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相豪从一班出来,走到大厅,吹了一长哨:“准备点名!”
二班内。
孙壮赶紧收拾好,整理好自己的常服准备下楼点名。
班内其余人都带好帽子,扎好腰带下楼。
连里的人都在连门口站队等候集合。
简相豪甩着手中的哨子从连部走出来,吹哨。
“点名!”哨声一声两短。
新兵逐渐向简相豪问好:“排长好!”
简相豪点头示意,径直走向电抗连营房左侧公路站好。
“一班,跑步走!一二三四!”
“二班,跑步走!一二三四——”
……
“六班,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三四!”
全连集合完毕。
……
点名结束。
孙壮洗漱完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2016年6月25日凌晨2点,17岁的孙壮躺在被窝里,抱着那时自己上学买的某米手机,不停地刷新着征兵网站的页面。
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笑声,放下手机,盖好被子准备睡觉。他躺在床上,满脑子兴奋不已,为什么?因为他已经报名参军了。
墙上的野猫两只眼睛冒着绿光,发出一声惨叫后,离去。
孙壮是近视眼,300度近视,平日里戴副蓝色边框眼镜。由于对部队的热爱,把自己长年留的长发换成了当时可能流行的“子弹头”,特别爱穿军迷服饰。他在网上淘的鲨鱼皮软壳冲锋衣以至于现在退伍一年了还在穿,不得不说,这100元的货质量是真好。
在校园中就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物,一个身高168CM,头顶子弹头,戴着眼镜,显得不伦不类,还穿着军迷服饰。以至于当时他的桃花运很不好。
他的最好的朋友杨光也跟他风,剪了同样的头型,用当时的话说,为了凉快。后来他俩拜了把子,是孙壮几个磕头把兄弟之中关系最好的一个把兄弟。
夏日的阳光总是显得那么逼人,似乎让人身体最后一点水分都要消失干净,不允许出现在阳光的视线中。
武装部办公楼早早地排起了长队。
“哎你看过近期的电视剧了吗?”
“什么电视剧?”
“我是特种兵啊!”
“看了看了,我就是因为看了他才当兵的!”
一群热血青年在队伍中唾沫横飞,天上的牛都快爆了一样,议论着各种事情。
孙壮听了心里笑了一下,他也是因为看了我是特种兵才梦想当兵的。
17岁的孙壮当兵的生涯从此拉开了序幕。
孙壮虽然仅仅睡了几个小时的觉,但他的精神看着比睡足8小时的人的睡眠情况还要好。
体检第一项是心理测试。
孙壮带着喜悦走进去,里面全是电脑,对着电脑上答题,都是些算数简单的数学题。
这个心理测试主要目的是检查士兵有无心理障碍或是其他心理方面及智力。
心理测试一关没有什么问题。
后面几项都是一次性过,没有复检。
到了检查视力时,孙壮犯了难,他300度近视眼这时不知道怎么办好。
“兄弟你近视么?”孙壮又问后面的人。
“不近视。”
“那好。”孙壮窃喜。
“那一会检查视力的时候,麻烦兄弟能帮我一下吗?日后必有重谢!”
“怎么帮?”
“轮到我的时候,你在我后背偷偷给我比划,左你就往左划一道,右你就往右划一道。”孙壮小声讲道。
“行,没问题!”
就这样孙壮轻轻松松的过了体检,回家过上安枕无忧的日子。
县城东外环路。
风声猎猎,一辆电动车在马路上疾驶,周围的树木花草不断的从电动车身边掠过。
孙壮搭乘一个朋友的电车回家,骑了很久才到,这时孙壮感觉县城真好!
