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意和颈间的酥痒不适使梅英从梦中惊醒,伴之而来还有体内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更让梅英五雷轰顶的是,她的身上竟然压着一个陌生男人!
他的手正在她的腰间游移抚摸……
梅英登时惊恐无比,想要伸手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发现手脚皆软,想破口大骂,竟连声音也是软绵无力的。
梅英猛地闭嘴,一股热潮自下涌去,不由地夹紧了双腿。
身上的男子突然停止了动作,微抬起头,晦黯难明的眼眸对上梅英水润的眸子,突然低笑一声。
“我喜欢听你今天这声,竟比以往还要令人销魂……”那声音低哑且暧昧无比。
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身体奇怪的症状让梅英脑子已有些迷乱,一时竟分不清是梦,是现实,一股奇怪的感觉逐渐弥漫全身。
梅英不由地动了动腰。
“怎么?如此迫不及待?”男子偎近她的耳廓暧昧道,那声音低哑且魅惑无比。
她的面色绯红,脑子仿佛要炸裂一般,她不知道男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浑身难受无比,“好难受……”
“好,马上……”男子哑声笑道。
梅英感觉一只手慢慢滑向她的下裳处,然后溜了进去,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袭来,令她的脑子沁入一丝清明,迷离半睁的眼也慢慢看清了那男子的脸,以及对上他那深沉满含欲’望的陌生凤眸。
那一刻,若是梅英能叫的只怕早已大叫出声。
她……她的衣服呢?梅英发现自己上身竟只穿了件抹胸,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使出了全身力气,推开了那男子。
那男子衣裳半露,醉眼迷离,含着情欲的凤眸透着淡淡的疑惑和不满。
“下流胚!臭不要脸啊!”她气不择言,软着身子,从床头捡起被男人扯掉的上裳,胡乱套上。
尽管梅英真的很气愤,只不过因为中了迷药的缘故,她的两腮绯红,秋波荡漾,一时倒不像生气,反而有股欲拒还迎的娇嗔态,让人忍不住将她推倒狠狠地蹂躏一番。
将外衣裹紧,梅英着急下床,却看到眼前不怒反笑,眸中流着妖娆魅惑的男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梅英咽了咽口水,好汉不吃眼前亏……
跑啊……
然一脚刚要着地,却猛地被人抓住了另一脚的脚踝,往里一扯。
“啊!臭色狼,不要碰我!”梅英心慌,乱嚷嚷起来,双手双脚地尽往人身上招呼。
“秋娘,你犯什么神经?!”那男子臂肘护头,被梅英狠打猛踹了几下后,欲望也消了,酒也醒了几分,刚要抬起胳膊看清眼前的女子,却倏忽被一块重物击中了后脑勺。
一阵晕眩感袭来,便昏了过去……
梅英见人昏了过去,霍地将手中的瓷枕丢掉,愣了几秒,惊魂甫定后,方犹犹豫豫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才松了口气,赶忙下了床。
梅英急得手忙脚乱。
别慌别慌……先走再说!
等等……这里是哪?
她不正在旅店睡觉么?
室内铺陈华丽,灯火辉煌,锦帐流苏,空气中弥漫着一缕缕靡艳的脂粉香气。
梅英秀眉慢慢地皱成一团。
嗯……从平乐镇去京城的路途中,她经过一个叫红石村的地方,天黑难赶路,她找了家旅店住下,准备第二天再行路。
对了……问题就出在那旅店上了。
怪不得,她总觉得那旅店阴森森的,就连店里掌柜和老板娘看她的眼神都阴森森的。
当时梅英还在想,可能他们只是长得像坏人而已,自己第一次独自出远门,难免有些疑神疑鬼。为此,她还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一丝抱歉哩!
现在她才幡然醒悟,那家店原来真的是黑店来的!
不过幸好自己并未真正失身,梅英深吸了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的逃命计划。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然后砰砰东西乱砸的声音,梅英竖耳听去。
“这位娘子,有话好好说……”
“放屁,快把那短命鬼给我叫出来!不然老娘捣了你这老娼根的巢!”
“哎呦,别砸了……女英雄,你家相公真的不在此,就算你把老身杀了,我也交不出人来呀!”
