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
前世就见不得女人哭的韩怀义赶紧和她求饶道:“小姑奶奶别哭拉,少爷改天带你去吃糖葫芦好不好?”
周鱼儿一听少爷要带她去吃糖葫芦,哭声立刻就小下去了。
边上的周阿达见这败家子将自己家的赔钱货治的死死的,很是心塞。
这会儿祥生和阿宝感觉没啥事情了就要告辞。
救命之恩可不能忘。
韩怀义忙收起嬉皮笑脸下床冲他们拱手道:“多谢两位搭救。”
又说:“晚上我请两位喝酒,无论如何请两位赏光。”
周阿达以为他还是原来的德性,无奈的道:“我侄儿祥生他们救你就救了谢什么谢,你们去吧。”
祥生和阿宝便先走了。
室内只留三人时,周阿达又支开女儿拿自己的衣服给少爷换上。
可就在韩怀义脱下湿衣时,周阿达忽然凑来还鬼鬼祟祟的去解自己的外衣。
韩怀义见状不由一惊,忙攻守兼备的捂住前鸟后菊很警惕的道:“老周,你想干什么,少爷我可不好这一口,再说你年纪都这么大了。”
周阿达顿时气的不行,又拿他没辙。
然后周阿达就从怀里摸出个本子递给韩怀义小声道:“你回去后带给大少爷让他好好查查,我看最近的账目不对,淡季都这么大开支有些怕人。”
韩怀义纳闷的接过了账本,心想,有故事?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个声音。
叮——接触韩家一千两白银资产,财富系统开始启动。
随即整个账本的内容就按着后世的公司报表的模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抬头:信义和城北码头季表。
东家:韩成德,韩怀忠,韩怀义。
韩成德的名字上还有个黑框,然后隐去。
接着就是资产说明收支明细,以及各种详单。
韩怀义突兀的接受到这股信息之后不由一惊。
换你脑子里忽然多个东西你慌不慌?
这厮吓的脑后那根湿漉漉的辫子都炸开了。
韩怀义立马往后一跳,尖叫起来:“这是个什么鬼?”
周阿达又不晓得他脑子里多出来的画面,见他这副模样好险些没吐血。
“我的小祖宗哦。”周阿达恨铁不成钢的喊道:“你玩的连自己家的账本都不知道了吗!”
韩怀义心想账本我当然认得,但我脑子里的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呢。
但他又没法和老周解释。
韩怀义继续懵逼的看着脑海里出现的系统。
而后他随意的翻阅了下手中的账册,他发现这个莫名其妙而来的财富系统简直太神奇了。
因为他只是接触了下账本,系统就能将用古法记载晦涩难懂的账目,瞬间变成了后代的财务报表。
从而使得账目的明细等一应俱全一目了然。
同时他也咋舌这年头扬州富豪的家底。
信义和虽说生意一再缩水,只这本账本上体现的本码头的季度生意,就有一千两之多。
韩怀义以前喜欢看书,尤其近代史。
他大概记得这个年间的白银大概等于后世五百多人民币(300-750,选其中吧)。
500乘以1000,就是五十万人民币。
而如今的白银购买力十足。(因为清廷赔款导致大量白银外流)
粗算其实这一千两白银的最少等于后世六七十万的购买力。
当然这里面还不包含不动产,如码头本体和货栈。
以及淡季停靠在码头做养护的30条百石运量木船等。
并且这只是信义和的部分资产,韩怀义记得信义和还有些米店门面等。
便是船也有三百条。
也就是说韩家的资产应该接近千万级了。
他再考虑这个年代财富积累的缓慢。
用一般百姓家庭月开支两三两银子来比较,说信义和韩家是扬州巨富也不为过。
从来没这么阔气过的韩怀义顿时激动了。
他心想如果没有对头,又不知道未来百年的烽火连天,我就如之前那么混吃等死下去也不错。
但他随即就从报表的收支总结里发现这份账册确实有些问题。
因为他一眼看到码头的季度收入一千,开支居然有八百多,季度结余仅仅一百多。
这么大的码头,就算在淡季还有维护开支等,也绝无每个月只赚几十两的道理。
让韩怀义尴尬的是,上面记满了“二义,取银多少”的记录。
但韩怀义清楚的记得,自己并没有开销那么多次。
纵有,也没支取那么多的数额。
比如前日晚上,他明明只在醉花楼花了三两银子,这个上面却记他支取了5两。
看完账本后韩怀义皱起了眉头心想:“老周的怀疑还真是对的,这个刘德成确实有问题。”
思绪因此延伸,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落水的事也有些蹊跷。
韩怀义记得自己当时是码头上的木板翘头这才导致落水的。
可是他根据前世经验按着逻辑分析。
常年走人的码头木板怎么会那么的松动呢?
就算在维护上有些疏忽,也不至于松动一整段路合计七八片木板吧,那分明像个设计好的坑!
想到这里,韩怀义立刻再次翻阅账目。
他手中哗哗着,其实是在脑海里检查明细。
韩怀义很快就调出了最近的维护费支出,他发现就在五天前,码头上才进行过一次维护的。
就在他发现这个情况时,财富系统上忽然闪出行字:主体发现问题,现启动排除内患杜绝漏洞任务,完成任务可开启员工忠诚度项目,任务如果失败,主体灵魂将被归零。
看到这个内容韩怀义再度大吃一惊。
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也太不讲道理了。
他给自己提供财物报表后,自己发现漏洞他就不容置疑的给予了任务。
完成任务虽然会得到奖励,但这个“员工忠诚度项目”明显是为进一步发展做的准备。
而任务失败他却要受到“归零”的惩罚。
成功还必须要更成功。
失败就是个死,这也太残酷了吧!
