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找书苑 > 军事历史小说 > 明月出祁连最新章节 > 明月出祁连全文阅读
选择背景颜色: 选择字体: 选择字体大小:
明月出祁连 连载中
分享明月出祁连

明月出祁连全文阅读

明月出祁连作者:准噶尔刀王

明月出祁连简介:不带偏历史的穿越都是扯蛋,穿越北宋末年,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但是我们有脑子,就让我们跟着另一条长河漂流吧…… https://www.zhaoshuyuan.com
-------------------------------------

明月出祁连最新章节11、朝议
二、 厢兵营
明月出祁连全文阅读作者:准噶尔刀王加入书架

  清水城的厢军员额是500人,但实际上只有311人,其中包括两名都头和五名队官,缺额十分严重。但这还因为是在边地的缘故,在内地和南方各州县里,各地的厢军缺额情况则是更加严重。

  清水城的厢军营房在城内的东南角,靠着一大块官田,位置有些偏僻。

  出了县衙,跟在吴押司身后,沿着城墙往东,穿过几条残破的街道,走了不足二里路,就是厢兵营区。

  李岘知道宋代厢军待遇要比禁军低得多,寻常时候,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不过在见到军营里的情况后,还是吓了一大跳。

  这里哪还算是座兵营?!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座贫民窟!

  紧挨着城内贫民区是一座半人多高夯筑的黄土墙圈出的大场子,厢兵营区的地盘不算小,那营地的院墙已有七、八处比大门还要宽的坍塌的大豁口,更显得残破不堪。沿着东城墙根,有十几排茅草和芦苇盖顶,破旧的土坯房。这些房屋墙面斑驳,在寒风之中,屋顶上的苇草在哗啦啦的作响,似乎风稍微大一些,就有可能将屋顶掀开了去。窗户上的木棱大都断掉了,就挂着块破草帘子,有的家里为了御寒,甚至是用麦草将窗洞直接塞了起来。

  在这些破烂的土坯房前,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儿童,穿着露着脚丫的鞋子,正在雪地玩耍。李岘知道大宋的厢军是要求带家眷在兵营里生活的,但这些军卒的子弟外表看上去更象是街头的乞儿。

  李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大宋朝对待士大夫阶层是十分优渥,但在对待底层军卒的态度,确实是够苛刻的,只要饿不死就成。就凭这种待遇,你还有什么理由要求人家在战场上会为你去卖命?

  这军营里是丝毫看不出半点兵营的样子,除了十多个正在嬉戏的孩童,诺大的院子里连半个兵卒的影子都看不到,若不是还有一个训练用的小校场以及校场旁的旗杆上还飘动着一面破旧的红边黑底三角牙旗,李岘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吴押司大步走到第一排土坯房前,朝着里面大声喊道:“高用,高用,李庆……你俩驴日哈的,早跟你们说了,新县尉这两天就来上任,还不赶快出来迎接!”他喊了两声没人答应,顿时大怒,走到靠中间一间土坯房前,抬起右脚,猛踹房门:“高用,你个驴日的,赶紧滚出来!”

  他这一闹腾,还是没见到高用的动静,倒是从旁边几个房间钻出十来个人,个个面黄肌瘦,身上倒是都穿了都快看不出颜色,打着不少补丁的破旧军服。只见其中一个说道:“原来是吴押司,我当是有人来袭营来着,高都头不在,领着人出城打柴去啦,倒是李都头还留在营里。”

  吴押司皱着眉头:“你们见了上官什么样子,整队!”

  那十来个人见他面色不豫,还是极不情愿地排成了歪歪扭扭的一排。

  “你去把李庆喊来!”吴押司指着一个三十来岁,长得象个马猴似的家伙说道。

  李岘在一旁看着摇了摇头,想要指望这些人去打仗是没什么可能性了,连李家庄园里的护院庄丁都要比他们强壮和能打得多。

  不一会儿,另一个都头李庆就从房后面转过来了。

  这是一个老军,差不多快有五十岁了,须发花白,腰板倒挺的很直,在他身后还稀稀拉拉跟着过来了几十号子大头兵。在听吴押司介绍李岘是新来的县尉后,他有些吃惊地睁大了一下眼睛,随即神色又恢复了正常。

  他走到李岘面前,右手握拳,行了个平胸军礼:“巡检有何吩咐?”

  李岘背着手笑道:“我这还不算是正式接任,等过几天寻个好天气等吴县令宣布了才正式能算作你们的上官。某只是想在军营里寻个住处,另外就是顺便看看情况。”

  李庆半张着嘴,有些吃惊地看向李岘:“郎官,你可是想要住在这里?”

  “我是巡检县尉,不住在兵营里倒要去住在哪里?”李岘说道,“先给我寻两间房子出来,我这里还有四个随从。”

  “郎官如果非要住下的话,倒是还有两间公事房,也不知是否合意?我先让人给您打扫出来。”李庆面露难色,但想了想还是说道。

  “成,我就先住那里。”李岘说道,然后看了一眼围在四周的散兵游勇们一眼,“大伙先散了吧,等本官正式上任后再开始点卯。”

  “你们几个跟我去给郎官收拾住处。”李庆指着几个人说道。

  “你先别走,陪着我和吴押司到几家军户家里看看。”李岘对李庆说道。

  大宋的禁军和厢军在驻地都是带家属一起在军营中安家的,李岘让李庆领路随意转了几家,给他的感觉就好象是前世的领导在节前作秀去探望慰问辖下贫困户。整个营地里基本上各家都生计艰难,虽然不至于让人饿死,但各家肯定是都吃不上几顿饱饭。