“你报的什么兵种?”孙壮问道。
“我随便报的。”
“啊?为什么?”孙壮纳闷的。
“因为我就是来走个过场,我不去当兵,是我们村委会要求我们报名的,说是充个数,来体检下,走个过场,到时候体检的时候再找个项目不过,就完事了。”
“好吧。”这让孙壮心里很不舒服,孙壮认为所有报名参军的都是和他一样的人,心中有一个爱国情怀,参军报国,无上光荣。
孙壮到家后,把刚才体检时的结果告诉了自己的爸妈,当时他爸妈也反对他当兵,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同意了。
孙壮是个农村孩子,对县城太陌生,基本很少来县城,在他的记忆中,县城是一个很大的地方,他去过的地方可能也就只有他平时去的野战基地那了。
野战基地是什么地方?——是一家真人CS场地。孙壮从高中就开始跟这个野战基地接触,当时他是最小的一个,为这家基地老板出了不少点子,做了几场活动,赚了个手机钱,也就是前面说的某米手机。
孙壮收拾了收拾,就去了野战基地。野战基地坐落于县城北一个公园里面,当时用的装备都是SD发射器,这个名词我就不过多解释。
孙壮需要坐公交车到公园的西门,然后再步行到东门,中间的距离很远,需要走很久。他最喜欢公园里设置的栈道与桃花岛这两个景点。
野战基地。
基地被一片树林所包围着,在角落里有两个板房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那里就是野战基地的办公地点,这片树林也就是这个野战基地的场地了。
基地老板叫常小豹,身高180多,具体不详,武警特战退役,寸头,高鼻梁,长得神似《我是特种兵》里的狗头老高。目前主业是当地县城巡特警大队队员,训练总教官。副业做真人CS。
孙壮从树林深处走出来,看见常小豹正在收拾装备,打招呼:“豹哥。”
“来了,小壮。”
“嗯,刚体检完。”孙壮说道,前去帮常小豹整理装备。
“感觉怎么样?视力怎么过的?”常小豹对孙壮当兵的事非常上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常小豹算是孙壮在当兵路上的引路人。
“视力我让我后面的人给我指示的,应该不算是作弊行为吧!”孙壮说道。
“没事,只要医生没发现就没事,你检查视力的时候不要戴眼镜。”常小豹对孙壮是很认可的,当成亲弟弟对待,觉得他很有当兵的潜质,做人做事方面都挺到位的。但是常小豹很不喜欢孙壮戴眼镜,这也没办法,谁让孙壮近视的。
时间飞逝,武装部通知孙壮复检。孙壮比较担心视力会在复检时被刷下来。
他给常小豹打了电话,常小豹决定开车亲自带他前往。
来参加复检的报名青年已经比刚开始体检那天少了很多了,常小豹开着他最喜欢的切诺基2500带着孙壮到武装部门口。
今年报名的都在门外等待,常小豹直接给门卫打了声招呼,开了进去。到办公楼门口旁的停车位把车停下。
常小豹之前经常给武装部带军训,所以武装部的人都认识,自然而然也就可以进去了。
孙壮和常小豹下车。孙壮望着门外的人,其中包括他的朋友。
“孙壮怎么进去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找了关系呢吧。”
“谁知道呢,你看旁边那个男的,是他哥吧?”
“应该是。”
孙壮的朋友们议论说道。
武装部大门缓缓打开,热血青年们都纷纷涌进来,常小豹带着孙壮进去了。
孙壮心里忐忑不安,就怕被刷下来。
外科。
轮到孙壮了,孙壮进去,根据医生的指示,进行检查,在进行一番“羞辱”后,孙壮出来了,然后告知可以回去了。
原来这次复检只是检查了外科,其他的都没有检查。这让孙壮长舒一口气,也让常小豹长舒一口气。
体检完后,孙壮几乎天天骑着他爸爸之前的那个小电驴往镇武装部跑。
终于有一天,武装部通知去训练。
孙壮精心准备了一套运动服和一双运动鞋,鞋子还是借的杨光的,当时孙壮不穿运动鞋,感觉运动鞋不适合他。
“同学们,你们好!我是咱们县武装部部长,今天啊,咱们组织这个集会,组织你们进行入伍前训练。入伍前训练,是我军新制定的一项政策,目的就是筛选那些不能吃苦的人、体能不好的人,也是决定你们能否入伍的关键时刻,希望你们认真训练,拿出一个好成绩!”县武装部部长做训前动员。
“下面进行分班。宋磊!”