一直站在他边上的老周,看他认真翻账本时开始还很高兴。
但等他发现韩怀义虽然煞有其事,其实瞳孔都没对着账本看时,老周又给他气坏了。
他心想你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哄谁呢。
谁知韩怀义忽然将账本往怀里一塞之后,便噔噔蹬蹬的往外跑。
老周懵逼的愣了半响才晓得追出去看看他到底去干嘛。
韩怀义抵达自己落水处后立刻蹲下来仔细看这些木板的情况。
他发现这些木板下支架的钉眼确实有新拔出的痕迹。
他赶紧再看被堆在边上的木板,发现这些木板上的钉眼竟都是如此。
一个钉子崩飞不稀奇,所有钉子都崩飞,那简直就是扯淡了。
韩怀义再一想账本上的问题和所知的家族的些事情。
他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有些问题这么简单了。
这分明是谋杀啊!
因为原本的韩怀义就是这么死的,不然都轮不到他穿越而来。
韩怀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就算有再多的钱,没命花又有什么用?
发现这一幕之后,重获新生的他因为韩家财富产生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他可不想如之前的败家子那样,死的不明不白。
追来的周阿达见他僵在那里脸色变幻,就问他:“你在干嘛呢,二少爷。”
韩怀义心想这个周阿达看似很忠诚,可他到底是人是鬼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
现在我谁都不能信,我要查探什么也绝不能按着任何人的思路去走。
韩怀义便和周阿达胡诌道:“哦,之前落水时把菇凉送我的一个香囊丢了,我找找看的。”
听他这么说老周直接都无语了。
就在这时,从隔壁码头上忽然走来位长相富态的男人。
这个穿着身暗黑绸缎的男人见到韩怀义就用调侃的语气问:“韩二公子,今天落水了?”
韩怀义一看,这不是自己记忆里的石金涛吗?
周阿达脸一黑,话里有话的道:“石掌柜耳目倒是灵通,我们家风吹草动点事情都瞒不过你呀。”
石金涛说:“你们家二少爷带着个粉头来这里喝酒,我就在隔壁我能看不到?”
他讲的很自然。
但韩怀义立刻起了疑惑。
因为他清楚记得自己喝酒时,远近都没人。
事情发生到现在最多也就半个时辰。
祥生和阿宝以及鱼儿肯定都不会说。
至于老周就没离开自己的视线。
而那个念夏见自己落水后跑的兔子似的,该也不会遇到石金涛。
那么这厮是怎么知道的呢?
韩怀义便先呵呵起来:“少爷我喝多下去洗个澡而已。对了石掌柜,我听人说你和醉花楼的老鸨处的不错呀,而我和她家的菇凉都不错,要不要我以后叫你声岳父怎么样?”
家里有个宝贝女儿的石金涛顿时气炸了。
你小子是在骂我女儿是粉头是不是?
他就冷冷的道:“韩二,家里漕运生意都黄了你还有心情喝花酒?我看你这开销不小,你干脆把家里的船都卖给我得了。”
韩怀义心想,信义和没了船还叫信义和吗。
见他没吭声,石金涛立刻竖起三个指头:“我老石做事规矩,不坑你。虽然你家的漕运任务都没了,但那三百条船,我出三千两银子怎么样?”
边上的周阿达晓得败家子见不得银子,赶紧和石金涛叫道:“韩家的事是大少爷做主,你别和我家二少爷说。”
“你家大少爷不是躺着了吗?”石金涛阴恻恻的笑着。
对他于这样的人来说,对手越倒霉他越开心。
这时远处又跑来个人,刘德成老远就在喊:“二少爷你没事吧,啊,石掌柜你也在啊。”
韩怀义回头看到是他,心中顿生一股冷气。
这些人都来全了是不是?
你又是怎么晓得我落水的事情的呢!
韩怀义记得刘德成这货今天主动找自己约酒,然后他提前走掉,接着自己就出了事。
发现自己没出事之后,石金涛第一时间出现然后他再出现。
要说这两个货和今天的事没关系那才叫见鬼。
韩怀义结合各种情况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手段。
本就病倒的韩怀忠绝对受不了丧弟的打击。
到时候石金涛在外刘德成在内,信义和还不都是石金涛的了吗?
如此看来,老周问题不大。
不过石金涛和刘德成,一个奸猾一个无耻,他们做亏心事时必定很警惕。
我但凡露出些和从前不对的地方,就会惊动他们。
韩怀义在脑中急转着,忽然生出个主意。
他决定不从这两人手上下手,先稳住他们!
那就只能先委屈你了啊,老周。
于是韩怀义这就按着过去的脾性和老周大吵起来:“周阿达,你怎么说话呢,我大哥病了,我家的生意我还不能做主了怎么的?”
周阿达刚刚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晓得不好。
因为韩怀义这个人从来死要面子。
他在石金涛面前说韩怀义不能当家,这货绝对要炸。
韩怀义果然就和他吵了起来。
周阿达不由苦笑,刘德成问:“怎么了怎么了?”
韩怀义便和“好朋友”告状,气愤的道:“这个老周眼里就没少爷我!今儿喝酒的时候要他一起他也不来,这不,石家这个老不死的过来问我情况,他居然说少爷我不能做主。”
然后韩怀义就问刘德成:“刘德成你说,我能不能做韩家的主!”
刘德成忙道:“能,能,能。少爷不能谁能,难道他老周能啊。”
这厮还借机给周阿达上眼药,和韩怀义挑拨道:“我看啊,老周就没把二东家你当回事。”
韩怀义顺水推舟暴跳如雷:“老周,这信义和到底是姓韩还是姓周?你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见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子上了,周阿达只能拱手和他赔罪道:“少爷,是我老周不会说话,你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呵。”韩怀义表面冷笑。
他才不能原谅呢,纨绔的面子从来比天大嘛。
谁也想不到的是,韩怀义接着居然摸出个账本塞给刘德成,同时骂老周道:“整天做事鬼鬼祟祟,刘德成回头你自己把这玩意给我大哥拿去吧。”
见他竟把这东西直接拿给刘德志,老周顿时傻眼。
刘德成也晕,这玩意怎么会在韩怀义手上呢。
他立刻想到了账本的来路,马上恶狠狠的瞪着老周。
边上的石金涛见状哪还不晓得,这分明是老周怀疑刘德成手脚不干净,便将账本偷出来要给韩家老大看。
谁晓得韩家这个瞌睡老二,脾气上来居然当场给老周整了个现行。
他自然晓得,老周对韩家是忠心的。
所以越是这样石金涛越是想笑,韩家这二傻子真是没脑子到家了啊。
周阿宝深觉自己一片好心给韩怀义当成了驴肝肺。
加上他看见了石金涛那眼神里的嘲弄,这位对韩家忠心耿耿的货栈管事这就委屈的一跳三丈高,泪流满面的吼道:“我不管了,我以后都不管了行了吧!”
