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碰上,手就被纪凛握住,“别碰,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不要你管!”
这个男人,活着的时候缠着她,难道死了后也要纠缠她?烦不烦啊!
纪凛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唇角上挑,哈哈笑了起来,“晓晓,这才是你的性格吧,不错,别整天唯唯诺诺的了,这样你弟弟也不敢欺负你了。”
江暮晓看着面前夸张大笑的男人,气的牙痒痒,恨不得上去咬他两口。
不过,伤口?
江暮晓隐隐觉得不对劲,她眼神有点散漫,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对面墙上的日历上。
日历是早年十分流行的美女日历,上面的日期也对上了这样的风格——
1997年11月3日。
她十七岁那年!
重生了?竟然回到十八年前!
一股难言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冲击着她的大脑,让江暮晓呼吸都停顿了。
身子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没想到,她被她母亲跟丈夫害死后,又重生回过去。
重生了,真好啊。
江暮晓眼眶酸涩,眼泪差点掉落下来。
纪凛察觉到江暮晓的不对劲,敛了笑,“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江暮晓摇了摇头,与此同时,记忆如同流水般涌入江暮晓的脑子里。
她仅此一次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在她念高三那年,周五放学时候,江迅拦住她要钱打老虎机,被她拒绝了。
江迅就对她拳打脚踢,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被打死时,面前这个男人出现了。
如天神般拯救她。
可,江暮晓感激不起来。
因为面前这个男人,不但是个混混,还是她的未婚夫。
有个当混混的未婚夫,对于好学生江暮晓来说,如同被人钉在耻辱柱上。
在学校里总是少不得被人取笑。
因此,现在重生的喜悦尚未展开来,江暮晓就觉得害怕了。
重生的时节不对!
对于江暮晓的害怕,纪凛习以为常,只当没看见,还笑着说,“晓晓,我把你弟弟也带过来了,你要怎么惩罚都好。”
下一刻,门打开,江暮晓看见了江迅。
跟前世一样,江迅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正由两个人架着走进屋子里来。
看见江暮晓,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姐!姐!我知道错了,你让纪凛哥饶了我吧!”
但这一刻,江暮晓的心情却不像上辈子那样平静,恳请纪凛放了江迅。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颤抖着,紧握成拳头。
上辈子的她信奉亲人血脉相连,即便母亲跟弟弟吸血鬼一般,江暮晓也觉得忍忍算了,他们都是她的亲人。
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带着他们姐弟长大也不容易。
但后来才知道,就是她这愚蠢的想法,葬送了她的生命。
纪凛深吸一口烟,吐出白色烟圈,懒洋洋的说,“别怕,我给你担着。”
一副放手让江暮晓去干的感觉。
“杀了他也可以?”江暮晓转头看向纪凛。
纪凛瞧见了江暮晓眼中那刻骨铭心的恨意,如同火焰般燃烧,让她眼眶都猩红一片。
不禁诧异,江暮晓不是一直都很维护她母亲跟弟弟的吗?
之前被江迅打成那样,他揍江迅,还被江暮晓拦住不让他下重手。
现在却变了。
这样的转变,却让纪凛心情很好,他靠在椅背上,二郎腿一抖一抖的,十足痞子样,吐出一个字来,“是。”
人命在他眼里似乎极为轻贱。
江暮晓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江迅。
江迅此时丝毫不担心,看见江暮晓走过来还有点欣喜,“姐,姐姐快救我,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对你了。”
毕竟,不管他怎么对待江暮晓,江暮晓都会包容他。
现在肯定也一样,快来,救他吧!救他出去吧!
