不要说印刷普及了。
有些缺钱的人会出点时文,可这些时文,不止是繁体字无标点、句式语意复杂,内容也多弯绕,就算其中有真意,也和砂砾藏金一样。
而且作者本身还有学派的跟脚,缺乏这些学派认识,对后学者来说上进门槛太高,这是士族阶层的惯用手段,粗暴而有效,苏子籍对此没有反抗余地。
能明确的是,如果无法快速攫取知识形成体系,这次考试不中,不仅仅杀人的祸端会爆发,而且父亲死后,忍饥挨饿、朝不保夕的恐惧,作一个自尊心强烈的少年,却被青梅竹马的邻家女孩资助的复杂滋味,还残留在心底。
苏醒后,成熟的心性能控制住这一切,却也知道,一味强压不是办法。
堵不如疏,念头要通达!
不就是科举么?
且来看看,这古代的登天梯有多难!
至少有着这外挂,我每读一遍,就自动理解一点,一遍不行,拼了命我读千遍万遍,看谁能阻我?
必能考中秀才、举人!
火在祠内微微摇晃,这是窗缝门缝间吹入的冷风导致,即便可以烤火,苏子籍仍要时不时搓一下手,活动一下,不然仍很寒冷。
就在活动了下,再次坐下捧着书卷念诵,路上一队马车缓缓驶来。
话说,春雪融化时最冷,现在半夜越发冷了,就算在运动,快冻僵的仆人看到前方有神祠,立刻就对马车报告:“太太,小姐,前面有座神祠,是不是在这里歇歇脚?距离临化县已经不远了,现在还不到开城门时,赶过去也得在城门口等着。”
“那去看看神祠里有无主人,若有,询问是否可入内歇息。”马车内响起女声,虽刻意平淡,仍让管事心中一荡。
他忙低头,看都不敢去看挑起布幔的玉手,应声:“是,太太。”
“慢,让星竹去问。”不知里面的人为何突然改变想法,随后马车上就下来一个丫鬟,虽是丫鬟,并且年纪尚小,但眉目如画,特别是一双明眸,无端带着些媚意,被主家赐姓胡,正是太太的大丫鬟胡星竹。
管事也是不久前才提拔上来,虽不懂胡家二房的太太,为何敢用这样漂亮的丫鬟,毕竟凡是女主人,一般都不会喜欢这种颜色,可自己是下人,又不如对方与太太更亲近,不敢露出分毫,还要陪着笑脸。
胡星竹做事利索,直接过去扣门,苏子籍在里面听见了,问:“谁?”
胡星竹看见篝火侧读书的少年转过来,英气逼人,她的脸就蓦的红一下,做了个屈膝礼节:“我们是胡家亲眷,赶路至此,城门未开,又有风雪,不知可否进来歇脚避雪?”
连夜赶路的还很少见,苏子籍多打量了几眼,丫鬟脸更红了。
“进来吧,本就是神祠,我也是借住。”苏子籍答着。
胡星竹回去禀报太太,马车再次传来声音:“那过去歇息吧。”
马车慢慢赶了过去,在神祠门口空地上围了一圈,少数入神祠正堂,多数在厢房暂避风雪,有个女护卫警惕盯着苏子籍,年轻、英俊、书生——高度危险!
接着是女人们下车,她们最中间的少妇和少女都蒙着面纱,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避嫌远远坐在对面角落,也生起火堆,拿出食物烘烤,路过时,他识礼,低头不看,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虽不知二女容颜,但一瞥,能看出气质颇佳,出身颇好,不过,这与我无关,不如继续读书,经验值方是自己所有。”
这样想着,苏子籍再次朗朗读书起来,没有注意到少妇和少女都突然一皱眉,鼻子动了动。
“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神祠飨之,子孙保之。”
少妇和少女听了,目光一扫,盯着一处血迹,别人都看见了煮的野鸡,以为是鸡血,她们却相互看了一眼,顿时有了异色。
不久,胡星竹就托着一盘糕点过来:“我家太太为表感谢,送些糕点过来,还请不要推辞。”
她脸上笑着,心里却有点惊疑,自家夫人和小姐,不会这样啊,看向了苏子籍,难道是他的魅力?
苏子籍却不知道她的想法,推辞一番,见对方执意要送,只好收下道谢,继续念书。
一时无话,少妇满意的闭目休息,能还了这点因果就可以了,她不想和这少年有任何关系。
而少女静静拿出一个木块雕刻着,苏子籍目光留意了一下,似乎是一辆马车,在精益求精。
似乎觉察到苏子籍的目光,少女侧转身子,小声问着:“你是秀才?”
