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冷雾弥漫,泥浆一样的雾气遮挡住了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除了声音之外就算是襄阳城墙之下的水面也看不到了。这个季节的青泥河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有雾,可是这么大的雾却还是非常少见,这场大雾是从昨天午夜时候开始的,整整一夜都没有消散,最诡异的是这一夜竟然连一点风都没有,这让雾气没有一点要消散的意思。
浓雾之中不时的传出诡异的声音,有喊杀声、呻吟声、金属碰撞声,甚至还有很多既熟悉又说不清楚的声音,只有那些个已经身经百战的老兵才能准确的说出那些声音的制造者。
“虎蹲炮!”
“这是七梢炮的声音。”
“怎么还有双弓床子弩?鞑子有这东西么?”
“游火铁箱,这是游火铁箱的怪叫。”忽然一个声音响过之后,一个老兵神情激动地站起来“这是咱们大宋的援兵来了,看来赵大官人没有忘记咱们呀。”
这个声音立即就点燃了一片的议论之声,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战斗的士兵们脸上都出现了喜悦的神色,难道那些一直都在传说中的援兵终于到了?襄阳、樊城已经被围困了五年,虽说这里面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只要一听说会有援兵到来总会让所有人的心潮澎湃,哪怕每一次都只是水月镜花。其实这两座城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再加上之前朝廷的大力布防,所以粮食、兵器都还算充足,只是没有了食盐和布匹,不过相比那些被围困的要吃人的绝地相比,这里已经算是天堂了。
“吵什么,都吵什么!不要听风就是雨,游火铁箱现在已经不是咱们特有的东西了,自从刘整这个老王八蛋当了鞑子的军师,咱们有的东西他们都有了。”一个高大的军官大步走来,边走边沉声的说着,士兵们看到他纷纷安静下来,可是眼神都还很不舍的看着下面的水面,希望能有大宋的军旗从浓雾之中闯出来。
“牛统制,昨天打了一夜,也许…也许是…援兵?”一个老兵犹疑的说着。
牛富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希望能有援兵到来呢,可是自从大汉奸刘整来了之后,他手下带来了一大批宋将汉奸,有一些甚至就是在襄樊叛逃出去的,他们实在太了解宋军的一切,包括作战方式和各种作战器械,更何况刘整这个人实在像只狡诈的狐狸,他运用了大量的鞑子根本就不熟悉的狡猾战术,这里面就有苦肉计。他们就是用这种战术攻下了樊城的外围,甚至差一点就把襄阳的北门拿下了,谁敢说这不是又一次的诡计呢?
想到这些牛富有点苦涩的说道:“咱们还是睁大眼睛吧,鞑子不是过去那些只会上来拼命地莽夫了,我们随时要小心他们的诡计,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这帮王八蛋咬了。你们都别在这看了,马上准备弓箭器械,小心他们忽然从浓雾里面杀出来。”
他的话音未落,忽然就有一道黑影从浓雾之中钻了出来,风驰电掣一般眨眼间就已经到了襄阳的城下。那是一艘很怪异的船,好像是用几艘船拼在一起的,要不是上面的风帆升起,一定不会有人相信他们看到的是船。可是真正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却是那艘船头飘扬的红色战旗,战旗上面金色的一个宋字,像是跳动的火焰一般,在浓雾之中跳动着。
“是我们的战旗!”