  从几家军户房子里走出来,李岘叹了口气,带头转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处。

  家仆李贵和陈富从墙角转了出来,李贵小声说道:“小官人,您真要住这啊,这里面还不如咱家的牛棚里暖和。反正咱家在这城里也有铺子,您不如住店里得了。”

  李岘斜了他一眼,“那你自己搬过去住吧。”

  李贵见自家少爷面色阴沉,立刻知趣地闭上了嘴。

  两间屋子里也没什么家什,倒是有一个火炕,上面铺着苇席,因为外间的灶膛里刚生着了火的缘故,炕席表面还在冒着潮气。几个营兵也不知是从谁家里搬来了一张粗笨的木桌和两张木凳。李岘看了一眼李庆不知从哪找来的油乎乎的行李,皱了皱眉头,对身后陈富说道:“你同张和一起到城里的盛和商行找张掌柜取上五套行李回来,另外让他再给我在城里相熟的酒楼给订个包房。”

  吴押司见没什么事了,便告辞离去。李岘说晚上请他和营中的几个军官一起去酒楼里吃酒,这家伙倒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看到吴押司离去,李庆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册,躬身对李岘说道:“巡检,这是本部人员名册,还请您过目。这名册上应有三百四十九人,实际上只有三百一十二人,另有三十七人因死病除藉,还没有来得及报上去。”

  三十七人的空饷,并不是太多,在有些地方的空饷员额差不多都走过了一半,李岘点了点头:“我看营里现在也只有百十来人啊?”

  李庆直了直身子,稍微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回巡检的话,这天气愈寒,营中烧的柴禾不够使的,各位弟兄发下的钱饷连吃饭都不够,高都头领着人出城打柴去了。有两队的弟兄被我们两人打发挣钱去了,另外受县尊指使,乙队的人护送张家的一批货去了秦州城,估计后天就能回来。”

  李岘看了李庆一眼:“怎么出去挣钱?”

  “无非是替一些商户巡巡场子,维持秩序或是押送货物,省得被一些泼皮骚扰。”李庆说道。

  李岘倒没说什么,厢军早就成了地方官吏和豪族手里的役丁,李家经商时也经常雇佣一些厢兵押运货物。这是厢兵们挣钱的门路,否则朝廷给的饷粮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自己也不能禁止,否则就会失了人心。

  “好了,过几天知县和县丞都要过来检视,这两天大家都呆在营里,不要乱走,否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说。我先出去一趟,晚上我请你和高都头,还有几个队官一起吃酒,到时我会差人来叫你们。大家都收拾干净点,别在外面丢人。”

  说罢,他就在两个家丁的护送下,骑马离开了兵营。

三、 施恩
明月出祁连全文阅读作者:准噶尔刀王加入书架

  李岘离开秦州时的这场大雪不但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更加的绵密了。

  自入冬以来,整个河西、陇右甚至是河湟以西的一大片地区就大雪不断,原野上的积雪甚至能没过人的大腿,而现在整个冬天才刚过了一半。

  在这个冬天,土蕃人、羌人和契丹人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以畜牧为主的草原民族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是非常薄弱的,雪下的大了,草原上的牧草就会被完全覆盖,牛羊找不到足够的牧草,就会成群的饿毙。即使能存活下来的牛羊,也饿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没有奶水,春天产下的幼羔差不多都会饿死。

  这就是雪灾。

  相比于旱灾,雪灾带给草原民族的灾难则更为可怕。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为了生存,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青壮就开始带上长刀和弓箭,骑上战马,自觉地聚集到酋长的帐前,只等着头领们一声令下,然后开始抢劫汉人们的粮食,当然还有女人和奴隶。

  “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走出房门的李岘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又扫视了一眼正在清理门前积雪的军卒们,对正在吆喝着的高用说道。说完他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昨夜酒喝得有些多了,那低度的高粱酒从胃里往外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酸臭气味。

  高用一脸谄媚地凑了过来:“郎官,听李庆说您今天要劳军?某家里的娃儿们好久都没见过肉是啥样了。”

  李岘一阵恶寒,你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搞得跟个太监似的凑到跟前,真特么恶心。

  于是他斜着眼,看着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一个月百十贯的空饷,还不够人你们这些人给家里人买肉么?”

  “咳咳,郎官,您不知道,那些银钱大头都被前任上官给拿走了,咱只是分到手里一些零头,而且还得照顾那些吃不上饭的弟兄家里面。”高用满脸尴尬说道,“下官家里的孩儿也多,足有六个,能吃上饱饭就不错啦。”

  李岘点了点头,高用这家伙在厢兵营里威信蛮高,就是还能够照顾那些家里断顿的弟兄们,不至于让手下挨冻受饿,至于大伙儿吃不饱饭,那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情,这一点上这厮并不是那种很贪财的家伙。

  正在营门口清雪的一队营卒发出一阵欢呼声。

  清水县李家盛和商行的掌柜张开带人劳军来了,在他身后是陈富和张和,还有商行里的仆役们牵着两辆牛车,车上装满了成袋的粟米、麦粉,最上面还摆着十多片还冒着些热气的猪肉,这是杀好的几头整猪。

  那些扫雪的军卒呼啦啦地就围了过来,张开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走进军营,难免有些不自在,不过看表情,是得意多于紧张。

