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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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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全文阅读

苏厨作者:二子从周

苏厨简介:治大国如烹小鲜,因此,这是一个吃货治国的故事,从北宋皇佑四年开始……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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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嘴炮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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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嘴炮堂哥

  孤儿这一世仍然是孤儿,先是父亲得咳症去世,让他成了一个遗腹子,然后母亲伤心过度,生完他没熬过产后风,跟着父亲去了。

  于是族长老伯爷便将他养在身边,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到了今年,五岁。

  要换做眉山城别的小户,他怕是刚穿越过来就被扔马桶了,但是好在老天爷长眼,让他姓了“苏”。

  苏程石史,眉山县四大家族,乡里有族田,宗祠,老宅,城里有铺面。于是他相当于将上一世小时候的生活重新过上一遍,还多了个碎嘴的老伯爷看顾着,更贴心一层。

  辈分不低,水字辈,老伯爷就随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苏油。

  按老伯爷的说法,油可是了不得的好东西,大户人家才不愁吃得上哩!一般的小户,哼,一年有二两湿湿嘴,那就是开了天恩!

  于是这名字就被叫了开来,等到他一岁多假装重新开始学会说话的时候,名字已经计入族谱,无可更改,无从抗议了。

  老伯爷平日里就守着宗祠,甚为无聊,喜欢唠叨族里的诸般琐事。

  听了几年,苏油早已知道,苏家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出人。

  自己有个远服堂哥,叫苏涣,熬了十几年,前年官家许他从阆中判官升迁做了祥符县令,是苏家第一个熬出小头的人物。

  祥符和开封,一在汴京之西,一在汴京之南,了解了地理位置,就知道这职位的分量了。

  苏家曾经经历过一件事情,山田所剩不多,早都在这堂哥的免税份额之内,因此家族里现在勉强算是解决温饱。

  今天老伯爷珍而重之地拿出来两套老书,将苏油唤了过来。

  老伯爷说道:“小油啊!这两套书,这还是你堂哥中进士那年送来的,它们认识伯爷,伯爷不认识它们。你带进城里去让老三翻翻,他是做学问的,让他给你安排个字吧,这眼看都要开蒙了。”

  苏油说道:“我才五岁。”

  老伯爷上手就给了他一下:“以后我苏家的娃子,都要读书!你三哥家俩侄子都是六岁开的蒙,你这当叔的不该早点?别闹!起码要去打听下这开蒙是怎么个章程!”

  苏油噘嘴道:“我不想去!我这么小你让我一个人进城,存心想让我被拍花子的拐走是吧?”

  伯爷恼羞成怒:“你都快精成猴了!你撺掇石家小娘子,把人家家里四口小猪的子孙根都给祸祸了,那是小姑娘该干的事儿?!”

  苏油争辩:“什么子孙根,有俩是小母猪……”

  伯爷转身便开始踅摸:“治不了你是不是?我黄荆棍儿放哪里去了?不用等石家人上门,现在就把你揍死算给村子里除害!”

  苏油抱着书转身就跑:“得得得,我去还不行?告诉你们等翻年才知道我的好!”

  跑出敞坝才有机会细看手里的书籍,一看差点没摔了。

  宋版蜀刻大字本《论语》《春秋》!

  乖乖!当年在蜀州省博物馆里见过,妥妥的国宝啊!

  老伯爷还在后边喊:“你三堂哥今年四十四,住纱縠行,要有礼些喊明允先生!堂嫂姓程记住了!先躲几天不用急着回来!”

  接着就看见苏油一个跟头摔倒在土垄下面,老伯爷摇头叹息:“娃子倒是聪明娃子,就是太淘气!明允脾气大,看看让他拘着能好点不……”

  “唉!毁了一村的果树,现在连别村的猪都祸祸上了。得,老头儿还得去跟石家把猪买过来……真是臊我赵郡苏家脸面哟……”

  ……

  左顾右盼了好一阵,苏油一路走,一路看着街上热闹的景象思索。

  姓苏的明允先生,满大宋三百一十九年,就只有一位。

  不过他对这老堂哥的印象其实不大好,这堂哥行事文章过于锐激,人家老王评价得就没错,那个《六国论》,还真就是纵横家言。

  至于《辨奸论》,更是泼妇骂大街,毫无营养。

  看看人家司马光,轻飘飘利用一道考题:有某人认为,“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大家都读过书的,一起来论论吧。

  三句总结钉死某人千年,连皇帝都按不住,这才是战略级核导弹。

  老堂哥的文章,因为恣肆激越挑战当朝执政,文章一出便被文人圈子大力传扬,杀伤力的确是有。不过只能算歪把子机枪。

  除了文辞成就高得一逼之外,思想性上按千年后的观点来看,只能说幼稚。

  拿政敌衣着行为习惯等琐碎处作为漏洞进行大肆攻击,在苏油的眼里,这就是打蛇没打到七寸上,落了下乘不说,还添乱,还暴露了攻击方向,还刷低了同党人品。

  倒是那个大侄儿,绝对是巨型偶像,中国文坛上辉耀万古的吉祥物,嗯,小侄儿其实也不差……

  刚想到这里,苏油站住了,一拍脑门:“哎呀!差点忘记了那件大事儿!”