纪凛这个烂仔都要打死他了。
没想到下一刻,啪的一声,一耳光落在他脸上。
声音很响亮,看得出江暮晓是用尽全力的,江迅彻底被打蒙了。
江迅长得很胖,都是这些年杨芬好吃好喝供着养出来的,所以这一巴掌打在江迅脸上,江暮晓都觉得自己手里黏了一层油,让她觉得恶心极了。
江迅还没反应过来时,江暮晓又一耳光打在江迅脸上。
啪——
力气之大,让身后架着江迅的两个混混心头都颤了颤,竟然能对亲人下这样狠的手啊。
江迅此时已经完全懵逼了,连疼都没来得及喊,直愣愣的看着江暮晓。
仿佛难以置信江暮晓会这样对他。
江暮晓克制着自己不要掐死江迅的冲动。
要说活到现在,欺负她最狠的就是江迅了,从小时候就擅长哭闹让杨芬打她,到后面好吃懒做,指使杨芬向她要钱。杨芬所有的行为都是围绕着江迅转。
现在想想,这样的事情,不计其数。
偏偏以前她还觉得他们是亲人而退一步海阔天空。
回忆如同电影般在她面前快速放映,让她心也越来越硬。
江暮晓看向压住江迅的小混混,问他,“有刀吗?”
那小弟看了眼纪凛。
纪凛也怔愣住,烟燃烧着,却忘了掸烟灰。
江暮晓看向纪凛,重复一句,“有刀吗?”
纪凛将烟掐灭,走向江暮晓,一脸严肃的锁眉,“别做傻事。”
江暮晓看向他,笑问,“你怕?”
少女脸上挂着一抹笑,使得她苍白的面庞多了一分明媚,如同晚霞一般艳丽。
“你要干什么,我帮你做。”
“少废话,刀!”江暮晓朝纪凛摊手。
第一次被江暮晓训斥,纪凛没生气,笑着将一把折叠刀递给她,“瑞士军刀,削铁如泥。”
此时,江迅已经回过神来了,正要鬼哭狼嚎,却被人用抹布塞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声。
江暮晓看着刀身,锋利坚韧,发散着银光。
她把刀在江迅眼前晃了晃,“你说,我先割你哪部分好呢?你的眼睛,还是耳朵?鼻子?”
她的笑容伴着刀光,诡异十足,让江迅浑身控制不住的抖动。
他终于相信了,一直以来时饱受他欺负的姐姐,此时竟然敢反抗了!
旁边的小混混受不了江迅颤颤发抖,踹了他一脚,“给我站好!”
然而,下一瞬,他们听见了液体滴答声,紧接着闻见了一股骚味,江迅竟然被吓的尿裤子了!
纪凛靠了声,“还不赶紧拉出去,等下老孙得骂人了!”
江暮晓的刀还握在手中,江迅已经被拖走了。
她有点奇怪的看着纪凛,“你怎么这么快让人走了?”
纪凛的个子很高,而江暮晓只有一米六出头,这让他不得不俯下身来。
江暮晓觉得纪凛这一刻的目光变得有点奇怪,不是往常的散漫,他眉心微微拧着,漆黑的眼眸仿佛要穿透她的脸,直接看进她的内心。
江暮晓觉得很不自在。
慌乱间,她的手已经被纪凛拽了起来,捏在手中的瑞士军刀也被纪凛抽走,男人在旁边抽出纸巾,小心翼翼的帮她擦拭着掌心,“手抖成这样,还装?你真想做他?我帮你。”
他语气轻柔,如同上好的小提琴拉过。
江暮晓睫毛颤颤,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看着纪凛动作轻柔的帮她擦着手,满是怜惜的感觉,江暮晓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不过,想到林思洋,江暮晓知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也就定了定心神,望着纪凛,“你能帮我杀了他?”
“你一句话的事。”纪凛菲薄的唇翘起,眼眸也透着熠熠的亮光。
“做吗?”他问。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一汪幽潭,冰冷,没有丝毫温度起伏,看一眼就让人彻骨寒。
江暮晓心惊肉跳,摇摇头,“算了,我开玩笑的。”
杀人是犯法的,她好不容易重生,怎么可能想不开找死呢?
再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的复仇,不痛快。
江暮晓的心思纪凛不清楚,以为她怕了,不禁弯唇一笑,就知道这姑娘没那胆量。
擦完这只手,他又拉着她另外一只手擦。
江暮晓挣扎,“没什么好擦的。”
擦手算什么意思?真脏了等会直接洗了就好了。
“你的手都红了,刚刚打的很用力吧,痛不痛?我给你吹吹。”纪凛仿佛没听见江暮晓的话,还捧住她的手掌,轻吹着气。
暖融融的气息拂过江暮晓的手心,缓解了疼痛,却挠得她痒痒的。
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纪凛这么会撩人?