“到!”宋磊的着装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人都只扎着外腰带而已,但是宋磊还背着战术背心,挎着挎包与水壶,战斗着装。这是他独特的装扮,到后来孙壮再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一身装扮。
“念到名字的,出列。李宁,王政,李水……”念了好久终于念到了孙壮的名字。
孙壮认识宋磊,但宋磊不一定认识孙壮。
宋磊是常小豹的朋友,在之前常小豹的大哥常小龙结婚时,宋磊曾参加过常小豹的婚礼。在这就不多讲了,还是继续写入伍前训练的事情吧。
孙壮被分到了6班,班长孙壮不认识,可能常小豹认识。
几个班被拉到武装部办公楼后面的操场进行队列训练。
孙壮个子矮,被分到倒数第三个位置。他看着周围个子高的,心情比较压抑。
“首先我们进行军姿练习。军姿动作要领,两脚跟并拢,两脚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并拢,膝盖后顶,上身挺直,抬头挺胸,目视前方。”班长刘奔边做说边做动作。
受训青年根据刘奔的口令调整站姿,在他们心目中自己站军姿都像三军仪仗队般的站姿,殊不知他们的站姿都很奇怪,歪扭七八,没有精神。
一上午的训练为队列训练与体能训练,训练期间晕了一两个,原因是没有吃早饭,再加上军姿要领不理解,就晕倒了。
中午开饭时,四菜一汤,其中有鸡腿。武装部定的是盒饭,如果做饭的话,对于武装部来说太麻烦。
吃完午饭,稍做休息。
随着宋磊一声哨响,全体办公楼前集合。
每个人间距一米,进行集体队列训练汇报。
根据身高站列,最矮的在第一排,孙壮站在了第3排。
几套转体口令,训练结束。
这时上来一个上校站在队列前面。
孙壮自认为对军衔很了解,心想“上午的两杠二中校是部长,这个两杠三应该比部长官大吧,徐州的?”孙壮心里嘀咕。
“同志们”上校讲话了,“我是咱们县武装部的政委。”
孙壮这时正犯郁闷了,“政委怎么是上校呢,比部长还大。”
“同志们,很高兴你们都有爱国情怀,我对你们参军行为感到无比骄傲。作为一名咱们当地的武装部政委,我非常希望看到从我们沛县出去的士兵,每个都能拿着喜报回家,为你家争光,为我们沛县人争光!好男儿志在四方,愿你们前程似锦!”政委讲话。
台下人鼓掌。
“我的话讲完了!”政委扭头问下面的武装部干事,“下午什么科目?”