“全体准备,小心是鞑子的阴谋诡计。”牛富几乎是从牙缝里面蹦出来这几个字,他也希望这些真的是自己人,可是这种可能实在太小了。外面到底有多少鞑子他说不清楚,只是江面上横了十几道铁索,还有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战船都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就算是真的有传说中的十几万援兵,真的就能顺利的冲进来么?这一点牛富这样的人可实在不敢想象,他首先想到的还是敌人。
怪异的船到了城下,牛富等人才终于看清楚,那东西真的是船拼在一起组成的,也不知道是谁想出了这么经典的办法,把一些小船经过组合之后变成了舫,然后在上面加上了弓弩和炮,看上去就真的像是一些怪兽一样。
在那艘船之后又出现了几十艘差不多一样的船,每一艘上面都飘扬着火红的宋旗,不过经过一夜的鏖战,已经有不少船只损失严重,甚至有一些还在冒着滚滚的黑烟,可是只要还有活人在上面那些船只就会坚定的跟在船队的后面,一刻不离。
此时船板上面已经站满了人,他们都没有穿甲胄,大部分都赤着上身,标准的渔民打扮,可是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鲜血淋漓,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看来这一夜的苦战并不轻松。在他们的身后炮声、喊杀声依旧猛烈,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在和元军拼命,这才让这些船可以顺利到达此处。
“来者何人?”牛富扒着垛口,大声问道。
最先到达的船头站着一个矮个子男人,他扬着头对着城上大叫“我乃都统张贵,奉我家大帅李庭芝命令,前来为襄阳运送给养,请上面的将军通报一声,就说援军到了!”
此言一出城头上猛的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援军终于来了,朝廷没有忘记襄阳,他们终于来了,虽说来的只是一些义军,但是总是来了,他们就用这样的装备便闯进了鞑子设下的重重埋伏,就凭这一点来的人一定不是简单之辈。
“李元帅何在?”
“我们元帅并没有亲自前来,他派我们先到此处,然后他会率兵与我们里应外合,杀光鞑子。”
牛富也激动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张贵的名字他听说过,李庭芝更是熟悉,不过现在的情况是他认识的人不在这里,在这里的人他不认识,怎么能保证这些人是不是奸细呢?忽然了一件事,便急忙问道:“我来问你,你既然说自己是张贵,那么你的兄弟张顺在哪里?让他到前面来,本将军要见他。”
牛富早就听说过张贵和张顺的名字,可是却只见过张顺没有见过张贵,眼前这个人他也无法辨别真假,所以也就想到了张顺,只要见到那个人也就可以证明他们的身份。而张家兄弟绝对不会成为鞑子的走狗,这一点他倒是可以用性命担保,他们整个村子三百多人都死在鞑子的刀下,活着的也就五六个人,这两个兄弟早就发誓要和鞑子干到底了,谁都会投降,他们是绝对不会的。
张贵一听到这个要求,脸上竟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不过这表情一闪即逝。他的语调也出奇的平静,可是声音还是显得很低沉“我们昨夜杀进鞑子的包围圈,打了一夜,今天早上冲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我兄弟,想来应该是战死了,现在牛将军想要见他,我办不到了。”
牛富吃了一惊,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这样的大战又是这样的天气,一旦打起来谁能顾得上谁呢?死人,太平常不过了,只是这个张顺天生神力,又凶悍善战,就这么死了还是有点可惜。不过牛富转念一想,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这十几年来死在襄阳保卫战的人数不胜数,有的是名震天下的武林高手转眼间就死在鞑子的阵中,何况这些人呢?
难过也就几秒钟,然后牛富就马上让人进去送信,不能在这里耗着,自己不认识总有别的办法,赶快去通知襄阳大帅吕文焕,让他来定夺才是最好的办法。