“不,才准备县试,还有二天。”
少女打量了几下这少年,她没有和丫鬟那样反应,只是摇首:“我看你这一阵霉星笼罩,考不中。”
苏子籍不信这个,但想起了野道士的话,心里一动,故意说:“我们读书人,强调的是,才学可胜命,努力就是了。”
“才也许能,但你这点才气还不够。”少女突觉得自己说多了,掩口不再交谈,接着少妇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雕好了么?”
“好了,母亲。”
这群人休息了下,就又出去,离开时听到了辚辚的车轮声。
“不行,还要问问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子籍犹豫一下,还是追了过去。
可让惊讶的是,明明对方才快一步出祠门,当自己奔出祠门时,门外已空空,别说是车队,连个人影都无。
“怪哉,难道会飞不成?”苏子籍油然而生荒诞,转身就打算回去,结果再一看,方才他休息的神祠,也不见了!
风雪中,只有一堆火还在噼里啪啦烧着,一侧还有随手丢下的书,此时也落在了雪地上。
“这,难道是有鬼神的世界?”苏子籍一脸懵逼,这种事简直让人惊骇,忙将书卷拾起,环顾四周,怔了许久。
肉馒头还在里面!
好吧,就当喂狗了,自我调剂了下心理,苏子籍怔了许久,脸色渐渐阴沉:“若是有鬼神的世界,我家族墓地被坏,导致风水坏了也就真的可能了……可恶,这些盗墓贼,果然杀之无过。”
“按照少女所说,就算有霉运,其实才气足也可以压下去,只是比普通情况要高——可离考试还只有二天,怎么办?”苏子籍沉思,四书五经3级,可未必保险啊!
得想想办法了。
临化县·城门
古代一般是卯时开,酉时关,时间一到,城门吱一声,缓缓拉开,阴郁的天空再次飘起了雪,凛冽寒风中,行人匆匆而入,其中就有一队低调奢华的马车。
没人看到他们是何时出现在城外,也无人注意到这支车队的异样,偶有人望来,只觉得护送着马车的家丁身强体壮、神情肃穆,就连拉车的马都颇矫健,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车幔在晨风中微飘,其中一辆马车里,暖香冉冉,内里奢华,与外面低调相差悬殊。
两道倩影在车中安静坐着,若苏子籍此时看到,定会认出,此二人正是之前在神祠中见到的女人。
此时,少妇看了少女一眼,眉微蹙,略有些不悦地问:“方才你是怎么了,那般多话?”
少女闻言,捧着书卷的手微微一顿。
其实她自己也有些疑惑,那一番脱口而出的话,换以前,她是断不会说出来,毕竟这也算是道破天机,虽只是小事,可对于她们来说,也容易引来麻烦。
但这些,不好跟姨母说明,免得姨母又要多想。
“许是见他好心,想着提点一句吧。”面纱下,少女神色沉静,声音透着冷漠。
少妇见她这样,反暗暗松了口气,少年相貌俊秀、气质不凡,少女真动了情思,可是了不得的麻烦事,如此最好。
但即将抵达目的地,少妇少不得趁机提点几句。
“这样的事,下不为例,须知我们在人间行走,需得小心行事,万不可大意。”
“我们要在人间立足,都得用人气掩盖异气,所以都施恩于人,收养孤儿,培养成胡家,混入其中。”
“就算是新迁移到这里的队伍,也只有一二个是族人,要是完全是族人,安能在人间居住,早就被识破了。”
“特别是那些炼丹士,以我族为灵药,最凶狠不过,鼻子也很灵。”
“再说,那个少年也不简单。”
“神祠容他进去,就已经不简单,而且如我看的不错,地上是人血,血迹未干,怨魂还在徘徊,常人就算看不见,听不得,也会有感觉。”
“可此人端座朗诵,任凭怨气萦绕,声声清越,要不是他所杀还罢,是他所杀,还有这姿态……”少妇摇首,这种人都很可怕:“这种多半秉气运而生,哪怕是戾气,你此时,万万沾染不得。”
被再三提醒小心行事,少女这清冷的性子,也忍不住生出一丝厌烦,不是厌烦长辈的教导,而是厌烦她此次来要履行的约定。
“三姨,当年婚约者,真的是在这里?”少女转移了话题。
“当年指狐为妻,以紫檀木钿为证,一言结下因果,虽数百年也磨灭不了,现在你的半片紫檀木钿已震动,必是有缘人已下降。”这事更重要,少妇立刻被吸引了注意。
“三姨,当年指狐为妻之人是何名?为什么过了数百年,还有这样大因果,值得族内这样重视?”