说完他甩手就走。
刘德成居然还要追着他骂,韩怀义赶紧一把拉住他很缺根筋的继续嚷嚷着:“我就问你,我能不能做我韩家的主?”
刘德成也是醉了,你能,你什么都能行了吧。
他同时暗暗擦汗,因为他还没把假账做周全呢,老周偷的这个账本可经不起韩怀忠推敲。
好在韩怀义居然就这么还给他了,这样的糊涂东家二世蠢货,哪儿找去!
接着韩怀义却又冲他发作起来:“你是怎么做码头管事的!你看看,你看看这些木板都松的个什么样了,这是少爷我命大,要不然今儿我淹死了你赔啊。”
旁观的石金涛心想怎么就没淹死你呢,但他口中帮衬着韩怀义对刘德成说道:“刘管事,这事可是你疏忽了啊。”
刘德成连连赔罪,但不由自主先和石金涛说:“石掌柜说的是。”
然后他才对韩怀义道:“二少爷,今儿这事怪我,我等会就安排人来修缮。”
韩怀义心中冷笑。
因为从心理学上来说,刘德成刚刚先和石金涛赔罪的行为,说明了在这个人心中石金涛的地位要比自己重要。
这是刘德成下意识的举动,换做平常人未必能看得出来,韩怀义却敏锐的发现了这个细节。
刘德成明明捧得是韩家的饭碗,他却对外人毕恭毕敬,呵呵。
这又是个内外勾结的佐证。
不过这些对于韩怀义来说都是旁支。
他闹腾的目的只为了逼刘德成赶紧叫人来修。
在这个点上,他下意识叫的肯定是他的心腹。
韩怀义要看看来人是谁,然后要记住他,然后回头就找他先!
这就是他的算计。
韩怀义接着便把脸一翻,冲石金涛道:“我家的事关你屁事啊,你爱干嘛干嘛去。”
然后他揪住刘德成继续大发少爷威风:“什么等会安排人来修缮,你现在就去安排。少爷我今天就在这里盯着,要是弄不好少爷就把你也丢下去。”
刘德成被他逼的只能赶紧去叫人。
码头上转眼只剩下石金涛和韩怀义两人,韩怀义瞪着石金涛:“你还不走干嘛?”
“呵呵,二少爷,我刚刚的提议你还记得吗?”石金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和他说。
“什么提议啊?哦,银子是吧,多少的?五千两?”韩怀义问。
石金涛打量着韩怀义。
韩怀义在落水后换了老周的衣服。
他穿着的这身衣服既不合式,质地也旧。
哪还有过去翩翩二世祖的风范,完全就是个落魄穷酸。
石金涛就冷笑起来毫不客气的道:“韩二,你要是诚心卖船,价格也不是不能商议,甚至我私下还能给你点好处,但要是你这么乱开价的话,那就没意思了。”
说完他阴恻恻的又丢出句:“再说我就算给你家一万两银子,这银子难道还能落你兜里不成?”
韩怀义见他居然这么卑劣的挑拨自己和韩怀忠的兄弟感情,其实火的很。
可他现在是个浪荡蠢货的人设是不是?
演技在线的韩怀义眼睛就先一亮,然后冷下脸来道:“再怎么也有我的一半呢,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二少爷问的是我的哪句话呢?”石金涛暗笑着想,这个败家子果然上钩了。
韩怀义恼火的道:“你说我什么意思,你刚刚说的私下给我点好处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掌握了主动的石金涛就从容起来,他拍拍肚子:“嘿,我刚刚和二少爷你开价的数目是说给周阿达听的。但只要二少爷你点头的话,我虽然按着这个价格给你家,但我私下再给你这个数。”
说在他竖起的一根指头。
韩怀义立刻见钱眼开的道:“一万?”
刚刚还很从容的石金涛顿时崩了,他黑下脸来吼道:“你疯了吧韩怀义,你家的船总共才三千两银子,这还是溢了价的。你居然还要我私下再给你好处的一万,您啊,可真会算计。”
韩怀义的脸却比他更黑,他显然是急了眼的问石金涛:“那你准备给多少你就说出来,别神神道道的戳个指头,少了老子可不答应。”
“一千两。”石金涛一咬牙。
四千两买三百条船绝对是亏本生意,但是账不是这么算的。
在石金涛的心中,他如果花四千两就能把扬州水运的生意包圆了,那还是值得的。
所以他才狠狠心拿出了这个天价的好处来。
但这厮也晓得韩怀义不是个东西,所以石金涛说完就警告韩怀义:“别讨价还价了啊,我就只能给这么多,你再和我要钱的话,这事我就不谈了。”
行吧,韩怀义手一伸:“那你给我吧,先给好处后办事。看不到钱免谈。”
石金涛都被韩怀义的无赖嘴脸气笑了,你也不想想你这名声,我现在就给你的话,回头你花光了不办事我上哪哭去。
于是石金涛板着脸摇头提出条件,他只接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韩怀义立刻一跳三丈高:“我呸,石金涛你玩少爷我呢,船到手后你还会给我钱吗?这就像我去你家的醉花楼提起裤子之后还能认账吗?”
你家才是醉花楼呢,你全家都是醉花楼的。
石金涛怒不可遏:“你以为我是你吗,说话成天放屁似的?”
韩怀义就委屈了:“少爷我怎么说话像放屁呢!你不信我是吧,那你还要我信你?就因为你的脸大?”
