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甬道中,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变大,伴随着几道乱闪的手电筒的光芒,剧烈的喘息声随之也传了过来。
噗通。
人倒地的声音传了过来。
电视剧中此时常常会出现的安慰声,鼓励声并没有,只是隐隐的听到拳头打在身体上所发出的沉闷响声。
听声音,这拳头的力气很大。
打在身上应该很疼。
不过,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听见求饶声。
可能打人者也累了吧,五六拳之后,就停了下来,黑暗的环境中,只有被压抑到极点呼吸声。
几分钟之后,脚步声再一次的响起。
但是这一次,一个嘶哑并且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别…别…放弃我弟弟,带…带…他出去。”
瞬间,手电筒的光芒全部都汇集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一张血肉模糊,鼻青脸肿的男性脸庞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只见他刚刚张了张嘴,一股股的鲜血就不停的涌了出来。大口大口的血沫子顺着嘴角往外淌,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好像要再说出什么话来。就在此时,一只脚快若疾风般的踢了过来,狠狠的揣在了这张脸庞之上,将那还没有说出的话连同满嘴的鲜血全部都塞回到了那个人的肚子里。
那个男人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此时才松了一口气,相互看了一眼后,却发现大家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都是满脸惊惧的样子。
刚才那个踹人的,好像就是这些人的头领。
蹲下去伸出手摸了摸晕过去的那个人的鼻息后,嘴角微微咧起,一脸的讥诮。刚想张张嘴说些什么,不过好像又记起了某种禁忌一般,急忙又闭上了嘴。
接着又从那人的腰里摸出了一柄样式古朴,寒光四射的短刀,拿在手中看了好一会后,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一挥手,就带领着众人转身就向着另一个方向极速的跑了过去。
等到手电筒的光芒散尽,黑暗又再一次的将这里占据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而这个时候,那个男人也好像清醒了过来。
顾望四周,明白自己是被抛弃了之后,整个人都认命了。
听到那些令人骨头缝都感觉到冰冷的悉索声,缓缓的站了起来,靠着墙壁,双拳紧握,怒吼一声后就向黑暗中扑了过去。
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短短几分钟之后,整个人就好像要被黑暗吞噬掉一般。临死之际,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嘶吼在整条甬道中回荡不绝。
那群人仍在不停的奔跑。
那声嘶吼每个人都听到了,惊惧使所有人的脸颊都在颤抖,但是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只是闷着头,机械的不停的向前迈着双腿。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疑问。
真的能够逃出去吗?
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但是到现在仍旧在这个鬼地方疯狂的兜着圈子,根本看不到一点活命的希望!
不知道跑了有多长时间。
只知道这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倒了下去。
自从看到头领将手下的最后保命武器都抢走后,那些倒下的人也仿佛认了命一样。
没有苦苦哀求。
也没有做什么疯狂报复的举动。
只是躺在那里,等待着光芒消失之后,自己被那黑暗完全的吞噬掉!
头领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身边那些残留的人。
心中无比的苦涩。
每一个人眼中都没有了丝毫的斗志,有的只是迷茫以及对生命的渴望。
……
这一次的运气不错。
当头领带着手下再一次的转了几个圈之后,在众人都即将全部崩溃之际,一道刺眼的光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成功了!
这次终于能够活下来了!
所有的人,看着那光。
心中激荡不已。
每个人都不敢相信。
在抛弃了自己所有的朋友,所有的兄弟,以及最后的那么一丝人性之后,竟然能够活下来了吗?
从来没有感觉到阳光是这么的温暖。
从来也不知道,这山间的泉水竟然如此的甘甜。
活着真好。
每一个人都扑倒在草地上,尽情的翻滚着,嚎哭着,歇斯底里的抒发着逃出生天的激动。
然而此时,有几个人影从无尽的甬道中走了出来,最后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停下了脚步。
为首的那个人手中紧握着一柄短刃。
而这柄短刃,样式竟然和刚才头领拿走的那一柄几乎完全相同!