“不可说。”
少妇似乎有顾忌,仿佛冥冥中阻止这名字,她幽幽叹了口气:“你只要知道,紫檀木钿这事,绝对是大机缘,甚至能拨动天机。”
“我们狐族,代代有人修炼之余,还要读人之书,习人之礼,就是为了应这事。”她眼里说不出的羡慕和畏惧:“要是早了几十年,就是我了。”
“你有这运气,我们都很羡慕,不过,紫檀木钿一动,天机就变,或就有劫应运而生,乱得你心,你需小心……现在但凡靠近你的,都是登徒子,无需假以辞色。”
“至于胡家,不过是借来遮掩我们一族的身份,吃用上又不经过他们,我们一族在这临化县内也早就置下了铺子,进城后先去铺子巡视一番,再去胡家。”
“明白了,三姨。”少女听得教导,不再追问,只是手在袖子里捏着半片紫檀木钿,目光放到远处。
车外,雪花纷飞,寒冷彻骨,斜风厚雪,也让前方的路越发看不真切。
“三姨向来未雨绸缪,就不知道这胡家,知道分寸不?”
至于刚才少年,虽有点波澜,转眼平息。
“啊欠!”坐在牛车上的苏子籍打个喷嚏,并不知道偶遇的二女在惦记自己,他坐着临时路过的牛车,顶着风雪,稍晚一些也进了城。
雪花纷落,为了遮挡雪,不少路人都穿着蓑衣或举着厚实油纸伞,下了牛车,苏子籍直奔着一处客栈。
这是临街三间门面的老店,写着“蔡家老店”,二盏西瓜纱灯还亮着,苏子籍收起油纸伞,跺了跺脚,抖抖肩上的雪花,朝着里面而去,迎面扑来的热气,让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一个伙计正在擦拭大堂里桌椅,作临化县上档次客栈,二楼是雅间,一楼是便饭,后面是厢房,一间接一间,有七八间,这时见一个少年过来,伙计看了一眼,就要上前询问。
“苏子籍!”
“苏兄!”
两声招呼,两个一看就是读书人的青年从后面厢房里过来,直朝刚进来的少年而去。
一见是认识的,伙计就先不往前凑了,反正要住店,自然会询问,若是访友,上前反惹人厌烦。
苏子籍这时也忙向二人行礼:“余兄,张兄。”
这二人是苏子籍在县城的朋友,余律、张胜,都是家境相对富裕的子弟,不过住处距离县城相对远,要县试,只能暂住客栈了。
“子籍,你可算是来了。”张胜唉声叹气:“你都不知道余兄有多可怕,你不在,就一直拉着我念书!”
苏子籍看了一眼,暗暗摇首。
张胜家世不错,天赋也可以,可惜的是,爱好是看春(宫)图,最惨是,还被老师抓到,这风评就传了出去了。
余律性情温和,也不多言,接人待物很有风度,修养不错,才学不错,很多人都不明白怎么会跟张胜是好友。
但这二人,苏子籍都不反感就是了,一个张扬一个内敛,为人都不坏,觉得相处起来还算舒服。
见余律因着张胜的话无奈摇头,苏子籍忍不住劝说了一句:“临近县试了,还是多看看书比较好。”
张胜心中哀嚎,可他并不喜欢多看书啊,只是见苏子籍面色有些憔悴,似乎昨晚休息不好,说着:“这里是过道,不方便,回房间去,喊点早点,这里的早点颇为不错。”
苏子籍心中微暖,跟了过去。
“子籍,眼看县试就要开始了,你有没有把握?”余律问着。
“你希望我说是,还是说否?”苏子籍笑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卷书册来,打算翻阅一下。
张胜看一眼,嫌弃:“你看这东西没啥用,这些时文,都是考秀才都考不了的老童生写的,一篇才十文钱,沾染了腐儒气,看得越多,就越是坑人!”