  上一世逛三苏祠的时候,苏油知道,明年眉山城里,会出一件大事,那就是江卿苏程两世家的决裂。

  起因就是嫁入程家的苏八娘。

  这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

  苏东坡曾在诗文里提到过当时在眉山的望族:“炯炯明珠照双璧,当年三老苏程石。里人下道避鸠杖,刺史迎门倒凫舄。”

  史家虽在这诗中没提到,不过后来苏辙就是娶的史家小姐。

  诗里边的意思是说三家既富且贵,盛极一时。他们外出办事,里人恭敬避让,连当地的父母官都要急忙出门迎接。

  当然具体情况还需要具体分析,诗里边的事情,其实应该是发生在苏程两家后代入仕之后。

  苏序苏老头超级可爱的,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笑眯眯地给人让路,才不是大苏写的那样呢!

  总之现在,苏家才刚起步,相反程家,早先本就是眉山镇首富,而如今子弟们也和苏家一起,开始迈入仕途。

  苏家苏涣、程家程濬,天圣二年进士及第,便是起点。

  既是同年,又是同乡,这在官场上,就是天生的奥援。

  因此两家联姻,是题中之意。

  苏东坡的外祖父程文应,便是在那个时候看中了苏家桀骜不驯的老三,苏洵。

  于是苏洵十九岁时娶了程家的千金小姐为妻。

  这是一门好亲事,程家富有,苏家寒薄,有点高门下嫁的味道,是世家最好的婚姻选择。

  自小在优越环境中长大的程氏夫人,来到条件相对较差的夫家,恭守妇道,孝敬公婆,勤俭持家。

  曾有人问她:“凭借父母对你的疼爱,假若你去向他们请求资助,应该没有问题。你为什么甘心受穷,一句恳求的话也不说呢?”

  夫人回答:“如果我向父母请求资助,父母肯定答应。但别人就会说我的丈夫没有出息,那怎么行呢?”

  当时苏洵还是个愤青,满世界乱玩,用他自己的话说,都叫“游荡不学”,程夫人见丈夫荒废学业,成天在外游历,心有忧虑,却毫无怨言。

  直到苏洵二十七岁玩累了,加上里外亲戚中又中了几位进士,他才开始有了点压力,于是对程夫人说道:“我觉得自己还是能读书的,就是现在已经二十七了,晚不晚了点啊?还有我去读书了,家事谁来操持?”

  说得就好像自己曾经操持过一样。

  程夫人却深明大义,说道:“你安心去求学上进,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就让我一个人来处理吧。”

  于是程夫人卖掉自己的首饰珍玩,筹集资金,在眉山城的纱縠行租借门面房屋,在首富老爹的街对面做起了丝绸买卖。

  可能是商业天赋遗传,也可能是首富老爹的照应,总之程夫人做了几年生意,苏家竟因此暴富,在城内纱縠行附近购置了一套花园式的宅子。

  程夫人当之无愧成为苏家的最大功臣。

第3章 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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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睿智的女子共生育了六个子女,长大成人的却只有幼女八娘和苏轼、苏辙兄弟。

  苏洵外出游历的时候,就是程夫人教导几个孩子读书,而且教育办法很有一套。

  比如她说:“你们兄弟读书,不要只知道死读,只知道为了个‘读书人’的空名而读。你们应当明白事理,勇担道义,将来做一个有利于国家民族的人。”

  比如她还说:“你们不要担心我,要是你们能成为范滂那样的正人,我难道就不能成为范滂的母亲,成为那种理解儿子牺牲的人吗?。”

  孝顺父母,持家有道,教子有方,深得苏家老人们的疼爱欢心那是必然的。

  苏程两家的关系,到此都算是正常。

  于是按照“亲上加亲”的习俗,苏洵的女儿八娘去年嫁给了程浚的儿子程正辅。

  程浚是程夫人的哥哥,在苏洵二哥苏涣进士及第后的第三年,即天圣五年同样进士及第,而且可能是程文应运作得当,程浚就在眉山附近青神县为官。

  这就厉害了,官员在籍地为官,尤其川中,那是朝廷严禁。

  程家偏偏做到了,因此如虎添翼,其富贵权势在当时的眉山可谓无人能及。

  因此苏八姐和程正辅的婚事,就有了些“娶妇就低”的味道。

  世家婚姻,与皇家不同,皇家那是已经到顶了,娶妇就低是传统,也另有一番好处。

  世家则是嫁女从低,娶妇就高,这样的家庭一般和谐。高门女子携丰厚的嫁妆和家世倚仗嫁入低门,一般在夫家中地位就会比较高。

  可八娘这桩婚事正好相反,看是一门好亲事,其实有些轻率了。

  文史资料上记载,八娘是被其舅舅程浚、舅母宋氏、丈夫程正辅虐待致死的,死时年仅十八岁。

  具体如何虐待倒是没有细说,不过说程浚好色嗜赌,舅母宋氏及家眷们又经常欺负这个小媳妇,丈夫程正辅对此视而不见、不闻不问。

  然后有资料提到八娘生病后他们夺走她的孩子,不给看病,连饭都不给吃,八娘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