  “少爷,您要的东西都给运来了。”张开尽量平稳地走到李岘面前,拱手出道。

  李岘点了点头,“张掌柜来劳军,自是一片心意,李某在这里多谢盛和商行的各位了。”他随即转身对李庆说道:“这是李某的一片心意,每家二斤猪肉,一斗粟米和一升麦粉,剩下一半的粮食放在营中库房里。”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变得热切起来,即便是在昨夜已经知道此事的高用、李庆和五名队官了还是有些激动。比起那些军卒来,这些人的心思又多了一些,这新来的李家小官人是有钱人,看来说话也是很算数,不过他这用自己家里的钱货贴补军营,这是在收买人心嘞,可是有些犯了官家的禁忌。

  李岘却不管这个,“曹德明!”他对一个队官招呼道。

  “卑职在!”曹德明挺直了身板,不过目光却一直盯在一只血淋淋的猪头上。

  “叫上伙夫赶紧起火,那里留一半扇子猪肉和猪血块,做上几大锅菘菜肉汤,让大伙先饱饱吃上一顿!”李岘指着后面的一辆牛车笑道,这年月寻常人家都是一日两餐,可他现在都感觉已经有些饿了。

  “得令!”曹德明很痛快地答应了一声,随即招呼营里的几个伙头兵开始去营里的伙房里生火做饭。

  “你和李庆,还有五个队官每家里多分一只猪头,一副下水,剩下的让伙房里给收拾干净了,炖几盆菜,咱们一起喝酒。”李岘看着高用因昨夜喝多了酒依然还显得发青的脸庞说道,他现在有些明白军中的兵卒为什么大都嗜酒的原因了,大伙都吃不饱饭,这是找着各种借口来补充能量来着。

  酒是粮**,越喝越年青啊,呵呵。

  李庆亲自拿了把解骨刀开始为各家分肉,营中的家属和儿童也拿了布袋出来围着牛车领发下的粮食,整个兵营里到处是欢声笑语,好似过节一般。

  真的就是过节,普通人的幸福快乐其实很简单。

  厢军们生活艰难,娶妻不易,营里的这些妇人大都是流放的犯人家属,被强制分配给了这些军卒们,另外营军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人依然在打着光棍。

  他并没有指望着这帮老弱残兵能跟着自己去战场上冲锋陷阵,但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手下吃不饱饭而离心离德。这是一种思维习惯,一种有异于这时代的思维方式。

  李岘把高用叫到房间里,“等我正式接任后,每天早晨都得进行操练,也没有别的,就是围着小校场跑上几圈。我估摸明年春后有可能进行一场大战,虽然到时咱也是跟在后面运送粮草的命,危险不大,但我还是希望到时咱们真遇上事,紧要关头也能跑的快一些。”

  高用面露难色:“郎官,弟兄们连饭都吃不饱,这天寒地冻的,恐怕怨言不少。”

  “伙房里每天早晨开伙,大伙在出完操后补顿早饭,另外每天坚持出操者每月可以奖励两斗粟米,表面优秀者外加三升麦粉。”李岘说道,厢军疏于操练,这才和粮食供应不足也有很大关系。大伙寻常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力气坚持操练,都在猫着省粮食,时间一久,全都荒废了。

  皇帝还不差饿兵,没有物质保障,说什么也白搭。

  高用搓了搓手:“这就没啥大问题了,能多一顿饱饭吃,估计兄弟们还是很乐意的。”

  李岘笑道:“这打柴要上山,还是很能锻炼身体的,等天气转好后,各队轮流上山砍柴,另外时不时的去河里打些鱼回来食用。”

  “冬天也能打鱼?”高用睁大眼睛,冬天也有人在河面砸开冰窟窿叉鱼,但那很费事,也只有富贵人家或是实在没饭可吃的流民才不惜工本肯干这事。

  “当然。”李岘想的是下网冬捕,清水城紧挨着葫芦河,里面的鱼可是有不少,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咱这里流民多吗?”

  “情况还好,整个陇右地广人稀,日子过的还算安定,只是原州北面遭了些兵灾,有些人家逃难而来。”高用说道,“特么的,党项人就没有安生的时候。”

  “开春过后才会难过呢,这凭下这么大的雪,那些土蕃人和羌人注定很难过,搞不好就会出些乱子。”李岘沉声说道,这得好生想想办法。

四、 进山
明月出祁连全文阅读作者:准噶尔刀王加入书架

  这年的冬天,整个北方普降大雪,但从十一月下旬接连着几场大雪下来,本来还一直在唠叨着瑞雪兆丰年的老人们也都闭了嘴,脸上写满了忧虑之色。

  大雪初晴,气温又骤然下降了十多度,就连厢兵营里的军汉兵也蜷缩在自家的炕头不愿动弹,毕竟厢军配发和冬衣十分单薄,根本无法抵御这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而清水县的各级官吏们却不得不忙碌起来,一方面需要出面赈济和安置辖地里遭受到雪灾的灾民,另一方面还要戒备属地附近归附的羌人和土蕃部落叛乱。

  雪灾对于这些游牧民族的影响要比以种田为生的农耕民族大得多,在遭受严重的雪灾后,由于缺少食物储备,四处劫掠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清水县不大,只有四千多户人家,其中有一半还是世代的军户,另外还有八百多户内附的羌人和土蕃人。这些羌人和土蕃人却不归县主薄管辖,而是有专门的蕃官统领,县令张业名义上是这些蕃官的上司,但实际上却管不了这些人的任免和奖惩。

  由于石羽从自家商铺里调拨了几车粮食过来,厢兵营里的粮食供应倒也问题不大,营中的存粮已经足够各家度过这个难熬的冬天。

  在厢兵营训练之余,几百号兵卒连同家属被李岘组织起来参加各种劳动,大致就是织布、制皮、打铁和制造农具和手工机械。清水县有几处不大的铁矿,不过只有一座小的冶铁炉,每年大概能出产两千多斤的生铁,不过,出产的铁质极差。

  那小型的冶铁作坊归太平监所有,石羽通过关系,倒也从那边搞到了几百斤生铁回来。

  俗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要想让手下的人听话,就得先让他们的生活得到改善。李岘并不算太缺钱,毕竟这几年为家里挣了不少,虽说一多半都是归了家里,但是在他的名下也还是有几座庄园的。

  问题是由于大雪封路,城里的肉食供应却是十分的短缺。

  如果他还想在明年开春之前把手下这些羸弱的厢兵训练得稍微强一些,肉食的供应却是必不可少。毕竟缺少肉食,如果训练的强度稍大一些,大伙的身体是很难承受住。

  “李郎君,咱俩干一个?”