是了,以前看见纪凛,她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哪里有心观察他的行为举止?
不能因为他的举动而心软,江暮晓冷冷的抽出了自己手,“今天谢谢你。”
她得走了,她跟纪凛,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用谢,以身相许就好。”纪凛目光幽幽的睨着她,唇边挂着邪气的笑。
如果是上辈子,纪凛跟她说这样的话,她早就红着脸骂一句纪凛,然后躲开了。
但如今,过尽千帆,她对这样的调戏也只当做玩笑话。
严肃的对纪凛说,“纪凛,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感谢的方式换一种,咱们以后别来往了成吗?”
想到了以前被面前这个男人缠着的日子,江暮晓就头疼。
关于两人的姻亲关系,也有点儿久远了。
十几年前,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定下的娃娃亲。
小时候江暮晓跟纪凛玩的挺好的,但后来纪凛一家人搬到B市去了,两人一南一北,这年头,有电话的人家都少,更别说前几年了,所以两家人断了联系。
但后来,他们这沿海的C市因为政策发展起来后,纪凛又回来了,据说是过来工作的。
住在了他们家原先的老房子里,还跟原先的邻居亲戚们重新混熟了,自然而然,找到了她这个“未婚妻”来。
原先江暮晓为一个失而复得的玩伴高兴的。
但不久后,纪凛就学坏了,吃喝嫖赌都样样精通,还做了混混。
对于这样的人,江暮晓要做的,当然是远离!
没想到纪凛却缠着她,当众宣扬她是他的未婚妻。
因为这件事,学校里的老师经常找她谈心。
对于纪凛,江暮晓是恨的要命,却无可奈何,只能有多远躲多远了。
如今重生,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而且,会比上辈子更干脆利落。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空跟纪凛耗着。
“你喜欢林思洋那个小白脸?”纪凛笑容消失,眉宇间结了一层冰。
提到林思洋,把江暮晓拉回了现实,她仿佛被刺激了,平静的面容开始发白,不!她不会再喜欢他!
一想到林思洋喜欢的竟然是杨芬,江暮晓就觉得一阵恶心。
纪凛看见江暮晓青白一片的面色,以为被他戳中心事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将江暮晓抵在墙边,“他有哪里值得你喜欢的?嗯?”
淡淡的烟草味将江暮晓包裹起来,那么危险,但江暮晓却仿佛无知无觉,只否认,“我不喜欢林思洋!”
她说话很急切,仿佛急于否定什么。
纪凛有点诧异,“真不喜欢?”
“不喜欢!我死都不会喜欢他的!”
不仅死都不会喜欢他,她还恨不得他去死!
江暮晓此时仿佛沉浸在梦靥中,她喃喃着说,“我不喜欢林思洋,不喜欢林思洋……”
听着她重复一句话,纪凛眼眸微沉,江暮晓好像受到了很大刺激,来自林思洋的?
林思洋对她做了什么?但不管怎样,此时他需要安抚江暮晓。
他一把将江暮晓抱在怀中,大掌抚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好了好了,晓晓,别怕,不喜欢就好。”
江暮晓在纪凛怀中渐渐安定下来,抬头,看见了纪凛棱角分明的下颔,她心里奇怪的感觉又生出来了。
这个男人,其实不算特别坏啊,或许还有得救。
“纪凛,你要跟我在一起可以,但是,请你改邪归正!”
其实她不喜欢纪凛,但是,她也不想看着他去祸害别人。
纪凛听见江暮晓的话,忽然嗤笑起来,笑容里透着讥讽,“天真,走上这条路,回不了头了。”
“你不是才刚开始……”江暮晓紧紧握住纪凛的胳膊,“你真的不要这样下去,会死的。”
“决定干这个就不怕死。”纪凛斜睨着江暮晓,看着女孩子握住他胳膊的手,细白的,瘦小的,上面还有几道伤痕。
如同一朵脆弱的花骨朵。
他的手忍不住覆在她的手上,察觉到她想抽动,他握的更牢。
对江暮晓露出一个笑,“晓晓,你这是担心我?”