这个人站在黑暗之中,看着那些在如山一般的骸骨堆中翻滚的众人,双眼中充满了解气的痛快和怜悯眼神。
这些人已经彻底的没救了。
那原本代表生存希望的光明,这个时候就像是恶鬼手中的索命铁链。
不过就算有救,那人影也没有丝毫想要出手的意思,只是在那里旁观,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所有的人在滚动中慢慢的没了声息。
慢慢的转身,再一次走进了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
啊!
一声低呼。
浑身冷汗的苏建,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那一双双祈求而又麻木的眼睛,再一次的出现在他的梦中。
这样的噩梦。
他已经做过了很多次。
缓缓的擦了一下冷汗,轻轻的解开睡衣的扣子,看着心口处那一小片若隐若现的血丝,禁不住苦笑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
这三年当中,他找了国外最顶尖的医生,也找了资格最老的中医国手。
拜托过泰国降头师,也去和生苗寨子里的下蛊高手喝过茶。
但是都没用。
没有一个人能够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他已经彻底的绝望。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因为这东西到最后会让人变成什么,三年前的那次经历中,他见过了太多次。
这见鬼的玩意!
低声咒骂一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就下了床,顺手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趿拉着鞋子,向着庭院中走去。
冰凉的井水在脸上胡乱的泼了几下。
牙刷随便的在嘴里捣捣。
相当随意的洗漱之后,冒着漫天的星斗,晃晃悠悠的走进了院子西边的一座小屋子里。
这是一间小超市。
一间坐落在村子里再简陋不过的烟酒杂货铺子。
很简陋。
简陋到可以说得上寒酸。
伸手打开门头灯。
在那橘黄色的昏暗灯光中,苏建搬出了一张躺椅,就那么随意的躺了上去。然后就静静的看着仍旧笼罩在黑暗中的群山。
苍茫的黑夜中。
一盏灯。
一张躺椅。
一个人。
无尽的颓废中,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八月廿五。
秋分。
山区有大雾,微冷。
天已经亮了,不过太阳却隐藏在厚厚的阴云之后。
苏建就那么呆呆的坐着。
整个人就像是雕像,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在重重的露水中,迎来了又一个的黎明。
今天的群山,与往日截然不同。
连绵的秋雨化为阵阵的雨雾,就像是一笼白纱笼罩在山间。丝丝的白雾,或翻腾,或流荡,使得整片山脉云蒸霞蔚,宛若仙境。
很美。
也很有意境。
苏建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浑身的骨头发出了咯嘣咯嘣的声音。
按照那名中医国手的嘱咐,三年来平心静气的修养,使的那片血红细丝没有什么变化。虽然没有变小,但,也没有增大。
这,可能是到目前为止,无数的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了吧。
“小苏又在练气功呢?”
一名早起准备进山的村民看见苏建的架势后笑着打着招呼道。
苏建懒洋洋的横了一眼,懒得说话。
村民也能理解。
五年前大家都得到了消息,老柳一家全部遭遇了不测。
遇上了这样的大不幸,以前那个坏小子现在变得如此沉默好像也能够理解。
毕竟老柳一家对苏建的好是全村人都知道的。
从三年前刚回来到现在,苏建每天做的就是呆在那间小超市里,躺在那张逍遥椅上看山景。
与人交流,能点头就不说一个字儿。
他懒得动弹;
他懒得说话;
甚至就连他的那间杂货店里都竖着一块相当醒目的大牌子,上边不仅标着支付宝微信的二维码,还写着自己找钱四个大字。
久而久之。
大家也就习惯了苏建的沉默。
看到以前那么活泼开朗的大小伙子变成了这个样子,村里的人都觉得有点心疼。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更是母性大发,每天也都力所能及的照顾一下苏建的生意。
可也就能够做到这么一点了。
毕竟村里的人也都不富裕。
看到苏建回到店里中一次的窝进躺椅里,村民也只是笑笑不说什么。顺手拿起自己常抽的烟,然后把钱在苏建的面前晃了晃后,就扔进那个大纸盒里。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一切都是那么的习惯。
……
刚出门,就看见有一辆车飞也似的从村外开了过来,甚至进了村子也没有减速,就那么呼啸着冲到了柳青这家杂货店的门口,一个干净利索的甩尾,险险的擦着村民的身边停了下来。
几位穿着干练的年轻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在路过村民边上的时候,不过是横扫了一眼,那原本愤怒无比的村民顿时就蔫了,甚至还有种憋不住尿的感觉。
那年轻人的眼神实在是太冷了。
冷得像冰!