  高用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将碗倒过来比划着。李岘接任清水县尉后,他手下这帮都头、队官隔三差五的就会聚到他的屋子里来。和感情亲近无关,主要是郎官屋里有酒,有肉,就从没断过。

  这么个吃法,仅凭李岘每月五贯九百五十文的俸禄,连一周都撑不过去。

  “老贺,光咱自己吃喝也不是办法,得想办法给大伙儿弄点肉回来。这城里因为大雪封路的原因,郑屠的肉铺也都关门好几天了,城外河里的鱼也差不多给捞净了。”李岘看着高用,端起碗了喝了一小口酒,这才说道。

  高用抓起酒坛子,先给自己又倒了一满碗殷红的高粱酒,这才想了一下笑道:“郎君说的也是,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往年这个时候,大伙儿实际上都会挑些精壮的汉子进山打猎,一来弄些皮毛换些银钱,另外得到肉食也能补充营内粮食的短缺。原来大家都这样干,只不过自打郎官上任后,一直忙着在营内训练,把这茬给忘了了呢。”

  “打猎?!”李岘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这年头山林里野兽也多,这六盘山和秦岭深处,还有不少虎豹熊罴等猛兽出没,前世野生动物保护管得严,普通人掏个鸟窝都能判上个十来年,除了听说某些有身份证的人有办法偷猎,自己还真没这个机会。

  仿佛知道李岘的心思,一旁的李成摇了摇头,补充道:“除了野兔、山鸡之类的好捉一些,这林子里獐子、麋鹿、羚羊之类的大动物是很难捉到的,每年进山,大伙儿也只能打上几只獐子、盘羊之类的野兽。咱们去的人多,倒是不用担心那山里虎豹之类的猛兽。”

  李岘盘算了一下,这才端起酒碗:“好,就这么定了,我这能凑起十一匹马,这两天你们就准备一下,挑上十几个有经验的,还有弓术好的,咱们就进山转上几天!”

  ……

  小陇山算是六盘山和秦岭交汇处的支脉,绵延上千余里,将关中和陇右一分为二,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从关中到秦州的官道实际上是从宝鸡往南绕过陇山,过大散关后,从凤州、成州再通往天水、陇城的。

  在秦岭、六盘山中生活着无数的野生动物,数量最多的大型动物是盘羊、岩羊、獐子、马鹿等等,当然,山中的狼群也有不少,虎豹等倒也少见。其中比较值钱的猎物是麝、马鹿和梅花鹿等,这三种动物如果能够活捉养殖,倒也能够卖到十多贯钱。

  在山中捕猎是清水县所辖七座堡寨里的军卒们每年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

  进山打猎并不是一天的事,大概加上来回需要要五、六天的时间,包括武器、捕猎工具、干粮、帐蓬、骡马等物品,有许多准备工作要作。石羽倒是不管这些琐事,都交给高用、李成、张和李贵等人去经办,自己只管最后准备掏钱就好。

  仔细检查了一下手里刚从禁军手里淘换到的一把角弓,试着拉动了一下弓弦,感觉自己双臂的力量还是稍微弱了一些。拉开这把一石的反曲弓大约需要八十斤左右的力气,自己大约连续开弓六、七次就会耗光手臂的力量。

  宋代的战弓大多都是以青竹为弓胎,压制成型后再粘上牛羊的筋角所制作的角片,用蛇皮或是蚕丝缠绕,在鱼膘胶里浸泡后,最后再刷上两道明漆或是朱漆制作而成。

  战弓要比普通的猎弓要重一些,禁军里弓手最低的考核标准就是五斗弓,开八斗弓者为合格,能开一石二斗强弓者为上等,能开一石五斗强弓者为优秀。石羽听说西军中居然还有几位猛人使用超过两石的强弓来作为自己的制式武器。

  古代测弓拉力的方法与后世不同,测试时弓弦并没有张紧,所测出的拉力大约为后世数据的三分之二左右。也就是一石弓在后世指的是一百二十斤拉力,而在宋代只需要八十斤左右的拉力。

  至于开所谓的五石弓和九石弓超级牛人,那些只是传说,存在于小说演义之中,而且那种三石以上拉力的玩意叫强弩,是用脚蹬着来上弦的。本朝禁弩不禁弓,民间能够用弓,但绝不允许持弩,否则视作造反。

  弩只允许禁军中配备,而且管理很严格,如同后世对枪支的管理一般,像是厢军或是乡兵、弓箭手等,是绝不允许配弩箭的。

  至于李岘本人的射箭水平……那也只能说呵呵了,十几丈之内若是想要射中一头猪,倒也算是能十中七八。

  两天以后,李岘一大早就带着三十一名手下,离开县城,沿着清水河谷地,逐渐深入陇山。整支队伍有三十多头牲畜,十一匹驮马,二十匹骡子,由于骡马身上驮着不少的捕猎工具、行李、粮草等物品,只有里面石羽一个人骑在马上,其余的人都是牵着骡马步行。

