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房里就剩下陈福一个人,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真的穿越了,真的回到了古时。
虽然不知现在是哪一年,什么朝代。
陈福的脑海里被两种想法占据着。
对以前的时代有着一丝怀念,因为那里有着熟悉的一切;又对这个世界有着一丝好奇。
在这一刻,陈福很想理智地推断事情的缘由,冷静地分析今后的计划。
但事实是,陈福对现在一无所知,脑海中对现在的世界是一片空白。
嘶……陈福突然感到脑袋一阵撕裂的疼痛感袭来。
往头上一摸,一块类似粗麻布的东西不知包着什么缠在陈福的头上。
双眼呆滞了一会后
陈福心想:“只能较眼下的事来说,那位倍感亲切的李老婆子自称为我的奶奶,两位爷爷,一个叫老张,一个叫老王,还有一个不知道叫啥的老奶奶。
他们说的话我都听的明白,而且我好像没有太陌生的感觉,觉得自己断断续续也能说得出来。
陈福眼珠打量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土房子里。
房内顶上有着类似稻草的东西,依稀可以看见,几块一两米长宽的板状物。
房间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桌案,以及两张仿佛随时散架的凳子。
眼珠往下斜视,瞧瞧自己。
这幅身体顶多也就五六岁,是因为年龄太小加上这次受伤,干脆记忆都消失了吗?
“这都是些啥啊,我到底在哪,这到底是什么时代!”
陈福左思右想却不得答案,越想越无奈渐渐的睡了过去。
再次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四位老人一个不少的出现在眼前。
房间里的桌案上多了一只瓦罐。
瓦罐还冒着徐徐热气,陈福感觉身体有了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
“孙儿啊你莫动,等奶奶喂你喝鸡汤。”
“就是就是,子云娃儿你先别乱动,这都昏了一天一夜,就对付了那么一点稀糊,你刚睡下一两个时辰现在该饿了吧?快听你奶奶话先喝了汤再说。”
陈福倒是没太大的饥饿感。
但他还是听话,他觉得这几位老人家是真的关心他,这让觉得陈福心暖暖的
在几位老人的慢点…慢点话语中,陈福喝完了两碗鸡汤,刚要开口。
这时老王头却说道:“我说子云这娃,受了这么大伤,也不哭闹,不喊疼,莫不是伤了脑子哦。”
“呸呸呸!你这张臭嘴,就没吐过好话!”另一位老奶奶说罢狠狠瞪了老王头一眼。
“嘿嘿,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口不择言吗”
老王憨憨地摸了摸头。
这时陈福终于有机会开口,奶声奶气的说道:谢…谢…各位爷…爷奶…奶照顾…我…不疼。”
只有陈福自己知道。
这具五六岁孩童身体里住着的,却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灵魂,虽说脑袋被石头砸破这般疼痛不好受,但他忍得住。
陈福这一开口却惊到了几位老人家。
老王头登时道:“子云娃儿你怎么说话变这么大舌头了,还这么别扭,我们这也没有外乡人来过啊,跟谁学的调调,莫不是真伤脑子了?”
实在不怪陈福,几位老人跟他语言相近。
陈福感觉自己天生就会说他们的语言,发音倒是没错,他只是感觉有些生涩,结果一开口便成了这样。
那边的老张头紧盯着陈福
“行了,子云刚醒,你们就别添乱了让他好生休息吧,等伤养好了李老婆子你再继续送他到我家来读书习字,等打好基础,再长大些,我老头子就求求人,去上武昌那边的书院学习,学成后谋来一份体面的差事不难,以后也算有个出息!”
“书不书院的以后再说,我现在就盼他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老婆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多谢各位的帮忙了,要不是你们找到我孙儿背了回来,那他就……”李老婆子说着说着眼泪又作势欲下。
“行了行了,都几十年的左邻右舍,说这干甚,我们几个先回去,有事你吱应个声,没那多计较!”
另一位老奶奶说罢摆了摆手起身出门。
“那我们两个老头子也先回去,杨婆子说得对,有事你喊一声,没那么多计较。”
“正是正是!”
……
此时屋中仅祖孙二人,老人先开口。
“孙儿你还饿不饿,罐里还有汤呢,肉也有不少,趁热乎你再吃些吧”
“我还不…不饿”
“那行,留着下顿热热吃。”
“孙儿你要不再睡会,多睡伤好的快”
“奶奶我不困,你去…休息吧,你忙…你辛苦!”
陈福感觉到这位老人家对他的满满关爱。
虽说这具身体已经换了灵魂,但现在身体已经是自己的了。
只能一切顺其自然吧,跟人说明自己的问题,或者离开,陈福觉得这种念头还是不要有得好。
“哎哟我孙儿知道心疼奶奶了,我孙儿懂事了哇,没事奶奶没事,就盼你长大娶个媳妇儿孝顺奶奶我呢!”
说罢笑眯眯地捏了捏陈福的脸蛋,
语气一转叹道:“要是我老婆子能见到那时光景该多好啊!”