“报告政委,3000米跑。”干事立正。
“带开吧!”政委淡淡的下命令。
“3000米跑啊,你能跑下来吗?”孙壮的朋友贾凯歌在一旁说道。
孙壮皱了皱眉头:“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在高中跑800米的时候就够呛,这3000米只能晃了。”
“我在学校跑过1200米,那是真的难受。”
“一样,我在学校跑800米时,冲第一圈的时候没事,第二圈就歇菜了。感觉呼吸困难。”孙壮说道。
孙壮在高三的时候报名参加了学校的体育班,主要目的是为了考体育大学,后来由于坚持不下来,并且家中经济困难,离开了体育班。
在众多科目中,800米是他最害怕的一个科目。
下午三点,测试准时开始。
“跑步的时候注意呼吸,每个拐弯都有教官。每个教官都会注意你们的体征,如果有跑不下来的,去教官那报到,别硬撑,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都记住了吗?”宋磊喊道。
“记住了!”青年们回答道。
宋磊大手一挥,青年们跑了出去。
青年们如箭一般射出去,都想在这次集训中露脸,队伍渐渐的成为了三个集团。
孙壮刚开始的速度很快,后来慢慢的掉入了第三集团。
“我只要晃下来就可以了,自己调整好呼吸。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孙壮心想,这个诀窍是孙壮在体育队时获得的经验。
3000米总共6圈,武装部很小,一圈才500米,并且有很多拐弯的地方,不是一条直道或者是像塑胶跑道那样的。
一圈过后,孙壮的呼吸急促着,在整个跑步中到了最困难的时候。
孙壮明白,只要挺过去了,后面就舒服了,要是挺不过去这个坎,那就废了。
刚开始冲的几个青年的速度也都慢下来了,甚至还有岔气的。有好几个已经撑不住下去了孙壮逐渐的超过几个速度慢的,跑到了第二集团。
他清楚的知道,只要匀速,就是胜利,就能冲过终点。
孙壮的朋友贾凯歌犹如开G一样,一路猛冲,为第一集团的前三名。
贾凯歌比孙壮年长几岁,是孙壮隔壁村的,他俩是在孙壮他表哥家网吧上网时认识的,后来由于某种缘分又认识了。
当时孙壮还很小,上着小学,然而贾凯歌已经上初中了。
贾凯歌是做厨师的,但是孙壮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吃过贾凯歌做的一顿饭,这让孙壮还埋怨贾凯歌一番。
孙壮在匀速跑着。
贾凯歌已经冲破了线,取得了第一名。
孙壮还在匀速跑着。
“还有一个弯,一定要坚持过去!拼了!”
孙壮开始了冲刺,使出了最后的劲头。
100米……50米……10米……5米!
孙壮冲过去了。
孙壮冲线了。
“都走走,别坐着!”孙壮对贾凯歌说道。
“快快快都起来!”宋磊也在那里张罗着,“起来都走走,别老是坐着,容易猝死,赶紧!说你呢!没听见啊?赶紧起来!”
青年们也都乖乖起来,在办公楼前围城一个圆圈开始走了起来。
“孙壮,你跑了多长时间?看你好像在后面。”贾凯歌问道。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二十多分吧,那个教官读书我没听清。你跑多少?”孙壮喘着粗气。
“应该是十四分左右吧。”
“你跑的挺快的,我都没有追上你,我最怕跑步了,从上学的时候都怕,到现在也是。上学那会,跑长跑,我每次都是最后。”
“你咋跑最后?”
“因为那个时候分组,我个子矮,腿短,根本就跑不起来,每次都是最后一个。”
“那你可够惨的。”
“别说废话了,赶紧走走吧,不然你一会肯定难受。幸亏这次我没有岔气,要不然真的就完了。跑步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一言难尽不说了!”孙壮说道。
两人也就没有了对话,继续围着圈走了一段时间。
一声哨响,宋磊开始集合。
“本次训练就到这里,大家可以回家了。回家休息会再洗澡!”宋磊站在队伍前面说道。
青年们一阵放松与喧哗,都开始寻找自己的朋友,准备结伴出去玩或者回家。
贾凯歌过来找到孙壮:“走吧,孙壮!”