也就在这么一个时候,张贵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水声,一艘挂着金龙旗的战船,像是一头巨兽一般从雾中窜了出来,出现在众人的眼中。那艘船好像也是迷失了方向才误打误撞的出现在这里,猛地看到昨夜杀进包围圈的敌人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冲了过来。
鞑子的水军刚刚成立不长时间,也就是个勉强通过训练的阶段,而战船上的指挥官也是按照他们一贯的风格不是用元人就是用回回,南人就算有能耐也只能当副手。可是他们忽略了一件事,这是水战,不是在陆地上看到敌人只要一个冲锋就能解决问题那么简单,偏偏此时站在指挥位置上的都是那些只知道冲锋的货,他们认为只要用自己最擅长的办法就可以打败所有敌人。
其实昨夜元人受到的损失已经很大了,他们的办法在实践中被证明和送死没有区别,不过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鞑子一看到敌人便马上忘记了昨夜伤口还在流血,他们还是选择了向敌人冲锋。
“三弓弩床,准备!”牛富一看到敌人,马上直起了身体,脸上立即出现了一副肃杀的表情,他身边的士兵也有条不紊的立即准备,转眼间十几张三弓弩床都被拉开了。
可是站在下面的张贵,却回头冷冷一笑,对着城上说道:“这是偶尔闯进来的鞑子,没有必要用那些器械,看看我弟兄们的手段好了。”说完对着身后轻轻一挥手。
本来昨夜之前张贵还对元人有点害怕的意思,可以经过昨夜一战他那一点敬畏之心早就化作飞灰了,这些人在地上可能真的是天下无敌,可是在水上基本就是白给,别说现在只是一艘战船,就是再来几艘也和送死没有区别。
张贵的手下人都是附近的渔民出身,水性极好,对船的使用更是了若指掌,一见敌人冲过来他们最前面的几艘船马上退后,放元人的战船进了他们的船阵。
站在城上的牛富看得最清楚,只见张贵的船只已经形成了一个弯月的形状,正好将敌人的船包围在里面。然后张贵他们也不着急上前进攻,而是火炮弓弩一股脑的喷了上去。张贵他们这一趟就是为了运送物资,船上不但有食物,还有大量的器械,自然不可能需要节省,所以一时间江面上浓烟滚滚,元人的战船顷刻间就被打出了几十个大洞,冰冷的江水涌了进去,这么巨大的木质战船已经横在了江面上,应该不用一刻时间便会沉入水底了。
整个过程十分得快,张贵一直站在船头背着手看着,脸上全是轻蔑的表情,这样的对手,根本就不值一提呀。别说他们有七万水军,就是七十万又能如何?土鸡瓦狗而!当他看到那些鞑子水手和战士纷纷从破船上跳进水里的时候,他脸上出现了一丝残酷的微笑,他慢慢的仰起头看着头顶上一片混沌的天空,喃喃的小声念叨着“老三,哥哥给你报仇了!”猛的低下头,喝了一声“下水,杀狗!”
随着他的话音,早就等不及的一群汉子咬着尖刀纷纷跳进了水里,他们身上只有一条水裤,就是为了可以随时下水作战,而对手则是都穿着软甲、战靴,一进水里就算是水性再好也都只能拼命游动才有可能不沉底,哪有能力作战呢,只这一项胜负立分!
掉下水的鞑子有一百多人,而下水的渔民有三百多人,三个人对一个,只是转眼之间本来就翻腾不休的水下忽然就冒出了一团团鲜红,就好像是一朵朵鲜红的水莲从水底下绽放开来。此时的浓雾已然散去了不少,城上的官兵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都知道那些水莲代表着什么,不由自主的爆发出一阵欢呼。
而就在此时吕文焕也到了,站在城下问明白了事情的过程,只看了一下,便吩咐人用篮子将张贵提上来问话。
张贵刚踏进了篮子忽然听到后面一阵混乱,便问了身边的人“后面出什么事了?”
那人急忙跑过去观看,不一会满面笑容的跑回来“大哥,我们找到三哥了,三哥没死,一直都被咱们的船拖着,现在被捞上来了。”
“是么?”张贵惊喜的叫起来,要不是害怕上面的吕文焕着急,他真想先过去看看老三“你们先去看看,一定确保老三没事,等我回来,再和他兄弟团聚,知道么?”
张顺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只豪猪,后背插了十几支箭,前胸也有两支,不过他奇迹般的并没有死。因为这家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身上穿了三层铠甲,当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铠甲扒下来之后,才发现大部分箭都没有伤到人,只有一两支刺破了肉皮,顶多也就算是个轻伤。
“这是谁给三哥穿的铠甲?可真是救了他的命?”
“你看,他还用绳子把自己绑在船舷上,恐怕是害怕自己掉下去吧?”