梅英眉一皱,本不想理会,可是发现听出其中一个尖细的声音竟隐隐有些熟悉,便扒开了条门缝去偷看。
只见一身材壮实,满脸煞气的女子拿着刀棍,领着一群彪悍的家人来势汹汹,旁边是身着华艳体态臃肿的老鸨儿,虽着急上火,却拦不住这女子,只能跟在她上楼,小心翼翼的陪笑招呼着。
梅英突然忆起,就是这老鸨儿在她意识浅薄的时候,指挥丫鬟替她沐浴更衣,又在她身上各种捣弄,最后还令人灌了她一杯味道奇怪的东西,她根本无力抵抗,只能任人摆布。
这老鸨儿也太狠毒了,想来是想让她先破了身,之后更好成事吧,要知道,在这个世道,女子的贞洁就等同于生命。
果然师傅说的没错,外面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梅英正沉思着,只见两侍女簇拥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袅娜的从楼道走去,正巧迎面碰上老鸨儿她们。
那女子望见那虎目熊背,凶神恶煞的妇人,心下几分害怕,却还是娇笑着问老鸨儿:“妈妈,可曾见到世子爷?”
那老鸨儿内心正烦着呢,只随意道:“不曾,他不是去找秋娘你了么?”
秋娘黛眉一颦,心下有几分不高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假笑道:“知道了妈妈。”便领着那两侍女香风拂拂地离去了。
那老鸨儿这才陪笑着,上前拦着卞娘子道:“卞娘子,你看也看过了,搜也搜过了,可见卞公子半个身影?老身已经说过了,卞公子是真不在这,您行行好,我这还得做生意呢。”
那卞娘子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定是你们这群娼妇将这死鬼藏了起来,你不把他交出,好得很,等我将他搜出来,看我不将你这楼拆了,看你还如何做生意!”说着,一双虎目瞪向众人,怒道:“还不快去搜!”
老鸨儿眼见着他们往梅英这边楼道走去,当下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当下板了脸,“不许搜!老身好意相劝你们,你们却不识好歹,我们这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地方,由不得你们胡乱撒野!”示意了眼旁边的小厮,只听得小厮匆匆跑下楼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帮执棍棒的打手鱼贯而来,围着卞娘子等人,不许她们动分毫。
老鸨儿看人已到齐,也冷笑一声道:“你若还是执意要搜,别怪老身将你送官查办,追究你私闯居宅,殴打良民的罪名,老身劝你,一妇道人家还是别去官府丢人现眼了。”
卞娘子不听还罢,一听怒火齐刷刷冲向头顶,大骂道:“不要脸的下作东西,老娘今日就算进官府也要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与你挣个鱼死网破!”一摆手,一群壮汉纷纷举起刀棍。
老鸨儿原意是想震慑住她,并非想真正动手,没想到她如此火急,眼看着众人已经围打起来,乱做一团,那些怕事的客人也纷纷离去,也顾不得结账,把个老鸨儿急得捶胸顿足,又看那自己楼里的东西被他们随意损坏,一时心如刀割,又气又肉疼,也不顾了性命,就一头撞进卞娘子的怀中,高声骂道:“老身和你拼了这条老命!”两人瞬间扭作一团。
梅英看他们闹得乱哄哄的,心中暗喜: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刚要遛出房间,梅英突然顿了脚步,想起自己的包袱没了,身上又没有银两,如何是好?
眸光一闪,梅英嘴角噙了一抹狡黠之笑,开始打量屋子里的东西,这屋内珍贵的东西不少,却都是大件物品,如何拿得了?视线不经意移到床上。
那倒在床上,被她打昏过去的男人,此时在软被香熏,红烛高照交相辉映下,整个人竟流露着一股令人怦然心动的俊美妖娆……
梅英咽了咽口水,蹑手蹑脚地步过去,犹豫了一下,伸手到他怀中一阵摸索,却什么都没摸到,内心不由地嘀咕:“这人来青楼,都不带钱的么……”
突然,梅英瞥见他腰间挂着一块雕刻着梅花的玉佩。
玉佩的做工十分精致,玉的色泽也属上等,应该值不少钱吧……
梅英将它一扯便扯了下来,心里却升起一丝愧疚,总觉得这顺手牵羊的做法似乎不大好。
梅英刚想把它放回去,忽又想起他对自己的欺辱,心中瞬间又怒起来,口中愤愤道:“趁人之危的混蛋……”便毫不犹豫地将玉佩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趁着众人混乱之际,梅英偷偷地溜出了房间,夹在人群之中,逃出了这是非之地。
半个月前。
梅英她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漫山晚霞,粉白花雨,那替她簪花的温柔少年,还有迎着夕阳向她走来含着温暖笑意的女子,在梦中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切的雾纱,唯有那温柔的眉眼,宠溺的语气始终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只是温暖未传递到心间,黑暗已席卷了一切,沉重得让人窒息,杏林,温柔的人儿,全部消失在了这冰冷空洞的黑暗中。
别回头,别回头……脑海里的声音警告她,然而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火,好大的火……”
凄厉的喊叫,悲惨的哭声纷至沓来,充斥着她薄弱的耳膜。
火要烧过来了,梅英很害怕,只能不停往前跑着,突然,她觉得脸上湿湿的,痒痒的,控制着颤抖,她伸手去抹了一下。
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巨大而透着嗜血光芒的眼睛,在那眸中,她看到了惊恐万分的自己,还有血,她的满手满脸都是血,样子如同鬼魅魍魉,煞是可怖。
她眼前的路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血河,她双脚慢慢的渗进血河里,下沉,一直下沉,她想挣扎,可身子无法动弹。
一双手忽地抓住了她,梅英抬头一看,是那温柔的少年,虽然是模糊的脸,但他的手很温暖,带着一缕光芒撞进她的心里。
“把手给我。”温柔的语气,温柔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美好驻入人心间。
梅英心莫名地安定下来,伸手去抓那只手,抓住那一瞬,那少年突然消失不见了!