陈福连忙道:“奶…奶长命百岁,长大了…我…照顾奶奶!”
陈福这句话却是发自内心,连话都说顺了许多。
虽然这具稚嫩的身体里住着的灵魂已经不是原来的了。
但是对于这位老人家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倍感亲切;
让陈福不想让她哪怕一丁点的难过,正想开口说些关怀话语……
“行了,奶奶唱歌谣给你听,一会你就睡着了,你刚会说话时就吵着要奶奶给你唱歌谣呢。”
随后轻轻的吟唱声便传入二中……
父母皆艰辛,尤以母为笃
胎婴未成人,十月怀母腹
渴饮母之血,饥食母之肉
儿身将欲生,母身如在狱
惟恐生产时,身为鬼眷属。
一旦儿见面,母命喜再续。
爱之若珍宝,日夜勤抚鞠。
母卧湿簟席,儿眠干被褥。
儿睡正安稳,母不敢伸缩。
儿秽不嫌臭,儿病身甘赎。
儿要能步履,举止虑颠状。
儿要能饮食,省口恣所欲。
儿出未归来,倚门继以烛。
儿行千里路,亲心千里逐。
……
躺在慈祥的奶奶怀里。
陈福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忽然觉得,做陈子云也很不错,一个疼爱自己的奶奶,一个老王,一个老张,一个杨婆婆。
子云…子云,陈福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如此……
从今往后我就是陈子云。
既然受了这具身体,受了这份关怀,你即是我,我即是你。
随着歌谣轻声入耳,陈子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一人称改为陈子云)
清晨…陈子云在声声鸡鸣鸟叫中醒来。
伸了个懒腰,迈步走出房门
此时距离上次受伤时已过半月,
他的伤情也几乎痊愈。
这得益于年轻的身体,奶奶无微不至的照顾。
以及……三位邻居的关怀。
经过对奶奶半月的旁敲侧击。
陈子云知道奶奶的名字叫做李玉贞,
这里是荆州南郡,村子叫石头村,
归夷道县管。
奶奶是和爷爷二十年前带着陈子云死去的爹来到这里的。
那时他爹才刚满十岁,后来便在石头村娶妻生子。
陈子云曾问过她两次,父亲因何亡故。
奶奶只是闭口不言,默默流泪,陈子云只能作罢。
他知道了自己过完今年也才刚好六岁,正是童言无忌的时候。
所以他把主意放到看起来很是知书达礼的老张身上,
死缠烂打着要他讲这方世界的故事。
从老张口中道出的信息中他得知。
自己并没有穿越到地球古代,而是类似前世魏晋后南北乱世的时代。
这个世界以前从部落时代的统一。
到现在一共只存在过三个大一统王朝。
中间并没有领土分裂或者遭受入侵。
每一个王朝都统治着这片被称为中原大地的土地数百上千年,分别为虞、燕、魏。
而到了魏这一朝,因为内忧外患。
魏国被十几个不同的外族联合侵略,魏国不断兵败之下只能往南收缩。
至此中原大地内,
逐渐形成了五个国家,而这五个国家中,四个都是由外族建立的。
陈子云觉得,自己是否到了平行世界。
这里发生的事情不一样,时间不一样。
但是很多东西、称呼、族群名字和地理位置却是差相仿佛。
因为他听到了老张头说出了很多一样的地域以及族群名字。
魏国也是和前世同时期启用的县郡州制度。
尤其是梁、荆、湘、豫、徐、扬、江、益、宁这九州称谓简直是和魏晋至南北乱世时的叫法,一模一样。
但其他四国立国不久,有多少州郡老张头也无法得知,只知道北方四国的名字。
北凉、由匈奴沮渠建国;
前燕、由鲜卑慕容氏建国;
巴蜀、由羌人建国;
还有最后一个由前世臭名昭著的羯人建国后燕。
竟是连外族的名字都一样!