余律踢了张胜一脚,说:“张胜是说,这些时文多数是拼凑,少有真意。”
“明白,确实这样。”苏子籍认同两人判断,真理都要随时代而变,应试知识更有时效性,看得多不见得有用。
但是自己这样家境贫寒的子弟,想要得到更有用书籍来读,并不容易,临近县试,也只能从书肆里搜捡出几本勉强有用的来看。
余律要比张胜行事更有章法,他直接递给苏子籍一本笔记:“想受益,还是得看举人的笔记。”
苏子籍忙双手接过来,仔细一看,见这笔记并非印刷,皆是手写,字迹端正,一色端凝的小楷。
“来时携酒少,其园又僻,左右无沽处,幸午桥者去半里许,青宿数家,随枯即至。”
苏子籍很激动,真是好朋友,自己还想着弄点经验,余律就送上门了,当下就翻开一页,轻声朗读。
这本是下意识的行为,但读完发现,半片紫檀木钿并无反应。
不应该啊,之前读那些时,可不是这反应。
难道是没有所有权,这念头闪过,苏子籍随即问余律:“此文作者,是你亲人长辈?不,应该是老师?”
“咦?”余律神情惊讶,看苏子籍语气笃定,遂一笑点首:“是授业之师,苏兄怎知?”
“忆起你的见识,与此文中思维颇有投契之处,想必有渊源。”苏子籍认真说着:“圣贤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现在我们也是三人,来,我们轮流读书,相互学习,如何?”
张胜以为开玩笑,余律觉得说到心里去了,点首:“善!”
“哎,不是吧,余律这样,子籍你怎么也跟他学啊!”张胜顿时苦了脸,但在两个朋友联手压迫下,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听从。
苏子籍先读了一遍,余律、张胜听着,张胜初时有些不耐,可听着听着,觉得,这样听人读书,还真的有一些意思,起码比自己一个人看书要有趣的多。
他托着腮听着,若有所思:“似乎真听了点东西。”
苏子籍读完一遍,看向余律。
余律接过笔记,朗声读了起来:“明月上浮,花叶片片,花开时夕夕满杯,众人俱醉矣!”
余律的声音跟人一样,温润,不紧不慢,倒比苏子籍更适合念诵,这从张胜听得更津津有味就能看得出来。
这时客栈内已有客人吃饭说话,其中也多是一些学子,高谈阔论者有之,读书者有之,身处其中,倒怡然自得,闹中取静了。
“余律向你传授【棠园笔记】,是否学习?”
当苏子籍终于收到传讯时,心中顿时一松,果然,这种主权不属于自己的笔记,可通过这样获得,当下应着:“是!”
一晕,一堆信息瞬间进来,而视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棠园笔记】已习得,【经验+5】、【经验+3】、【经验+5】……”
每一句朗读,都有提示不断在眼前飘过,随着提示,知识就涌入,铭刻在苏子籍的心中,并且以新的方式,进行组合。
现在四书五经,既成了技能,45万字就背诵如流,但会背诵,并不一定会写会灵活运用,但此时,似乎一下就明白怎么样运用,且带上了一种特殊的节奏和心得在内。
“这就是举人的部分心得了。”
等苏子籍从喜悦中回过神,余律已读完这本笔记,打算读正经了。
“余兄,再读一本笔记吧!”正经就是印刷品,苏子籍早就学过,自然不想浪费时间了,于是瞄上了余律别的笔记。
张胜也在一旁说:“怪哉,刚才听完两遍,竟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比自己看时还要清楚一些,余兄,不如你再读一本!”
他这最后一声“余兄”,喊的可比平时腻多了,饶是余律熟识还是好友,也忍不住摸了下胳膊。
“余兄,你的声音太适合读这笔记了,再说,这两本笔记都是你的,读起来更流畅一些,再读一本吧!”苏子籍笑眯眯附和。
“也罢,再读一本,不过依我见,还是正经要紧。”余律拿起又一本笔记,再次朗读起来。
这一次余律才读,又眼前一黑,眼前出现了之前的提示框,苏子籍同样应了“是”,又一堆经验涌了过来。
余律读完,想叫苏子籍继续朗读,发现苏子籍坐在一侧,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
“苏兄?苏兄?”
连唤了两声,苏子籍才醒过神来,沉默下,看着提示:“【四书五经】提升5级(37/5000),智力+1,智力12→13(10)!”
苏子籍心情顿时高涨了不少,不但【四书五经】堪堪抵达5级,而且还提高了智力,智力高了,学习也会变的容易,能提高理解——说实际,苏子籍原本的读书素质,只能说是略高于普通人,现在的基础是十年苦读才有。
但这种水平,能取秀才就很勉强了,全国上次一科,府(郡)试录取秀才不过25人,省试取举人100人,会试取进士150—200人,可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自己这素质根本不能指望。
现在可以提高智力,才松了口气,这种喜悦让苏子籍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一声:“我道成矣!”