梅英心一慌,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双手猛地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来。
“阿娘,你在哪……”
恐惧,痛苦,迷茫侵蚀着梅英的心灵,眼泪滑落下来湿透了衣襟,枕头。
对了,她这是在梦魇,醒过来就好了!
对!她要醒过来!
梅英与如压了座山的眼皮做着斗争,想要挣脱这巨大的苦痛,却徒劳无功,她连身体都动不了丝毫。
一切突然消失不见,只是永无止尽的黑暗。
“来京城,来京城找我……我会一直保护你……”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不真实。
又是那个少年的声音。
梅英此时只觉得那少年如同鬼魂一般,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将她平静的生活扰成了一团乱麻,内心有些愤怒,不由地质问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梦中?”
“丫头,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你的大哥哥……”那少年的声音有些失落。
“大哥哥?大哥哥又是谁?难道我认识你?!”梅英疑惑道。
“看来丫头真的不记得我了,你说过要嫁给我的……”那少年声音低低的,似乎很伤感。
梅英听着那声音,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悲凉,一阵抽痛。
隔了会儿,却又听那少年道:“来京城吧,你一定记起我的,我说过一定会护你一世,大哥哥这次保证绝不会再失言,好不好,丫头?”声音透着落寞,透着渴望,透着悲痛,随即越来越远……
“你别走……别走阿……等等我……”
京城,京城……梅英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两个字,仿佛魔咒般。
突然间,梅英头疼欲裂起来,眼睛蓦然睁开,胸口起伏急剧,她紧盯着床帐,像失了魂魄般,眼泪不住的流下来。
直至哭到无泪,她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大概是睡前没有关紧窗户,被风吹了开来,月光透过窗户泻了进来,淡淡的光线起到了照物作用。
梅英看了眼四周,没有火,没有惨叫声,也没有血,更没有人声,只有偶尔几声虫鸣响起,更显夜的静谧与安详,证明了这一切只不过梦魇……
可是如此的真实场景真的只是梦魇么?
梅英否定自己的想法,念头方起,心里一股闷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再次袭来,在这黑暗压抑的房间中尤为明显。
梅英看了眼窗外,月色如昼,微一迟疑,便随手从床上抄起一件外衣披上,推门而出,准备去院子里透透气,夜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进她单薄衣裳,梅英下意识的掖了掖外衣。
仰躺在院中的躺椅中,让身子完全沐浴在这天地之间。
月华柔和如水,笼罩着她周围,几片桃花瓣随着风缓缓飘落,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落在梅英的衣服上,梅英愣愣望着那粉色花瓣出神,指尖一动,伸手捻起,一弹,花瓣便又落于了地面。
梅英想到了这几天的梦,不得不承认这也许不只是梦,她八岁前的记忆一片空白,那空白的时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她一点也没有印象,而这后十年间,她一直住在桃源村,从未离开过……
若是阿娘在的话,梅英或许还可以问一下她,可是三年前阿娘便去世了,留下她独自一人。
梦中的那美丽少妇,明明是她阿娘的模样,却又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是为何?
那位少年究竟是谁?
还有,她的父亲又是谁?