不过最后从车里走出来的,却是一位头发花白,但是看起来相当精神的老人。
几个大活人站在门口,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够看得见。
更何况苏建就窝在躺椅上。
想不看见这些人都难。
他没有说什么。
不过眼睛中却是透露出了一丝丝的不耐烦。
“起开,别挡着我看风景,我不想说第二遍。”苏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浑厚中带着一点慵懒,不过话的意思却很嚣张。
“在下……”
话未说完,屋子里就传出了摸索东西的声音,然后就见一道道红白相间的光直接飞了出来,准确无误的砸在了那几名年轻人的头上。
三瓶农夫山。
嘭,嘭,嘭,三声闷响。
三名壮硕的年轻人瞬间就晕了过去。
“苏老弟,你这样……”
一道绿色的光芒又从超市中闪出,带着撕破空气的呼啸,又快又急的擦着老人的白发就飞了过去,啪的一声砸在路对面的墙壁上,闪耀着绿光的玻璃碴子溅射的到处都是。
“一个问题十万!现款现结!”
嘎嘎作响的十沓子毛爷爷像变戏法一样出现在老人的手中。
苏建看了看那个面带微笑的老人,又将目光放到了那厚厚的毛爷爷上,沉吟了很久方才放下了手中的酒瓶。
“进来吧。”
细雨微蒙。
满院子跑的鸡这个时候都进了笼子里,缩着脖子在架子上卧着。
原本满村乱跑的大黄狗,现在也是一个个的钻进自己的窝里,趴在地上,打着哈欠,美滋滋的享受着凉爽的天气。
院子当中摆放着一张已经看不出漆色的方桌。
边上是两个用行军带扎成的小马扎。
桌子上也没有什么精美的茶具,有的只是两盏黑黝黝的粗瓷碗。
碗中只有橘黄色的栀子茶。
“说吧。”
苏建坐在那里,端着茶碗,慢慢的喝着。
“当年那个山洞里是不是真的就你们几个人活了下来?”老人犹豫了一会后,好像是下了半天决心才张口问道。
说完后,老人全身肌肉紧绷,大有一言不合立即出手的架势。
当大家亲眼看到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雇主被活活打死时就明白,苏建这小子受了天大的刺激,恐怕已经疯了,连带着这个山洞已经成了他的逆鳞。
提及者,死!
这一点老人比谁都清楚。
因为当时他就在现场站着,亲眼看着眼中不带一丁点活人气息的苏建,就像是恶鬼一般挥舞着拳头,一拳一拳的砸在雇主的脸上,最后将其打的脑浆崩裂。
那场面,就连他这样的老江湖都觉得头皮发麻。
那山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敢问这个问题。
只知道进去的三支队伍,八九十号人,到最后只有五个人活着逃了出来。
但是今天他却有不得不问的原因。
“老黄,当年从那鬼地方出来的都有谁,负责接应的你不会不清楚吧?这个问题你也会花十万来买?”
出乎老黄的预料,原本还想着可能有一场亡命搏杀。
没想到苏建竟然如此轻易的就作出了回答。
这让老黄感到了一阵兴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我知不知道真像根本不管用,委托人需要从你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那么问题二,你怎么证明?”
苏建皱了皱眉头,慢慢的站了起来,来回打量了老黄几下后,笑了笑。
“喏,王闯他们几个人你不会联系不上吧?这东西应该可以证明,借给你,为期三个月,一样是十万,怎么样?”