  苏洵痛心不已,气愤填膺,苏、程两家遂结下怨仇,互不来往。

  等到至和二年,苏氏族人为纪念先祖,重新修订族谱,在祖坟地西南修建了苏氏族谱亭,并刻石立碑。

  老炮堂哥的第一炮,直接轰向了自己的亲家兼大舅子。

  他特意写了一篇《苏氏族谱亭记》,在文章中提到了“某人”,列举了“某人”的六大罪状。告诫族人千万引以为戒,不要重蹈覆辙。

  文中写到:“其舆马赫奕,婢妾靓丽,足以荡惑里巷之小人;其官爵货力,足以摇动府县;其矫诈修饰,言语足以欺罔君子。是州里之大盗也。”

  细数当时能够在眉山城呼风唤雨的厉害人物,对号入座,正是苏洵的亲家大舅子——程浚。

  然而这话翻译过来,如同老炮堂哥的其余文章一般,喷得有些莫名其妙。

  眉山镇首富,车马上乘,侍妾漂亮,这不应该吗?让居住在里巷里边的小老百姓羡慕嫉妒恨,是他的错吗?

  官大还有钱,足以左右地方政策,注意是足以,老炮堂哥自己都没说别人这么干过,只是首富创造的GDP超过了府县,这就成了罪过?

  至于矫诈修饰,欺罔君子,反过来看,恰恰说明程浚平日里之乎者也道德文章的做派,只不过在老炮堂哥眼里,这就是口不对心,就是假。

  可人家心里怎么想,到底是真是假,从何辨别?

  文中还说长幼共处一室嬉乐无礼之类的话,可想想苏辙自己,去开封应试的时候还和俩儿子俩儿媳同船从眉山一路坐到了开封,这又怎么说?

  所以程家怎么受得了这个,于是两家交往从此断绝,逾四十年。

  程夫人尴尬的处境可以想象,母女连心,夫兄反目,爱女的早逝让程夫人遭受沉重打击。

  结果自然是忧思重重,积劳成疾。五年后,还未等到两个儿子高中进士、荣归故里,就去世了。

  仅凭这一条,苏油认为,老炮堂哥做得有点过了。

  同时老炮堂哥激愤的性格,也让苏油对程家的观感和事情的真相有些存疑。

  苏油觉得这更像是几大世家一窝一窝出进士,连同自己妻子的大度宽容和家世的煊赫,加在一起对他形成了巨大的压力,然后情绪失控借此宣泄。

  那篇《苏氏族谱亭记》,和老炮堂哥后来的文章《辨奸论》一脉贯穿,前一篇里,车子好马子好是罪过,后一篇里,吃得差穿得不干净也是罪过。

  拿这些东西作为子弹来扫射政敌,让苏油觉得嘴炮堂哥总是喜欢走歪把子机枪的路子。

  而他一辈子最喜欢干的,几乎都是这个,缺乏详细的调查研究,论据全部来自古文,基础就无法坚不可摧,容易被人抓住漏洞反击。

  王安石对他反感,厌恶,但并未将他当做同一量级的对手,多源于此。

  平心细想,能教育出程夫人这样名副其实大家闺秀的家族,能培养出好些位进士的家族,当真就如苏老炮所说那样不堪?

  而且从后续的史料来看,苏洵死后,苏轼和苏辙同程家恢复了旧好,而且和八娘的丈夫程正辅,关系也不错。

  老炮堂哥嘴里的“州里大盗”程浚,共有五个儿子,其中四个儿子都先后外出做官,有的还位高权重。

  其中程正辅本身就不弱,后来做到广南东路提点刑狱,当年被贬惠州安置的苏轼正在他下辖,还多得这表哥的照顾。

  好吧苏轼侄儿是个马大哈,对害过他的人如沈括,王安石,章惇,后边都是宽容大度,可以忽略不计。

  可苏辙不是这样的人啊,能得到苏辙认可,那是相当不容易的。

  于是这事情就显得有些蹊跷了。

  到底怎么回事,苏油决定一探究竟。

  于是过了大庆楼,他没有去纱縠行,而是直接去了街对面的程氏书坊。

  程氏书坊门脸高广,临街九丈三开六合大门的铺子,一字排开共有十三间!程半街!