陈子云觉得这老头很不简单,上知山川,下知大河。
就算没去过的地方他也能娓娓道来。
……
老张叫张承德,据说以前是个读书人。
家境殷实,却因为家族得罪了魏朝内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后来遭陷害全家被满门诛绝。
而张承德却因为当时正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逃过了一劫。
之后就流亡到了石头村附近的山里。
此时他饥寒交迫,在山中迷路又被毒蛇咬伤。
却幸被出外打柴的杨婆婆及其死去多年的丈夫带回了石头村。
送到了村里唯一会看病的老王手中。
侥幸捡回一条命,被四海通缉的他已经心如死灰,从此便隐姓埋名在老王家旁盖起一座黄泥屋,一住便是二三十年。
他问过张承德,为什么孤身一人,他很是沉默了一会,他曾有未过门的妻子,却没有福分拥有。
陈子云沉默……这是无奈时代中无奈人的沉默。
老王叫王四,在村里是个土生土长的本村人。
据说村子还是他祖爷爷带着一群难民建立起来的。
整个村子几十户人家就他一个会替人看病。
要不然只能翻过石头山再往东走四五十里地才能去到夷道县城。
所以大家对他是非常客气。
但他不以为意,反鼓励村民走出外面的世界。
因为他同意老张头说的,固步自封等同自取灭亡。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选择不在别人手中。
村民基本都是自给自足,很少与外地人来往。
因地处偏僻,在这个外族劫掠,盗匪横行的时代躲过了一次次的战乱。
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出去面对危险的世界。
但也因为这点,几乎没人愿意嫁到这个穷乡僻壤的村子里来。
村里几乎家家都是沾亲带戚,
特别是最近这十年八年,别说年青的小伙娶媳妇是个问题,就连老一辈都光着棍,又有什么办法。
最后老辈光棍实在没法子了,
聚在一起,三五成群结伴走出去了。
青年们从偶尔回来探亲的人口中得知他们的老前辈有的已经賺钱在县城置办宅子。
有的远走他乡做个倒货商人,而剩下那些村里没甚亲人的…
最不济也能在外寻个入赘,倒是衣食无忧。
再说只要有膀子力气,到哪活都能活个模样出来。
这下青年们坐不住了,几乎比他们的前辈走得更快,更决绝。
毕竟是年少气盛,信心十足,留在村子里娶不上媳妇不说,平日里就只能给自家的菜地浇浇水,再到石头山逛逛有没有野味,实在乏味的紧。
此时石头村,剩下的就是老弱妇孺,走不动的和不想走的。
杨婆婆没人知道她的真名,她也从来没说起过她的过往,或许只有老王知道。
陈子云明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每个故事却又不相同,这是她不愿提起的悲伤过往。
…………
养伤期间张承德告诉他。
在魏国,穷人想要出头,几乎不可能。
因为往上的路,都掌握在四个家族手中,连仕途也被垄断!
东阳崔氏富可敌国,桃李天下;
武昌赵氏满门公侯;
巴东刘氏私兵最多,在北边防着最凶恶的羯人,同时控制着由北往南的所有商道;
桂阳吴氏更甚,由魏盛时便已经实际掌控着最南方,使当地南人只奉吴氏,不尊魏国。
皇权衰落至斯,
也怪不得别人。
当今皇帝上官显是个十足的昏君。
贵为人君,却贪财好色。
其皇族上官氏更甚,与四大家族狼狈为奸贪墨军饷,兼并土地,买卖人口。
导致兵民怨声四起,兵无斗志,民有菜色。
更有的人为了生存甚至卖儿卖女。
一时间各种讽刺的、诉说民间疾苦的童谣诗歌,纷纷在民间口口相传,有诗歌传:
前有胡虏逞凶狠,后有世胄掠民脂
蓝溪水汽无清白,饥民交寒谁人愁
夜雨冈头食蓁子,杜鹃口血饥民泪
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斜山柏风雨如啸,泉脚挂绳青袅袅
村寒白屋念娇婴,古台石磴悬肠草
……
皇帝却视而不见,依旧该抓的抓,该杀的杀,真真是只要孝敬到位,那便一切好说。
有这等君主臣子,魏国却仅仅丢了半壁江山,真是上苍垂青!
这种时代没人能力挽狂澜,中原百姓习惯了控制,习惯了剥削。
他们也许有人懂,能救百姓的,只有百姓自己,但懂得的人默不作声,因为发声想要改变这一切的都已经消失。
中原大地承平太久,阶层越来越坚固。
苦的人越来越苦,揭竿而起不是没有人做,但在这种时代下,连浪花都飘不起来……
一旦触及到上层的利益,招来的便是这个阶层所有人的敌视,一帮乱民又如何与之争斗呢?
…………
陈子云再不作他想,迈步出门
“奶奶我去张爷爷家了,我今天要学写字!”
经过这段时间磨合,陈子云已经完全适应了下来说话不再磕磕巴巴,但还是奶声奶气,这让他感觉有点别扭。
奶奶从厨房里跑出来,急急忙忙地塞了两个类似烙饼的东西过来,
“快拿着吃,顺便拿一张给你张爷爷,早点回来,别贪玩!”
“哎,知道了!”