这会儿刘德成带着个中年男人过来了。
石金涛心想这应该就是刘德成找的人吧,他虽然没具体参合此事但也是个知情人。
韩怀义一下认出这是码头上的木工老丁。
而老丁见他的眼神有些躲闪,韩怀义就冲他骂道:“你是怎么修缮码头的,你看看这片地,好险没淹死少爷我,刘管事,你盯着他赶紧把这地方修好。还有他今天的出工算不得工钱,少爷我没找他赔就是好事了。”
刘德成点头哈腰:“是是是。”
然后板着脸喝斥老丁:“赶紧去干活。”
老丁一声不吭赶紧去忙了,韩怀义见他走路做事都不敢看自己心里越发有数,但他表面不动声色只顾在那边骂街:“不行,少爷今儿我落水好险没死掉,不能就这么算了,刘德成你把这狗头这个月的工钱都扣了!”
刘德成赶紧答应,然后问石金涛:“石掌柜,刚刚你在和我家少爷聊啥呢?”
韩怀义赶紧遮掩。
因为败家子也晓得和外人卖自己的家当,还私下拿回扣是件极其不要脸的事情嘛。
石金涛却不管他,直接和刘德成说:“你家少爷同意把信义和的船卖给我了,但他先要我把银子给他,呵,这哪儿行啊,于是两边僵着呢呗。”
“是吗?”刘德成疑惑起来。
这个混账和周阿达刚刚的表现完全是天上地下。
韩怀义就顺着他的话恼羞成怒的道:“怎么了!老子买自己家的东西要你管啊。”
刘德成赶紧道:“没有没有,我哪有资格问少爷的事呀。”
接着他又说:“这有什么问题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韩怀义咬着牙:“你不懂。”
刘德成心里都笑翻了,我不懂什么啊我不懂,想不到这败家子还要脸呢。
石金涛继续戳穿他的真面目道:“人家刘德成跟着你鞍前马后的,你就别瞒着拉。”
然后他对刘德成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们家二少爷仗义嘛。就想和他交个朋友。于是就在三千的总价外私下给他点,只是这个钱我是想等货到手一起给,他却觉得我不信任他。”
听他把此事说的这么的艺术,韩怀义满面放光的附和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么个事。”
刘德成一拍大腿:“这还不简单啊。”
“哦?”石金涛和韩怀义一起看向他,刘德成道:“先找中人做个合同,少爷你签字画押,那石掌柜就把交朋友的钱先给你呗。其他的嘛,等交货时再给大少爷不就行了?”
“对啊。”石金涛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二东家也是东家,你签字也有用,你看如何?”
你们两个狗头到底私下商议多少回了,这二人转玩的真溜。
韩怀义心中大骂,口中道:“也行,不过。。。”
石金涛秒懂他的心思,立刻拍胸脯道:“我和二少爷的交情是私下的事,老刘你可不能说出去,哪怕是你家大少爷那边都不能说。不然的话会让大少爷多想的。”
“对对对。”韩怀义喜笑颜开却想,等拿到合同证据链就全了,到时候看我怎么办你们。
对面两人不知道他在落水后已非从前,石金涛趁热打铁的说他这就去准备合同,又不遮掩关系的叮嘱刘德成:“你陪你们家少爷先玩着,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说完他撒腿就往自家那边走。
瞧他风风火火的样子,生怕这事今儿办不成似的。
韩怀义呵呵着心想不好意思,你还就白欢喜了。
石金涛一走刘德成和韩怀义搓搓手指笑道:“少爷,这下您可赚不少吧?”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韩怀义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很振奋的走到老丁边上冲他就是一脚:“妈的巴子的,把码头给少爷我弄好点,等晚上我和刘管事喝酒时,再掉下来就别怪我弄死你。”
老丁浑身一抖连忙道:“二东家,我这次一定保证弄好。”
“走了走了。”刘德成怕韩怀义和老丁扯多了老丁露陷,他硬拽着韩怀义要往货栈那边走。
但走几步后他又觉得要是这事被周阿达晓得肯定不得了。
于是他就拉着韩怀义走远了些在那里胡扯。
没多久石金涛那胖子居然嗖嗖的跑回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个布袋,跑到面前后打开布袋韩怀义一看,呵,这家伙把合同笔墨带来还不算,他连特么画押的印泥居然都带来了!
“来,你看看,合适的话我们就签字画押。”石金涛满面笑容的擦拭着额头的虚汗和他说。
韩怀义接过合同后上下看看。
石金涛借机和刘德成交换了个眼神,刘德成立刻热心的凑来表示:“我帮少爷看看,可别给老石玩了。”
“这哪能呢?”石金涛马上叫起了冤枉。
韩怀义只将合同匆匆一看就问对方自己应该最关心的问题。
他说:“那个呢。”
“在呢,在呢。”石金涛晓得他问的什么,立刻从兜里摸出个银庄的票据袋子冲他诱惑的晃晃:“你只要签字画押这就是你的。”
然后他防贼似的死死拽着袋子只露出个口对韩怀义说:“你别抢啊,你把手背着看是不是这个数。”
韩怀义火了:“你什么意思?”
败家子的嘴巴虽硬身体却很诚实。
韩怀义背着手伸出脑袋凑去,然后他清晰的看到那张银票上的一千两字样。
“怎么样,二少爷。”石金涛问。
韩怀义嘿嘿一笑,这就去拿笔墨。
石金涛和刘德成顿时期待起来。
但败家子转眼却犹豫了。
韩怀义忽然皱起眉头把合同往怀里一收,然后很为难的道:“不行,这事我不能瞒着我大哥,这世上就我们兄弟俩个了,我得和他商议商议。”
石金涛瞬间急了眼:“你还商议什么呀,你是不是还要加价?我告诉你你做梦!”
