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简单的生活是在这个夜晚被打破的，当时，素雅正准备休息，手机铃声却响了。
不早了，这个时间谁会打电话？不待她细想，赵凯的名字已在屏幕上跳跃。
“素雅，见个面好吗？我有急事找你。”电话里传来急切的声音。
“现在？”看了看时间，她问。
“是的，你准备一下，我十分钟到你门口，到了给你电话，我们出来走走吧。”
赵凯和公司领导去集团总部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莫非出事了？回想着迫不及待的声音，她隐隐有些担心。
在冰海，在康利工作这三年多，赵凯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朋友，确切说是她唯一较为亲近的人。
是的，她工作认真，对领导同事礼貌有余客气十足，却从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她是个冷漠孤僻的人，很多同事这样评论她。
而赵凯，亦是个普通的男孩，和她同时进的康利，一样的高中学历，比她更为认真、上进，却是同样的少言寡语。在他们同一批进厂的员工中，他俩极为相似，用外人的话来说“真配”。
原本见面只是客气的点头，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在离家不远的小广场锻炼，随后坐在石凳上沉思，再抬起头来，却看见了赵凯。那一刻，她愣住了，而赵凯，亦发现了她。
这是她（他）的锻炼场所，他（她）怎么在这？
他打破沉静“你好，这么巧”，而她亦不如在单位那般冷漠，笑着回复“是的，很巧。”
来到冰海后，她常常在晚饭后走到这里锻炼，他亦然，四个月了，他们才第一次见面。此后一段时间，她有意避开这个广场，选择家后门的山脚处，只是仍与他碰巧相遇。
“这个地方挺好，只是，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那一刻，他的话飘来，她的心一动，几次这样有意无意的接触中，慢慢觉出不同的感觉。她没想过别的，却也愿望有个能聊天说话的朋友。
随后，不再躲避，他们常会碰面，她跑完步看他打拳，羡慕却不动声色。待他收工，两人边走边聊，聊工作、聊车间、聊工艺技术，聊今后，偶尔也会聊以前的生活，聊到其他，只是似乎都在回避，三年过去了，她知道他家里有爸爸妈妈姐姐，他知道她没有家人，仅此而已。
虽然没想过恋爱，可慢慢感觉他们的友情发生着微妙变化。
虽然她没想过结婚，但在这个小城，在这样大环境下，到了一定年龄的男女得跨这一步吧，如果到了那一天，和他倒也合适，过着平淡有规律的生活，倒也幸福。
偶尔，她这么奢想。
站在门口这样回想着，直到看见赵凯下了车。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迎上去，不待他说话，素雅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吗？”他心疼又感动，“这是我的车……一会再说……咱们走走吧。”
他的车？他什么时候有车了？他还会开车？好吧，这不是此刻重点。
.........
这是依山而建的小城，幽暗的路灯拉长着身影，两人顺着环山路一直走，却不说话，似乎都在酝酿情绪。
“素雅，我需要你的帮助。”突然，赵凯停了脚步，看向她，表情严肃，语气沉重。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压着内心的忐忑，她轻声问。
“素雅，我知道你的工作能力，请你一定帮我支持我！”赵凯并不回答，仍是重复。
“到底什么事？需要我做什么？”突然有点急了，她需要知道。
“不用担心，我没事，我升职了……”
她不解，升职是好事，他为何如此严肃？还有，他现在是经理助理，升职……副总？一个高中生若升职为副总，难免压力很大，尤其现在比较看重学历。
这样想着，却安慰起来：“升职好啊，你年轻认真，勤奋有能力，并不比别人差，你要有信心，只是要我怎样帮你？我能帮你什么？”
话刚说完，自己却愣了，隐隐的不安从内心略过。
“素雅，”他拉起她的手，“谢谢你，给我勇气，给我信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一直以来，他们只是私下一起锻炼聊天，从无这样。可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完全被他接下来的话所震惊。
“康利将有重大人事变动，我将担任公司总经理，是公司总经理，不是分公司……周一会宣布，我选你做总经理助理......”
什么？总经理？看赵凯严肃的样子，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可他一个高中生，直接从分公司经理助理升任公司总经理，这样的提拔实在是太夸张了，这……别的副总怎么看？公司员工怎么看?好吧，即便特殊原因、特殊人才特别重用，但他怎么能想到让自己做总经理助理。堂堂康利，总经理——高中生；总经理助理——高中生，开国际玩笑！若真是这样，公司以后怎么发展？怎么面对众人？怎么在行业立足？董事长他们是怎么想的？这……太不可思议了……
无比震惊，她不敢相信地追问：“你……你说什么？”，
赵凯一字一句放慢着语速：“我说，我要做康利的总经理，我要你做我的助理——总经理助理。”
“你要当康利总经理?让我当总经理助理？”茫然地看着他，不确定地重复着。
“是的，总部同意的…….”
原来没听错啊，只是……
“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她语无伦次了。
“我知道这个消息很突然，但我必须先告诉你，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现在杨总退休、陈总身体不好，我既然在这里工作，既然决定留在康利，就只能结束锻炼提前上岗。”
结束锻炼？提前上岗？这句话一晃而过，由不得素雅思考，虽然总经理高高在上，虽然赵凯只是高中学历，可在她心里，不知为何就觉得他能胜任，只是时间比自己预想得早了些。
“我……我相信你，你能行的，只是……”
“素雅，谢谢你相信我，你知道吗，我也相信你，你也行的。”
她不说话了，如此匪夷所思，如此突然…..