“你们知道什么,要不是这条绳子,恐怕现在三哥早就沉到水底了,多亏了这样他才被拖行到这里。你们看看就算是现在他还在昏迷阶段,也是手里紧握着弓箭,三哥就是三哥,果然厉害!”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却没有人相信张顺是因为贪生怕死才穿上了盔甲,他们的记忆里面这个人是在就是个不在乎生死的硬汉,谁都有软弱的时候,可是他绝对不会有。
要知道在这一次临行的时候,张顺还曾经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叫“怕死得快滚出去,这一次咱们兄弟就是去送死的!”大部分人是拿他当做自己榜样的,这样的人谁会相信他会怕死?可是不怕死穿这么多层铠甲干什么呢?也许就是为了可以让自己心中的偶像继续闪光下去,所以大家才互相找着理由,一个可以说服自己也能说服别人的理由。
张顺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他的昏迷只是因为穿得太多所以在水里浮不起来,灌了不少凉水再加上有点寒冷导致的,经过短暂的控水之后,张顺也就恢复了呼吸。
一帮人围在他的身边呼唤着,不一会张顺果然睁开了眼睛,先是用疑惑的眼神扫了一圈众人,然后又看了看头顶的青天,才忽然张嘴问:“老子死了么?”
“三哥,你没死,还活着呢。”好几个人争着回答,他们脸上都出现了笑容,能这么轻易的问出这句话来的人会是怕死之辈么?疑虑被进一步打消了。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张顺的声音还是有点虚弱,可是底气已经回来了。
“这里是襄阳城下,咱们一夜就冲进来了,现在大哥进去了,等会应该就会开门迎接咱们进城了。”
张顺有点迷茫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他挣扎着抬起头朝着襄阳的方向看了一眼,当他的眼睛里面出现古老的黑色城墙时,他忽然冷笑起来,然后对着头顶上的青天狰狞的说道:“这一次你他娘没弄死老子,那接下来老子就搞死你!”在场众人的心彻底安稳下来了,这还是他们的三哥,悍不畏死的张顺。
“对,搞死鞑子!”不过这一次他们还真都猜错了,这句话张顺不是对着鞑子说的,而是实实在在说给老天爷听得。
昨天夜里当张超醒过来的时候,忽然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之中,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在拍摄电影,还是那种制作粗糙的古装片,因为身边人连服装都没有,这是什么破剧组?不过这具身体里面的残存记忆很快就浮现出来,然后他也就知道了自己竟然穿越了。
对于穿越本身,张超并不在意,他只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而且还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告诉那些朋友这件事,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朋友。穿越是件好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可以重活一次,而且还有比别人多的知识和见识,随便挥动一下金手指就可以发家致富,甚至建立一个新的国家,随便晃动一下肩膀就会有大把的美女投怀送抱,对于一个长年生活在底层里面的人来说这就是天堂。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穿越的时间地点人物都太悲催了。
咸淳八年三月,襄阳大战,张顺,当这些数字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也就说明自己灵魂穿越到了一个必死的人身上,更是穿越到了一个必死的年代。
他之前那就拍过一个这个时代的电影,几乎所有的历史资料都在这家伙的脑子里面。张顺、张贵两个人冲进重围,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张顺当天就战死了,张贵也就几天之后被元人伏击死去,他们两个人的出现几乎就是在为襄阳大战送终,而襄阳大战其实就是为南宋敲响的丧钟,历史清楚的记载咸淳九年正月吕文焕投降,第二年南宋的都城就陷落了,也就宣告了南宋结束,而此后便是长达几十年恐怖统治,南人,也就是汉人,成为了这个时代最底层的一群人。
从此之后一个被这个世界都牢牢记住的国家成立了,这就是元朝。这个朝代就是一个拿南人不当人看的时代,杀一个南人只需要赔偿十几个铜板,或者两只鸡;七八户南人家庭要养一个元人,被人当成了奴隶还不敢有半分的怨言;南人走在路上看到元人要马上跪在路边,一不留神就会丢掉小命…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到底这这几十年里面死了多少,根本就没有准确的统计。甚至这个国家还深远的影响了整个民族的历史,因为就算是到了明朝中叶他们也没有被消灭干净,还在上演着土木堡之变这种几乎可以摧毁一个国家的事件。一直到了明末,他们才被满人收买,成了后来满人争取天下的最大帮手,其实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算是加入了中华民族的大家庭之中。
后世有些所谓专家,总是认为元朝应该算是中国的,可是说真的这只是一场侵略,我们被别人征服了而已。人家有自己的语言、文字,用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信仰,凭什么算我们的呢?要知道元朝的皇帝之中大部分都是虔诚的基督徒,他们的行文也动辄都是亚历山大大帝怎么说,凯撒大帝是怎么做的,这怎么能算是我们的呢?