张承德家离陈子云家很近,百十米的距离,挨着王四家。
而杨婆婆家则是在陈子云家隔壁。
陈子云刚到半道就看见张承德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晒着太阳,看见陈子云过来,
笑眯眯道:“哟,子云小子不错,还知道给我老头子拿吃的来,不枉我那只老母鸡呀。”
张承德直接在门前摆了一张桌案,桌上放着一些纸张以及几支毛笔,手上拿着一本书。
“来跟着我念。”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渐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
善如水,君子以作事谋始
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
步泽履,君子以辨民安志
艮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
“这不是《象传》嘛,陈子云腹诽了下但还是跟着朗诵了起来”
如此反复十遍后
“写出来给我看。”在张承德的手把手教导下,陈子云一一写了下来。
这个时期的字类似于南北朝时的楷书。
陈子云前世书法不是很好,但是在这几岁小孩子身上不是问题
张承德以前能出远门时,偶尔去夷道县城,带一些书和纸笔回来。
不得不说的是。
这个时代在燕朝时便有了纸张,到了魏这一代,更是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虽然在陈子云眼里还很是粗糙。
接着张承德,就跟陈子云解释这些字的意思,和前世没什么不同。
……
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陈子云上午跟着张承德读书写字,下午则是继续过来看书。
张承德在有多余的时间就给他灌输着外面世界的精彩。
慢慢地…
陈子云写出的字越来越好,对这个世界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和别的小孩子玩耍,
而村子的人似乎对读书认字也不是很在乎。
以前他们不需要,读书人不会到这里来,他们也基本不出去外面。
至于现在仅剩的老弱妇孺更谈不上了。
但陈子云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认知的每一分机会都得要牢牢把握,直至彻底融入它。
在这样的时代,一时的平静不代表以后也会持续。
张承德对陈子云这段时间的性情大变,没有太多的疑虑,反而感到欣慰。
他一直想要培养陈子云读书习字,而不是像其他小孩子一样。
仿佛一出生,就注定了命运。
他想把陈子云培养成自己的延续,也有那么…一点私心。
他的仇,在那个庞然大物面前,今生无望!
这一天的清晨,陈子云再次来到张承德家门前,他没有继续上一次的课程。
而是开口问道:“子云,你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长大了成就一番事业,甚至出将入相?”
陈子云被这突然的一问懵了一下。
他其实有想过,但是没得出结果,也曾想过封侯拜相,甚至那人主……
但随后他不再幻想,无奈…自己有什么呢,一个小屁孩。
而且长大后的事情又怎么知道呢?
自己一无钱财二无人脉,就算会读书写字又能怎样,朱门酒肉臭,往来无白丁。
在这个阶级比前世更加固化的社会,再多的理想规划也是无用。
还不如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下去,自己成长的越好,未来面对事情的时候就有更多的办法和选择。
而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活着,好好孝顺自己这一世的奶奶。
“张爷爷,我也不知道,我只想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吃好的,穿好的,不再辛苦,家里吃的不多,奶奶总是要出去下地干活、种菜,我去帮她就凶我,我知道这几年她为了把我养大很辛苦,所以我想快点长大孝顺奶奶!”
这是陈子云的回答。
“糊涂,虽然你这样孝顺的想法很好,但是你要知道,一辈子窝在石头村,像我这把老骨头这样,有心无力,只能自怨自艾,这样对得起你奶奶吗?她让你过来这里,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出人头地,闯出一番大事业,你要时刻记着,吃下苦中苦,方是人上人!”
“再说了,以后你在外面有所成就,照样能接你去外面奶奶享清福!”
“嗯,还有张爷爷,王爷爷和杨婆婆。”
陈子云附和道。
“算了,你有这份心就好。今天先不做功课了,你先回去,老头子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的,那爷爷我回去了。”
陈子云觉得张承德今天怪怪的,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从没见过他心情那么低落,只能带着满腹疑问而去。
张承德回到房间,在墙角里刨出了一个坑,挖出了一个小木箱。
这是他仅存的,最为宝贵的一切。
里面只有三样东西……十两黄金,一本兵书和半块玉佩!
他先拿出了兵书摸了一下又放下。
又拿起玉佩,看着这半块玉佩,张承德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
一座坞壁堡里。
张承德回到他的家族。
只见父母的头颅被挂在门楼上。
睁大着双眼,死不瞑目。
他悲伤地哭着,收好父母的头颅,寻找着父母的遗体。
堡内到处都是尸体,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张承德眼前的土地,
看着那满地的残肢断骸,他所有亲人族人、家丁仆役,满门老少五百余口人无一幸免。
这一切只因为刘氏贪得无厌。
竟然丧心病狂的干起了倒卖羽箭给羌人的勾当,他们觉得羌人对他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越来越变本加厉。
而自己的老父亲因为看不惯,在上朝时参了刘氏放到台面的嫡三子刘耀一本,示警皇帝不可放任。
但皇帝忌惮刘氏,只罚了刘耀降官三级便不了了之。
此时刘氏怀恨在心,
后来找到机会竟然作伪证栽赃张承德的家族私通羯人。
皇帝大怒,竟不做详查,
直接下令夷灭三族。
刘耀得到消息后,便行贿当时的执行者让给他执行,亲自带兵前来诛杀。
杀完之后有献媚者说少了张承德,刘耀却没在意,出告示缉拿只是一句话的事。
一个蝼蚁般余孽有什么好在意的?他杀人掠财之后下令不许放火,
就是让世人看看,这就是得罪他,得罪刘氏的下场!
……
堡内…
张承德跪在父母遗体跟前,浑身颤抖着
他双手握拳,大拇指掐的食指鲜血直流……
对着天大啸:“刘…耀!只要我张承德一天不死,誓要食你血肉!拆你皮骨!不与你刘氏斗到底,绝-不-罢-休!”