两人陷入长时间的沉静…….
“不行，不行，”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赵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太疯狂了……你这是给自己惹事，你知道吗？我不管总部为何会让你当这个总经理，但我相信一定有总部的道理，既然选你，你就要对得起这份信任，好好珍惜，认真负责，你要选择实力强的好助理，这是公司，这是工作，不能意气用事……”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素雅，你别着急，你冷静一下，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工作以来，你给过我很多直接间接的参考指导，我们一直配合默契，没有你，我这个总经理怕是很难。”赵凯解释着，“我既然要做总经理，自然就要负起责任，我不是任性选人，我是对自己，对公司负责。”
这句话，赵凯在总部说过，并以此打消了总部的顾忌，而现在也要让她安心：“素雅，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怎么会对自己没有信心？这么多年，不管表面如何，骨子里的骄傲从未消失，工作上付出的辛苦认真自己知道，可现在，她是高中生啊，而且……
“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你听说，康利虽然组建不久，可是老公司底子还在，这是多少人的希望与心血。对你，我相信总部有总部的考虑，你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实力。可是，你该知道，我……我只是高中生。”素雅着急地分析着，“你这样，会给公司、给自己惹事的，别人会以为你是高中生，再选一个高中生做助理，是不尊重知识、不尊重文化……赵凯，你让康利情何以堪？下一步怎么去招才纳贤？怎么长久发展？怎么面对同行？怎么应对市场？”
“你说的我都明白，你考虑的我都知道。我只告诉你，康利永远尊重知识尊重文化，这和你我上任并不冲突，学历和能力并不能完全画等号。”待她说完，赵凯才慢慢接过话，“虽然我们工作时间不长，但你对公司很了解，应该是比我知道的还要了解，你有责任心、有远见、有能力，你考虑的问题，我们一起面对，我既然敢接这个摊子，自然是深思熟虑的，我知道很难，但这是我的责任，我希望你能够支持我帮我。还有，你刚刚说的，其实我……”
还有什么事？他的表情比刚才更为认真却有点犹豫，一阵小风吹过，她突然莫名打了个冷颤，赵凯急忙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素雅，我想告诉你，”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赵凯解开了一个秘密，“我——康利这个即将上任的总经理，其实并不是高中生……”
“你不是高中生？”她疑惑了，“那你……”
“对，我上过大学，是美国哈佛大学硕士研究生……”
哈佛大学硕士研究生……怪不得，怪不得他懂那么多、看问题有远见有深度，怪不得和他聊天这么轻松、没有隔阂。
“怪不得，”素雅喃喃道，“那杨总、陈总他们……”
“不，他们以前都不知道，最近才……”
刚刚一瞬间，猜测过领导们的心思，此刻看到赵凯淡定坚韧的表情，素雅才松口气，看向远方，他这是唱的哪一出？可为什么？那自己呢？
“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
她又愣了：“还有？什么……”
“素雅，你知道，我们以前聊过的，我有爸爸妈妈和姐姐……”他的表情更为凝重，“我想告诉你，他们是谁……”
她的心一阵发紧，猛然提了起来，隐约猜到了，这般俗套，这般可笑，这般无奈……
不过半分钟，猜测成真！
“凌氏”“董事长”这些词飘入耳中，刹那间素雅像被雷击中一般呆住了，亦如当年。
赵凯只是陪同领导去了趟总部，怎么回来一切都变了？学历变了，身份变了，整个人都变了。应该高兴不是吗，这么谦虚低调，却是哈佛大学研究生；这样认真努力，却不是一般家庭出身……该说什么？
真是邪门，也是服了，潇洒帅气、霸道大方、咄咄逼人不是公子哥的特点吗？什么时候这种丢在土堆里找不出来的风格也成了他们追逐的流行套路？
“就是这样……素雅，这个身份，在冰海，整个康利以前没有人知道，就连凌氏知道的也不多。”赵凯补充，“我知道以前那样瞒着你不太合适，可我只想公平实习，不想被人另眼相看，我想要真正了解这个工作，想真正学点东西，得到锻炼。”
素雅仿佛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神情恍惚，看着赵凯，又看向远方，这消息一个一个都太过于震惊，她不明白，已经很注意了，为何仍逃不掉轮回？上天为何要如此待她？命中注定吗？
看她仍不说话，赵凯叹口气：“其实，我最初来这里，心情并不好，我是想要散散心的，原本没打算待太久，可现在，我是想要永远留在这的，所以……”
原本只是来冰海疗伤的，原本只想在康利默默无闻锻炼四年。只是快四年了，他却选择留在这里，是因为这个安静的城市，是因为康利，亦或因为遇到了素雅这样能聊得来的同事兼朋友，又或许真的只是想要挑战自我，原因众多，可他真真切切要留在冰海了。
只是这一次，他有着新的身份新的职务新的责任。
如果他叫凌凯，而非赵凯，或许在进入康利的第一天就会被猜测被关注吧。可他只是赵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所以即使因为能力突出被破格提拔为对外发展公司经理助理，也没有人去猜测什么。