  进入后便是墨香阵阵,一排排半人高的柜台,上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部部蓝色封皮的书籍。

  书分经史子集各类,还有一个超级大的柜面,摆放的时文制策,那是供考生们揣摩的。

  苏油不由得叹为观止,大宋三大印刷出版基地,杭州,建阳,眉山,其中眉山又以程舍人宅私家刻印为最,端的是名不虚传。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人,见苏油小小年纪,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边拎着两箧书籍,一看就是自家书坊的印记,连忙迎上来彬彬有礼道:“小先生,可是我家书坊的书籍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苏油笑了,一般商家遇到这情形,先是撇清自己产品的不是,敢这么问的,要不就是经营理念得当,要不就是对自己的产品具有极大的自信。

  放下书籍,双手打了个叉,笑道:“安镇乡可龙里苏油,前来拜会尊上。”

  掌柜看来对江卿世家也是门清,可龙里是苏氏宗祠山田所在,不由得小心地问道:“那是姻亲啊,敢问……呃……小郎君尊讳是哪个油?”

  苏油微笑答道:“蜜里调油的油。”

  水字牌!这就和家老爷一个辈分!那这小孩口里的尊长,就不是家老爷了,而是家中最长的长辈——大理寺丞程文应程老太爷。

  这个大理寺丞是程文应因两个儿子做官得来的封赠,在苏油的心里其实不当事儿,不过在眉山确实是拿得出叫得响。

  掌柜更加低眉顺目:“小郎君请随老朽来。”

第4章 苏8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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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苏八娘

  苏油哦了一声,拎着两部书跟在掌柜后边。

  柜台后边是书局,也就是作坊,再往后才是居所。

  第一道院居所只是外间,中心一个花园,几方石刻的水池,养着些红鱼金鲤,两侧是对外的书房,几个先生在里边写写算算,也有在招待客人的,估摸着都是分管各产业的管家理事。

  掌柜领着苏油来到二门,敲响门环,月亮门打开,一个小丫鬟探出头来:“程三叔,所来何事?”

  掌柜对小丫鬟说道:“伺月,这位是可龙里来的苏小先生,水字牌,讳油,要见太老爷。”

  小丫鬟点头道:“知道了,就请小先生在侧厢少待,我去禀来。”

  掌柜的将苏油延入侧厢,苏油便背着手欣赏字画,看书桌上的笔砚,倒也未感无趣。

  掌柜反而暗暗惊讶,小郎君这份沉稳和淡然,相比其它乡下小孩子,那是气质迥异。

  没多久,下人来报,请苏油入内堂叙话。

  伺月在月亮门那里等着,苏油转身和掌柜告了别,随小丫头进入内堂。

  内堂还是大花园两厢加正屋的结构,不可能住得下整个程家,看来儿子们立业成家之后,程老太爷便将他们分到外面去住了。

  内堂的陈设归置又有所不同,天井,滴水,勾檐瓦顶枋头,都是诸般精致。

  从侧门进入正堂,一位穿着交领单丝罗衫的老者坐在堂屋里,微胖的脸膛白里透红,?须很薄,头上戴着一顶软翅幞头,苏油的第一印象就是——好一个面团团的富家翁!

  不用等伺月介绍,苏油便上前深揖一礼:“小子苏油,见过寺丞姻伯太老爷。”

  老者就是程文应,闻言不由得一笑:“免礼,你这称呼也太多礼了些,叫姻伯就好了。你八叔还好?”

  苏油答道:“八叔身体康健,就是小子太惹他操心了。”

  程文应说道:“你的事情我听说过,如你爹娘地下有知,见你长成一个知礼懂事的孩子,也该含笑的。”

  苏油有些感慨:“多亏族里各位长辈,村里各户人家,还有诸位高亲照应,小子感佩莫名。”

  程文应举手:“坐下说话吧。”

  苏油轻摇着头说道:“不用了,我坐下脚挨不到地,那是在长辈前失了礼数,我还是这样站着回姻伯的话吧。”

  程文应也不强求,见苏油身边放着两箧书,说道:“贤侄几岁了?”

  苏油答道:“过年就六岁了。”

  程文应又问道:“可开蒙了?”

  苏油答道:“没有,平日里就是嬉闹无形,跟着村中小学胡乱听了些,还有村中人家的书籍也读了读。”

  程文应想了想:“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苏油回答:“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程文应微微点头,说道:“《论语》倒是精熟。”

  又问:“可曾学过做对?”

  苏油有些无奈:“倒是胡思乱想过一些。”

  程文应道:“我且出一对,你试应一下如何?”

  苏油只好躬身:“长者命,不敢辞。”

  “嗯……佳气呈清夕。”

  “幽怀付远人。”

  程文应眼神一亮:“不错啊!那再试一对……蘅风月下耽新曲。”

  “这个……谷雨春中续旧词。”

  “好!”程文应身子坐直了,两手放在膝盖上:“澄江清浒渚。”

  “霏雪霁雲霓。”

  程文应双手一合:“妙极!”

  说完又道:“对了,前两天文会,有朋友的佣人出了一对,看似粗鄙,结果一群士人愣是对不结实……‘林下风摇山起浪’,贤侄试试这个?”

  苏油低下头想了想,便抬头答到:“姻伯,我对‘天中云过月行船’,可否?”