苏建随手掏出一柄连鞘短刃,在手中抛了抛之后,直接就扔到了老黄的手中。
老黄将短刃拔出来,看着寒光四射的锋刃满心欢喜,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成交!不过问题三,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放在桌子上的,是一枚玉石片。
不大。
基本上也就是个五六平方厘米的样子。
玉质也很一般,看着就是最普通不过的青玉而已。
可如果说不寻常?
可能就是上边装饰的花纹吧?
那充满美感的卷云纹整整齐齐的镌刻在玉石片的边缘处,看着就很有年头的样子。
这东西是什么?
其实苏建和老黄心里都清楚。
看着好像很有年头,但其实除了历史研究上有一些价值之外,其本身并不是很值钱。
因为,这不过是玉覆面中的一个组件罢了。
而所谓的玉覆面,其实就是先秦时期,比较有身份的人死了之后,其家人会用废弃的玉石边角料打制而成的一种丧葬用品而已。
将玉石片片打磨成五官的样子之后,就镶在一块布上,最后放在去世人的脸上。
一般来说有六片,十八片,三十六片,六十四片这几种规格。
不过也有可能会出现其它的款式。
这玉覆面,另外一个名字,就叫做瞑目。
嗯,死不瞑目这个成语中的那个瞑目,说的就是这个玩意。至于这东西究竟有什么涵义,中国的学术界里到现在也没有个准确的说法。
不过大部分的专家学者们都承认的是,这东西应该就像是埃及法老图特卡蒙的那张黄金面具一样,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只有王室以及大贵族这些人才有资格使用。
而至于一般的普通人家?
没几个人用得起,也不敢用。
充其量也就是用一块布盖盖罢了。
苏建吧嗒了一下嘴,用两根手指将其轻轻夹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看了一会就递还了过去。
“很普通的组件儿,从这卷云纹如此圆润的造型上来看的话,你手里的这个应该是夏末商初时期的产物。给你提个醒,你那个二愣子雇主如果想要倒腾这东西的话,最好还是推了吧,太不值当。被逮住不仅要吃枪子,而且还卖不上什么价。
这玩意的行情,以及官方那群人查的有多严你应该很清楚的。你问这个干什么?以你铁口金睛的本事,难道谁还敢质疑你不成?”
苏建说的很无所谓。
老黄却对这个提议视而不问,只是很小心的将那枚玉片收了起来。
好了。
正事谈完,那么就没啥事儿了。
老黄端起了粗瓷碗,一口就将那碗里的栀子茶给喝了下去,抹了抹嘴后问道:
“你很缺钱吗?”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不为什么,就是原本想着这次的交易会很难,甚至咱哥俩会打一架,没想到……”
苏建笑了笑,指了指屋子外的小山村。
“这里的人很好,也很善良。我的身体我知道,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就想着趁着我还活的时候吧,给这里建一座养老院。当年太年轻也冲动,脑子一热直接就把雇主给打死了,所以,该拿的酬劳也没了一大半,这事儿也就拖了下来。
刚才你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给谁说不是说啊,既然现在你来了,那我一来能挣点钱也好去买砖头圈地盖房子,二来也算是还你当初替我柳叔柳婶收尸的这份人情。”
说到这里,苏建站起身,操起边上的茶壶,往老黄的茶碗中续了点水。然后又在铺子里拿了盒烟,拆开后连并火柴一起递了过去。
“老黄,你这是又揽上哪家的活儿了?能把你使唤的团团转,这谱摆的也忒大了点吧?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图啥,以你的身家在世界各地哪里都能活的潇潇洒洒,可你看,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头发都白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一老头!”
老黄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抽出一支烟来,轻轻的放在口中。双手一划,嚓的一声,青烟冒起,一团火苗在那短短的木棍上跳跃。点燃香烟之后,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让香醇的烟雾在肺中回转,好一会后,才轻轻的吐了出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以为我不想退休吗?你信不信?我都跑到墨尔本定居了,还不是被人连拉带拽的给弄回了国内?”