如果他长得更像父亲一点，或许大家也会留意一点，可他完全如传统所说的“男孩像妈”一般，长相更多偏向母亲，确切说他更像姥爷。可是，身份差别太大，鲜有人同时见过他们两人，他以前又多是休闲普通装扮，谁也不会联想那么多。
当年显赫的凌赵两家联姻时就约定，他们的下一代也就是凌云峰与赵曼云的子女，老大随父姓，老二随母姓，与性别无关。赵家只有赵曼云一个独女，而凌家也只有凌云峰一个独子，两人大学相识相恋，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很容易得到双方父母认可，轻松走到一起，可偏巧从订婚时赵曼云就宣布此生顶多也就生两个孩子，绝不做众人希望的生育机器。幸得凌云峰支持，双方家长也未寄予过大的压力，又赶上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这样的结果导致凌家儿子偏姓赵。
对赵凯来说，恰是一件好事，因为普通的赵姓，谁也不会将朴实低调的他和那个赫赫有名的凌氏、赵氏联系在一起。他不像姐姐凌雅然，从小到大，因为凌姓被给予太多的关注。所幸姐姐性格泼辣、干练，麻省理工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凌氏。
而他……毕业后执意要到凌氏最偏远的子公司锻炼，要凭自己的真本事来生活。
如果不是因为失恋，应该不会选择来到这个偏远的地方吧？
如果不是因为赌气，会选择隐瞒学历从基层锻炼吗？
遗憾吗？陈晓敏如果知道自己是凌家公子，还会分手吗？
后悔吗？如果早一点表明身份，会失去初恋吗？
最初他非常生气，也似乎看破红尘。可当他来到冰海，并不后悔当初上学时的低调，尤其是遇到素雅这般认真的同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坚信自己不后悔。
男孩，糙着养，从小到大，他几乎是被放养的，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全家都不太会关注。毕业提出锻炼，得到全家支持，父母答应给他四年时间从基层开始，任他挑选凌氏集团下的康利公司做个普通员工。
回忆起和素雅认识的场景，同样高中学历，同样勇敢地向康利投递简历，同样在自主选择培训方式上选择一年各部门各车间实习，或许是因为这一点，或许是因为实习期认真谦虚好学的表现，康利对外发展公司张总在一年实习期结束后，要走了他们两个。
学历低没什么，态度最重要，认真负责的实习报告代表着他们的实力与潜力，张总确信自己发现了人才。
第三年，赵凯被提拔为对外发展公司经理助理。
这是第四年，康利收购老企业顺利运行，当年临危受命的杨总要彻底退休了，陈总身体不好。总部要重新对康利进行人事大调整，张总因家庭原因也要借此机会回总部，临走前推荐赵凯做分公司经理，可当他带着赵凯去总部时，才吃惊地发现倾心欣赏的属下居然是凌董事长的公子。
总部以及康利高层们的震动，可想而知。
……
“素雅，这个身份将不是秘密了，我要亲自告诉你，而不是通过别人。”赵凯说。
这样的事实，始料不及，素雅忍不住想后退，身子晃了一下，站立不稳，赵凯急忙扶住她，才发现她在颤抖。
“素雅，你怎么了？”
强迫自己震惊，吸口气，她轻声回复：“没事，我没事，我只是替你高兴......只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有点突然。”
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认识以来，他常穿大众服饰，坚持早起锻炼，在餐厅排队打饭，做过车间最脏最苦的工作，不会献殷勤，基本没有女性缘，他是“高中生”，被那些大学生讥讽看轻，他曾经那么普通。
即便是当了分公司经理助理，在众多管理层中，沧海一粟，也是不大起眼。
可她欣赏这样简单的人，欣赏他勤快、高效的工作作风，欣赏他的自律，当然，也喜欢看他打拳，喜欢和他散步聊天，聊工作、聊行业，喜欢听他分析国内外形势。他们如此投缘，如此同频。
在这个小城，纵然她再放低姿态，也有骨子里的高傲，也有独特的眼光。即便她热爱工作，也全身心认真对待，可终究只是一个普通女孩，虽然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但终将会有家庭，她曾幻想过将来，平淡的生活中或许会有普通的他相伴。
如今，他并不普通，她又怎敢再幻想？
怎么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此刻，她需要调整心态，她需要心平气和面对自己，面对赵凯，面对今后。
所幸，只是投缘，只是普通朋友。
所幸，一开始没想过投入感情，目前也只是偶尔幻想在未来的生活筹划中会有他。
所幸，知道得不晚。
可工作呢？该怎样继续？
“不，不，赵凯，我不能……对不起……”她知道该拒绝的。
话未说完，就急速转身往回走，却被赵凯一拉住：“我知道，我就怕你这样，素雅，请你帮帮我。”
“赵凯，我……”
“在康利这几年，你也该知道学历和能力不能完全画等号吧？素雅，我们一起工作这么久，一直配合得这么好，我知道你可以的，你真的可以……”
“赵凯，你冷静冷静…….好好想想……你不能这样冲动……”
“我没有冲动，我早就考虑好了。素雅，该冷静的是你，是你.....我知道以前瞒着你，现在又这样告诉你，确实太突然，只是，我有我的苦衷，真是不得已，我想过有机会要好好给你说的，但这次实在太急....我没有时间.....”