  程文应大惊:“前两对还且罢了,后边两对能够脱口而出,你的才思我已大致知晓。虽然从未见过贤侄,但是现在我确信你就是苏家人了。”

  说完拿手掌抚着膝盖,喟然道:“苏门当真大幸啊,怎么一个接一个……贤侄果只有五岁?可有表字?”

  苏油说道:“待过了冬日便六岁了,表字尚无,此次进城,老伯让我求明允先生赐下字来,也算是一桩。不过这是小事,或者姻伯赐一个也是一样的。”

  程文应胖手连摆:“不合适不合适,少年英才,我倒是垂涎三尺,不过既然老世兄交代了要明允赠字,我就不能再越俎代庖,可惜,可惜啊……对了刚刚你说这是一桩,难道,还有它事?”

  苏油对程文应几次试探,现在对其人品性格已经有了个大致了解,又施了一礼道:“小侄这次来,老伯爷交代了三件事,进学开蒙,此为其一;请明允先生赐字,此为其二……”

  说完斟酌了一下言辞:“其三嘛,先恭喜姻伯得了小末末。然后仲先公在的时候,对八娘一直宠爱有加,族中长辈平素也很爱护。听闻八娘抱恙,不免关心。”

  “这次苏油前来眉山城,八公便让我带句好言语,我想,能不能见八娘一面,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仲先公就是苏序,苏洵的父亲,前几年已经去世,家中现在是老伯爷苏廪主事。

  程文应想了想,叹气道:“八娘啊,心气是高的,就是……唉,你是她叔辈,年纪又小,你去劝慰一番,倒是不碍的。”

  苏油说道:“多谢姻伯了。”

  程文应唤来伺月,让她先去照应,又和苏油闲谈了几句,话里已经不把他当一个五岁的孩子了。

  苏油说道:“姻伯这书局,可是聚了我大宋西南一代文萃啊,千年之后,世必有以藏眉山程舍人书为傲者。”

  程文应摇手道:“‘眉山出三苏,草木尽为枯。’去年已经有这般说法了。现在又出了小友,只怕西南文萃,要净落在你苏门啊。”

  苏油连连称逊,没一会儿伺月过来禀告八娘已能见客,程文应才让苏油随伺月过去。

  来到厢房,推开一扇木门,就是一股药味。

  雕花木床上一个年轻女子,半倚在靠枕上,见苏油过来,挣扎着想起身:“八娘怠慢小幺叔了。”

  苏油赶紧说道:“八娘你躺着就好,我就在你床边说上几句。”

  八娘身子柔弱,只好躺回去,眼泪就下来了:“八娘……八娘实在惭愧……”

  苏油靠近着安慰道:“八娘,你要安心养病,来前老伯爷交代我了,说你现在是程家的功臣,添了第一个末末,四代同堂,正该高兴。一切看在小侄孙上,都要将养好身体。”

  八娘眼泪更加止不住:“他们……他们都不让我看埙儿。”

  苏油见八娘伤心,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继续宽慰道:“那就更加要赶紧好起来啊,小孩子娇弱,怕过了病气也是有的。刚才我拜会了程家太老爷,也是通情达理之人。”

  说完又道:“你要这么想,不把自己将养好,以后埙儿得了诰命,可不是便宜了不知道哪位狐狸精么?”

  八娘见苏油一脸稚气,说话也奶声奶气,这突然冒出“狐狸精”三字来,还真是形容得万分妥帖,不由得破涕为笑。

  这一笑,让苏油觉得八娘其实还是很漂亮的,说道:“八娘,不知道你是否有此见识。你嫁入程家,和你母亲嫁入苏家,其实是有所不同的。”

  八娘擦了擦泪水,点头道:“小幺叔你还真不像普通小孩,早慧得很。这个我知道,我苏家,门第其实……”

  苏油点头道:“内院妯娌,眼界不开,有些言语,你自幼蒙嫂嫂教诲,须得心胸开广,光风霁月,些许小事,就别往心里去了。”

第5章 血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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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血旺

  “当年苏家祖上端正道人,乐善好施,有异人频受施舍,无以为报,便对端正公说道:‘吾有二穴,一富一贵,惟君所择。’端正公说:‘吾欲子孙读书,不愿富。’”

  “于是异人指示其处,取灯燃之于地,有风不灭,那就是我苏家可龙里祖茔所在。”

  “去年子瞻在栖云寺石崖上作‘连鳌山’三字,大如屋宇,雄劲飞动,端非凡品。头角已露,飞腾可望。”

  “嘉州太守雷简夫雷太简公,迁九江前曾向朝廷举荐你父弟三人。他们三位都是大才,转眼便会声震西南,这个无需多虑。”

  八娘讶然道:“你小小年纪,知道得还挺多。”

  苏油挺挺胸道:“我年纪虽小,耳朵却灵,加上老伯爷爱念叨,早都听出茧子来了。”

  八娘又笑了:“八娘失礼了,老伯公身子还好?”