  由于大雪封山,缺少食物,原来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野兽都开始跑到外山。雪地里行军的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一行人沿着河谷往上游走了十几里地,就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这些人散开来,分成三队在林子里穿梭着,带路的是高用和一名叫郑刚的年青人。这郑刚原本是武功县人,因为犯了事被发配到了秦州做戍兵。他本是猎户出身,射箭的功夫很不错。

  中午一行人又聚到一起,找了处背风的河坡开始生火做饭。

  大家一上午打到了六只兔子和三只山鸡,另外还有几只本地人称之为咕咕鸡的沙鸡,李岘这一队人碰到了一队大头羊,而李成那一队人则遇到了几只羚羊和一群马鹿,可惜这些野兽在见到有人后跑得飞快,大家只能看着这些大些的猎物身影消失在河边的树林里,望洋兴叹。

  李成带着三个人架锅生火,大家都穿着毡靴和厚厚的棉衣,另外每人都穿着一件羊毛皮大衣,就这样坐在雪地里休息,倒也不觉得冷。

  陈安和李贵拿出两只野兔和两只咕咕鸡,用砍柴的手斧直接剁成了指头大的肉块,连骨头一起下到了雪水还没有完全融化的大铁锅里。猎到的野兽最好是趁着热就把皮剥掉,剥兔子皮时是从嘴部开始,剌开一个大口子后,往下一扽,整张兔皮就会成一个皮桶子被完整地剥了下来。

  在野外处理禽类没有拔毛一说,也是要将鸡皮和羽毛一起剥下来,就是可惜了李岘很爱吃的鸡皮了。

  野外做饭没那么多讲究,就是把剁成块的兔肉和沙鸡肉混着在大锅里煮着,也没什么佐料。这年头也没有什么高压锅之类的东西,即使是兔肉和鸡肉也需要在锅里煮上半个时辰才能煮熟。

  空气里开始弥漫熟肉的香气,李成又往锅里加了两根切好的大葱和几片酸菜帮子,又抓了一大把盐和几把炒面扔到锅里,用大勺搅了一会儿,一大锅肉汤算是做好了。

  大家开始拿出自己携带的干粮饼,掰成小块放在碗里,然后舀满肉汤泡着饼子开始吃饭。这干粮饼是由小米粉、高粱面和白面混在一起烙成的,冻的梆硬,连掰起来都费劲。

  而盛肉汤的碗则是用生牛皮缝制而成的,透着一股子怪味,但李岘并没有例外,和大伙一样,都是用牛皮碗泡着这混合面饼坐在雪地里大吃起来。

  整的特殊待遇多了,人就容易变得生分。

  李岘并不想这样。

五、猎熊
明月出祁连全文阅读作者:准噶尔刀王加入书架

  也许是杂碎没有清洗干净,肉汤里还带着淡淡的草粪味,倒也不算难吃,带给人一种草原山林特有的粗犷感觉,很是特别。

  高用端着牛皮碗蹲在了李岘身边,一边吃一边说道:“可能是雪大的缘故,河套林子里的野兽要比往年多了不少,今晚上咱在扎营后就可以把兽夹子和鸟网下上。另外到了晚上这马鹿、羚羊之类的会在背风的林子里扎堆,不大动弹,我们试着看看能不能抄了它们的窝。”

  李岘笑了笑:“就按你说的办,咱们倒不用着急,还有好几天的工夫,找不到兽群也没关系,大伙总得留够充足的体力。”

  大伙儿很快吃完了午饭,又继续动身。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过了一处山口,头顶的光线开始越来越暗,这一队人马算是进入到了原始的深山老林里了。

  在树林里枝杈纵横,骑着马碍事得不行,石羽也不得不下了马开始步行。又走了大约五、六里路,密林间的光线彻底黯淡下来,似乎太阳也已经落山。

  大家来到一处背风的山坳处,前面带队的高用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开始安营扎寨。李用指挥着下面的军卒开始砍树和清理场地,从骡马背上卸下所有的行李和物品。

  等到三座帐蓬扎好,天空中已经挂着一轮缺了边的明月,月光洒在这片空地上,更是显得一片银白。

  高用带着人去河边的林子里去下捕兽夹、捕鸟网和兔子套,另外顺便探察一下是不是能够遇到到野羊群或是鹿群在晚上的栖息地。而李成则留在营地里,带着几个人生火做饭。

  而李岘则钻进了地下铺着獐子皮的帐蓬里,倒头先睡了一会儿。

  这一天在雪地密林里走下来,确实让他也累得够戗。

  休息了半个多时辰,李岘这才醒来,钻出了帐蓬,见到先前出去布置捕猎工具的队员已经有人陆续回来。见到他从帐蓬里出来,开始过来向他报告情况。这片山林里并没有发现大群的野羊、麋鹿,只见到了零零散散的三、五只,小群的鹿羊警觉性都挺高,不等人接近,就都早已跑开了。

  李岘听了倒也没什么表示,这小群的食草动物没什么安全感,本就难以捕捉,这鹿群或是羊群规模越大,这些大型食草动物的胆子也会越来越大。只要发现大一些的兽群,并不算很难围猎。

  高用差不多到了饭好时这才回来,脸上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李岘与他寒喧了几句后就开始开饭,营地里生火做饭时的香气应该在这清冷的山林里飘出很远。