“不是钱的问题,这钱我拿了不舒坦。”韩怀义摇头晃脑满脸的纠结:“我得回去和我哥商议下,你明天再来吧。”
“你。。。”石金涛被他气的无语,只能求助的看向刘德成。
刘德成正要说话,韩怀义对他眼睛一瞪:“你滚边上去。”
然后他冲石金涛道:“你容我再想一想。你现在别逼我,少爷我脑子有点乱。”
石金涛见他态度坚决,气的只能跺脚走人。
刘德成看到这种情况也不知怎么办了。
谁知石金涛才走,韩怀义就对他坏坏的一笑:“石金涛这老东西这么急着想买我家的船,这价格肯定低了。别看少爷我不懂生意。这就好像那些粉头和客人欲拒还迎一样,我得晾着他一把才行。”
闻言刘德成也是醉了,忙很忠心的道:“少爷,你可别晾黄了事情,到时候石金涛一急眼找上你哥,那可就没你的份了。”
韩怀义冷笑道:“你真当老子傻?我大哥是绝对不会卖船的,所以石金涛才会私下来找我。”
原来你知道。
刘德成微微一惊,韩怀义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彻底放心了。
韩怀义老有理的问他:“我背着我大哥做这破事,回头肯定要被我大哥打骂,他给我一千两就成了吗?我和你说,你等会就去把我的意思告诉他,我要这个数这事才算成。”
韩怀义说着伸出只手,坚定无比的道:“一千五。”
刘德成本就是个内奸,所以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用自己跑腿。
听完韩怀义的安排他先是阵心虚,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我难道要少了?那两千,对,就两千。”韩怀义拍板了:“你赶紧去,说完就回来,我等会叫点酒菜咱们好好的庆贺下。”
说着韩怀义又想起个事:“不管老周多烦人,他侄儿祥生今天救了我,所以晚上也叫上他们吧,但你在桌上可不能说漏这事啊。”
刘德成心想我还要你提醒啊,我还怕你说漏呢,不过他也因此觉得韩怀义是在诚心败家了。
韩怀义然后就跑码头外的饭店叫酒菜去了。
看着这败家子一边走路一边哼曲的模样,刘德成暗暗呸了口,走到老丁的面前低声说:“你怕什么,你没看他那废物样子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他说扣你的钱我给你就是。”
看上去老实本分的老丁闻言猛点头,然后八卦着问:“刘管事,刚刚二东家这是?”
“管好你的嘴巴,不该问的不要问,回头自然有你的好处。”刘德成眼中闪起道凶光,他一字一句的对老丁道:“要是你多嘴传话坏了石掌柜的好事,按着他那性子他能饶你?”
老丁想到市面传言石金涛的阴毒,顿时不寒而栗连连和刘德成保证自己不会说出去的。
其实他之前离的有些远,也没听到太多就是了。
接着他求告管事说:“刘管事,我来的匆匆忙忙的东西都没带全。”
“明天来吧。”刘德成无所谓的一摆手,老丁一听大喜撒腿就跑。
刘德成也就往石金涛那边去。
不久后韩怀义叫好酒菜,在回码头的路上还遇到了老丁,老丁心虚的孙子似的喊他:“二少爷。”
“怎么回去了。我不是要你赶紧把码头修好的吗?”韩怀义很激动的问:“你把少爷我的话当放屁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丁诚惶诚恐的把没带全工具的理由一顿说,韩怀义才放过他。
老丁走了段路后回看韩怀义的身影,呸了口。
但他心中也因此轻松了下来,因为韩怀义显然就没怀疑什么。
等韩怀义来到货栈,周阿达看到他理都不理起身就走。
老管事这次是真被败家子伤透了心。
韩怀义装的气呼呼的也没叫他,只在心里想晚上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
就这样当饭店将酒菜送来后,祥生和阿宝也来了,接着刘德成便喜笑颜开的回来和韩怀义挤挤眼:“成了,他答应了。”
韩怀义大喜,立刻先饮一杯。
祥生和阿宝不知道什么事也不敢多问,只管拘谨的吃菜。
几个人正吃喝呢,周鱼儿忽然一蹦一跳的回来,之前她被父亲支走给少爷换衣服,她就先回家了。
这年头的少女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春困很重。
不知不觉她都睡到天色都黄昏了,才连忙跑来要给爹爹烧菜做饭。
谁知她来后发现阿爹不在,表哥和少爷还有讨厌的刘德成却在那里喝酒。
周鱼儿见人多,加上有她讨厌的刘德成不由手足无措。
韩怀义很喜欢这个单纯的丫头,哪怕在他“浪荡”时期也对她很不错。
见她来了,韩怀义就习惯性的招呼道:“鱼儿,坐下一起吃吧。”
“我不吃。”周鱼儿蚊子哼哼的摇头,赶紧躲进屋。
刘德成酒意上头和她咋呼道:“少爷叫你,喊不动你是吧。”
周鱼儿吓一跳更不敢吭声了。
韩怀义忙拉住他:“来来来,我们喝我们的。”
又折腾了会儿,刘德成想到周阿宝今天偷账本要针对他的事就起了肝火。
他便忽然起身往屋里跑,韩怀义问他干嘛,刘德成也不说话屋里忽然传来周鱼儿的惊叫。
韩怀义忙和祥生阿宝跑进去。
只见刘德成死拽着少女的手往外硬拖,他的爪子勒在周鱼儿白皙的手腕上,都能看到深痕。
周鱼儿疼的花容失色眼中带泪,而刘德成还在骂骂咧咧:“小贱货,少爷要你陪喝酒你不给面是吧。”
世上最垃圾的人,就是拿人家大人没办法,却拿人家孩子出气吧。
祥生和阿宝气的上去拉他,但刘德成明显喝上头了脾气大的很,居然要动手打人。
韩怀义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只能找个理由,也是借题发挥的上去揪住这狗内奸噼里啪啦两耳光,破口大骂道:“撒手,老子的女人你也敢碰?”
室内人等一下呆住,眼中带泪的小丫头都晕了。
少爷说我是他的?
还有人家不是女人!