  苏油说道:“康健着呢,撵得我满山跑,黄荆棍儿都换了好几根了。”

  八娘笑道:“可见小幺叔也是个捣蛋鬼。”

  苏油一本正经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算了不提了。”

  说完又捡乡里的趣事和八娘说了说。

  八娘被苏油逗得笑颜频开,说道:“听小幺叔说说这些,八娘心情好多了。”

  苏油这才得机会问道:“八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八娘又皱眉道:“之前是伤风,拖延日久,心情郁闷,食少厌药。”

  苏油想了想道:“大病初愈,饮食调理还是要的,要不我给八娘治几道乡间风味,或许八娘就食欲大振。再发发汗,或者便大好了。”

  八娘有些惊讶,摆手连声说道:“不行不行,君子远庖厨,怎还好劳动小幺叔。”

  苏油眨眨眼,倒是很大方的回道:“君子远庖厨,那是藏拙,我可没有这问题。苏油打生下来就是孤儿,知道孤儿的苦楚,八娘,就算为了孩子,也要勉力加餐啊。”

  八娘肃然起敬:“小幺叔教训得对,八娘领教了。”

  苏油说道:“没事,这个真不是我瞎揽活,总会让你大吃一惊。”

  ……

  让伺月带自己进入后厨,可是走了老远的道。

  想想也是,书局最怕的就是火灾,程家书局的厨房,离刚刚那院子可是有段距离,中间还用一条便道隔离了开来。

  进入厨房,苏油检视了一番,看了看盐罐,喃喃道:“果不其然。”

  伺月对这苏家小孩越发充满了好奇,这小孩和一般熊孩子完全不一样,对太老爷都能侃侃而谈,还能把小娘子逗笑,劝她进食,在伺月心里,这就非常了不起了。

  见苏油对着盐罐摇头,不由得问道:“小公子,可是哪里不对么?”

  苏油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竹筒,取过一个碗来,轻轻抖出一些白色的晶体:“我嘴刁,吃不惯那种盐,幸好自己带了些平时吃的来。”

  伺月不识货,一边厨子悄悄看去,却大惊失色:“小公子,这……这是盐?”

  苏油找了一个碟子,又抖了一些出来,抓着厨子的手指在碟子里抹了一下,说道:“自己尝。”

  厨子将手指放进嘴里,片刻满脸惊喜的看着苏油:“一点杂味没有!了不得啊!这……这比老爷送来的宁夏青盐还要纯净!这盐是何方道地?”

  苏油调了小碗盐水,笑道:“这个简单,就是从灰盐里提出来的,有个工艺叫提纯。不过这个过后再说,现在你先找只鸡来杀了,将鸡血滴进这个碗里。”

  厨子早对这位小公子刮目相看,只吃如此精盐的孩子,那必须非富即贵啊,哎哎连声地去了。

  苏油还在后边喊道:“鸡血入碗,要搅拌一下,匀净后静置起来,不准用手!用小勺!”

  说完翻捡了一下厨房,对伺月招了招手:“随我去外厢书房。”

  伺月满脸崇拜:“小公子你还会写字!”

  苏油一脸黑线:“堂堂苏子瞻的小幺叔,不会写字,那不是笑话了!”

  伺月带着苏油来到外厢,一位夫子正在忙里偷闲地抄书,见两人过来,赶紧起身:“伺月姑娘,可是长公有甚交代?”

  伺月说道:“不是,是小公子有吩咐。”

  苏油笑道:“夫子无需客气,您继续看书,我就是借笔墨写个方子而已。”

  夫子也吃了一惊:“小公子你年岁不高,都会写字了?”

  苏油倒是挺谦虚:“年纪小,笔力不到,狼毫方才堪用。羊毫虽然表现好,但是我这年纪写的还不能看。”

  夫子点点头说道:“小公子过谦了,能说出这番道理来,可见就是行家。不过狼毫笔贵,老爷才用得上,兼毫可以不?”

  苏油说道:“就写个方子,能认出来就行,不用太讲究。”

  砚台粗糙,墨也一般,不过笔还过得去,纸也是雅州上品。

  想想也是,书局嘛,纸怎么也不会太差。

  苏油也是穿越过来第一回捉笔,先抽出一张笺子来试写了几个字,等感觉回来了,这才重新抽出一张纸来,写道:“八角,一两七钱;丁香,三钱;花椒,一两七钱;砂仁,三钱;小茴香,一两五钱……”

  夫子看来是个书痴,一边摇头晃脑地看苏油写字,一边喃喃地说道:“可惜,可惜……”

  伺月有些纳闷,问道:“怎么可惜?”