有些头晕，不愿相信，她一时不能接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素雅，你听我说，做我的助理并不容易，我原本应该再多锻炼几年，赶上这样的形势，只得如此，我羽翼未丰，上任太匆忙，心中多少发虚。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需要你，真的需要你。我、你、新的领导班子，我们都会被质疑，会面临很多困难，我知道把你拖上这条船很自私，可我需要成绩，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有你支持，我才更有信心！”
“有人希望我顺利，希望我有得力助手；有人想看我的笑话，想看我失败落魄，不惜牺牲整个康利，所以都支持我选你。素雅，你要知道，不管怎样，虽然是我要选你做助理，可在总部，你是全票通过的。当然了，周一康利例会上，或许还会有一些小波折，你不用考虑这些，你需要考虑的是今后。当我的助理，并不简单，真的一点都不轻松，也不会是享福，你将和我一起辛苦，一起面对很多人和事，甚至枪林弹雨。我知道这很委屈你，可在康利，这几年相处，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能委屈你，算我自私吧。”
“素雅，总经理助理其实并不是多大的官，甚至算不上官，就是高级打杂的，和你以前工作基本一样，不过就是会更繁琐更累人，我真的只能麻烦你，只能辛苦你。”
“我上任总得有心腹、自己人吧？咱们一直是最好的搭档，我真的需要你.....请你一定帮帮我…...”
这样上任，的确会面临很多困难，即便他是凌氏公子，可这样不算空降的“空降”，很难服众。那些平时欣赏他的人不觉得怎样，以前为难过他的人会尴尬，或许会回头，或许会作祟，那些同事，那些领导，尤其是那些年长的副总、分公司领导，会怎么想怎么做，谁也无法猜测。
挑起这样的重任，的确很难；做他的助理，也并非易事。她终于不忍也不再拒绝，或许骨子里好强的一面永远都在吧。
……
“你还不知道吧？他没有告诉你，自然是有所顾忌……”
“他有他的责任，躲不掉。”
“你们真的不合适，人还是要现实点……”
闭上眼睛，无数声音从远处传来，言犹在耳……
在冰海这几年，曾经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思念、孤独、痛心、麻木，都不如今晚这般思绪泛滥，复杂难安。
在赵凯面前，素雅尽量以最快反应来接受、适应他传递的讯息，可终究太过震惊，一时难以消化。
应该生气的，她几乎就要付出感情、谋划未来了。
可没有生气，没有理由生气，他其实没有骗自己，他们从来没有详细聊过出身家庭。何况，在冰海，并非只有自己不知道，而他又亲口说出事实，只这一点，就该庆幸，不是吗？
只是，那些过往，努力遗忘的记忆，轻易被触动，果真是宿命，躲不掉，无法逃。时过境迁，唯有接受。
幸好，幸好他们只是同事、朋友，所幸，仅此而已。
本意提携，偏要打着帮忙辛苦的旗号，如此用心，怎能不领情？
不怕辛苦，不怕挑战，或许更愿意忙一些，累一些，对自己而言，不是更好吗？
现实是无法回避终要面对的，而她亦不如曾经那般能躲可逃了。这个年龄，这般处境，接受现实勇敢面对只是唯一的出路，何况这现实并不坏，这时机也还好。
就这样被他说动，被自己劝服了，从此后，收敛心性，认清事实，工作为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刻，即是如此。她这样的一线员工，无学历，无背景，无特长，无长相，这样的升职，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想想就能猜到。
明天休班，缕缕思路，周一，估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赵凯，也是整夜难眠。
他知道周一会带来怎样的震动，众人的情绪不敢面对他，唯有给素雅，面上虽不会，私下一定少不了。
这些年相处，潜意识确信她可以面对众多局面，自己假装高中毕业，若她也是假的该多好，可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人和人眼光真的不同，在众多同事中，没由来注意到她，又都“傻笨学历低”，配合倒默契，很搭……
她喜欢跑步锻炼身体，他们因此结缘，仿佛上天注定一般。
她不怕脏苦累，不像一般女生那样娇弱。
她朴实、勤奋、淡然、坚毅，有远见，看问题很透，他们总能聊到一起，她并不如外界眼中那般普通，她其实很有才华，甚至好像有些渊博。
确实欣赏她，想把所有的好词都用在她身上。
长久接触，他知道，她懂他，若非有她帮助，很多想法根本无法付诸行动，张总说他年轻有魄力、有能力，殊不知因为有她。
其实没有必要在总部提起助理人选，可他借着身份直接告知众人要选素雅，也介绍了她的基本情况，给予很高的评价与欣赏，虽然一片哗然，可他是凌氏公子，是给自己选助理，而这助理原本只需要回康利选就行，再加上张总等人的理解支持，所以，再有疑惑偏见又能怎样？内心支持的希望他有个得力顺手的助理，反对他的人想看热闹，所以很是顺利。