他无助的呐喊!
凄凉的声音仿佛在这片天地回响!
直至喉咙嘶哑,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承德发泄完后,一言不发,将父母埋葬。
一把火烧了坞壁,凄惶离去。
张承德如行尸走肉般,走在官道上,丝毫不在意对他的通缉。
此时的他披头散发满脸泥垢,就像一个乞丐,不会有人对他有丝毫兴趣。
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来人不经意间望了他一眼。
“吁…吁吁”
“可是承德?”来人大喊!
张承德抬头看向来人
“时风?你怎么在这里,是我。”
来人是他未过门妻子的弟弟郭时风,是武昌郡郭家族长第三子。
郭家是当地最有名望的世家之一,文学大才众多。
当地名声大噪的武昌四大才子全是来自郭家。
张承德从小被送到郭家培养,郭家家主和他父亲是莫逆之交。
看着张承德和自己女儿郭箐箐两小无猜,便和他父亲定下了这门亲事。
郭时风欣喜地握着张承德的手道:“你还活着!太好了!箐箐看到通缉你的告示,知道了你家族的遭遇,天天嚷着要出来找你。家里不放心,我就过来这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你,没想到真碰上你了!快随我回武昌,等风声过了,再作打算!”
张承德苦笑道:“我满门被诛,剩下我自己,我也不欲苟活于世,但这份家仇,我却不能不报,这是我活着的理由。刘氏势大,我不想再牵连到你们郭家,帮我和箐箐说,我张承德对不起他,但家仇不敢忘,让她找个好人家,忘了我吧!”
郭时风拿出一块玉佩,“承德兄…这是箐箐让我交给你的,说你一看就明白了!”
张承德看着这块玉佩,湿了脸颊,这是他和郭箐箐的定情信物,对她说只要拿出这块玉佩,无论什么事,都依着她…
张承德呆了一阵,随后眼睛一闭,“我意已决!时风莫要再劝,你回去吧!”
郭时风闻言,将玉佩一分两半,递过一半给张承德,“箐箐告诉我,说遇到了你时,要是不愿跟我回来,便拿出玉佩给你看。但此刻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用了,这半块玉佩你收好,就当留个念想吧,如若将来你有所需求,我必义不容辞,这也是家父的承诺!”
张承德接过玉佩,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知道这一走,此生此世和郭箐箐再也无缘了。
……
后来,江湖上多了一个组织——驭风者
他们不断地抢夺着刘氏在魏国各地的财物。
刘氏大的商队运送他们不敢抢,因为有着大批的私兵护送,所以只能小打小闹抢运送规模较小的。
驭风者只杀刘氏人,只劫刘氏财…
虽然对刘氏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但次数多了也让刘氏感到头疼,每次增援一来这群豺狼跑得比兔子还快。
驭风者一人双马,多次从刘氏的围剿中从容逃脱。
随着驭风者不断的壮大,慢慢地发展到了好几百人。
在得知张承德是这个组织的头领后,刘氏不得不重视,因为他们的中型商队也就能派几百上千人护卫。
随后族内幕僚设了一个计,故意让不多不少的一千人护送一批羽箭前往羌人边界。
平时羽箭都是大型商队夹带,有几千上万人护送,没哪个势力有胆子打主意。
他们知道张承德就算看出是陷阱,也一定会跳出来…这是他的机会。
羽箭是真的,人数也是真的,这是阳谋,只要张承德心中有仇恨的欲望就一定会来,如果羽箭被劫,羌人就会追究刘氏。
而刘氏族长嫡长子刘光是朝廷边疆领军大将,防御着随时南下劫掠的一部分羯人。
羌人此时正准备攻打临近的一个部落,正缺羽箭,如果此时羽箭被劫就会恶了羌人。
张承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对付刘氏的机会。他手下有七百驭风者,虽然比不上军队,比起普通劫匪之流却又强上一筹。
但这帮人毕竟不是舍生忘死的强军,打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出现大量伤亡,他可不敢肯定驭风者的斗志能死战到底。
不过张承德还是决定放手博一把,因为他不需要劫走羽箭,他只需要分出几十个人携带火油烧了羽箭就行。
但张承德此刻不知道的是,刘氏在护送的人上做了些文章,换成了他刘氏的嫡系亲军。
这些人都是刘光手底下最精锐的一批人,两百骑兵,八百步兵!
当一千人由东向西护送着大批羽箭到达他的埋伏地点时……
张承德拔剑指天大喝:“冲散他们,待后面的兄弟烧了羽箭立即撤退,回去之后人人有赏!”
“杀!”随着张承德令下,驭风者呜呜喊叫,虽然气势不错,阵形却散乱无比!
这群驭风者还以为对面的是和以前一样的对手,丝毫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张承德没有带头冲,他要等,等到两方接触的那一刻,才是属于他的战机!