两宋是我国古代历史上最富裕、最先进的阶段,应该没有之一,甚至还有人认为这个阶段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风潮,差一点我们就可以引领这个世界走进一个新的篇章里面,但是最后这一切都倒在了人家的金戈铁马之下,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钻心的痛。
话题扯远了,现在的张顺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可不愿意以后像只狗一样苟延残喘,要活至少也要挺直腰板,不然的话还不如死了痛快。
于是他找来了三件甲胄穿在身上又把自己帮在了甲板边上,在出发之前他就下定了决心,只要能活过今晚那从此之后老子就和老天对上了,你想要耍老子,那老子就要逆天而行,看看咱们两个谁能笑到最后吧。
襄阳的将军府里面正在召开一次重要的军事会议,有资格参与这样会议的的人除了襄阳大帅吕文焕,樊城大帅范天顺之外,就只有七八个身份重要有绝对可以保证忠诚的将领,因为他们听到的都是军事绝密。
“这么说来,你们和范大将军已经约好了?”这已经是吕文焕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他还是想要知道的更多一点,更详细一点。
“是的,我们临出发之前就已经通过李庭芝大元帅和范大将军约好了,只是时间还没有确定,只要这边事情一定,我们就马上派人和范大将军取得联系。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南北夹击鞑子,在龙尾洲会师。”张贵也不厌其烦,已经说了好几次,却还是一点也不含糊。
“你们准备怎么和范大将军取得联系?”
“我手下有兄弟水性极好,可以潜水出去,和范大将军约定时间。”这也是张贵他们临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方案。
一直在沉思的范天顺终于开口了“我想我的父帅也应该早就等着咱们这边的消息了,咱们这里被围了五年,他们在外面一点办法也没有,说不定着急成什么样子。这个里应外合的计策应该是咱们的一个最好的机会,说不定可以一下子打破鞑子的包围,我认为可以试一下。”一听到他也表示同意,其他几个将军也都纷纷赞同。
吕文焕又想了一会,在脑子里面把整个计划过了一遍,一直到没有找到什么致命错误才终于像是下了决心一样“那好吧,咱们马上着手准备,但是这一次你想要多少人马呢?”
张贵马上回答“这一次我们闯进来一共带了三千人,我就准备带这些兄弟上阵,毕竟咱们襄阳的守军现在也已经是捉襟见肘了,能不抽调还是不要抽掉的好。如果我们可以一鼓作气干掉鞑子,当然可以以解了襄阳之围,一旦不能成功,也总不至于动了这里的根本。”
吕文焕没想到张贵竟然有这个念头,不禁一下子站了起来,有点激动地说道:“那襄阳城的安危就寄与将军的身上了。”
范天顺也在一旁显得很是感动“将军要是见了我的父帅,一定要和他讲一下,襄阳位置险要,是我们大宋关键之地,绝不可轻言放弃,就算是一次突围不成功也总要继续打下去,只有这里还在,咱们才有翻盘的希望。我马上修书一封,你让人一并带过去,我父亲一看就知道咱们这里的情况了,他会有清楚的定夺。”他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更加高兴了。
可是一直呆在一边的张顺却在心里苦笑,这些人被围困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傻了,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个范天顺是条汉子,可是他的老爹范文虎简直就是个人渣,此人名义上是李庭芝的下属,实际上却根本不听他的指挥,只听命于贾似道。之所以李庭芝手里有十五万水军几千条大小战船,却一直解不了襄樊的围困,就是因为这个人在一边掣肘。要不然就凭着元人的水军不堪一击的现状,他们早就应该打进来了,何至于到现在这步田地?