苏建不再问什么。
只是同样点起了一只烟,抽了一口后才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又有人打那个山洞的主意,还嫌当初死的人不够多吗?”
老黄很意外的看了苏建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直接调出了一份文件,打开后,轻轻的推到了苏建的面前。
“看来这三年的修身养性让你成熟了不少,猜的不错,他们想让我再次充当联络人,把当初那批人再次召集起来。不过并不是为了探索那个山洞,而是他们在其他地方找到了这玩意!而对这个东西最有发言权的,恐怕也只有你了!”
手机里展示出来的仍旧是一张玉覆面的照片。
不过。
这张玉覆面和以往见过的那些瞑目有所不同的是,它是由整块羊脂白玉精心雕成。
而两者最大的区别。
就是双方的雕刻风格有着最明显的不同。
寻常的玉覆面完全就是夸张狰狞的代名词,而这个走的却是写实风格。也就是说,这张玉覆面,表现出来的,完完全全就是一张和真人一般无二的脸!
虽然苏建没有亲眼看到实物,但是只看照片,就能够看得出雕刻这张玉覆面的刀工极其精湛,面部的所有细节都在堪称大师级的技巧下一一展现。
并且。
玉覆面边缘处的那一溜圆润无比的云纹,更是清楚的说明了这东西的年代。
殷商初期!
令苏建的手不停颤抖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这东西的历史。
而是这种玉覆面背后所蕴含的含义。
屠戮!
疯狂!
死亡!
“当年炸毁山洞后,我以为你们带出来的那张玉覆面已成绝响,没想到在三年后,又有人拿着这种东西的照片找到了我。”老黄吐出一股青烟,狠狠的将烟蒂碾灭后说道。
苏建则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腹中那翻腾的气血。想了好一会后方才缓缓说道:“当年我打死霍家大总管之后,那玩意就落到了霍家的手里。那么现在他们家恐怕早已经鸡犬不宁了吧?”
“上个月,人送绰号赛宋江的霍东燿霍老太爷在自家书房里死了,不过奇怪的是,他是怎么死的,江湖上连一点传言都没有。
而霍家三兄弟为了争夺东燿集团的掌控权打的连脑浆子都快出来了,对于自家老太爷的死因根本就是不管不问。”
“停尸不顾束甲相攻啊,不过,做戏的成分实在是太明显了吧。”
“可不就是嘛,谁能想象得到,名震大西北的霍家三兄弟为了保命竟然会拿自家老太爷的尸体作伐?更加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一个月后,这张照片就放到了我在墨尔本的书桌之上!怎么样,很玄妙吧?”
“说没说在哪里发现的?”
“豫省,偃师,神女山!”
苏建没有再说什么。
他心里很清楚。
三个白痴都知道答案的问题,谁会付出三十万的代价?
老黄跑到这里来最大的目的应该就是确认自己死没死,另外,这笔钱看来就是雇用自己的费用吧。
只是?