她突然记起,她曾问过阿娘,她为什么没有八岁前的记忆,阿娘说她八岁那年生了场大病,把脑子烧糊涂了,梅英觉得阿娘当时说得很牵强。
梅英还问过她爹哪去了,阿娘告诉她,他也是由于生了场大病,药石无效,死了。
但,梅英看得出来,阿娘回答那问题时,眼神竟有着闪躲之色甚至夹杂着一丝恐惧。
也许是因为某种原因,阿娘向她隐瞒部分的事实真相?
太多的疑惑萦绕在梅英心中,让她一头雾水。
京城!
梅英猛地想起梦中那时常听到的地方!
要去么?
她这十年从不曾离开过平乐镇,对外面的世界有种莫名的恐惧。
对梅英来说,桃源村的生活也是极好的,热情淳朴的村民,温暖的阳光,漫山遍野的春花……
日子平淡却很是宁静。
梅英很懊悔,懊悔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奇怪的梦,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还被人卖入窑子,差点失身,若是师傅知道了,指不定得气死过去,亏她还自认作聪明伶俐之人,实实打脸之极呵。
京城处于天子脚下,街道繁华昌盛,建筑鳞次栉比,加上又是春游时节,京城的城里城郊都热闹得很,尤其是街道上,更是游人如蚁,车马喧嚣。
衣著殊异的男男女女,或华服,或布衣,或奇装异服,或平淡无两,气质迥异,着实令人眼花缭乱,又兼街上做买做卖,小贩的吆喝声,叫卖声,连续不断。
不知该说倒霉呢还是幸运呢,当梅英逃出那鬼地方后,找人一问,才得知竟然这里就是京城。
梅英从当铺出来时,脸上并无喜色。
五十两,很大一笔数目。
看来那人还真是个富家子弟呢,这钱简直够她住宿吃饭,以及回平乐镇的旅费了,但梅英不准备因为这点小挫折便打道回府,她已然决定在这京城找家药铺,看需不需要帮工。
哎,这也是没办法之事,谁叫她只有替人看病这一门能赚钱的技术,小时候也没好好跟着阿娘学点针黹女红,不然她也可多些选择。
当铺的掌柜已经答应她会等她攒够钱赎回玉佩,他应该不会食言吧。
念及此,梅英心中那股愧疚不安方有所舒缓,决定先找家小客栈住下,吃点东西吧,明天再去找药铺。
这条街市不如前条街热闹。
前方一座青石桥横过河面,桥的那边街道是些酒馆,茶肆当铺之类的,游人不是很多,还有一些小贩在街道旁搭了个简陋的棚子卖些酸果零嘴,纸鸢灯笼等。
河岸两遍种着高大的柳树,在夕阳下呈现着淡黄色光泽,细嫩的柳条随风飘舞。
清风迎面,吹散了人脸上的愁绪,梅英一弯嘴角,过了桥,靠街行走,后头突然响起众人的呵气声,一人高声道:
“闪开,都闪远点,别挡着了我家爷的道……”语气颇为傲慢
梅英抬起头疑惑望去,只见人群中劈出了一条宽道。
一四人抬的豪华奢丽的步辇缓缓向梅英的方向而来,抬撵的四名都是高大壮硕的男子,头上带着黑色的幅巾,光着结实的膀子,十分招摇过市。
什么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排场?梅英心中暗暗惊叹,因为好奇,便探头去张望。
“林德,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举止别那么粗鲁。”男子温润清朗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责备却难掩其中噙着的一抹狂妄从纱幔中传出。
那位叫林德的男子即刻点头哈腰,急忙答是,便退居步辇的右侧,便又恢复了先前的趾高气昂,扫过众人的眼充满了傲慢不屑。
忽地,一阵风刮过,流苏摇曳,绛红色的纱幔荡起……
倾国倾城的容貌,雍容华贵的姿态。
有那么一刻,梅英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那传说中的山林妖精。
那位红衣男子慵懒地倚于纱帐遮掩的榻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翡翠杯,狭长蛊惑的凤眸似刻意又似无意地一扫,便引来街道旁的围观妇女纷纷娇羞掩面。
对众人的视线孰若无睹,他长眉一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饮罢,醉眼迷离中更勾出了万般风`流韵致,回眸,唇角勾起一抹优雅弧度,那霎那间溢出的夺目光彩,更引得那妇女尖叫声连连。
‘回眸一笑百媚生’,怕也不过如此。
梅英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杏眼圆瞪,非惊叹于男子的俊美无俦,而是突然忆起这男子与那日非礼她被她砸晕过去的男子乃是同一名男子!