“我只是怕你祸害别人!多少人因为你们,弄的妻离子散。”江暮晓的手紧紧握成拳。
“因为我们妻离子散?晓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纪凛在怔愣过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问。
纪凛呼吸喷薄在江暮晓耳廓,脸颊处,热乎乎的,却让江暮晓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她忘了!一直到纪凛被枪毙上了他们本地的新闻,她才知道纪凛是做什么的。
在此之前,她只以为他跟千万混混一样,很普通。
“难道不是吗?你们这些混混,老是打人。”江暮晓在瞬间惊恐过后,很快冷静下来。
多年的社会打拼经验,使得她越恐慌就越冷静。
纪凛静静凝视着她,没出声。
江暮晓紧张的呼吸都停顿了,不知道他信不信她。
许久,纪凛揉了揉她的头发,“乖,有些事情,你知道太多不好,说的太多,也不好。”
他的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狭小阴郁的空间里,他做这动作时恍惚一股妖风灌进来,让江暮晓起了层鸡皮疙瘩。
江暮晓推开纪凛,往门口走去。
却被挡住。
“在这里养好伤再走吧。”
男人身形很高大,这儿的门又小,瞬间就被他挡得严严实实。
江暮晓抬眼看他,“我没事,想回去了。”
纪凛总觉得现在的江暮晓不太一样了。
是看他的眼神不再有害怕呢,还是冷静的可怕,总之,是不太一样了。
“说服我。”纪凛咬着烟,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江暮晓望着面前的男人,许久问,“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回去?保护我。”
没料到江暮晓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纪凛惊异的看着江暮晓。
小丫头是跟以前不同了,竟然会接受他的保护。
纪凛笑了,“好。”
他狭长的眼眸里透着灿烂的光,唇边挂着坏坏的笑,精雕细琢一张脸,一笑颠倒众生,吹灰不费。
这样的美色,却让江暮晓别开头,无心欣赏。
曼珠沙华那么美,却是开在黄泉路上的花。
纪凛不知道,上辈子江暮晓的确没让纪凛保护她,而是强行回家了,还让纪凛不准跟着她,结果在家里被她母亲又打了一顿。
重活一世,她明白了,有种东西叫做不利用白不用。
纪凛原本想把江迅也带上,江暮晓制止了他,“我弟弟就等会再送回去,我先回去。”
纪凛已经不惊讶江暮晓各种反常的举动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小诊所。
诊所外正站着纪凛的两个小弟,他们见纪凛出来,要跟上,纪凛摆摆手。
其中一个便高喊,“五哥阿嫂路上小心。”
江暮晓眉心一拧,而纪凛则咬着烟含糊的笑,“嘴挺甜啊,再喊一声。”
“阿嫂你放心,五哥罩着你,没人敢动你的!”那混混又喊了声,拍马屁更加厉害了。
江暮晓哪怕再淡定,也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偏偏某个男人还不知收敛,“晓晓,听见没,他们都喊你阿嫂啊。”
“跟了我,以后不会受人欺负。你妈弟弟都得乖乖听你的。”
江暮晓呵呵冷笑,“当阿嫂很威风?等哪天你被人杀了,我是不是跟你陪葬。”
纪凛眉心一拧,江暮晓的话似乎令他心情不悦。
忽然捉住了江暮晓的手,按在他胸膛上。
江暮晓想挣扎出自己的手,没想到纪凛握的更加紧。
十一月初的天气,于南方沿海城市C市来说还算热,所以纪凛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即便不摸都能感觉到他遒劲的肌肉纹路。
更别说上手摸。
手上触摸到纪凛胸膛那结实紧致的肌肉,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男人气息炙热,江暮晓仿佛被烫着了般缩回手。
上辈子,她接触的男人不多,一个是她弟弟江迅,一个是林思洋。
江迅胖乎乎的,而林思洋属于清瘦型,感觉都跟纪凛不一样。
回想刚刚那个触感,紧绷,厚重,仿佛刀枪不破,让她的脸烧红起来。
把江暮晓反应收入眼底,纪凛扬了扬眉,凑到江暮晓耳边低声说,“怎么样,你男人这体质,能让你欲死欲仙,更别说以一敌十了。”
“纪凛,你要不要脸!”江暮晓忍不住骂了声。
她上辈子就经历过纪凛的无耻,以为现在再经历一次她已经做好准备。
没想到他的无耻竟然没底线,还会随着她脸皮变厚而越来越无耻!