  一大早,天还没亮,高用就又带着人去查看昨晚放置的捕兽装置,没想到一夜之间的收获还颇丰,总共捕获了八只野兔和十几只山鸡、沙鸡。特别是沙鸡,这玩意很傻,见到了捕兽网下撒的谷粒和高粱粒,就不管不顾地钻了进来,居然被一网就扣住了十二只。

  最让人惊喜的是昨天夜里居然还夹住了一只黄羊和一头獐子,当那獐子和黄羊被抬回来时,引得大伙儿发出一阵欢呼声。

  在半晌午时吃过早饭,队伍又开始继续朝深山里行进。

  进山打猎并不都是一直在行军,每天大概用半天的时间赶路,而在黄昏之前就得扎营,然后在营地的周边大约五、六里的范围布设兽网、兽夹、陷阱、绳套等捕兽装置,第二天一早还要再跑一趟收取这些工具,查看有没有猎物。

  山林中积雪很厚,一眼望去,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让阳光一照,闪动着刺目的光芒。虽然看上去十分壮丽,但若是行走在期间,就能感觉到其中的艰难,稍不留神,这一脚下去,积雪就没过了膝盖。

  大家就这么一边行军一边捕猎,终于到了第三天,发现了数十只脑袋上长着一对螺旋状粗大犄角的盘羊和数十只羚羊。

  加起来总共一百多只猎物,高用并没有带人轻举妄动,而是停了下来,让人将骡马背上驮着的物品都卸在了雪地上,制订了完整的围猎计划。整队人马分成了四拨,李岘、李成和张和各带着三、四个人骑着骡马从三面驱赶羊群,而高用则带着十几名弓箭手埋伏在羊群出逃的方向。

  大队的羊群或是鹿群在逃跑是都是成群结队而逃,并不会散开。

  这就形成了最常见的围猎方式,围三缺一。

  人类的许多战争技巧也都是从最初的捕猎技巧最终演化而来的。

  整个的围猎行动很顺利,三队驱赶的人马绕了一个大圈,然后从三面接近聚在一处避风山谷里的羊群。当骑着骡马的猎手开始接近羊群时,大部分的羚羊和盘羊终于警觉起来,停止了在树根下扒雪觅食,终于有几只羚羊首先带头从没有人来的那个方向开始逃窜。

  整个沉寂的山林顿时震动了起来,担任驱赶任务的猎手开始在口中发出一声声的怪叫,骑着骡马从三个方向跟在受惊的羊群后面紧追不舍。

  接下来的行动就很简单了。

  高用把围猎的地点选在了一处大雪窝子周围,惊慌失措的羊群一头扎进了半人深的大雪窝子里,被早就埋伏在周围等待的弓箭手们一阵乱射。

  大约有一半的猎物被围杀在这处巨大的陷阱里,剩下的一半还是逃出了人类的包围圈。野生动物在生死关头逃跑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当然,这也有李岘手下的厢军射术很差的原因。

  军卒们兴高采烈地把中箭的盘羊和羚羊从雪窝子里拖了出来,剥皮破膛,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味。

  这一次的收获不小,总共捕获了三十多只大头盘羊和十几只生着长刀状尖角的藏羚,一部分人在这里处理猎物,另一部分人马则准备去收拾那扔在雪地里的行装和猎具。

  山林间弥漫的血腥味也吸引了十几只青灰色的山狼过来,只不过这些野狼不敢凑到近处,只是远远地驻足观望着,偶尔发出几声嚎叫,却是不肯离去。

  过了一会功夫,狼群突然散开了,一头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是一头成年的棕熊,由于大雪的原因,这种体型巨大的山林王者捕食不易,身型比寻常时候显得消瘦许多。这场雪灾让整个深山老林内能够寻找到的食物更加稀少,也让这种大型的杂食动物来到了深山边缘觅食。

  这头棕熊显然也是饥饿难耐,闻到了血腥气味而来。只不过在见到人群后警觉地站在原地,变得迟疑起来。只不过它还是不肯轻易离去,抬着头对着空气嗅来嗅去,居然还抬起庞大的身躯,直立在雪地间,发出几声威胁性的咆哮。

  “棕熊,干它!”高用见到这头大熊后,劈手从一人手里夺过马缰,翻身上马,然后看向也刚刚坐到马背上的李岘。

  李岘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那头徘徊着的棕熊,轻轻点了点头。

  “弓箭手上马,其余人在这守着猎物!”高用吩咐了一声,等到弓手们都骑到了骡马背上,然后轻夹马腹,双手持弓,带头朝着那头棕熊冲去。

  看到人群冲了过来,那头饥饿的棕熊终于感到了惧怕,开始掉头朝山林里逃去。一众军卒这时哪里还肯放过它,纵马在后面开始了追击。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类智慧是这些号称山深王者的野兽没法想象的,李岘和李成带着两小队人从两侧包抄堵截,这头棕熊很快就被十几位骑手给团团围住,而且也失去了体力,只能在几棵大树之间作困兽犹斗。

  这失去了体力的巨大棕熊并不会主动出击,只是在原地发出一声声威胁性的咆哮,却摆脱不了骑手们的围堵。高用带着人与之隔着几十步,骑在马上不停跑去,一箭箭朝着熊身上射过去,并不过分逼近。

  只要这只棕熊逃窜就躲开,并不与之正面冲突。

  很快这头棕熊的身上就插了十几枝箭,口里发出的怒吼声也渐渐虚弱下来。最终这头浑身是血的庞大棕熊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巨大的身躯扑倒在了林间的雪地上,嘴里冒着鲜血,身体在抽动着,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已经没了力气。