“反了你了。”韩怀义宣布完主权又给刘德成一脚。
刘德成顿时酒醒忙要解释,韩怀义却直接去货栈那边找割绳子的刀了。
刘德成晓得他的狗脾气上来之后真的会砍自己,这厮赶紧落荒而逃。
韩怀义在后面拿着刀子一阵猛追,他实际上是想把这厮赶远点方便等会做事,但刘德成不知道啊。
他给吓得什么似的头都不敢回只管嗖嗖的疯窜。。。。。
片刻之后,韩怀义提着刀回到码头,发现货栈门口一地的狼藉。
因为桌子都给人掀翻了。
货栈内传来老周的怒吼:“居然欺负到我女儿头上来了?”
接着他就是阵蹦跶,老周显然是真急眼了要去找刘德成玩命,但祥生和阿宝拉着他。
周鱼儿也在哭:“阿爹,少爷打他去了呢。”
周阿宝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更气,叫道:“少爷少爷,你和你家少爷过去吧你。你知不知道那个败家玩意。。。。”
正嚷嚷着的周阿宝忽然觉得不对,他猛回头。
韩怀义靠在货栈的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里还拿着把在洋油灯下明晃晃的刀子。
老周毕竟是跟着他父亲的老人,心里哪怕再恨他看不起他,当面却从没说个不字。
这会儿见韩怀义听到自己的话之后,老周的气焰本能就有些消了。
韩怀义却在笑:“继续说呀。”
顺便还很二流子的对周鱼儿吹了个口哨:“嘘——”
吹口哨大家都知道,就和飞吻似的。
周鱼儿虽然小也懂少爷这动作的暧昧,再想到他之前和刘德成说自己是他的“女人”,小丫头立刻羞的不知道什么了,慌慌张张就转身。
而老周一看这还得了,跺脚道:“二少爷你。。。”
“我怎么了?”
韩怀义将刀子往室内一丢,回头看看四周确定没人,他才道:“我说我从前年起,所有的事都是装的你们信吗?”
你逛了三年的窑子,现在说自己是装的,谁信啊!
韩怀义也没求他们信,口碑坏了要补回来,难哦。
他接着就和老周还有祥生阿宝道:“都坐外面来吧,这么说话才没人能偷听得到。”
然后这厮又很派头的一嗓子:“咳,鱼儿给少爷我泡茶。”
小丫头咬了咬唇,很想罢工但还是去了。
外面的日头虽然西斜,光线却还好。
韩怀义说完就先出了去将桌子扶起,又拿扫把将些东西都甩边上去。
祥生见状忙上前抢过他手里的扫把一顿弄。
阿宝就殷勤的去擦拭桌子。
只有老周愣愣的看着。
半响后,当韩怀义往下一坐,鱼儿把茶上好。
不肯坐只肯站在他边上的老周就憋不住了问他:“二少爷你这是要唱什么戏?”
“我暗中看了三年了啊。”韩怀义死死扣着自己过去所有的浪荡都是不得已,然后继续道:“这韩家码头上,也就你们一家子值得信任,今天我当众那样委屈你了啊,老周。”
后世的人也许不能理解。
如老周这样从韩怀义的父辈时代起,几十年都在韩家的老伙计,对于被主家认可会是如何的感受。
尤其认可他的,居然还是这个败家子!
老周一听韩怀义这话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但他刚要说话,韩怀义就先道:“少爷我将账本给他是因为怕打草惊蛇。其实那账本早在少爷我的脑子里了。”
他接着说:“老周,你且看看这是什么,但是你要答应我,这个不能撕掉,因为这是证据。”
然后他才将石金涛的那份合同拿出来。
老周拿起合同看时,韩怀义冲祥生和阿宝笑道:“想不到吧。”
这厮继续编着:“少爷我装的像不像?”
祥生一根筋的道:“想不到少爷这么厉害,我当时还以为你。。。”
周鱼儿也在边上佩服的看着少爷,心想少爷装死装的真像呢,还会吐水草。
“真昏过去那么久的话哪还救得活了?”韩怀义大言不惭着。
老周将合同看完后,他强忍着愤怒也忍着惊讶,把合同放回桌上又规矩的后退站好。
韩怀义便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对他道:“我等了三年,哪怕漕运败了大哥病了我都忍着,直到今天石家终于露出马脚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拿那账本会打草惊蛇吗?”
老周和他家丫头,还有祥生阿宝懵逼的看着完全陌生了的少爷,齐齐摇头。
“石金涛买通刘德成,在我大哥病倒时故意灌我的酒,然后秘密安排人将那边的木板都松动,导致我落水。要是我死了,韩家暂时就没人站着了。你这直性子的人又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那韩家转眼就会姓石!”
老周等人一听大惊失色,韩怀义抬起手来:“别叫唤,听少爷我说完。”
“是。”老周深吸了口气,示意丫头给少爷添茶倒水。
“如今收购合同在手,听刘德成的话撬动木板的人我也查出是谁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拿下那个人然后通过他的口供拿下刘德成,再通过刘德成的口供去收拾石金涛。”
韩怀义说完之后站了起来,盯着祥生阿宝:“你们可愿意帮少爷我把这种勾结外人陷害东家,谋财害命的家伙抓住?”
都不需要祥生说,老周就在卷袖子:“少爷,我们都陪你去。”
韩怀义一笑:“有他们就够了,不过我还要麻烦你件事。”
说着他带老周走进室内,抓起两个挂钩冲老周道:“把这两个分开钉两边的墙上,等会我有用。”
“少爷,到底是谁帮刘德成害你?”老周拉着他问,韩怀义反问他:“你这几日看到谁在那边修码头没?尤其昨天!”
老周琢磨了下脸色一变:“老丁?我昨儿晚上看到他走过去,那时天都黑了,想叫他的他却已经走远了。”
“那不就是了,尤其今天我故意发火,刘德成立刻叫他来。”韩怀义呵呵起来:“本来呢我还想万一不是老丁呢,现在你这么说不就彻底对上了吗?”