这样的她,就算实际年龄三十好几了,也接受不来啊。
而她说了这句话完毕,纪凛依旧厚颜无耻的说,“我不靠脸吃饭,要你就够了。”
真是油嘴滑舌!
原先对着纪凛还有点儿感怀,觉得他对她还行,也觉得他良心未泯灭想要救一救他,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太圣母了。
学好容易学坏难,纪凛是烂到骨子里去了。
江暮晓眼神冷了冷,一句话都不说,快步往前走。
纪凛跟着她。
前几日刚下过雨,巷子阴暗,雨水不容易干,湿哒哒的,不小心就会溅起一腿的脏水。
这些拥挤的楼房,错综复杂的巷子,昭示着这城市已经快速发展了。
改革开放十九年过去,作为前沿地带的C市,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林立,光鲜的要跟国际大都市接轨了。
同时因为外来人口激增,也带着许多不稳定因素。
街头站着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此刻正在跟小混混们打趣,用着蹩脚的本地话说着黄色笑话。
见到江暮晓跟纪凛走过,目光都直勾勾的盯着纪凛看。
而纪凛神色冷痞,她们也不敢招惹。
忍不住又看向纪凛身前,那个瘦弱的学生妹,打扮那么普通,竟然被这样的男人喜欢,真是奇怪。
江暮晓无视各色异样的目光,平静的往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停下来,江暮晓抬头,望着一栋半新不旧的楼,窗户上都封着的铁质防盗网,风吹日晒,早已起了一层厚厚的铁锈。
到了。
她微微勾了勾唇。
上到四楼,用钥匙开了门。
刚打开门,喊了声,“妈。”
如同上辈子一样,有东西飞过来,朝她脸上砸过来。
江暮晓早有预料的往后躲,紧接着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喊声,“江暮晓,你要气死我?听说你让一帮烂仔带走你弟弟,你弟弟呢?”
杨芬已经冲过来了,恶狠狠的望着江暮晓。
明明她伤得这么严重,可杨芬却只关心江迅。
江暮晓的心冷了冷,看着面前年轻了十几岁的杨芬,虽然也三十好几了,却十分年轻漂亮。
也难怪,林思洋会喜欢上她。
而杨芬在看见江暮晓身后的纪凛时,神色一顿,瞬间没了声音。
纪凛站在江暮晓身后,松松揽着江暮晓的肩膀,优哉游哉的说,“再动手试试。”
他一个眼神就让杨芬冷汗直冒。
“你……”杨芬定定的看着江暮晓,气急败坏,却不敢再出声,怕激怒了纪凛。
而江暮晓伸手,将额头上包扎的绷带解开来,伤口的血黏在绷带上,一拉扯就疼得她面色发白。
但江暮晓还是忍了。
上辈子直接被刀捅进腹部,比这疼多了。
江暮晓把绷带撕开来,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伤,对杨芬笑道,“妈,我浑身上下,曾经被你跟弟弟打的伤口不计其数,我要是报警,你得进去。”
杨芬望着江暮晓,看见了江暮晓眼中的冷光,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映照着她的面容,显得诡谲。
以前那个任她打骂的女孩不见了,但她还是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江暮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就算打你又怎样,你是我生的,不乖打你几下,警察还能管你不成?”
“不如试试看。”
江暮晓转头看向纪凛,“有没有手机?”
她记得这个年代是有手机的。
果然,纪凛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江暮晓。
这还是最早年的按键机,黑白屏的。
江暮晓适应了一下,拨通了110,“警察叔叔,我妈打我,我伤的很重,求你们救救我!”