“要我出手的话,这个价钱是不是有些太低了?这么点钱也只能勉强盖个房子胡乱装修一下而已,连最起码的人员,药品,急救设备都添不起啊。”苏建没有再揣测什么,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
“老弟,就这已经是我帮你争取到的最大福利了,毕竟你当年有打死雇主的不良记录。不过那边也算是痛快,说只要完成这次雇佣,他们将会给你追加五十万的薪酬。”老黄轻轻的说道。
苏建赫赫的点了点头。
他也很无奈。
因为当年盛怒之下乱拳打死霍家大总管这件事可是事实,抹都抹不掉的黑历史啊。
“那走吧。”
“好。”
偃师。
神都下辖县级市。
位于中原省中西部地区,南屏嵩岳,北临黄河。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我国最早的朝代夏。而这一地区,也就是传说中的夏王朝的国都斟鄩。
不过究竟是不是真的,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公元前16世纪的某一年。
太阳王子履癸和他的王后妺喜,由于玩心太重,以至于到最后把他老祖宗夏禹费尽心力才弄到手的铁桶江山给彻底的玩没了。
同年,原来只是贩卖马匹的天乙汤,在一众小弟的协助下终于干掉了自家老大之后,觉的这里被履癸建设的还不错,于是顺带手的就把这里立成了都城,史称西亳。
身为国都是很风光,可这也是偃师最后一次以国都的身份出现在史书之上。
再往后,基本上就彻底的泯灭于平凡之中。
神女山,就是苏建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这是一座连地图上都不显示的山名的小山包,距离中岳嵩山不过几十里地。因为在一个很特殊的角度看的话,酷似一个躺在那里休息的女人而得名。
不过,这个名字也就是在当地山民的口中流传。
稍微远一点地方就没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虽然距离嵩山很近。
但是却没有捞到一丁点的好处。
山体为石头,干旱少水,只有薄薄的一层土壤。这样的环境,山上除了长满了那些毫不起眼的荆条之外,只有寥寥几株槐树能够勉强撑一下门面。
要水没水。
要景没景。
除了能开砂石厂卖卖石头子之外,其余的,连一点可值得开发的地方都没有。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这神女山自己穷的也只剩下这个名字比较好听罢了,和不远处的老大哥嵩山相比,简直连乞丐都不如,要啥啥都没,再加上交通极其不便,就算是开砂石厂炸山卖石子儿都能赔的吐血。
所以,这么些年来,也就是在那里一直荒芜着。
不过,今天。
却有了一点不太一样的情况。
在这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极为罕见的矗立着十几顶的帐篷。
蟾宫东升,不过刚刚挥洒出皎洁的月光。
地面上的篝火便已经熊熊燃起。
一群人围在火边,悠然自得的喝着啤酒。这场面,虽然看着很像是个野外聚会,但是如果我们把镜头推近点的话就会发现,此时的场景却有些说不出的诡异。除了篝火燃烧时噼啪的响声以及喝酒发出的吞咽声外,没有任何的谈话声,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
资料很薄,只有寥寥的几张纸而已。
内容也很简单。
就是说那张玉覆面的来历。
很俗套,有些九十年代故事会的感觉。总的来说就是这附近有个村民在这一片割荆条的时候遭遇地陷,在爬出来的时候呢,无意间发现了这枚玉覆面。
不过,这物件在黑市上过手的速度很快,金额据说也很大。紧接着那村民就消失了,听说是搬到其他省市去过逍遥的富家翁日子了。
而雇主在得到这东西之后,于是就有了这一次的探索。
苏建撇了撇嘴,随手就将手中的资料扔到了一边。
像他这样做的,周围还有不少人。
说的真好听啊,富家翁?
大家都是明白人,你拿这种哄小孩子睡觉的故事来当作理由也未免有些太过于敷衍了吧?
另外,这里的所有数据呢?
山体的构成特点呢?
水文构象图表呢?
最后,公安,消防,环保,国土资源局等等这些官面上的衙门都打点好了吗?
别特么的探索刚刚开始,结果兄弟们都被当做盗墓贼给逮进局子里去。
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如果雇主是个业内小白,除了撒钱之外,什么都没有准备的话,那还是赶快回家洗洗睡吧。
跟着这种白痴干活。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道理大家都明白。
所以做法基本上也都相同。
一个个的都在那里微闭着眼假寐,等着雇主过来开始宣布开工,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够大捞一笔。
如果像平常那样的探索这样想倒也没错,可是这次的对象是白玉玉覆面背后的恐怖。
苏建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怜悯。
这些个人。
到最后又有几个能够活着回来的?
三年前的那个鬼地方,可是汇聚了整个外六行中的顶尖高手。然而不过两年时间而已,到最后还不是全部都死在了那个鬼地方?