这会红日已经西坠。
韩怀义说完就带祥生和阿宝隐入夜幕中。
他走后周鱼儿雀跃的和她爹说:“少爷真厉害!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
“是啊。”周阿宝也很惊讶,因为刚刚的韩怀义安排分析事情时的本事,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且韩怀义当时身上有股迥异于从前的气质。
少爷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老周心想:“我听说书的说什么一鸣惊人,莫非少爷这样就是一鸣惊人?要是老爷晓得二少爷变得这样多好。”
此时此刻石金涛正在家里咬牙切齿。
韩二那个败家子倒还有些脑子,居然把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因此又多敲了他一千两银子。
如此说来,他要拿下韩家的船合计就得用到五千两银子。
这还不算韩家老大晓得老二背着他画押后,反手会弄出的波折开销。
亏了啊!
可是石金涛已骑虎难下。
如今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扬州市场就这么大已经容不下两家并存。
他要是再和韩家耗下去的话,两家就会一起死。
外人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清楚,信义和虽然日落西山了,他的昌隆记其实也只是艰难支撑。
五千两啊,这可是他很大的一部分流动资金。
他不知道的是,这会儿韩怀义已经让看上去机灵点的阿宝将老丁骗了出来。
老丁住的地方是扬州城北的丁家庄。
一村几十号都是他的本家人,进去弄他肯定不行。
所以韩怀义让阿宝找老丁干点私活,有钱赚的那种。
财帛从来动人心,何况老丁做梦想不到韩怀义那败家子能和苦力能有什么交集。
他和寡妇有交集老丁都不奇怪!
老丁这就很爽快的拿着工具起身跟着阿宝走,结果等他跟阿宝才走到码头附近,就给韩怀义和祥生从后面堵住了。
谷雨这天的下弦月,清冷的照着运河。
老丁看这场面就晓得不好,他白着脸紧张的道:“少,少爷。。。”
“知道少爷我为什么找你吗?”韩怀义说完一拳上脸,老丁顿时惨叫起来。
韩怀义随即让祥生他们将他捆好堵口,用根木棍穿起挑回了货栈。
然后他当着目瞪口呆的周家父女的面将老丁挂在了挂钩上。
韩怀义随即拿起刀来,摁在老丁的腰间道:“把刘德成怎么交代你办事的,一字不漏的说清楚我就饶了你,要不然今儿老子就把你绑上石头沉河!”
被堵住口吊着的老丁涕泪交加呜呜着猛点头。
韩怀义却不放过他,要鱼儿转头后利索一刀捅进他的大腿冷笑着道:“少爷我先收点利息!”
看着他捅人时坚毅的侧脸,周阿宝紧张的手都在抖。
他知道韩怀义的这种行为,是老爷和大少爷永远做不出来的。
可周阿宝的心中却对败家子生出股前所未有的信心来。
因为在这个世道,不狠,不行的啊!
说起来韩怀义过去虽然吃喝嫖赌打架斗殴,但坏名声也是有些用的。
就好像刘德成虽然在背后算计他,但韩怀义一发火他本能就怕。
哪怕是石金涛这种阴狠的人,当面都不敢和这个败家子起什么冲突。
一是不值得,二是韩怀义一根筋起来不要命。
这是扬州城的人都晓得的事情。
所以给他捅了一刀的老丁这就崩溃了。
等韩怀义扯下他嘴里的破布,老丁便利索的交代起来。
他说昨天下午刘德成叫他去了家里,给了他十两银子,要他趁天黑时悄悄的将码头上的些木板钉子都拔掉。
老丁自然问他要干什么,刘德成便告诉他,准备坑韩怀义一把,让他出个丑。
边上的周阿达听到这里情绪激动的道:“放屁!这是让人出个丑吗,喝了酒从这么高的码头上摔下去,要是磕碰到那些木桩不是要人命吗?”
老丁慌忙辩解:“小人真的只以为刘管事只是要整一下二少爷啊。”
“他让你吃屎你也吃?”
周阿达还要说,韩怀义见他抓不到重点不满的皱起眉头道:“周管事,要不这件事由你来问,少爷我现在回家去睡觉怎么样?”
周鱼儿见他不高兴了也赶紧拉了下父亲的衣角。
周阿达一下反应过来,不由尴尬的和韩怀义道:“二少爷,我刚刚是实在听不惯。。。”
“你听不惯有用吗?你听不惯能改变他们对我家的算计吗?”
韩怀义见他还在絮絮叨叨一下烦躁了,提高音量冲他道:“我现在要赶紧问清楚情况,然后去抓刘德成!要是再墨迹下去让那厮听到风声跑掉的话,你来负这个责吗?”
周阿达被他怼的嘴唇都在哆嗦,但也晓得自己不该插嘴,只能憋着。
韩怀义其实也是想借机树立自己的权威。
于是他继续道:“少爷我之前已经和你讲了,那三年,整个特么的三年少爷我都在装,这叫卧薪尝胆!少爷我等的就是今天。既然你已经知道我那样都是装的,就收起心里面对我的看不起,好好的听东家的安排!不要学这种货色,对我阳奉阴违!”
“我。我没有。”周阿达瞬间慌了。
“我知道你没有,所以我才在这里。”但韩怀义强调:“不过老周你再这么没规矩,那我马上就去找石金涛把家当都给他,换来的二千两银子分一半作为你多年的辛苦赔偿,大家散伙拉倒!”