而对面的刘氏军队却不慌不忙,骑兵向两边运动,步兵纷纷从运输车上取出了藏好的兵器和强弓硬驽,再以运输车为拒马,盾牌为第二道防御,枪兵抵上,后面的一百张弓同时拉开。
他们的目的是耗,把这群劫匪耗死在这里。
此时刘氏的另一支运输队也已经出发,这是从刘光手下的魏国军中调出来的另一批羽箭。
如果上一批平安无事,他们就原路返回。
刘氏做了两手准备,等待这群劫匪的,只有灭亡!
就算他们要逃也只能逃往更北方的羯人地界或者往南逃窜。
而两翼运动的两百精锐骑兵就是往南方向逃亡者的噩梦!他们不参战,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猎杀逃跑的人!
张承德面对着这些训练有素的敌军,他没有太多惊讶,因为他真正所依仗的,是手下的五十个携带着火油的驭风者,这五十个最忠心的手下是他的底牌。
他们才是真正的驭风者!马术高超,来去如风!
“我们可以上了,大家分散开来,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运输车辆!争取不放过一辆!”
张承德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
不出所料…
死走逃亡伤是这帮人结局,当这群名为驭风者,实为劫匪的组织面对着精锐军队时,没有第二个下场,再强的劫匪也只是强一点的乌合之众罢了。
十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护着张承德往南逃走,他们没有选择其他方向,那是十死无生的路,吃人的羯族以及和刘氏交好的羌人!
而眼前只要扛过了这批围剿的骑兵他们就能逃出生天。
最终只有张承德一个人活了下来,一路逃到了南郡。
此时的他心灰意冷,不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最后流亡到了石头山!
…………
随着…轰隆——一阵雷声……
暴雨倾盆而下,这是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格外的大!
一滴水从屋顶渗下……
滴落在张承德老迈的脸庞上。
他回过神来,盯着玉佩,沉默良久……
“我还有希望!”
第二天,陈子云来到张承德家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摆好了书桌。
见陈子云到来,张承德看着他说:“从今天起,你要多加一门功课。
但是这门功课,我只能教你皮毛,老头子我也是门外汉,你要自己悟,能明白多少是多少。”
说罢从桌上拿起一本封皮和其他书本都不一样的,陌生的书,
那是一本陈子云没见过的书,张承德有多少本书,书名叫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本。
“好了,接下来先跟我念熟于心,然后写下你自行感悟。”
“兵道强胜
昔日燕王问其师曰:“兵道何如?”
其师答曰:“凡兵之道,莫过于一。一者能独往独来。一者,阶于道,几于神。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成之在于君。故圣王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
燕王又问曰:“若两军相遇,彼不可来,此不可往,各设固备,未敢先发。我欲袭之,不得其利,为之奈何?
王师曰:“外乱而内整,示饥而实饱,内精而外钝,一合一离,一聚一散,阴其谋,密其机,高其垒,伏其锐,士寂若无声,敌不和我所备。欲其西,袭其东。”
张承德朗朗而诵,陈子云也摇头晃脑地跟着读。
以前陈子云跟读的时候是不晃脑的。
但是后来张承德发现之后,就要求他在朗诵的时候,脑袋要小幅度的画圈。
一开始陈子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后来他才慢慢知道,古代的书籍没有标点符号,所以脑袋小幅度的晃动,可以自己掌握停顿的尺度。
而如果用现代的方式,整个身子端直不动去朗诵古代的长篇诗集,绝对会使人昏昏欲睡。
如此朗诵十遍之后,张承德又要求陈子云抄写十遍。
随后再教陈子云修身律己之道。
…………
如此日复一日…春夏秋冬…年复一年。
三年过去了,陈子云今年已经九岁。
这段日子每天的功课只有两门。
一门是修习自身,一门是张承德后来拿出来的那本古兵书。
在这期间他得知,这本书来源于巴东刘氏。
具体怎么得到的,张承德没有讲。
全书一共有五篇。
第一篇讲的是治国守土,合纵连横之术,第二篇讲的是如何用兵练兵、兵种配合的方法;第三篇是讲择兵选将;第四篇是兵器应用、阵法变化;第五篇讲的是在各种地势的应对。
全书没有太多的文字。
但陈子云却觉得博大精深,变幻无穷。
他早已经将此书背的滚瓜烂熟。
张承德偶尔会说到他对这本书的感悟。
陈子云却没有过多的深究他的感悟。以他前世加上今生的认知。
陈子云认为用兵在于奇,在于变!而不在于墨守成规,走前人脚印。
治理地方则不同,不能变来变去,不能下重症猛药,有句名言说治大国犹如烹小鲜正是此理。
张承德现在已经不再给陈子云上课。
他跟陈子云说自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主要的两门课程他对陈子云已经倾囊相授,学前启蒙陈子云已经习有所得,兵法之道他自己也当不了老师。
张承德已经将兵书给了陈子云,以后能悟出多少,就看他自己的了。
…………
此时年关已至,村子里的妇人们开始清扫房屋,磨刀霍霍向鸡羊。
在外回来的青壮年则带回爆竹符纸等物,用来驱山鬼,辟山臊。
小孩子们则成群结队,满村窜上窜下,欢天喜地的点爆竹,讨口彩。
这个时代的过年没有太多的团圆、喜庆的意思,主要是为辞旧迎新、祛病辟邪。
……
此时陈子云家院中
“杨婆子,菜洗好拿过来。”
说话的是陈子云奶奶
张承德和王四则在炖肉,陈子云在帮忙打下手。
“哎,马上就好。子云娃子,你去帮你奶奶生火,不用管这两个老头子。”
杨婆婆拿着菜篮,边走边说。
“好我这就过来。”
过年的最后一顿,村民基本都是集中在一起吃饭。
但他们几家距离其他的村民家都比较远,所以每次过年都凑在陈子云家。
……
很快,饭菜上桌,大家入席坐好之后,张承德开口:“今年的留宿饭还是老样子,就都留在李婆子家门口好了。”
另外两位老人点头应是。
…所谓留宿饭,就是这一顿饭不能吃完,留下一些,吃完饭之后放到门口,意喻去旧纳新,去贫就富的意思。
席间张承德正色地开口道:“我的意思是让子云去武昌书院求学,学成之后也好步入仕途。杨婆子你的意思呢?”