梅英胸中兀地激起无限波澜,那日所受的耻辱也再次浮现在眼前。
梅英俏脸微白,在那步辇逐渐靠来时,连忙低下了头,往后缩了好几步,就怕引起他的注意。
当梅英全身僵直着,等着那步辇从她眼前过去。
然那辇中的男子却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缓掀薄帘,视线似慵懒似张扬的扫向梅英,凤眸微眯,也不知有意无意,总似在给人传递一股似挑逗勾引的意味。
梅英自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打扮有多么的显眼,浓妆艳服,为她原本只是秀气的脸增添了一抹妩媚之色,这装扮绝非良家妇女的打扮,自然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梅英昨晚逃得急,根本没时间照镜子,哪知自己此时的样子?
加上她第一次来京城,并不知道这儿的民风。
京中虽是民风开放之地,然而未出阁的女子出来逛街是不允许露脸的,一般她们会以面纱或眼纱等东西遮蔽人视线,不像平乐镇,女子当街卖猪肉都不觉有什么。
所以此刻,梅英并不觉得是自己的打扮引来了他的挑逗,而是那男子本身就是轻浮之人。
有了这种认知,梅英心中浮起厌恶感,下意识的睇了他一眼,希望他能有所收敛。
然而男子视若罔闻,反而嘴角勾起一丝玩味,以手支颐,半探究性的打量着梅英,像欣赏一件古玩,由上至下,露骨的眼神几乎把她全身都打量了遍。
梅英没想他如此无耻,不仅没收敛,连姿态都万般轻佻起来,虽然气恼,梅英却无可奈何,只闷得自己满脸通红。
不过庆幸的是,他应该没认出自己来吧。
要是认出了,他能如此淡定?
她可是揍了他,还顺手牵羊了他的玉佩……
步辇越过了她前方,那男子颇感遗憾地渐收回了视线,梅英才缓缓吁了口气。
梅英望着步辇消失的街巷方向,回头正准备走,却又听闻一个捏着嗓子的尖细声音响起。“就是她!捉住她!别让她跑了……”
梅英心一咯噔,还没扭过头去看,就看见一帮人唰唰地朝她飞奔而来,未等她有所反应,那些人已然将她团团围住,还有两名打手架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丝毫动弹。
只见老鸨儿满脸怒气,随后赶上来,冲着梅英的脸,猛地就是一巴掌,气冲冲地骂道:“反了你这不要脸的贱蹄子,还敢给老娘逃跑,逃跑就算了,竟然还敢偷窃,害老娘差点丢了饭碗!”
梅英登时一阵头昏目旋,想要向周围围观上来的人解释并救助,然而周围爱看热闹的人看到如此架势,已然抱着先入为主的态度,认定梅英是逃匿者兼窃贼,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甚至还有人冷嘲热讽,嬉笑怒骂梅英不要脸。
梅英何曾遇见过这般场面,只觉得羞愧万分,一时寻死的心都有了,又加上疲惫饥饿,被老鸨儿狠搧了巴掌,气血攻心,眼前一阵强烈的天地旋转,便晕了过去。
“劝君酒,君莫辞。落花徒绕枝,流水无返期。莫恃少年时,少年能几时……”
梅英是被一阵聒耳的乐声吵醒的,刚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幅靡艳放纵的画面。
身着艳丽,花容月貌的歌姬,膝上横着琵琶,玉指勤弄,轻启朱唇,歌声绕梁。
而被那几位歌姬簇拥着的贵妃榻上,是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
他的脸被他拥着的女郎遮挡着,梅英看不清他是谁,只是听得两人调笑戏浪,露骨之言不堪入耳。
梅英眉头不禁一皱,想避开这场面,刚想动弹,却发现自己被人缚在了一张椅子上,试图性的想扯开绳子,却徒劳无功,只会越扯越紧,无奈,她只得放弃。
而那些作乐的人似乎将她当作了摆设,连一丝关注都未曾给她。
扫视了眼周围铺设,锦绣盈目,帘垂四面,宝鼎上虽是香烟缭绕,却掩遮不住那浓腻的脂粉香气。
“世子爷,那位姑娘醒了……”
“哦?”声音含着浓浓地兴味。
他撑起身子,松散挽于脑后的如瀑长发划出一道优雅弧度,倾斜垂挂在胸前。
发乱衣不整,却未给人邋遢之感,反而为他增添了癫狂纵意的潇洒之姿,眉飞入鬓,媚眼如丝,风`流醉态,汇合成了一幅文人墨客笔下酣畅淋漓的水墨丹青,他身边的绝色女子,鬓挽乌云,眉弯新月,肌凝瑞雪,却不及他耀眼夺目。
又是他……
梅英倒吸一口凉气。榻上那位女郎望了眼梅英,眸中倒是升起了一丝不忍,倒了杯酒,递向花洛,盈盈一笑道:“不知世子爷想怎么处置她呢?”