“走,你去哪?回家还是去哪?”孙壮擦了下头上的汗水。
“回家。”
“走吧。”
两人到门口骑上自己电动自行车回家去了。
孙壮家。
一根塑料管从门口的自来水管扯到菜园里,孙壮的母亲杨顺秀佝偻着身子正在给自己种的菜浇水。菜经过孙壮母亲一番精心照料后,显得格外的翠绿诱人。
孙壮的父亲孙传仓由于当年查出胰腺癌晚期,正在家里养病。孙壮年龄才17岁,但是他父亲在当年已经有59岁了。
2016年9月1日上午10点,令孙壮永远铭记的一刻。
距离他入伍前十五天时,年仅59岁父亲孙传仓,因病去世了……
孙传仓在客厅,坐在一个办公椅上,在身前放置着孙壮上学时的板凳,他头部放在身边,捂着肚子。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的痛苦。
此时的孙传仓的呼吸已经出声音了,像打鼾一样。孙壮似乎已经预示到,自己的父亲可能不行了。
“壮子,上次你没怎么吃,这次你多吃点。”孙传仓发出虚弱的声音。
孙壮“嗯”了一声,紧紧地在父亲身边陪伴着。
吃什么?——羊肉
孙传仓从小爱吃羊肉,但由于家里穷的原因,吃不起,很少吃,在他老婆杨顺秀嫁过来之后就更少吃了。因为杨顺秀不爱吃羊肉,接受不了羊肉的味道。
杨顺秀关心孙传仓,就在前段时间给他买了点羊肉,炖了。孙壮没有吃多少,这让孙传仓看在眼里。
今天孙壮的三姑去街上准备买羊肉回来看孙传仓,这才有上面的那句话。
那句话,深深地烙印在孙壮的心里。
杨顺秀从外面走进屋来:“壮子,你去跟着你姐夫去你大姑家帮下忙。”
“我不想去。”正在父亲身边陪伴的孙壮露出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
“听话,快去。”
这时,他姐夫正从外面走来,孙壮站起身打了声招呼。
“走吧。”他姐夫说。
孙壮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跟随他姐夫去了。
一片老小区。
这片小区是该县城招商引资来的上海采煤公司所建的一片地方。
在之前这片地方特别繁华,被人称为“小上海”。但目前采煤业逐渐落寞,建筑也都是老建筑,这原来的工人都去县城买了房子,这也就变得大部分都是老人居住的地方了。
因为是老小区,所以还在使用太阳能,孙壮来这的原因就是为了帮他大姑拆掉太阳能。
孙壮从楼梯爬上楼顶。
孙壮小心翼翼的侧身沿着天井墙壁走过去。天井与楼边缘的距离只有一个人的距离,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楼顶电线交错,他绕过电线。根据输水管找到该太阳能,协助他姐夫用扳手把螺丝一粒粒拆掉放进兜里。
此时的孙壮特别迫切的想回家,他清楚地知道他父亲已经不行了。但是又不能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干完。
太阳能终于拆解完毕了,但需要从上往下运输。易碎的太阳能储水罐类似于玻璃制作,易碎。
孙壮又小心翼翼的过去,与他姐夫一人一边,从中间传递。
手机铃声响。
噩耗来了。
孙壮姐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喂。”
对面是杨顺秀的声音:“喂,你叔他不行了。你们快回来吧!”
电话挂了。孙壮与他姐夫赶紧往家奔。
孙壮家中。
孙壮到家后,只见客厅门开着,中间摆着一张木床,上面躺着他的父亲,孙传仓。
孙传仓已经被换好了衣服。
他的母亲在旁边哭,他的哥哥、嫂子跪在床边。
孙壮泪奔到他父亲床边,跪下痛哭流涕:“爸?爸——”
孙壮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父亲去世时候的脸庞,在他心中永远铭记着。
哀乐声起。
哀声一片。
遗体在家中放置第三天,拉去火化场火化。
他哥哥跟着去的,孙壮没有去。
下午四点,殡车回来。
孙壮跪在殡车门口,他哥哥双手把骨灰盒递给他,他用双手把骨灰盒接住。
孙壮痛哭,不停地喊自己的父亲。
他抱着父亲的骨灰盒,走回屋内,放在早已放置好的小桌上。
他伤心欲绝。
父亲,一座山。
现在,山倒了。
对于男孩子,父亲特别重要。
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指望谁,没有了父亲,母亲不能劳动。
靠山,山倒了。以后的路只能靠自己。
他此时想坚强,但是坚强不住。
父亲,终究是父亲。无论再不喜欢,也是父亲。
他到现在最不能听到的歌曲就是《父亲》,一听心情就特别难受。
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不能看见自己父亲的东西,不然就得流泪。
他那个时候可能流完了所有的泪吧。
灵棚。
孙壮的七个把兄弟都来吊唁,在灵棚里跪着。
他最好的朋友杨光也在灵棚里跪着。
孙传仓生前对孙壮说过:“你玩的最好的一个朋友你都不结为兄弟,你还想跟谁结为兄弟?”