  并没有遇到多大的危险,一群人要比这只深林巨兽厉害得多。

  这头垂死的棕熊努力地抬起头来,发出最后一声低沉的咆哮,就只剩下了倒气的份了。

  骑在马上的弓手并没有很快围上去,又等了一会儿,见到那棕熊没了动静,郑刚这才跳下马来,抽出随身的牛角尖刀,又在那差不多死挺了的大熊脖子上补了一刀,割开了的大动脉里已经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了。

  一头成年的棕熊体重足有四百来公斤,一匹骡马倒是能驮动,但是没法弄到马背上,只能先在原地肢解。

  唯一可惜的是这熊皮,身上被扎了好几十支羽箭,后背都快成筛子了,价值是大打折扣。

  参加围猎的弓手们都围了过来,郑刚带着几人在剥皮卸腿,脸上都是带着莫名的兴奋,纷纷议论:“还没见谁打到过这种体型的大熊,咱这郎君可真是有福之人,不算熊肉、熊皮,光这四副熊掌就能卖到六、七贯银钱。”

  李岘哂笑了一下:“这熊掌才能有几斤肉,关键是这一身的熊肉,可是能让各家都分上二斤,再加上六十多只马鹿和羊肉,总算是不大担心这一阵子的肉食了。咱们这次出来,收获总算是超出了预期,回去后每人多发一月的饷钱。”

  ……

六、乡谊
明月出祁连全文阅读作者:准噶尔刀王加入书架

  厢兵营这次进山狩猎,可谓是满载而归。

  在回来的路上,这一行人又猎货了十几只獐鹿盘羊,这一趟总共收获了将近一百只獐鹿狍羊等大的猎物,还掏了几窝狐狸,光是这些皮子就能卖到数百贯。

  当这一行人马进城时,连看守城门的禁军官兵都眼热得不行,特别是那巨大的熊头,驮在石羽马鞍后面极为显眼的位置,更是让大伙儿显得有些扬眉吐气。

  你们禁军不是牛逼么?怎么不见你们猎到此等的猛兽,咱们这些人干翻了这头熊王,绝对能称之为猛士。这种时候,谁还会说出这头巨熊是在一大群人的围殴下十分憋屈地给磨死了,这些军卒们跟自己人都吹牛说是小郎君亲自拎着朴刀与这头大熊进行了激烈而勇猛的厮杀,故事编得十分精彩,说到最后,似乎连他们自己都有些搞不太清楚这大熊究竟是怎么给弄死的了。

  真相并不重要,反正是小郎官带着人把这头大熊打死了。

  猎熊的故事在清水城里是越传越邪乎,最后演变出来的版本是李小郎君孤身一人,拎着朴刀与那巨熊进行了殊死搏斗,结果朴刀被那大熊一巴掌拍飞,而李小郎君却神勇过人,居然骑在了那巨熊的身上,抡着拳头照着巨熊的脑袋上一顿猛砸,等高用等人赶到时,那李小郎君竟然赤手空拳,生生将那大熊给打死了!

  这故事传的是神乎其神,连李岘听了后都不知道那说书人嘴里说的是自己还是二郎神,比那武松还要生猛,那武松捶死了一头老虎,而自己居然锤死了一头比老虎还猛的棕熊。

  好吧,传奇都是这么开始的。

  厢军营里像似过年一般,男女老少的脸上都带着笑意,每家都分到了一条兽腿,一只野兔、一只山鸡和半挂下水,这次捕到的猎物就消失了一大半,剩余的东西被分割成一条条的,冻在了伙房旁边的库房里,需要维持军卒们的训练伙食补充。

  在一年里很少见到荤腥的厢兵营里,自打李岘来了之后,大家现在隔上十多天就能吃上一顿肉食了。

  休息了一天,李岘命人给知县张业、王县丞、刘主薄等同僚每家送去了一条鹿后腿,又吩咐伙房里将鹿心、鹿肝、腰肚等再加上鹿肉、盘羊肉炒了一大桌,在晚上请黄巡检和吴押司等一干公人到营里来喝酒。

  既然自己在清水县里混,必要的人情往来还是要经常走动的。

  军营里做菜可没那么些讲究,就是放在大锅里一起煮,李岘只是要求伙头要将鹿心和鹿肝这两样东西爆炒。佐料也没有几样,只有小茴香、野花椒、野山姜和茱萸、大葱等几种佐味的东西,至于李岘最爱虼的辣椒那是想也不要想,那东西原产地是美洲,一直到了明末才从海外传到国内。

  就是这样,这桌饭菜已经算是很讲究了。

  黄巡检到了李岘的房子,看样子他最近过的有些辛苦,整个人显得又黑又瘦。

  这厮和李岘打了个招呼,就闻到了这排房子头上伙房里传出的香味,顿时直抽鼻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就窜进了伙房里。伙房的陶盆里盛着刚做好的兔肉,这家伙一看到兔肉,顿时笑了起来。从灶头捡了两根细劈材,从大陶盆里夹起一大块脯子肉就塞进了嘴里,烫得滋滋哈哈直吹热气。

  一连吃了四、五块兔肉,这货才想起来还有事要办,这才又依依不舍地回到了李岘的屋里,坐到了热炕头上,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片,打开后又看了一眼,这才对李岘说道:“你现在被外面说书的人吹的厉害,反正不管真假也是砍死了那头大熊。张知县说您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准备奖励你十两银子,不过却需要把四只熊掌缴上去也好歹算是个证物。”

  李岘斜着眼看了黄巡检一下:“张业想要用这四只熊掌去送礼就直说,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用?”