她没有亲人，孤独在外，有心帮忙却没有办法，借这次机会提拔，也算照顾她，只是这样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他是自私的，可在冰海，最信任的人只有素雅，他只能如此。
他们是最佳搭档，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以前都没有聊过家庭生活，自己是担心说漏嘴，可她明显也没有兴趣谈及，为什么？赵凯突然疑惑了，她说过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去世了，可是，怎么会没有别的亲人？这几年春节，她好像都是和孤儿院孩子们过的，是单纯的爱心，还是因为在孤儿院孩子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我理解，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虽然很震惊，她却比自己想象的冷静，若干年后，赵凯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可今天，只觉得开心。
“谢谢你选择我、相信我，真的感谢。”不管怎样，她接受了，不矫情，不惶恐，自信又淡然，她答应帮助自己，做助理，接受这个挑战。说服她比想象中容易些，他知道用好技巧抓住了根本——求她帮忙。
明天一天够她调整状态了，赵凯眼前浮现出素雅坚韧的表情，想象着周一例会的情景。
……
周一
康利六楼会议室。
与以往例会不同，这次主题单一。
高层调整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大家猜测过各种可能，可谁也没想到，新任总经理居然是——赵凯。
周末时消息已私下传开，即便已有充分心理准备，可面对曾经的下属、突然就任总经理的赵凯，更多人百感交集，觉出了不自在。
“我是来跟大家学习的，以后还得仰仗各位前辈。”仿佛一下成熟起来，赵凯已完全没了以前的稚嫩，笑着说，“对于我和素雅，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解，肯定会有一些不适应，这个正常，以后咱们慢慢磨合，我相信众人合心，所有的都不是问题。”
“如果大家对我有什么意见建议，我希望能在这里直言不讳。”他言辞诚恳，“这样突然上任，别说你们，其实我也有些不适的。”
虽然诚心实意，可无人敢提什么意见，一时欢迎祝贺之声不绝于耳。
“请问，哪位手上有与康利相关的最新英文资料？”热闹过后，赵凯突然问。
分管销售的何庆明接过话：“我这有上周刚定好的法国展宣传材料。”
“电子版有吗？”赵凯又问。
何庆明点点头：“在我的邮箱里”，说完打开邮箱，调出那份资料。
赵凯也打开电脑：“何总，麻烦你发到我的邮箱。”
接收后，打开这个文稿，在投影仪上，赵凯当着众人面复制一份，然后把一个专业英文单词去掉一个字母，又颠倒一个语法，做完这些把电脑递给何庆明：“何总，你也改一个”。
何庆明虽然疑惑，却也删了一个介词。
“各位领导，也改几个。”何庆明改完，赵凯看向其他领导。
有人改了几个，有的只是摆摆手。
电脑再回到赵凯面前时，他笑了，把改好的电子版存到U盘里，随后拨通电话，把素雅叫到会议室，递过U盘：“素雅，麻烦你帮我把里面的宣传材料打印出来，谢谢。”
“材料好找么？还需要排版确认么？“素雅轻声问，“可以正反面打印吗？打印几份？”
“好找，U盘里只有这一个材料，需要排版确认。”赵凯吩咐着“正反面打印就行，六份。”
“好的，请稍等。”素雅接过U盘，出去了。
赵凯看了看时间：“现在是10:03”。
他是有权利直接安排素雅工作的，不管以前还是现在。
众人看着他的举动，猜测着即将打印出来的文稿，他却只是笑笑不再说话，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素雅回到会议室，把打印出来的文稿及U盘交给赵凯。
看她离开，赵凯看向手表：“10:07”。
收起目光，他看都没看就把材料分给左右。
众人接手，发现除了正规的排版，刚刚去掉的字母、介词被添加上了，而颠倒的语法已被调整好。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
“刘总，侯经理……”赵凯满面春风，“公司人才比较多，咱们都试试吧。”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同样举动同样安排，分管人事的侯庆国将一个新U盘交给自己最欣赏的研究生小文，这是他一直欣赏也极力想要培养与推荐的，可不知为何这次没了把握，而当接过小文递过来的文稿时，更是黑了脸。
同样，别的领导也不说话。
“她们都尽职了，”赵凯举着手上的资料看向众人，“只是素雅，很好学，也很认真，这也是我选她做助理的原因，有她在身边，我很省心。”
总经理选助理，尤其是总部认可的，原本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可赵凯以这样简单的方式告诉众人，他的助理不是大家以为的那么简单。