这句话,深深的记在孙壮的心里,他父亲从说这句话开始,从始至今也没有跟杨光磕头结义。
一方面原因是杨光的爷爷跟孙壮的父亲是同学,感觉他俩差了一辈;另一方面原因是他俩觉得玩得好就行,没有必要结拜。
现在孙壮想完成父亲的愿望。
孙壮到灵堂找到他的母亲:“妈,我要不今天跟杨光结拜了吧,之前我爸在世时,也想让我俩结拜。我爸到现在也没看到。”
杨顺秀心情沉重的:“那拜了吧,我去找主事的,让他操办。”
杨顺秀从床边抽屉里拿出一条香烟,去找主事的去了。
“他叔,他爸生前一直想让我家壮壮跟他在一块玩的结拜兄弟,到现在还没拜。他想今天结拜,你看能拜吗?”
“能啊!直接在灵棚拜就行。”主事掐灭手中的烟。
“灵棚里拜能行吗?有什么说法吗?”杨顺秀母亲心里担心。
“没事!在灵棚里结拜的仪式还比较重要哩。”
杨顺秀犹豫片刻:“那行吧!他叔,那就拜吧。需要张罗些啥?”
“准备香、黄表纸、酒、碗、盘。准备金兰谱,金兰谱的话就由我来准备吧。活公鸡咱们也有,咱们就对着孙壮他爸爸磕头,让他爸爸鉴证。”
“行!”杨顺秀说完就回灵堂去了。
主事开始张罗起事来。
主事进入灵棚,叫来孙壮:“来孙壮,你那个朋友呢?”
孙壮一指:“在那呢。咋的了?叔。”
“你不是要结拜么,我过来看看。这样,你跟他在灵棚里准备下,现在哪也别去。我给你张罗。”
“行,叔。”
主事说罢,就离开了。
“怎么了?”身披孝布的杨光问孙壮。
“过一会就磕头,让咱俩在这呆着。”
“哦哦,行。那咱俩就在这呆着吧。哪也别去了。”
主事从外面进来,来孙壮家一起帮忙的人都过来了,还有孙壮的母亲。
其他人由于是重孝,不能出灵堂,所以都没有过来。
“今天,孙传仓的儿子孙壮与他的好朋友今天,义结金兰。”主事的说道。
孙壮与杨光在自己的金兰谱上按上红手印,一人拿了只香用桌上的蜡烛点燃,上香。
两人齐读金兰谱誓词。
又把公鸡宰了,鸡血和左手中指刺破血滴入酒中并搅拌均匀。
按年龄次序每人三滴以祭天地。
按照年龄次序每人和一口酒,剩下的放在孙壮父亲遗照前。
两人向孙壮父亲遗照磕三个头。
仪式毕,两人保存金兰谱。
此时,两人正式结拜为兄弟。
他俩从幼儿园起到初一都在一个班,甚至都是同桌,关系特别好。初一时,杨光去了别的学校就读,两人上学分离,但每个周六周天杨光回来,两人还是能在一起的。
9月4日下午。
出殡。
街坊四邻都来观看出殡葬礼,这时当地的风俗。
哀乐响彻整个天空,村里抬棺人把孙传仓的骨灰盒用桌子抬到孙壮家门口的路上。
骨灰盒后面放着祭祀的猪头等等祭祀品。
一行人披麻戴孝,手执柳棍,痛哭流涕。
孙壮的哥哥孙强抱着父亲的遗像,孙壮在孙强旁边。
两人拿的棍子是最粗的,表示重孝。
孝子们对着骨灰盒跪着哭。
孙强与孙壮哭的不省人事,一把鼻涕一把泪。
“起灵!”主事人喊道。
抬棺人抬起。
哭声一片。
喇叭班在前吹着哀乐,抬棺人抬着骨灰,紧接着是孙壮与他哥,两人被人搀扶着。后面的孝子们也互相搀扶着。出殡队伍浩浩汤汤向墓地走去。
墓地。
坟墓早已被村里的人挖好,棺材也已经事先放置在坟墓中。
忙人把骨灰放置在棺材内。
“我的爸爸……”
“我的舅……”
哭声一片。
“钉棺!”主事人喊。
孙壮已经哭的像是泪人。
葬礼结束后,孙壮整天都很丧。
之前他父亲每天中午基本上在孙壮的房间睡午觉,所以他房间里有孙壮他父亲之前的东西。
孙壮拿出来之前他父亲经常用来听戏的机子,开始放起他听不懂的戏文。