她急切的说完,报了地址后,就把手机还给了纪凛。
杨芬没想到江暮晓竟然真的敢打电话,她怒气冲冲的扬手要给江暮晓一耳光。
在接触到纪凛的视线时,动作一顿。
“你给我滚,我就当做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最终,杨芬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可是阿妈你是我的监护人啊,我还未成年,能滚哪里去?”江暮晓奇怪的看着杨芬。
杨芬气得要死,也十分不解,江暮晓怎么从之前总是忍耐的性格变成了这样呢。
不一会儿,警察就过来了,了解了情况后就开始劝说江暮晓。
江暮晓却固执的要去医院验伤,一番大动作,整栋楼里的人都知道了。
最后无奈,警察只能带着他们去警察局。
“小姑娘,你阿妈要养你,你要是真把她送进去,以后你吃穿用度靠谁?”一个胖乎乎的警官苦口婆心的劝说。
一面拿眼看着纪凛,他才来这警察局两年,就见了纪凛五六次了。
纪凛是个古惑仔,而他现在跟着江暮晓,所谓人以群分,他估摸这学生妹未必就如她外表那样看着乖巧。
“我不管,未成年人保护法怎么说来着?禁止对未成年人实施家庭暴力!可你们看看我身体上的伤,这么严重,你们还说没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胖警官头疼的皱眉。
杨芬此时也惊慌了,她握住江暮晓的胳膊,“晓晓,你别这样,我要是真进去了,你跟你弟弟怎么办?”
江暮晓垂下眼眸没做声。
杨芬以为江暮晓是动摇了,语气又柔和了一分,“妈跟你保证,以后不打骂你了,好不好?回头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红烧鲫鱼。”
江暮晓认真的想了想,最终点头同意了。
杨芬眉开眼笑起来,虽然江暮晓现在变得有点怪怪的,但小孩子天性使然,一般都用吃的哄嘛。
而江暮晓想的却不是这样,她现在震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送杨芬去监狱?她身上的伤大多数都是江迅造成的。
杨芬最多也就拘留几日,没意思。
杨芬松了口气,又暗暗的看着纪凛,这个男人,就算他带走了江迅她也不敢声张,就怕他打击报复。
不过没关系,现在她明白了,只要她拿捏好江暮晓,纪凛听江暮晓的嘛,肯定也会听她的。
却没想到,江暮晓的声音再次传来。
她伸手指着纪凛,“警察叔叔,还有这个人,他绑走了我弟弟,你们不能放过他。”
在场的人都惊讶了,谁都没想到江暮晓会有这么一出。
唯独纪凛依旧懒散的笑,一双眼斜着江暮晓。
波澜不惊。
胖警察原本以为江暮晓跟纪凛有关系的,没想到江暮晓竟然会指出纪凛的犯罪。
他一脸严肃的望着江暮晓,“你所说的是真的?”
江暮晓点头,“就在福德路的济世诊所。”
胖警察立马严肃的控制住纪凛,喊人去济世诊所查找。
纪凛被押进审讯室,经过江暮晓身边时,忽然凑近她,低声道,“你以为找警察就能关得住我?”
他唇边挂着笑,声音却透着森冷,让江暮晓犯怵。
等纪凛走进审讯室了,江暮晓还没回过神来,她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经过这么多次,让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她怕纪凛!她明明已经比纪凛大的多了,可依旧怕他!
这种怕,并不是怕纪凛纠缠他,不是因为提前知道他是穷凶极恶的匪徒。
而是,她自认为阅人无数,在商界跟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都能摸清他们的路数。
唯独纪凛,她看不透……
很快,江暮晓就把它归结为,人类对于神秘莫测的事物,总是带着畏惧的。
审讯室内。
一盏白炽灯亮的刺眼。
纪凛大大咧咧的坐着,身体靠在椅背上,长腿慵懒的架在桌子上。
吸烟吸的吞云吐雾。
好一会儿,一个警察走进来。
不是义愤填膺的胖警官,而是一个瘦瘦的四十来岁的警察。
见纪凛抽烟,不但没制止他,还嘲弄的笑了笑,“挺行的,之前都是打架斗殴进来,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姑娘送进来,怎么搞的?”
“如你所见。”纪凛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随后掐灭烟头站起身来,“我可以走没?”
“至少要走个流程,你真把人放了?没证据了?”
纪凛点头。
“以后不准再干这种事情了!”