小文、杨岗两个研究生都没有发现文稿上的错误，而素雅一个高中生，却……众人虽疑惑，却不得不佩服，文稿是新的，当着大家面几个领导做的改动，赵凯纵然有心也没有机会私下通气，这个素雅确实比较认真，不对，好像也不仅仅是认真吧？
……
从会议室出来，素雅替赵凯捏了把汗。
里面安静得有些压抑的气氛让她紧张，而赵凯淡淡地冲自己微笑，眉宇间带着不经意的疲惫，她知道这是心累，公司、各分公司高层都在，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适应他这个总经理，也要试着接受自己这个助理……
默默看着手上的材料，本以为只是正常的排版、打印、送资料，习惯性一扫而过发现了问题，自然就修改了，却不知道，最简单不过的举动给她赢来了最大的人气。
“素雅，杨总让你去六楼会议室。”办公室马晓宇主任电话打来，带着略感奇怪的语气。
刚刚赵凯直接打电话给自己，这次却是杨总通过马主任通知，什么情况？
这样想着，来到会议室门口，敲门—推门—走了进去，杨总带头起立鼓掌。
看着众人，她呆呆地站着。
“素雅，欢迎加入。”赵凯走过来，做出请的姿势。
“素雅，赵凯选你做助理，我相信他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杨总的声音传来，“加油。”
“素雅，加油。”
“素雅，欢迎。”
……
不敢相信，领导们这样接受了她，素雅眼眶发热，久违的感觉浮了上来……
不管业界怎么吃惊，康利——凌氏集团最小最偏远的子公司有了最年轻的总经理——赵凯，也有了最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总经理助理——素雅，高中学历、长相一般、没有爱好特长，却被细心呵护，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外界盛传赵凯担任总经理唯一的条件是一定要素雅做他的助理。
对凌氏而言，既然赵凯愿意挑这个担子，接受这样的挑战，选谁做助理倒也无所谓，而且他们也清楚，有那么多优秀的中高层，一个助理影响不了什么，况且这个素雅，学历虽低了些，但一直是和赵凯配合默契的。
“素雅做我的助理，是我逼她的，这样的工作对她而言会很辛苦，她喜欢安静，所以工作上的应酬，我不会逼她参加，也希望各位领导看我的面子，宽容她，真的很感谢。”这话一出，袒护之情跃然而出，众人愕然。
而素雅亦不敢相信，赵凯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
赵凯，凌董事长的公子，哈佛大学的研究生，坐上总经理的职务似乎是理所应当。不过，凌董事长的公子居然姓赵，真是可惜，可惜……无数人感慨错失良机。
而素雅这个助理，确信只是高中生，确实没有其他实力，仅仅因为和赵凯曾经“同病相怜”，仅仅因为攀上了这棵大树。
再看素雅，惯有的冷漠，带着气场，似近实远的笑容，让人有了莫名的敬畏，而有着赵凯这样的后台，公然的维护，私下里众人实在是……
“你们说，素雅以前知不知道赵总的身份？”有人挑起了话题。
“肯定知道。”
“能不知道吗？那时候，赵总可不突出吧，公司这么多优秀的男生，她就相中了赵总，奇怪吧？”
“想不到她的眼睛还挺毒，怎么知道的呢？”
“有心就会知道，也就咱们傻，不知道打听打听。”
“想不到她心眼还挺多，这么机密的事领导都不知道她就知道。”
“瞎说，领导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而已……这是领导策略，你们懂不懂？”
“她可真是好命……”
“啥好命？就凭她，也就给赵总当个情人，想当女朋友，门都没有。”一个声音传来，众人皆觉得有理，而私下就这样传开了……
.............
凌氏总部
“情人？”赵凯的姐姐凌雅然哈哈大笑“我们家凯还没结婚，情人从何说起？为什么不是女朋友？”
“是啊，挺奇怪的，怎么就传成情人了？”凌雅然的老公祝晓峰也很疑惑“咱家凯……还真是…….”
“我打个电话逗逗他，正好林敏回来了。”凌雅然说着，拨通了赵凯的电话“凯，你和素雅到底啥关系？我这都听说了，你的情人？”
电话这头，赵凯顿时黑了脸“姐，你胡说什么？”
“凯，这可是你自己挑的助理，你们这刚上任，外界传言可不大好听，你倒无所谓，可人家素雅是女生，这事可得处理好。”凌雅然悠悠地说“虽然我知道，是有人故意的，不过嘛……”
“姐，你专门打电话聊八卦？”赵凯的话很不客气“没别的事，我挂了。”
“别，别，别……”凌雅然忙说“我说凯，老姐我有这么无聊吗？说正事，林敏回来了，明天晚上我们两家一起吃饭，怎么样？你要不要赶回来？”
“姐，我看你真的无聊透顶。”赵凯有些生气“我这忙得要命，跑回去吃顿饭？亏你想得出来，再说了，林敏回来就回来呗，我和她又不熟。”
不等凌雅然接话，没说再见，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喂.....这小子居然挂我电话，”凌雅然耸耸肩，对祝晓峰笑着说“恼羞成怒，看来这流言不是空穴来风啊，他和林敏不熟，以后有的熟呢。”
祝晓峰则同情地说“凯在冰海，没那么容易。”
“没办法，路得自己走。”
......