孙壮的母亲从室外从进来:“孙壮啊,别伤心了,你爸他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
他点了点头。
“行了,出去吃饭吧,别想了。想那么多也没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好你当兵的事情。”
“我知道了妈,妈您歇着去吧。”孙壮面无表情地说。
“你赶紧吃饭去,不然一会叫凉了。”
“且行且珍惜,别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句话孙壮在心里念叨着。
此时的他明白了,他真正失去了父亲,他很后悔当初对他父亲种种的行为,一些不孝顺的行为。
他父亲为了孙壮的学业与前途,各种脏活累活都干,什么活给钱就干什么,各种操碎了心。
他父亲年龄只有59岁,但看着像70岁的样子。当时的他两鬓斑白,皮肤黝黑,两只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有神,虽然疾病缠身,但还是显得那么硬朗。
令孙壮记忆最清楚的是,孙传仓在孙壮上初中时,在村南的一个石灰窑铲石灰。
孙传仓的工作是把烧完全的石灰铲到农机三轮车上,然后运到一个棚子下面倒掉。
由于石灰是粉状物,特别容易吸至肺内,不得不迫使孙传仓带上口罩与手套。就算保护的特别严实,也经不了石灰长时间的侵蚀。
他的手与脸由于工作的原因,皮肤已经干裂,尤其是冬天,手纹里都是石灰,很难洗掉的那种。
就这样的工作,孙传仓的工作每个月才1500元。
那时的孙壮,叛逆期严重,经常跟父亲顶撞。
孙传仓含辛茹苦赚钱供孙壮上学,孙壮在高二时却提出退学出去打工,还好被孙传仓及时制止。在经过家人的劝导下,孙壮终于回到校园。
就在2016年1月份,孙传仓查出患有胰腺癌晚期,孙壮当时是住校生,给家里打电话,他母亲杨顺秀哄骗他说,他爸爸患的是胃病。
他周六回家了,就坐车前往市里医院,这个时候的他,忍不住地哭了。
孙壮在病房里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
“儿啊,等我病好了,我继续赚钱供您上学。”病重的孙传仓说出了这句让孙壮泪珠子再也扛不住的话。
他偷偷的跑去卫生间,哭了起来。
孙壮暗暗下决定,他决定不上学了,高三毕业就出去打工赚钱。
他也查过手机,知道胰腺癌晚期是个什么病。
住院第三天,孙传仓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到了一半,他们家人被叫到办公室,
“你们来看,这个黑点,就是癌细胞。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手术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现在建议你们,他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想喝什么就喝点什么吧,别亏待了他。”医生说道。
他家人已经泪奔了。
“那他还有多长时间?”孙壮问。
“最多三个月。不建议进行化疗,又花钱又受罪。”医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