自己是活了下来,可又有谁知道活下来的代价有多残酷?
自残其身,以毒攻毒。
到现在能够活着站在地面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拎着酒瓶子径直来到了老黄的身边。
扔过去一支烟,就双手抱着头躺了下去。
“老黄,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你说那老霍家和玉覆面之间的关系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不清楚。霍老爷子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人脉极广,三教九流加上外六行的人他认识的不少,而且口风极严。我查了很久,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知道那里有那个山洞的。
就连他的管家之死,对外宣称也是遭遇了车祸。至于玉覆面?除了咱们最后活下来的这几个人之外,恐怕知道这东西存在的不超过一掌之数,而且,这些人中恐怕还要加上霍家三兄弟!”
老黄透露出来的消息并不让苏建感到意外。
而是觉得有些伤感。
当初在那个地方,一百多号人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但是谁能想得到,最后活下来的只有自己和老黄还有三四个兄弟?
“刘哥,周哥,还有李花儿他们呢?”想起自己的兄弟,苏建的头转了个方向笑眯眯的问道。
“刘凤梧就不是个爷们,被他那个相好的洋婆子逼婚,现在谁也不知道他躲在什么鬼地方不敢见人。周子珏回到了青城山,听说这家伙要继承祖业,准备执掌青城山。至于李花儿则是受阿齐兹所托,前两天飞去了美帝那边,帮刘凤梧和他的那个洋婆子说合了。”老黄撇了撇嘴说道。
苏建瞪大了眼,憋了半天没喘上气来。
最后也只能说了句卧槽表示心中的震惊。
这特娘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那王哥呢?这家伙那么爱钱怎么可能会不来凑这个热闹?”
“别提了,王闯这家伙正闹离婚呢,去年双十一他老婆一下子花了十几万,所以,你明白了?”
嘶~
苏建倒抽了一口冷气。
谁不知道王闯是个出了名的抠包?
爱财如命就不说了,一下子花掉了这么多钱,那岂不是要发疯?
“老黄,你在那里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你懂个屁啊,男人挣钱就是要女人花的,这叫情调。活该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个单身狗!”
一个高大的汉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只见他大概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长的虎背熊腰,颇为高大威猛,一双不怒自威的豹眼炯炯有神。
听这口气,不是王闯还能是谁。
“有本事别让你媳妇退货啊,拽什么拽啊。”老黄连头都没回,冷哼了一句。
王闯还没来得及反驳,又有声音从他的背后响了起来。
“你们俩一见面就斗嘴,都这么多年了,不嫌烦吗?”
这个声音很好听,软糯甜美。
不过和苏建欢喜的神情相反的是,周围的那些看热闹的人则是惊恐的往后退去。
李花儿。
人如其名,就像花一样娇艳。
只是这花,是曼珠沙华,象征着死亡。
“就是啊,你们每次吵架都要别人调停,很费精神的,这次一定要你老黄请客。菜可以随意,但酒要好。”
又出现了一个人。
看起来温文尔雅,皮肤白皙,细腻,紧致有光泽。虽然已经是人到中年,但是保养的极好。很有风度,很有教养,一身的书卷气。绝对是身出书香门第,而且还是自幼便接受过最传统的国学教育的那种人。
“花儿姐好,周哥?你不是忙着…”
“那急什么?听说白玉玉覆面重现天下,我这不是想过来开开眼么?嗯,不用等刘凤梧了,他打电话说真的走不开。”周子珏笑眯眯的说道。
齐了。
当年那次事件最后幸存的几个人差不多都来了。
苏建歪了歪头,看着站在篝火边上的雇主,心中愈发的好奇。
这个人究竟什么来头?
王闯就算了,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因为钱而来的。
但周哥可是准备接手青城山啊,未来的一派之尊,就这样被请来钻山洞?这和当年不一样,那时候的他不过是青城山的一名弟子罢了,身份?和当年的那些高手相比的话,根本显不出他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
至于李花儿?
的确是个大美女。
只是,和寡姐一样的美女谁敢亲近她?