纪凛再一次点头。
对于他来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江暮晓就坐在派出所里等着结果。
没想到纪凛竟然把他弟弟提前放了,警察过去搜了一圈一场空,什么都没有。
纪凛办好手续就走出来了。
还跟胖警察握了握手,语气谦和,“警官,下次可不能再凭一个小丫头的片面之词就抓人了啊,你是遇见我个脾气好的,如果其他人,能直接告你。”
胖警察脸涨的通红,没出声。
灰扑扑的天空,仿佛随时会下雨。
派出所里也阴郁一片。
江暮晓看见纪凛高高大大的身影由远及近,走向她,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江暮晓那张纯净的面孔,淡声道,“晓晓,你真让我伤心。”
江暮晓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结果,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却可以保持面不改色,“我是为了你好。”
纪凛眯了眯眼眸,他觉得江暮晓真的变了很多。
太淡然了,简直不像她,也根本不像任何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
从昏迷过后就变成这样,有点奇怪。
不过纪凛也没多想,暗叹了口气,又点了根烟抽了起来,朝江暮晓伸出手,“走不走?”
江暮晓望着他那只粗粝宽大的手掌,愣住,没想到纪凛没跟她算账。
看出了江暮晓的想法,纪凛勾了勾唇,“你放心,我这么爱你,你要杀我我都给你递刀子。”
江暮晓冷笑,“真喜欢我?让你改邪归正你为什么不听?”
她很失望,她让警察抓他,也是想管管他,她劝说不了,自然只能让暴力机关出手。
免得将来……他直接踏进那深渊里。
却没想到,纪凛这样聪明,聪明的过头了。
也就无法让她的计划得逞。
“什么是邪什么是正义,你知道?”
纪凛一句话把江暮晓问的愣住了。
“小妹妹,规矩是定给你这样守规矩的人的,我么,向来不守规矩,所以我视规矩如无物,那又怎样?”烟雾弥漫间,纪凛讥笑着,狂妄自大显露无疑。
江暮晓回到家中,此时杨芬跟江迅早已回来。
江迅见江暮晓进门,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死死抱住杨芬,“妈!姐好可怕啊,你让她走!”
他肥胖的身体此时蜷缩在一块,颤颤发抖。
“姐还说,要割掉我的眼睛鼻子,啊——”江迅说着尖叫一声,完全吓破胆的表现。
杨芬立马捂住江迅的嘴,“别喊这么大声,让人听见不好。”
说完,她瞪着江暮晓,“江暮晓,你别以为你身后靠着纪凛就能嚣张,那是个什么人你不清楚?就是一混混,你真跟他早恋?不怕影响你的学习成绩?”
江暮晓平静的说,“不会。”
她静静的看着杨芬把江迅护在了怀中,转头面对她,眼神如同仇人般。
再回想起上辈子发生的事情,种种辛酸苦楚都变成了厌恶。
江暮晓忍不住想冷笑,上辈子她追求着虚无缥缈的亲情,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必要。
以前她那么讨好杨芬,杨芬最后怎么对她的?现在呢,或许反抗一下,会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也说不定。
江暮晓的话气到了杨芬,她伸手指着江暮晓,“你他妈就给我嚣张狂妄着,我看到时候你被学校开除了,不哭着求我。”
“妈,你放心好了,弟弟被开除,我都不一定被开除。”
“江暮晓,我看你是疯了!”
杨芬被江暮晓冰冷的话语刺激的,从旁边拿了鸡毛掸子,就往江暮晓身上招呼。
江暮晓躲开了,语气已经冰冷,“妈,你忘了前不久你刚进警察局了?”
杨芬动作一顿。
“你还说,我原谅你,就给我做红烧鲫鱼啊,怎么,不算数了?”