  夫子说道:“小公子这手字,虽然力道尚有些欠缺,不过文秀隽逸,已经自成一体,最难得这份清雅贵气。应该拿去试应制策才是,现在用来开方子,实在是可惜了哇……”

  伺月抿嘴笑道:“小公子才五岁,要去金殿见官家,还早着呢。”

  苏油的字是上一世带来的,扶贫工作晚上枯燥,苏油便想着靠写字打发时间。

  本来便会几笔小楷,后来又和几位非遗传承人学会了传统笔法,苦于无聊便从电脑上选了一款书法字体,将《千字文》打印出来,每天照着练。

  他选择的便是著名的启功体,平正秀媚,雍容华贵,趣味雅洁,充满了贵族气和书卷气。

  其书法观念,深受赵、董书风的影响,用笔干净,但不尚变化。

  当然这有好也有坏,不喜者认为甜俗、少骨、单调。

  但是好处就是这路字体用于馆阁,那就能满足最挑剔的判卷者的口味。

  关键这是宋代,文恬武嬉,最服这一口。而且这字出现在赵,董之前,甚至在成熟的瘦金体之前,这份贵气就可以说相当罕见了,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

  这夫子明显也深受感染,这才反应过来,捋着胡子笑道:“孟浪了,不知小公子是哪家高门子弟?”

  伺月骄傲地说道:“这是八娘的小幺叔,可龙里苏家老宅过来的。”

  说得就跟苏油是她什么人一样。

  说话间苏油已经将方子写完,拿起来用嘴吹干,伸纸一弹:“千金不易十三香,伺月,方子拿去,记得药铺掌柜问起,通通不应,照方子抓药便是,完事后还要将方子要回来。”

  伺月双手接过方子,轻轻揣好了:“没那么麻烦,程家就有药铺,我去抓药,掌柜不会多问的。”

  苏油取了一张桑皮纸,闻言便接着道:“那就更好了,顺便将药磨成粉吧。我接着去内厨忙活去了。”

  夫子毕恭毕敬地将苏油送到内宅门口,程家又多了一个不将他看作小孩的人。

  回到内院后厨,鸡已经杀好了,厨子见到苏油过来,赶紧上前紧张地说道:“小郎,鸡血,那鸡血……”

  苏油笑道:“鸡血变成了鸡血羹是吧?这东西有个彩头,叫血旺,或者旺子。”

第6章 鸡茸和开水白菜
苏厨全文阅读作者:二子从周加入书架

  厨子抹着手憨笑道:“这杀了几十年鸡,都不知道鸡血还能做羹。”

  苏油笑道:“不光鸡血可以,鸭血,猪血,牛羊血都可以。”

  厨子窃喜:“那……小郎君准备怎么料理这鸡血羹?”

  苏油倒是不着急:“厨子大叔,我们先把鸡汤吊好再说。”

  厨子赶忙回道:“这个我是熟手。”

  苏油点点头,叮嘱道:“炖汤之前,你将胸脯肉切下来,我另有用处。”

  厨子已经被苏油鸡血变血旺的戏法惊着了,此刻更无二话,照做就行。

  接着苏油吊汤的功夫也让厨子大开眼界,将鸡肉大火烧开打去浮沫之后,加好姜片和花椒,苏油便让厨子撤去明火,只用炭火烀汤,然后对厨子说道:“大叔你看,现在这汤只是偶尔冒一个泡,就保持着这温度就好。”

  说完将书房找来的那张桑皮纸蒙在熬制鸡汤的瓦罐上,用绳子扎好。

  之后处理胸脯肉。

  苏油站在搬来的凳子上,让厨子先将鸡脯肉表面的少量筋膜剔除,放入锅中加水和米酒葱姜煮制,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煮上两刻的功夫,然后取出沥干水份稍稍放凉。

  之后指导着厨子用擀面杖将鸡肉轻松压制成鸡肉丝。

  炒锅那是别想了,只找到一个厚底小铜锅,苏油让厨子将锅子放入少许油烧热,然后倒入鸡丝,加入盐和些许饴糖小火不停翻炒。

  一刻钟后,肉丝变得蓬松,颜色也转为金黄,苏油让厨子将铜锅端下来,趁热用铁箸如绞打蛋液一般绞打肉丝。

  肉丝愈加蓬松,颜色也由金黄渐渐变淡,最后变成了淡黄色的肉茸。

  厨子被累得满头大汗,苏油叫停后,找来筷子夹了一小撮给厨子:“大叔,尝尝。”

  厨子小心的将手心里的一点鸡茸舔进嘴里,眼睛顿时就亮了:“哎哟!怎么……怎么这么鲜美!”

  后世蜀州有一道著名的小吃,叫渣渣面,这面之所以出名,就是在味精尚未普及之前,面里边加了一款调味料,便是完全可以用来替代味精用的鸡肉松,一招鲜,吃遍天。

  将鸡肉松倒到盘子里放凉,苏油说道:“这法子可就算是教给你了,以后家里做饭,如八娘那样食欲不振的,就可以尝试着加上一些,不要太多,止于调味即可。”

  厨子乐得油光满面,对着苏油连连作揖:“多谢小先生,多谢小先生,你这是送了我一门立身的手艺啊。”

  这才做了半顿饭,苏油的称呼,在厨子嘴里便从小郎,小郎君,变成小先生了。

  苏油笑道:“要靠这个东西立身,恐怕还差了些。学无止境,同样艺也无止境,我就是平常喜欢瞎想,偶然碰到一个合用的,便记了下来。夫子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精细二字,既是做菜的道理,更是做学问的道理。”

  厨子抹了抹手:“这个我就不懂了,不过能从做菜说到夫子的道理上,小先生他日定是要金榜题名。”

  苏油小嘴一抿,笑道:“那就多谢大叔吉言了,我们接着料理。”

  接下来让厨子剁了半斤羊肉细馅,又往鸡汤里加了一碗干发蘑菇,黄花,发笋干,然后让他去摘菜心。

  宋代的蔬菜品类不如后世丰富,不过菘,芥之类都是有的。

  菘,就是原始白菜,在眉山属于四季菜,正好合用。

  苏油问厨子:“贵府平日里吃饭的主家有几位?”