一阵娇呼,女子被花洛拦腰一扯,整个人便倒入了他的怀中。
“秋娘,你觉得如何处置为好?”花洛凑向她耳边道,凤眸却瞥向梅英。
女子格格娇笑,粉拳捶向他的胸膛,浅笑轻嗔,“奴家哪里知道?你好坏啊,惊着人家了。”
“坏么?还有更坏的……”花洛笑得暧昧,手滑向她莹白手腕,从她手中接过酒杯,一口饮尽,手突然勾下她的颈项,覆上了那红馥的香唇,将酒一滴不漏地渡到了她口中,手则伸进女子轻薄罗衫。
“世子爷,别这样,有人呢……”
那女子先是推拒,最后经不过花洛的挑逗,竟改被动为主动了。
梅英见他不顾旁人目光肆意取乐,忙转过了脸,闹了个面红耳赤,嘴里不禁吐出三个字:下流胚!
也不知这两人纠缠了多久,细碎的吟哦却突然戛然而止,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梅英红着脸,却禁不住好奇地望去。
花洛凤眸冰冷,不见丝毫情`欲,而他身下的女子衣衫未整,双颊酡红,星眸荡漾着情意却也透着失望……
“都先下去吧。还有,叫人给她松绑。”花洛冷冷道。
秋娘仍想说些什么,却在触到他那阴沉的目光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委屈道:“是,小王爷。”
室内的几位歌姬低着头,不敢言语,纷纷抱着琵琶随着秋娘出去了。
花洛倚于榻上,右腿曲起,一手抵于膝盖上,一手执着酒壶仰面灌酒,酒水顺着微凸的喉结,一路滑入微敞的衣襟,他却全然不顾,举止虽是肆意无拘,却仍透着优雅高贵之姿。
虽然松了绑,梅英却手脚发软,险些站不稳。
门已被人关上,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他要用强的话,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就算她喊救命,也不会有人来救她,她昨晚打了他,他不会想报复回来吧?
花洛看出她的害怕,凤眸懒懒地眯起,嘴角扬起,有着嘲讽之意,道:“放心,你就算脱光了衣服站在本爷面前,本爷对你也毫无兴趣,昨夜只是个意外。”
梅英脸瞬间胀成猪肝红,觉他说话露骨,未免过于轻浮,于是偏了脸,无视他说的话。
花洛也无甚所谓,将酒放回几上,手指无聊地敲打着左腿膝盖,脸色不知是因醉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显得有些疲惫与无力。
“把玉佩还我,昨晚的事本爷就不与你计较了。”
梅英抓着衣角的手一抖,脸再次通红起来,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腰间,抬头,眸含愧疚,半晌,才欺欺艾艾地开口道:“对…对不起,玉佩没…没了!”
花洛敲打着膝盖的手指一顿,“什么?”
梅英听得出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急切,似乎还有些发颤,难道说这玉佩是他很重要的东西?
懊恼全涌上了她的心间,也不等他问,梅英已然全盘托出,“对不起,我不应该将它当了!”说着连忙从从腰间掏出荷包,双手奉上,忙道:“这是当的五十两银子,我分文未动!”
花洛先是一愣,而后凤眸蓦然闪过一丝戾气,压抑着怒气,恨恨道:“你说你把它当了?还当了五十两?”
五十两?这玉佩何止五十两!她眼睛是瞎了么……
然而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玉佩对他很重要!这该死的女人!
梅英被他暴戾的模样所慑,心一怵,然而心里的愧疚终究多过了害怕,眼眶一红,连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无路可退才拿它当的,那当铺的掌柜答应过我,说只要我有了钱就可以把它赎回来。”
梅英只能一个劲儿的弯腰向他道歉,虽然这并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等到她抬起身子时,花洛不知何时已至她身边,在她错愕之际,伸手一把扼住她的脖子。
“我说你是下作还是无脑?嗯?”
那凤眸中散发着浓重的戾气,梅英一震,竟忘了脖子处传来的疼痛,直到头脑发胀,呼吸困难,梅英才意识过来,连忙伸出双手要掰开他紧锢她脖子的手。
五十两?哼……好得很……若是那掌柜五十两肯让她赎回来,他便把头拧下来给她当球玩!
敢拿本爷的东西,看他不将那当铺给拆个天翻地覆!