陈子云奶奶惊讶道:“书院?好是好,可那不是要交很多银两?咱家里一穷二白,再说了,就算有银两,也得有门路求人啊。”
“哎呀我说李老婆子,他老张以前不老是牛皮哄哄的吹自己能耐大吗,他既然这么说了,你且看他如何。”
“正是正是,武昌书院好啊,整个魏地九州,也就那么几家书院。”
王四应声附和。
张承德大包大揽道:“无妨,我有朋友在武昌书院能说得上话,这事包在我身上,别的不用管。”
这时王四看向陈子云:“这样的话那子云娃儿你开春就要动身了!正好村头六子在武昌茶楼当小二,回头我让他领着你上路。”
“可是奶奶一个人在家…”
陈子云欲言又止,张承德早跟他说过这回事,他也表示愿意去,但事到眼前他还是心中有些不舍。
杨婆婆恨铁不成钢地开口:“家里我们几把老骨头互相帮衬,碍什么事。你只管好好读书,就望你有出息,别说这没用的。别人想去,还求不来呢!”
陈子云奶奶眼角湿润劝道:“是啊孙儿,奶奶虽说也想你时时在身边,但奶奶更希望你能在外闯出一番事业啊,奶奶不想你一辈子窝在石头村,像那井底的蛤蟆,听奶奶的,安心去吧,家里不用担心。”
……
席间几个爷爷奶奶谈论着这件事,陈子云一声不发,低头吃饭,大家看他沉默,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离家,心里不舍得也是正常,
陈子云最终没有说出要留在村子的话,他看得出来,这几位爷爷奶奶都不简单。
为了几个爷爷奶奶们的期望、也有为了自己。
身逢乱世,未来漫漫,一个村夫,何以自保?
等大家吃完后,他盛好剩饭,行至门前,轻轻地倒在了地上。
去旧迎新……
东方刚起鱼肚白,陈子云在几个爷爷奶奶的陪送下。
一路走到村口小溪边,准备向着武昌郡出发。
此时还有十几天就要到开春,那是武昌书院招生的日子。
南郡虽说挨着武昌郡,但是石头村却在南郡最边缘的地方。
隔着两三百里路。
就是日行二三十里路也要十天才能到。
山路多艰,耽搁路程是绝对可能发生,所以有必要提前几天。
此时未到开春,卯时多露且凉。
一路上几个爷爷奶奶不停地跟陈子云说着要照顾好自己的话。
张承德给了陈子云仅有的十两金子和半块玉佩。
告诉他,到了武昌书院,把玉佩交给一个叫郭时风的人。
金子则要藏好,不要给别人见到,以为急用。
六子早在村口等着他们。
陈子云往回望着几个目送他离去的老人家,心中无奈。
人生在世,又有谁能事事如愿呢?
大多数人都是身不由己。
村口的小溪,小溪旁的大树,几位慈祥的老人,还有家中的小院子,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在此刻定格…
…………
他走了,离开了那个养育他的地方,有着家人关怀的地方…
走在一条自己选择的路上,心中虽有彷徨…但脚步坚定!
…………
“子云第一次出远门吧?”