  厨子答道:“这是书局,平日里女眷不怎么来,就太老爷,太夫人,夫人而已,大郎随老爷在嘉州,偶尔回来一次。”

  苏油说道:“哦,那就准备四个菘菜心,绿色叶子不用,就留一两左右金黄叶子那部分就行。”

  厨子有些不舍:“小先生,这也太浪费了吧?”

  苏油眯着眼睛,微微撇嘴道:“剩下的又没说让你扔掉,不过老爷夫人们吃得精细一些,你们吃的粗一点而已。”

  厨子这才恍然:“嗨!你看我这脑子!”

  鸡汤吊好,苏油将油撇出来,然后让厨子烧旺火,待得剩下的油花被翻滚的鸡汤冲散到边缘后,从中心无油的部分盛出鸡汤。

  厨子今天一直处于惊讶和兴奋当中:“小先生,这鸡汤,这鸡汤好清亮!”

  苏油还算比较满意,笑着回道:“这才是鸡汤的正确打开方式。”

  厨子啧啧摇头:“你们苏家,做菜可真细致,这是大户豪族的底蕴啊。”

  苏油笑道:“程家也是我眉山江卿大族,大叔,你的厨艺可也要匹配哟!这鸡汤到现在才完成了一半而已。”

  厨子愣了,大讶:“才一半?”

  苏油小小得意了一下道:“看好了,这道菜学会,你算是真正会了半道大菜。”

  说完将肉馅拿纱布包了,将无油的鸡汤重新烧上,然后拿纱布包不断在鸡汤里放入,提出,用碗边刮去纱布包上吸附的杂质。

  鸡汤里细微的杂质,不断被从鸡汤中吸出,越来越清,最后竟然变得如同一锅白开水一般。

  厨子这回可以肯定了,这手艺绝对是苏家独门:“不是我说,就算蜀州大户,也没你这么细致的。这是你们家族从赵郡带来的做法吧?”

  苏油心中暗笑,这开水白菜,可是千年之后著名地一道川菜。

  取过四个颜色灰白的小瓷碗,将菜心从底部按射线状切进去,切到黄色叶子的地方为止。

  但是并不完全切开,然后放到笊篱里,浇鸡汤烫熟,放入小碗中,淋入加上细盐的清汤,菜才算做完。菜心还是一个整体,不过一夹即散。

  做完这道菜,苏油看着几个碗里清澈的汤中躺着的菜心,说道:“材料所限,只能如此了。接下来料理血旺。有酸菜吗?”

  厨子一脸纳闷:“酸菜?”

  苏油这才反应过来:“菹菜,做齑的那种。”

  厨子说道:“哦,有。”

  说完打开一个蒙着细布,上面压着一个柚子当塞子的坛子:“这个。”

  一股腐烂酸臭的气息传了出来,苏油赶紧叫停:“算了算了,你这个没法用,我的大叔,你这到底是啥?”

  厨子很委屈:“我这算下盐下得多的,要这都不合小先生您用,那满眉山城都没您合用的了。”

  苏油皱了皱眉,小脸垮着:“烹饪之道,食材第一,调和第二,这调味料不过关,菜就做不好,不只跟盐没关系,而且这器也有问题,这厌氧菌需要在低氧环境中培养,想我堂堂蜀州菜系……”

  说到这里,见厨子大叔两眼转圈圈,一脸的茫然,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住嘴,哎,说多了。

  蜀州菜系,现在可还没有呢。

  只好默默地摸摸鼻子,说道:“算了,就来个鸡血豆腐吧,豆腐总有吧?”

  厨子这才如释重负:“有的有的,这个倒是有。”

  指挥厨子大叔用鸡汤紧出旺子,然后用鸡油做了一道双色豆腐,顺便又传了大叔一招勾芡的技术,对厨子大叔说道:“大叔,麻烦你叫人将菜给大家送去吧,八娘那里我亲自送。”

  厨子连声说道:“诶诶,今天我厨房可算是露大脸了!这俩菜可太精致太漂亮了。”

  这时伺月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药包:“小先生,您要的药,我抓了两份,还有这是方子,我可是盯着掌柜的,没让他抄药方。”

  苏油将方子收起,说道:“麻烦你了,掌柜的问什么没有?”

  伺月点头答道:“问了,说这方子太古怪,不知道是治什么病的。”

  苏油哈哈大笑:“这方子啊,治饿病最好,对付胃口不开也是一等一的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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