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踪迹难寻。
可现在的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等着雇主开始分解任务。
……
山洞。
又是山洞。
苏建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说什么,强忍着心中的不耐径直走了进去。
斜坡。
一个很长的斜坡。
当通过这道斜坡之后,这个山洞的全貌,已经完完全全的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如果没有进来,只是在外边观察的话,真的很难相信,这个一点都不显眼的小山包之下,竟然会有着这样庞大的洞穴存在。
十几米的挑高,实在是有些夸张。
毕竟。
很多举世闻名的大型溶洞的洞口也没有这样高大。
这应该是一条用原始通道扩建而成的甬道,不然的话根本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放眼望去山洞的高度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只是山洞啊,不是特么的隧道公路!
相比较那些人吃惊的样子,苏建一行人的脸上倒是没有惊讶的神色。
只是心里却有了一些疑惑。
实在是太相似了。
这个洞穴和那个鬼地方的甬道布局基本上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高高大大,都是一样的布满了神秘的花纹。以往只会出现在珍贵青铜礼器上的纹样,在这里,连墙角上都镌刻着。而且其工艺,唯恐不够精美,唯恐不够大气。
可以想象,当年这里布满了熊熊火炬的时候,该是多么的壮观。
不过现在,往日的辉煌早已经在岁月的洗礼下消失不见。
留下的,只有着漆黑一片的洞窟。
苏建轻抚着洞壁上的纹样,眉头紧皱。
这真是见鬼了。
两个如此神秘的山洞,一个是豫省,一个在古秦地。
两者之间可是相隔了有五百多公里啊。
就这,说的还是现在地图上两地之间的直线距离,这点公里数放到现在不显什么,可是这山洞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虽然没有确切的年代,但是那张白玉玉覆面可是正儿八经的夏末商初时期的产物。
一千多里地,在那个时候?
可是国与国的相距!
“这里怎么有尸臭味?”
一个走在最前边开路的年轻人突然间嘀咕道。
苏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其实从老黄来请他出山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很多事儿了。
这种玉覆面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和这玩意划等号的,就是死亡。而在当初那个洞窟里,只要遇上戴这种东西的,基本上都可以说是死定了。
你的功夫好?
你的枪法准?
有个屁用。
刀子砍上去,对方都不带流一滴血的。
子弹打上去就和打在牛皮上一样,对方一点事都没。
这你还怎么打?
只能用人命堆!三四个人拦住对方,让最有希望活下去的人逃走。
就是这样的残酷。
既然这里不仅和那个地方风格相同,而且同样出现了白玉玉覆面,那么先前进来探索的人也不会比自己当年的遭遇要好。这样一想就能够理解了,这个雇主此时恐怕也是骑虎难下,不然的话,怎么会想起来雇佣自己这个有着打死过雇主的人呢?
那股蛋白质腐败时发出的独特的气味开始的时候还只有一缕缕的飘过来,但是到了现在,整个通道内都弥散着这股子浓浓的臭味,那些被雇主请来的所谓高手们这个时候都忍不住纷纷吐了出来。
到不是说这些人是菜鸡。
毕竟能够被这位雇主请来的都不是庸手,甚至老黄都认出来,这些人中有好几个在外六行中也是有着不低的地位。
但是这种气味,不是说你是个狠人就能够忍下来的。
所以当那些人看到美艳动人的李花儿此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时就已经明白,苏建他们这几个人远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了。
“周哥,这个姓程的能量不小啊。这里死了这么多的人,竟然全部压下来了。你说他究竟是什么来头?”苏建笑眯眯的歪着头看着周子珏问道。
“有钱,有权,帝都人士,他家老太爷时不时的会出现在新闻联播里。剩下的你想吧。”周子珏淡淡的说道。
苏建咽了口吐沫。
他又不傻。
能让老周放下即将到手的教主宝座来这里玩命,不用说也知道这家伙位高权重。
只是,没想到他的来头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