就在陈子云思绪飘飞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六子的声音。
六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身高差不多六尺,皮肤黝黑,品相敦厚,是王四的孙子辈。
十几岁的时候跟村里第二批离村的人去到了武昌讨生活,后来碰上茶楼掌柜。
见他机灵,招来做上了小二,一做就是几年。
刚好前段时间回乡探亲,准备开春出发。
王四找到他,让他带上陈子云上武昌郡城,只说陈子云是去武昌投亲的。
陈子云拱手道:“是啊,多谢六子哥哥带上我。”
六子咧着嘴说:“没事,都是一个村子的,互相照应,应该的。要是肚子饿了,就跟六子哥说,我这干粮多,路上寻点野味果子,不怕被饿着。”
石头村的人,从小就跟着大人上山打猎,熟门熟道。
只有陈子云像个小媳妇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就是摇头晃脑死读书。
自从陈子云受伤之后不跟村里的小孩玩,别的小孩以为他记仇。
搞得大家都不好意思约陈子云玩耍,正好遂了他的意。
陈子云虽然才九岁,灵魂加上前世却是已经二十大几了。
虽然不表露出来,但总不能整天跟一群小屁孩待在一起。
一路无话……
他们可不是去郊游,而是要徒步赶两三百里的路。
其中有山路有水路,能省一口力气是一口。
加上陈子云年幼体力跟不上六子,
虽说是乡下孩子,但一天下来走二三十里路也是累的他怀疑人生。
好在习惯是个好东西,几天下来,山路他们一天走不了十几里。
但是官道却是好走,也是慢慢地跟得上六子的脚步。
这样下去,平均一天二三十里十天赶到武昌郡城没什么问题。
一路已过石头山,夷道县,他们没有进县城,而是一路向东直奔武昌郡。
路上偶尔六子能捕到几只野兔来烤,虽说没有味道,陈子云吃的很不习惯,
但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
六子边啃干粮边说:“前面就是渭河,过了渭河再有几十里地就到武昌郡城了。
入城之后子云你告诉我你投奔的亲戚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六子哥,到了渭河之后,我们怎么渡河?是找个商船跟着过去还是合租个渡船?”
六子满不在乎道:“租个渡船就行,过渭河的人多,不用等太久,找商船的话,一样要给银子,虽说少了些,但他们可不按我们的时间过河。六子哥这几年在茶楼打工存了点银子,咱两个船费要不了多少铜钱,没事。”
吃完后又是一路跋涉,陈子云记得翻过了三座山,走了三条官路。
他们没有地图,全靠六子的一些记忆和方向感,日出赶路,日落歇息,很好认路。
在古代,百姓中很少见路痴和没有方向感的人,这是人生存的必备技。
而官家富人则有地图指路,所以说在大的方向基本不会迷路。
很快,他们走走停停。眼前出现了一条大河。
顺着河边,他们走到了官府修建的码头。
人来人往,卖货的,急着赶路的,以及船夫揽客的吆喝声。
六子带着陈子云,没有走向那些比较大的货船。
那种船的发船时间得等他们装好货之后。
带人过河,只不过是赚点外财。
“奇怪,以前坐的那条船怎么不见在此?
“兴许有事今天没开张。”
六子一边寻找,一边自问自答,自说自话。
陈子云跟着他屁股后面。
“六子哥随便找条船赶紧过河得了,这大河边冷的紧,晚了怕没地方落脚了。”
六子挠挠头道:“嗯,就前面那条吧,船上有几个人在等了,估计很快开船。”
这时前边的船夫见他们看向自己,吆喝道:“那边的客人,过河赶紧上船,就等您嘞!”
陈子云和六子上了船没一会,又来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步伐沉稳,不像普通人,陈子云没有打量别人,这很不礼貌。
现在加上船家刚好十个人,船家解绳开船。
收了船费,每个人十文铜钱。
十个人就是百文,千文一贯,一贯一两银,渡船生意还挺賺钱的!
今天是个好天气,江上微风。
船是能容纳十几个人的小型帆布船,还算稳当。
当船行驶到河中间时,
异变突起…
只见之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船夫,“嘭”地一声,把船桨扔在一边。
“呲啦”抽出一把事先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刀晃在眼前。
而船客中另有五人也恶狠狠地望着陈子云和六子,以及最后上来那两人。
“呔……识相的交出全部银子,爷爷一高兴许还能给你们几个一个痛快!”
其中一个络腮大汉,一把夺过他的刀不满道:“把他们绑起来,还不是任我们宰割吗?兄弟几个,动手,哪个敢反抗就宰了他!”
另外四个水匪闻言开始慢慢向另外两个船客靠近。
此时的陈子云懵了一下,眼珠左右一扫便绝望了。
除了跳水挣扎一下再死,没有第二个办法,自己九岁的小屁孩,连拼命的本钱都没有。
再往旁边的六子一看,他两眼无神,瑟瑟发抖。
这让陈子云更加绝望。
自己刚出远门,就遭遇水匪,真是祸从天降啊。
几个水匪边靠过来边嚷嚷:“别乱动啊,敢乱动宰了你们!”
靠过来陈子云这边的那两个水匪,本能的先向最有威胁的六子手腕一抓一踢。
六子没敢反抗,直接被制服放倒在船板上。
另外两个船客,因为看起来比较不好惹,则是分去了四个人。
而此时
异变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