如今元人手里已经有了七万水军再加上五千余艘战船实力大增,再加上经过昨天的一战,他们一定会马上启用刘整,让他全面负责水军,从此之后在水面上的就不再是不懂水战的元人而是铁猴子刘整了,这个人可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对手,可笑他们现在竟然还抱着幻想。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一下,他没有想要说出来,毕竟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何必引起这种不必要的麻烦呢?
按照历史记载,下面的事情的发展应该是这样的。张贵所带来的给养和士兵毕竟有限,因此张贵与城外的宋将范文虎商定,南北夹攻蒙军,打通襄阳外围交通线,按计划范文虎率精兵五千接应,张贵率军突围后在龙尾洲和他会师。
张贵按约定日期辞别吕文焕,率兵三千人顺汉水而下,可是检点士兵时发现少了一名因犯军令而被鞭笞的亲兵,张贵大惊对士兵们说“我们的计划大概已经泄露,只有迅速出击,敌人或许还来不及得到消息。”他们果断地改变计划,乘夜放炮开船杀出重围。
元军中阿术、刘整得知张贵突围,派数万人阻截把江面堵死。张贵边战边行,接近龙尾洲,在灯火中远远望见龙尾洲方向战舰如云旌旗招展,以为是范文虎接应部队便举火晓示,对方船只见灯火便迎面驶来。
可是等到近前才发现来船全是蒙军,原来他们先占领了龙尾洲,正在以逸待劳。宋蒙两军在龙尾洲展开一场遭遇战,宋军因极其疲惫,战斗中伤亡过大,张贵力不能支被元军俘获,最后不屈被害。
蒙军派四名南宋降卒抬着张贵尸体晓示襄阳城中,逼迫吕文焕投降,吕文焕杀掉降卒把张贵与张顺合葬在一起。至此南宋救援襄樊的所有努力全部失败,襄樊的失陷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也就是说,这已经是最后的挣扎,而这一次一夜突袭一百二十里,杀敌无数闯进重围的英雄壮举,也不过只是回光返照而已,至此襄阳进入了等死的阶段,只等着元人训练好军队进行决战。
本来张顺也想过自己要是不参加会怎么样呢?这少可以活到战后,说不定还可以和吕文焕一起投降,活着离开襄阳城,可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自己马上否定了。在那个剧组的时候张顺曾经听过几个年轻编剧闲得无聊时讨论过这场战役,当时他们都认为这可能是襄阳战役最后的机会。
如果可以利用敌人的大意来反击敌人,那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呢?最差也应该可以再拖延一段时间,要是弄好了,说不定还能干掉刘整。
这样的机会张顺决不会放过的,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做才好而已,好在还有时间可以准备。只是不管他想做些什么,都需要吕文焕的大力支持,这个人可是襄阳的土皇帝。
就在张顺刚想开口的时候,忽然从外面进来一名士卒,高声禀报道:“报大帅,郭大侠夫妇回来了,现在就在外面等着见您。”
本来一直都端坐在帅位上的吕文焕一听这话,霍的站了起来,满脸惊喜地说道“快请,快请,快把他们夫妇请进来。”
郭大侠?张顺皱了一下眉头,怎么又出来一个什么郭大侠,是干什么的呢?看到屋里的另外几个将领也都急忙站了起来,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尊敬的样子,这更让张顺觉得好奇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张顺看过去,只一眼就不禁愣住了。男人高大健壮,衣着整洁朴实,长相一般但是脸上却透出一股子大义凌然的气势,就好像某些领导一样,一脑门子忧国忧民,只是那些人大都是装出来的,这个人却好像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一样。
这种人张顺见得多了,只是随意的扫了一下就自动忽略了,真正吸引他眼睛的是那个女人。那也已经是个中年女人了,可是偏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魅力,张顺差一点就叫了出来:御姐!张雨绮!娘娘!
不错,进来的女人活脱脱就是张雨绮,只不过是穿着一身古装,看不到她的性感,但是偏偏是这样的形态却让张顺立即就在脑海之中模拟出了她最性感的样子,上辈子他接触的女人却十分得多,各种奇形怪状的人都出现在片场,还有那些不要钱得岛国片子随便就可以得到,什么类型的他没有见过?