  黄巡检也不太惊讶,如果李岘连这事都看不出来这才让人奇怪咧,他侧过头看向李岘:“你先给我弄点吃的成不?这些天光顾着安置灾民了,这些人穷的很,害的某家好久都没有吃到酒肉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你说的不错,这张业是老刘经略相公的外甥,您是成纪人,应该听说过罢?”

  李岘摇了摇头:“这我倒不知道。”

  “好罢,你这官场上的文章做的不好,不算是合格。这老刘经略相公去年在环州北面的横山打了场大败仗,仗着高监军在官家面前美言了几句,这才免了一场处罚。这张知县体恤当舅舅的难处,准备用这四只熊掌去给高监军送礼。”

  李岘笑了笑:“大家都是同乡,有什么事互相帮衬着是应该的,明天我就命人把四只熊掌给他送过去。”这种两便的事情,自己何乐而不为。

  这张业也挺好玩,自己想要东西又不好意思明说,找了黄巡检来中间传话。

  不过,他倒没想到这张业是现在的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刘仲武的外甥。

  在西军中,总共有几个大的派系,府州折家、河东的刘家和种家、姚家都是世代将门,而秦州出身的将领也有几个坐到了经略、招抚使级别的,大家抱团取暖,在军中互相帮衬、遮掩,形成西军中的乡党势力。

  实际上在大宋国官场上,这样以同乡为纽带而形成的乡党也有很多,最著名的两派就是以王安石为代表的江南派新党集团和司马光为代表的京北路保守派大地主官僚集团。这两大派系的激烈党争贯穿了神宗、哲宗和徽宗三朝,最终硬生生地把大宋朝给玩完了。

  大家既然是同乡,互相关照些本就是应该的。

  既然已经进了军中,虽然不是本意,但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李岘倒也是很明白。他自是已经打算在找到刘仲武的门上去,只不过并不准备通过张业,而是通过自己的家族来结识这位西军大帅。

  孤木难成林,单丝不成线,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在中国古代,不论何时,宗族力量才是大部分人背后最可靠的依仗。

  陇西郡李氏虽然自打大宋朝以来也没出过什么名人,但却一直是陇右河西最大的一支宗族力量。有宗族的背后支持,这些陇西出身的大佬们多少也得给点面子。

  两人正说着话,高用陪着县衙的吴押司、王捕头、郑捕头等人也进了屋,有些话头就只能就此打住。

  酒菜上桌,又叫齐了下面的两名都头和五个队官过来相陪,清水县公安系统的内部聚餐算是正式开始。

  别看县尉只是个九品官,可是掌管着一县之地的厢兵、治安、刑捕、缉盗事宜,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长兼武警部队中队长,权力并不算小。在大宋朝,许多的进士在授官时都是从这主薄、县尉开始起步的,李岘这样的捐官算作是进纳出身的官员,在身份上与那些通过选举入仕的官员没法相比,正常情况下是不得轻易授官的。

  主要因为这里是西北边地,而且目前还处于战争状态下。

  黄巡检和李岘是平级官员,主要掌管县衙里的那些巡捕事宜,而吴押司和王捕头等人则是县里的属吏,并不算是正式的官员。

  原来高用和李成这些厢兵营里的都头、队官们很羡慕吴押司、王捕头这些人,不时能从城里的商贩或地痞身上搞些“孝敬”,手头活泛,自打李岘来了后,似乎情况改变了许多,高用和李成两人腰杆硬气了许多,带着几个手下与县衙里的这些捕头拼开了酒。

  宋代的高粱酒,度数很低,比后世的啤酒强不到哪里去,酒量大的,喝个一坛子都没问题,最终高用等人还是将县衙里来的吴押司和两个捕头全部灌翻在地,算是大获全胜。黄巡检因为是官员的身份,逃了了一劫,避免了因不省人事,被人抬着送回家的糗态。

  在训练之余,李岘又给厢兵营里找到了一份副业——制作弓箭。

  古代的反曲弓制作工艺十分复杂,是由多种材料粘合而成的一种复合弓,主要用到的材料为干、角、筋、丝、胶、漆这六种,合称为“六材”。

  干,就是制作弓胎的主体材料,一般来说,弓身的干材好坏标准是拓木为上、意木、柞木为次等,竹为下。但是适合制作弓身,弹性韧性极佳的硬杂木十分难得,通常时候都是采用楠竹、紫竹来作为胎体的主材。

  角,即牛羊的角。将兽角剖开,再切成长条状的薄片,用鳔胶粘贴于弓胎内侧,胶以兽皮胶和鱼膘制成,其中以鱼鳔胶为最佳。筋则取材于动物的韧带制成的细丝,其中以牛背筋最为优良。筋丝也是用鳔胶粘贴于弓胎的背面,也就是外侧。丝就是蚕丝,主要用来紧密缠绕已经贴角被筋初步制作定型的弓身,使之更为牢固坚韧。

  一张弓的制作工艺和过程十分繁复,整个过程最少需要历时一年多才能完成,和后世制琴的过程差不多。而一张上品的良弓的制作过程则要更长,甚至需要两到三年才能完成。

  制弓算是一项手艺,也算是一项副业,主要是李岘希望为自己的今后多做些准备。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的李岘没啥可忧的,所以就想的远了一些。

123456789101112 下一页 末页
扫码
作者准噶尔刀王所写的《明月出祁连》为转载作品,明月出祁连最新章节由网友发布,找书苑提供明月出祁连全文阅读。
①如果您发现本小说明月出祁连最新章节,而找书苑没有更新,请联系我们更新,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明月出祁连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③本小说明月出祁连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找书苑的立场无关。
④如果您对明月出祁连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邮件给管理员,我们将第一时间作出相应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