电话这头，赵凯觉得无聊，那个疯丫头林敏回来了？好些年没有交集，几乎忘了她长什么样了，回来就回来呗，还专门吃饭？真是闲的！好吧，正常礼貌礼节，不过那是姐姐他们的事，与他这个忙人无关。
他又确实在生气，素雅是他的情人？想起姐姐的话，赵凯心一沉，这样的谣言，不是没有听过，可素雅置若罔闻，还劝他不要生气“我这样一步登天，自然是因为你，咱俩的关系这么奇特，外人自然会猜测，让她们过过嘴瘾没什么的，我又不能少根头发。”
云淡风轻的表情就在眼前，赵凯不知该说什么。
素雅适应能力真的很强，上任以来基本没有休息，帮他把公司几乎所有的业务资料都分类整理好，而她仿佛有着天生的统筹技能，再繁忙众多的工作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有了她的帮助，自己的工作才有序进行。若没她，天知道会成什么样……
素雅，把你拉上这条船，表面风光，可你付出了多少，外人岂会知道？
赵凯这样想着，眼前浮现出那忙碌的身影，无比疼惜。
他对素雅，感觉特别，情绪复杂，只是眼下工作是重点，实在无暇理清。
……
“赵凯！”
一声清脆又霸道的声音传来，赵凯放下手中的资料，吃惊地站起来“林…….敏……”
来人正是姐姐凌雅然电话中提及的林敏，林氏集团的独生女，两家父辈关系不错，小辈接触倒不多，有时一年都难见到一面，而这个林敏，自小娇生惯养，见到赵凯总爱任性地指挥他干这干那，有时也粘着他，赵凯面上应付，内心着实不喜欢，所以两家饭局能不参加尽量不参加。从小到大的印象，使得他对于林敏实在谈不上亲密，也无好感，不过自然是比旁人要近一些。只是才听说她回来了，人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一时有些吃惊。
“凯哥哥……”看着赵凯发呆的样子，林敏瞬间仿佛变了个人，娇滴滴地喊道，同时伸开上臂冲向他。
赵凯急忙闪到一旁“林敏，这是公司。”
“哼……”林敏撇着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开始审视赵凯的办公室“不错，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虽然在小地方，品味没降低……”
她来干什么？赵凯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在公司？”
“说好了两家吃饭的，你也不回去，我只好来了嘛。”林敏不满地嘟囔着。
“哦，抱歉，”赵凯笑着说“你该知道，我刚上任，实在是太忙，真的赶不回去。对了，听说你到林氏工作了，恭喜你！”
“有什么可恭喜的？”林敏不以为然“毕业了就得上班，哎，责任责任……”
到底是林氏千金，虽是刚毕业，言谈举止已逐渐带着干练的感觉，赵凯从小到大对林敏的不喜慢慢散去，今天周末一时无人汇报工作，两人坐着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闲聊着过往，聊着学业与工作，倒也开心。
“赵凯，带我到你们公司转转呗。”林敏提议。
“没问题，”赵凯站了起来“请林经理多多指导。”
林敏微笑着起身，眼睛却直直地看着赵凯。
赵凯被看得发毛，目光扫了扫自己又转向对方，正想发问，却被林敏抢了先“你盯着我看什么？”
“到底谁盯谁？”赵凯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示弱。
林敏却凑到他脸前狡黠一笑“突然想起来，刚刚你说这是公司，如果不是公司呢……好久不见，抱一抱又怎样，这么小气。”
说罢，不待赵凯反应，林敏便顺势抱住了他。
而赵凯一时蒙了……
赵凯办公室半开着，素雅如往常一般敲了敲门，直接进去。
“赵总……”话音未落，便转身“抱歉，我一会过来”。
“素雅......等下......”看见素雅，赵凯猛地反应过来，推开抱住他的林敏，略带尴尬“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林敏林经理，素雅，我的助理。”
素雅又转过身来，微笑点头“林经理，你好。”
眼神相会那一刻，在林敏微笑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高傲，她视而不见，语气淡定“赵总，我过来请假，下午想休个班。”
“本来就是休息时间嘛。”赵凯松了口气“你最近太累了，明天也不用过来，咱们都好好休息休息，有事周一再忙。”
素雅道谢，和两人告别，转身离开。
最近工作很忙，她已经好久没去儿童福利院了，今天周六，忙完手头工作，原计划下午过去看看孩子们的，可从赵凯办公室出来，突然觉得在办公室待不下去了，怎么也不能坚持到午饭时间，索性拿着包撤了。
冰海市儿童福利院离这不算远，六站路的距离，康利公司门口就有公交车经过。
这次，素雅没有坐车，只是沿着马路往前走，她的心情有点低沉，几乎无法呼吸，不应该，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真的不应该。
刚刚，她看见了什么？她看见林敏挂在赵凯身上，是的，没有看错，这样亲密的举动，只有恋人才会有吧？
恋人？呵呵，是啊，赵凯还没结婚呢，恋爱不正常吗？
该替他高兴不是吗？可为什么，她这般不舒服。
素雅，你怎么可以这样?忘了刚来冰海的状态吗？忘了自己的决定吗？
他是赵凯，是凌氏公子，是你遥不可及的。你是谁？什么身份？怎么可以有非分之想，怎么可以？
素雅，你只是欣赏，不是吗？是的，只是欣赏，控制自己，你们只是上下级而已，这样挺好的，真的很好。
刚工作时，虽然极为冷淡，可总会有勇敢的男孩子想要示好，却被她及时扼杀在萌芽状态。开始，大家以为她清高，后来看她和赵凯走得近，隐约猜着他们的关系。再后来，赵凯一夜之间成了凌氏公子，成了总经理，而她也坐上总经理助理的位置。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眼高，攀上了豪门。