耳边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花洛这才察觉她脸色不对,便松开了她,与其再这与她多费唇舌,倒不如赶紧去追回玉佩。
梅英得到解脱,猛然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将那当铺的地址给我,在玉佩未追回之前,你便在我身边侍候着,若是追不回来,本爷就将你拎去喂狗!”花洛狠声道。
“侍……侍候?”梅英结结巴巴道,脑子里浮现起方才那名唤秋娘的女子对他所做的事,一阵恶寒之后,却是满面绯红。
仿佛看穿了她心思似的,花洛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幻想,嘲笑道:“别想得太美,你只需烧水,劈柴,将本爷府中那匹爱马喂好了便行。”
“啊……哦!”早说嘛……吓死她了……
看她松了口气的模样,花洛凤眸微眯,心中暗忖,难道本爷有如此可怖么?
梅英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坐在在秋千架上,欢快地荡着,秋千荡得很高很高,高得仿佛要飞向了天际,迎着春风,她罗衣轻飏,裙带飘飘,好像化成了自由地鸟儿,在天空中畅游……
在她真以为自己要化作飞鸟遨游而去时,一阵清朗和润的笑声踏空传来……
梅英急忙收了势,停下来,望去,只见杏花掩映下,露出白袍锦靴的一身影,随着那人的渐渐走进……
画面一闪,不知怎的,秋千上的人儿恍然换了个人,变成了垂着辫子的小女娃,圆润的粉脸蛋,挂着青涩可爱的笑容。
见有人来,小女娃慌忙地下了秋千,惶惶离去,腰间的梅花玉佩被秋千上的藤结一勾,掉落在地。
小女娃来不及捡起,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躲到了檐下的木柱子后面,却又因好奇,探出半颗脑袋张望过去。
那人从秋千底下捡起玉佩,转身对向她青涩羞怯的目光,眼眸里盛着如春风化雨般的笑意,却是一位翩翩的少年郎。
“这是你的吧?”那少年走至小女娃身边,摊开掌心,柔声说道。
小女娃怯怯地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玉佩,又在他脸上一阵凝睇探究,那少年也不气恼,眉目清扬,含笑不语地任她打量自己。
少顷,小女娃突然绽开一个如花朵般灿烂的纯粹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声音稚嫩地说道:
“大哥哥,你真好看,比我爹还要好看,你要和我一起荡秋千么?很好玩的!”
少年一愣,随即俊秀的脸洋溢起真挚无欺的笑容,“好啊,我们一起荡秋千。”再次伸出手牵起缩在身后的那只小手。
两张洋溢着纯粹笑容的脸,相握着的手,一齐走向那漫天花雨地杏花林……
可是不知怎的,梅英醒来之后,却忘却了少年那张俊逸的面容,明明梦中是如此的熟悉。
梅英边啃着馒头,边努力回想昨晚梦中那少年的长相,然而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的想,那少年的脸仍是模糊不清的,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少年春风化雨般的美好笑容,以及他那温柔得如微风在耳边低吟的声音。
“咳咳咳……”梅英正魂游外太空,一个不仔细给馒头噎着了。
一杯水推到她面前,“谢谢……”梅英连忙拿起喝了一大口,缓了好一会儿,胀红的脸才恢复了白皙。
“梅英,你饭不好好吃,胡思乱想什么呢!”她身旁的圆脸姑娘道。
梅英望了眼眼前皱眉的小姑娘,不由笑了笑,道:“我哪有在想什么啊,快点吃吧,吃完还要干活呢。”
梅英来王府已经有一个月,每天除了劈柴,烧水,喂马还是劈柴,烧水,喂马,这一月内她连花洛的人影几乎见不着,就算见到,也不过是远远瞥上一眼。他便像那高贵的神邸一般可望不可及,连他的一丝毛发梅英都触碰不着,更别提问他有没有找到玉佩的事了。
然而虽看不到他的人影,可他的风流韵事梅英可听闻不少……
梅英此时正与几个婢子在厨房用着午饭,厨房左右各有一间隔室,男左女右,各自分开,是专门供府里侍女仆妇用膳的。平日里,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活不怎么说得上来话,而用膳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到了膳厅,一时,这儿倒成了娱乐闲谈的地方。