周阿达顿时脸色惨白,室内的其他人也都被韩怀义震的再不敢吭声。
韩怀义回头对老丁一耳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一想,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
老丁被他吓得狗似的连忙摇头,拖着哭腔说:“小人真的只知道这些,刘德成就算有什么算计也不会和小的说呀,小的猪油蒙了心,不该贪图银子算计少爷。。。”
韩怀义便道:“等会刘德成来,如果他的交代和你的对照不上,你们就只能留一个。”
老丁连忙赌咒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还说他要是晓得刘德成要害少爷性命的话,他绝对不敢参合,并会来报信云云。
韩怀义信他个鬼呢,直接将他的嘴巴堵住,然后他回头拍拍周阿达的肩膀,缓和了口气道:“你是韩家的老人了,我信你那你也得信我,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
但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周阿达:“等会你就先把这里的门关好,你带鱼儿躲屋里就行。我去和刘德成说你跑了,骗他过来查账害你,他肯定会来。”
被他一顿教训的周阿达赶紧从命。
在韩怀义走后他就依言先关了门,甚至在帮丁木匠包扎的时候也不和对方说一句话。
但老周忙完之后,他就开始拿个凳子坐在货栈门后的黑暗里抹起眼泪来。
因为这老头今天已经被他家少爷盘的不行了。
周鱼儿见状忙蹲在他身边安慰他道:“爹,少爷的脾气就那样,您别往心里去。”
“我哪是和少爷计较,我没有哎。”老周嘴硬着。
周鱼儿就说:“少爷真变了呢,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
“是啊。”周阿宝眼泪汪汪着:“可是他就算发火,也不能拆了家要我走啊,我在韩家都一辈子了,我能去哪儿啊我。”
原来老头子心里还是有委屈的,周鱼儿赶紧哄他:“少爷刀子嘴豆腐心,他才不会呢。他要是敢赶我们走,我,我就和他哭去!”
老周看看女儿傻兮兮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心气也就顺了些。
这时韩怀义等人已经来到了扬州城外。
刘德成的家就在城内北门边上不远。
他正和祥生还有阿宝叮嘱,让他们躲在路边藏好。
祥生和阿宝这两人才目睹他发作的可怕模样的,赶紧猛点头表示什么都听他的。
“我和他走过去之后,你们再出来,但不要跟太紧,也别发出声音,除非他想跑。”
“是。”
韩怀义又想起一事,和祥生道:“等会要是听到刘德成说鱼儿的些不好听的话,你也得给我忍着,知道吗?”
祥生一下就懵逼了。
韩怀义没法和他解释自己的手段,只能把脸板着道:“要是你坏了我的事,别怪我收拾你,总之你等会听到我和他说的话都是假的,目的就为了骗他,晓得吧。”
说完韩怀义就往城内去。
阿宝赶紧拉着懵逼的祥生先躲好,祥生还在纳闷呢,少爷你抓刘德成关我妹妹啥事啊。
作为信义和的码头管事,近年来还收了两份月银的刘德成的家境自然颇好。
他所住的地方虽然说是在北墙根边上,但扬州城其实都不算有城墙。
这段墙还是明代留下的,既低矮也残破。
因此根本不会遮挡住他家的阳光。
韩怀义来到他家门口后,看着这间三进的院落,褐色的大门上油漆亮堂。
那两个铜做的兽头门环在月色下就如金子似的耀眼。
韩怀义想到账本上体现的些问题便冷笑起来,抬手就砰砰砰的砸门,同时扯着嗓子鬼叫:“老刘,老刘啊你人呢?”
今天被他砍跑的刘德成回来后自己整点酒,骂了会儿娘,现在正迷糊着呢。
他忽然听到外边这阵动静,一骨碌爬起来再听居然是韩怀义的声音,刘德成顿时傻眼了。
都已经这个点了你来干嘛,你难道还要打我?
韩怀义在嚷嚷:“老刘你在不在,我翻墙了啊,你家没狗吧。我和你说赶紧起来啊,出事啦。”
左邻右舍都被他吵醒,刘德成隔壁的青皮宋三是个小户人家的光棍,床就对着街。
他披衣起来冲韩怀义道:“二少爷,怎么啦?”
韩怀义说:“嗨。我家货栈管事卷钱跑了,妈的巴子的,老刘!”
刘德成听到这话晓得他不是来打自己的,赶紧起来开门。
下午才抽过他两嘴巴,又拿刀追杀了他半天的韩怀义就和没事人似的,一边推刘德成进屋一边说:“赶紧穿衣服跟我走。”
“老周跑了?”
“我晚上不是没事做嘛,就跑过去想找鱼儿玩玩的,谁晓得!”韩怀义一拍大腿:“奶奶的,你赶紧和我一起过去吧,我得查查少什么东西没。”
这时他身后响起个声音:“二少爷,还需要我帮忙啊。”
韩怀义看了看跟进来的宋三,当机立断道:“换衣服跟少爷我一起去,回头有你好处。”
刘德成本就没想太多,见他还叫宋三一起去更以为老周真的跑了。
于是三人很快就出城往码头来。
在路上韩怀义见左右没人了,便大骂老周,然后和刘德成说:“货栈那边有事没事都给我整出点东西来,然后去报官!”
刘德成和宋三都很意外:“报官?”
“对啊,他不是跑了吗,我晓得他老家哪里的,咱们报官告他个偷窃。到时候,我再往衙门里使点力,嘿嘿,鱼儿那丫头就成我的奴婢了是不是!”韩怀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无耻算计。
刘德成捂着脸跺脚:“少爷你早说,我下午也不会去碰她呀。”
宋三一听,就和刘德成道:“哟,你在二少爷前面抢了那个鱼儿的头筹?”
刘德成慌忙摆手:“别鬼扯,下午我见少爷叫她陪酒,她不肯我就去拽她。结果少爷打了我。我这才晓得少爷对她有心思。”
宋三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的嘛,我记得那个鱼儿丫头蛮好的,怎么会看上你。”
刘德成闻言大怒:“我怎么了?她老子都要坐牢了,要不是少爷要下手,我就不能收了她?”
韩怀义很护食的冷声问:“你又欠打了?”
刘德成立刻熄火。
宋三笑的打跌时刘德成赶紧拍韩怀义马屁道:“少爷好眼光,鱼儿那小娘们别看现在不起眼,长开了绝对是有胸有屁股的那种。嘿,你没见过鱼儿她娘吧,她配老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要是跟了我的话,都不会那么早死。”
夜深人静,他们的扯淡声传半里。
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阿宝偷撇祥生黑乎乎的脸,也是醉了。
他心想二少爷也真够可以的,居然拿这种借口骗刘德成出来。
但他转念一想,二少爷唯有这么说才适合他那脾性啊。
败家子嘛,家里出事不要紧,管事跑了不要紧,管事的女儿跑了?
那还得了!
那可是大事,那绝对得弄回来才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