众人的羡慕嫉妒恨，转化为流言，她成了传说中的情人。
赵凯替她不平，可她觉得没什么，至少这样外人就不会再有想法了，不好吗？
可是，真的没什么吗？或许是潜意识想要和他有点关系，若不然为何看见他和林经理亲密的举动这样别扭。
素雅，你需要调整心态，真的需要调整心态……
应该感谢林经理，让她及时控制，虽然内心苦涩，可知道什么是她可以有的、什么是不应该有的，她一向理智，知道应该怎么做，她对自己倒有信心。
母亲去世后这些年，独自一人生活，学会了自我安慰、自我调整，沿着马路走了一会，素雅的心情慢慢好多了。
……
看素雅离开，林敏沉思着看向赵凯“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助理？”
“是啊！”赵凯脸色微变，加重着语气“怎么了？”
“看上去不错，很精干，给人第一印象挺好。”林敏客观评价着，刻意忽视赵凯的表情。
留意到林敏在素雅面前稍纵即逝的高傲，赵凯原以为她会评论一番，甚至挑剔一二，内心多少有些不悦，也已做好了回击准备，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瞬间得意起来“素雅确实不错的，不过你还没有和她相处呢。”
林敏亦保持着笑容“我相信，赵大老总的眼光自然差不了。”
因着林敏对素雅的肯定，再看她，赵凯多了亲切“林敏，说实话，你这次来冰海到底有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林敏摊开手“我也就是趁着刚回来还有空，到处转转，看看老朋友。”
“那你下一个准备去哪看谁？”赵凯顺口就问。
“凯哥哥……”林敏夸张地看着赵凯“你也太不会聊天了吧？我刚刚到你这，沙发还没坐热，还没喝口水呢，你就问我准备再去哪？没有这么赶人的吧？”
“不不不......”赵凯急忙摆手“怎么是赶人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你除了我这，还要去哪？”
林敏对赵凯的印象还停留在数年前，那时他们都是学生，家庭聚餐时聊过闹过，如今，坐上康利总经理位子上的赵凯身着考究西装，帅气潇洒又带着成熟的味道，原本聊得挺好的，怎么那个素雅一出现，他就不会聊天了？客人刚到，就问人家还要去哪？他平时就这样和人聊天？林敏这样想着，并不回答赵凯，换了话题“赵大老总，你这个地方……我可是第一次来，又坐火车又打车的，千辛万苦一个人找过来……现在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也饿了，想先去吃饭，然后再去看看你的一亩三分地。”
“也好，先吃饭。”赵凯看了看手表“想吃什么？咱们出去吃？”
“你们这有餐厅吗？”林敏仰着头说“我不想出去，就在你这吃。”
“我们这有小食堂，”说起小食堂，赵凯有些骄傲“味道不错的，要不请你尝尝？”
林敏点头同意，去外面饭店干啥，她来冰海可不是为了吃饭的，只是想重新熟悉一下曾经的故交而已。
赵凯口中所谓的“小食堂”现在完全是按照大饭店设立的，装修考究，聘有专门管理人员、厨师、服务员等，管理严格又到位。
一进小食堂，林敏就惊呆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说小食堂呢，哪小了？这是以前就有，还是你上任后弄的？”
“这个食堂很早了，以前是和大餐厅差不多，有几个包间能聚餐，我只是让人重新装修，提了提档次，平时吃个工作餐，也方便接待一些客户，在单位吃着放心，干净卫生也省钱，一举两得吧。”
“挺好。”林敏四下看了看，赞许道“你这主意不错。”
“这可多亏了素雅，”赵凯说“有一次我们在看财务报表，发现公司每年接待费用不少，她就提了这么个建议，我觉得不错，高层们也都同意。别说，自运营以来，接待费用同比下降30%。”
提到素雅，赵凯不由自主就神采飞扬，同时也提高了声音，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林敏却留意到了。
“你还有什么安排？”饭后，两人去车间、展厅转了转，参观完康利，赵凯又这样问。
林敏无语地摇摇头，这个赵凯，果真是不会聊天，这是明显的赶人走啊，不过也亏得她时间紧张，提前买好了回程票“不用你赶，实不相瞒我挺忙的，忙中偷闲过来看你，早买好票了，一会就走。”
“几点的车？”赵凯问。
“喂，赵大老总！”林敏有些生气“你也不客气客气留留我？你平时和客户就是这样聊天的？”
赵凯疑惑了“怎么会？客户是客户，你是你啊，再说了你不是挺忙的吗？以后有空了再来玩呗。”
好吧，赵凯如此实在，林敏也是服气了“你说的，我有空就来找你玩哦！”
“没问题，”赵凯爽快地答应着，又问“你真买好票了？几点的车？我看看时间，让司机送你......算了还是我去送你吧，免得你又说我不够朋友。”
林敏在康利待了半天，吃了一顿饭，转了一圈，就回去了，虽是周末人不多，但她的露面却几乎是众人皆知，康利内部私下里议论纷纷：
“人家气场好大的，是我给她指的赵总办公室……”
“应该是赵总女朋友，两人好亲密的……”
“在小食堂吃的饭，点了鸳鸯小锅。”
“我也见了，好漂亮，和赵总真的很般配呢。”
“你们说，她干嘛这时候来，是不是听说了别的……”
素雅并不受影响，仍是往日的冷漠淡然，赵凯亦无异常，两人一如既往默契配合着。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林敏都没有再来康利，她的这次出现，仿佛大海里投了一颗小石头，水花激起，又恢复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