她们都是经过府中严格培训的,虽然平时在主人面前始终保持着恭恭敬敬,谨言慎行,然而始终只是十七,八岁的芳华女子,骨子里仍是喜欢热闹,爱攀谈的。
虽不敢十分嬉笑,但也边吃着饭边交头附耳,摩肩擦鬓的挤在一堆打闹。
而茶余饭后更少不了的,便是八卦各种各样,芝麻绿豆大点的事。
八卦,是女儿家的通病。
梅英虽然不大喜欢这种过于热闹的氛围,不过好在珠儿在,梅英也还能接受,珠儿是梅英在这交的第一个好朋友,她是洗衣房的丫头,年纪不过十六,比她小两岁,既善谈又喜欢热闹,而梅英少言喜安静,一动一静,相映成趣。
梅英喜欢听她高谈阔论,偶尔想到什么话就附和上一两句。
众人正攀谈间,不知红蕖说了句什么话,突然引来大家连连发笑。
“就你一浆洗衣服的丫鬟还想上爷的床呢,也不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模样,你得有人家沈家千金那副绝色容貌才能吸引爷的注意啊,不然,你就等混到墨香那上等侍女的位置,再来谈如何勾引爷吧!野鸡还想飞上枝头,真是笑死人了。”绿萼更是笑得腰都支不起来,放下箸,嘲笑她道。
梅英听到她们谈论的话题人物,一阵头疼,她实在不想听到那人的事迹了,包括花洛传闻中的未婚妻。
红蕖和绿萼这两丫鬟时常不对盘,总喜欢互相刻薄对方,到最后非闹得斗嘴斗舌,面红耳赤,隐约要打起来才罢休,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两人都有着共同且远大的理想……
她俩虽然是洗衣房的,容貌却是所有丫鬟里最上乘的,至于为何不把她们放到身边侍候或是花洛身边侍候,她却是听珠儿说过,说是老太妃嫌她们长相过于妖媚,怕她们引她的宝贝孙儿误入歧途,便把她们放在洗衣房里,这个最难翻身的地方。
对于这点,梅英觉得老太妃实在是多虑了,就她那宝贝孙儿的德行,不把人家女子引入歧途便是万幸了。
因为自负容貌,所以她两人将其他人都不放在了眼里,只将对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好像谁争赢了,那在她们心中有着神仙之姿,玉容花貌的爷就会娶她们一样。
就好比现在,红蕖已然气得两颊通红,“你又好看到哪去,就你这般样貌,脱光了躺在床上,爷也不会看你一眼,就是给那沈家千金提只鞋都不配。”
餐桌上一派亵狎之词不绝于耳,众人却喜闻乐见,彼此笑声不断。
“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绿萼气忿忿的瞪直眼,伸出一只手去,要拧红蕖的嘴,却被红蕖躲开了,倒反过来将她一推,绿萼没有留心,往后一跌,靠在了正安静吃着饭的珠儿身上,大伙又笑了起来。
梅英皱着眉,看着被碰掉在地上原本白花花,如今已经滚得一团黑的馒头,心中痛惜了好一番。
倒是珠儿对这帮人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起身指着众丫鬟冷笑道:“得了吧,就你们这歪瓜裂枣,口嘴不留德的,爷能看上你们?别天真了,都好好回去照照镜子去吧!”说完,便捡起地上的馒头,拍了拍蘸在上面的土,一脸的心痛:“浪费粮食,真遭天谴啊......”
那可惜的表情,与梅英脸上的表情还真是如出一辙……
众丫鬟因珠儿出声责备,都急忙息声静气,不敢再笑,只能埋头吃饭,互相以眉眼指责对方。
按理说,同是粗使丫鬟,众人不应该怕珠儿的,然而珠儿的父亲却是王府里的总管,直接管她们的,只要随意编排她们一个小小的不是,便可决定她们的去留,所以众人多少有些忌讳她的,虽然珠儿并未拿过这个凭恃来要挟她们来满足自己的某种心愿。
不过说到珠儿的父亲是王府的总管,珠儿怎么到了这洗衣房来做粗活来了呢?一开始梅英也疑惑,后来问起,才知是珠儿自己要求进去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喜欢洗衣服……
梅英对她这怪癖一度感到不理解……直到现在她也仍是难以理解……
“到底谁口嘴不留德了......”绿萼小声嘀咕着,却不敢真让珠儿听见。
“梅英,吃完了么?还不快去喂马!你是想把爷的马饿死么?!”
一小厮模样的男子走进膳厅,一眼看见梅英,便恶声催促道。
梅英一听那声音,头立马大了一半,心中一声悲叹,手中还剩半个馒头来不及吃完,面对珠儿投来的同情目光,梅英灰丧了脸,无奈地起了身。
那冯全总喜欢处处针对她,又挑三拣四的,梅英不傻,知道他绝对是受人指使才如此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