这个长得很像张雨绮的女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那只是礼貌性质的,她的目光却锐利如刀,一进来便扫过了整个大厅,不过张顺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因为这个人在上辈子早就练出一种绝世功夫。就算是在心里正把人的衣物都脱下来了,可是表面上还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就是眼睛里面也不会有一点点邪恶的光彩,这种功夫的练成来自于长年累月的鉴黄工作,偏偏张顺就是这样的人。
“郭大侠,您终于回来了!可我们都想死了。”吕文焕十分亲热地走上前去,连连拱手。
那个中年男人也马上抱拳拱手说道:“在下一听说鞑子再次进犯襄阳,就马上带着全家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误了什么事情?”
“没有,没有。”
“这两位义士眼生得很,不知道他们是…”郭大侠的妻子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十分好听,虽说上了几岁年纪,依然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一般。
张顺听得浑身一颤,本来一直处在休眠状态的小兄弟忽然抬起了头。他好一阵庆幸,多亏了自己穿的古代人的这种服装,要是在上辈子只怕现在就会被人当成流氓打出去了。
“这两位就是张贵、张顺兄弟,他们可是咱们襄阳的大恩人啊。”吕文焕倒也不是个贪功的人,直接把两个兄弟介绍给两位侠客,而且又把他们突破重围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对他们兄弟二人说:“你们两位还不认识这两位大侠吧?这就是郭靖黄蓉两位大侠!”
张贵先是惊呼一声然后一躬扫地说道:“原来是两位大侠,你们抗击鞑子的事迹我们兄弟早就听说了,没想到竟然在此处见到两位,真是我们兄弟的造化。”
郭靖也微笑道:“这一次你们闯过重围,一夜之间突袭一百二十里的事迹也已经妇孺皆知了,能在这里见到你们也是我们夫妻的造化。”
撇开他们两个人在客气不说,张顺却觉得嘴里发苦心里发堵比守寡还不幸福。这特么是什么事啊?老子穿到哪里来了?这到底是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还是真实的历史?而且看这样子,不管是什么时空,老子都不会是主角呀,这算什么?别人穿越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总算是个主人公,猪脚光环一开,总是可以得到一些好处的,可是自己穿越不但到了一个诡异的时代,一个绝地,甚至还不是主角,就算是自己能做出再多的事情,也只能是这些王八蛋的配角,那个该死的残疾人来没来?还有那几个和尚,还有…我靠!
可是这个时候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只好也说了几句崇拜久仰之类的话来,这种超级高手的脾气都古怪,一个弄不好就会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然后就会出处和自己捣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也就在这个瞬间,他又觉得很有意思,能亲眼看到黄蓉就已经是值回票价了,毕竟自己看过的她的文学作品数不胜数,能看看真人意淫一下,已经好过和自己所有同时代的宅男了。
更何况黄蓉出现在这里,那就是说郭芙、郭襄、小龙女都会一一出现,也许自己还有机会和她们发展一下友谊,嘿嘿,想想也好吧。说真的,小龙女真的挺胖的么?真是恶趣味十足。
就在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讨论这个计划了,郭靖听完之后马上就表示自己可以去送这封信,毕竟以他的能力出入重围就和逛市场没有大区别,众人一听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这下有绝对的把握了。
“那么我今晚就动身,尽快把这件事情定下来再说,现在鞑子势大,若任其发展下去,那么我们只会越发的被动。”郭靖倒是雷厉风行,只要决定了就会马上去做。
可是这一次还没等张贵说话,张顺就大喊一声“不可,绝不可如此,我们决不能着急在此一时。”今天讲了这么久,这还是张顺第一次开口,还是坚决的反对,众人不禁把眼神都投在了他的身上,想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样的理由。
毕竟郭靖说的很有道理,现在时间是最重要的,可是张顺为什么要反对呢?郭靖也看了过来,不过他虽然充满了疑惑,可是表情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张顺本来想笑的,可是偏偏笑不出来,这个世界上可能说谁这么一副样子都是假惺惺,但是这个人绝对不是,他是真的相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而且还把这种东西当成了自己的做人信条,这种人谁也没有资格笑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