江暮晓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幽幽道,“刚好,警察叔叔跟我说,如果你再打我,我可以直接联系他,到时候你就是不想也得进去顿一顿了。”
杨芬将手中的鸡毛掸子一扔,“行!你长大啦,是不应该打了,妈今晚就给你做红烧鲫鱼。”
说话间咬牙切齿的。
江暮晓勾了勾唇,转身进了卧房,将房门关上。
回到她十几平方的小卧室里,被她收拾的整整齐齐,虽然拥挤,东西也陈旧,但是却很温馨。
墙面上还贴着《美少女战士》的海报,那是他们这个年代最流行的动漫了。
江暮晓深呼吸一口气,熟悉的肥皂清香味,还有书本的墨香味,没有现代那些香水气味渲染,很干净天然,荡入她心间。
江暮晓从抽屉里取出了镜子,凝神盯着镜子中的女孩看。
女孩子皮肤白皙,一张小巧的瓜子脸,杏仁眼在微光照拂下流动着莹莹的光芒。
小巧的鼻子,精致的唇瓣此时是失血的苍白。
额头上原先流淌着的伤口又重新处理过了,此时缠着纱布。
这是十七岁的江暮晓,脸上的年轻,不是几千上万的护肤品医美能堆起出来的。
江暮晓摸了摸自己的脸,唇瓣微扬,能重活一世真好。
回忆着上辈子发生的一切事情,江暮晓心情复杂。
她父亲是退伍军人,在江暮晓出生后就转机关单位上班了,而她母亲是个中学老师。
以前感情还算好,至少她父亲是真的疼爱她。
可惜,自从父亲在她十二岁那年过世之后,母亲就性情大变,宠溺江迅,重男轻女的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但是当江暮晓要出门时,她都会让她打扮的好看点,在外人面前对她也很好。
所以对于杨芬阴晴不定的性格,江暮晓只以为她是因为父亲去世受了刺激。
现在她知道了,那是因为杨芬想要体面吧?
毕竟,杨芬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老师,他们又住在大院里面,圈子就这么大,女儿整天被虐待,传出去其他同行怎么想呢?
而她,就这么被杨芬蒙蔽了。
至于林思洋,比她大两岁,如今正在念大学,他的大学跟她的高中就隔着一条街,所以见面很方便。
林思洋因为她是高三生,对她十分关怀,时不时来她家里做客辅导她做功课。
那林思洋跟杨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呢?
江暮晓从回忆中找不到一点苗头。
如今重生回来,想要寻找,估计会容易的多吧。
上天让她重生,她怎么能不珍惜这次机会呢?
到了周一,江暮晓去上学。
起床出门,没想到杨芬已经做好了早餐,这让江暮晓有些意外。
毕竟以前早餐都是她起来做的。
面对杨芬做的东西,其实江暮晓是有心理阴影的,不过,她知道现在的杨芬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她身上还有杨芬可以利用的东西。
果然,杨芬一改昨天暴躁的样子,笑得十分柔和,“晓晓啊,你看你额头上这伤口不美观,缠着纱布出去少不得被人笑话,这样,妈帮你剪一个刘海吧。”
江暮晓转头看向杨芬,“不用了妈,伤口要是被头发捂着,更难愈合。”
上辈子她额头上有伤口时,确实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剪了刘海挡住伤疤。
现在于她,没必要。
杨芬笑容僵硬,“但是那样漂亮一点啊。
而且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剪刘海吗?现在妈帮你剪一个好看的刘海,不好吗?”
江暮晓还是笑着摇头,“妈,等以后伤口愈合了再剪也来得及。”
看着江暮晓这么慢悠悠的样子,杨芬却着急了。
“晓晓啊,你这么爱漂亮,这样出门,会被你的同学仔笑话的。”
“我不怕。”随后江暮晓站起身来,“妈,我吃好了,先去上学了。”
杨芬见江暮晓不听她的话,便想要发火。
不过,江暮晓转头看向杨芬,“对了妈,警察叔叔还说等我中午放学带我去医院换药,我中午不回来吃了。”
杨芬一听到警察两个字,怒火就消失了不少,有点儿惊讶,“让警察叔叔带你去不太好吧,还是阿妈带你去医院?”
“妈你不是要上课吗?咱们又不在一个学校,来回太累了,有警察叔叔陪着我就好。”
“这没关系的啊,我陪你去就好了。”杨芬还是笑眯眯的说。
“那也行!”
这还是这两天来,江暮晓头一次这么好说话,让杨芬忍不住松了口气。
只不过,她顶着这样的纱布出门实在是太显眼了。
但是,现在看江暮晓的犟脾气,好像她也没办法说动她了。
这死丫头,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江暮晓刚从家里面走出来,就看见了推着单车的林思洋。
面前的男人不再是十几年后西装革履带着金丝边眼睛,俨然社会精英的模样。
此时他也不过才十九岁,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下面是一条卡其色长裤,朴素的打扮映衬着他一张青葱少年郎的模样,温和如玉,哪个女孩子看了不会心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