遂向余律道谢:“听君一席书,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这话是发自肺腑,在现在这种艰难时刻,原以为要升到5级不易,没想到,余律帮了一个大忙。
当然,苏子籍也认识到,第一本举人笔记,获得2000经验,而第二本只获得1500经验。
想想也对,同样的举人水平隐含在其中,第二本对自己帮助就没有那样大了。
余律不知内情,被苏子籍郑重道谢弄的颇有些不好意思,忙说:“苏兄,你这样可折煞我了,你我三人在这里互相学习,大家都受益匪浅才是!”
张胜嘻嘻笑:“早就说了,大家都是朋友,不要总是整这些虚的,哎,看你们这样谢来谢去,一看就是县试有望!不像我,就算现在学到了一些东西,可要说拿下县试,哎,做梦倒更易一些!”
“不可妄自菲薄。”余律无奈地看着,说着,又转身说着:“苏兄,我们上县考试,也听说了些传闻。”
“如果苏兄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和我们说,我们虽力量微薄,还是能帮苏兄一点忙。”
看着余律认真的脸,苏子籍端坐道谢,心里感慨,余家当然不错,但是规矩也很严,别看借书容易,但是真要拿点钱财也不容易,可余律还是主动提出了,这不提别的,心意就是难得。
“余兄、张兄放心,真有困难了,我必会开口。”
因县试的临近,三人并没有久聚,苏子籍以回家温习功课为借口,向二人告辞,等出了客栈,走在人迹渐少街道上,苏子籍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天无绝人之路啊!”因已是在县城内,哪怕距离住处有些远,苏子籍依旧是举着油纸伞,步行回来。
到街道时,脚上布鞋已湿了大半,多半是沾上雪后慢慢浸湿,虽布鞋里填了些棉花,还算厚实,可此时滋味真是难以言说,苏子籍甚至觉得自己双脚已渐渐没了知觉。
苏子籍踩着雪,深一步浅一步过去,老板叶维翰在柜台后坐着,穿一身洗得雪白的竹褂,脸色没比竹褂红润多少,苏子籍进来时,正弓着背咳嗽着,声音仿佛要将肺都要咳出来了。
苏子籍面露一丝忧虑,叶老板咳嗽似乎加重了。
“子籍,你来了,可是准备廪保参与县试了?”叶维翰勉强止住咳,就看见了他,立刻就明白了苏子籍的来意,毕竟县试的话,要互结和具结。
互结就是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五童互结保单),这刚才已经找人签了(余律、张胜)
具结的话,得请本县廪生具保,称之「认保」,保其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完成以上,方准考(廪保)
苏子籍点点头,说:“对,不过,您的病……”
“老毛病了,没事,不过最近下雪,咳嗽的多了些。”叶老板又咳嗽了几声,看了看脚,连忙着:“你快将湿透了布鞋换下,我这里还有旧鞋,套了油布,虽大小略有些不合,但也能穿进去,换了吧!”
苏子籍感觉双脚这时已冻得有些青白,再次感慨起了这时代穷人的心酸,听了这话,心一暖,不管怎么样说,叶维翰与自己父亲是好友,对自己一向是照顾,特别是父亲死后,借口找个伙计,实际是给自己一份米钱,这人情实在很重。
苏子籍应了,就听见“啪”一声,一双套着油布的旧鞋放在脚前,他抬起头,只见一张不愉快的稚嫩小脸,叫着:“老爹真是,连鞋也要我拿!”
可你老爹没有叫你拿啊!
苏子籍有些哑然,这次没有避开女孩目光,当着她的面前,默默穿了上去。
“还有这个,穿上蓑衣。”叶不悔语气有点暴躁,拿过了一件蓑衣,苏子籍又默默穿上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目光一闪,看见了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穿着崭新的公差服,怀有铁尺,似看见了刚才男女相处一幕,脸色有点黑,盯着苏子籍的目光极不善,忍了忍,才想着说话,叶维翰已经站起来了,似乎没有看见这公差,熟视无睹说着:“我们走吧,不悔,你在家好好看店。”
苏子籍默默的跟了上去,才行了几步路,远一点突响起了一阵孩子的欢笑声,还有人议论,这动静让才步行的两个人都看了过去。
但见一个粗壮妇人过来,手里挎着个篮子,沿街分发着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