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专业杀虫剂的时代,想消灭虱子相当麻烦。
张涯找出把剪刀,想咔嚓掉长头发,来个一劳永逸。
但转念一想,觉得还是悠着点,别太出格为上!
蓦然,他脑海中跳出一股信息。
百部:味甘、苦,性微温,归肺经,润肺下气止咳,外用杀虫灭虱……
咦!中草药驱虫?这个可以试试。
急匆匆跑到草药房,凭借记忆翻找后,张涯脸色顿时发黑。
云飞子的遗产中,没有这种药材!
急促抓抓燥痒的头皮,检索脑海中的两种记忆。
虱子这种小动物,除了他现在头发上所携带,也只是前世的小时后遇到过,那还是待在福利院的日子。
当时的秦院长,是怎么处理的?
用草木灰水洗!还有用醋熏蒸……草木灰是碱,醋是酸啊,肯定不能一起用!貌似要反复折腾……
张涯思来想去,只能以身作试验。
破旧的道观中,草木灰储备充足,醋也有一陶罐。
打水处理草木灰,将头发上油脂祛除,用清水反复漂洗。
找块破麻布洗了洗,泡在醋中加热。
他脱掉破道袍,扔到火中烧掉,彻底解决衣服中的虱子。反正空无一人,光呼呼也无伤大雅。
醋液微微烫手之时,用其打湿头发,急速用麻布捂着头以及脖颈。
……
来回折腾了两次。
翻出唯有的新道袍,废了一翻手脚穿戴整齐。
满天晚霞消退,夜幕开始笼罩大地,阵阵寒意袭来。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夜色中的灯光。道观有盏陶制油灯。但‘小道士’买不起灯油,早在几天前就断顿了。
张涯顶着古人外皮,骨子里还是后世人,绝不适应天黑就睡觉的节奏,况且还要用那张木塌……
百无聊赖中,他焦躁起来,连声叹气后,搬个木墩坐在院子门口,借助漫天璀璨星光,远眺远方的山林。
过了许久,温度更低,他紧了紧麻布袍。
忽然,他看到左侧的木材堆,脸色变得好起来。
带着一丝笑意,点起一座篝火,温暖随即而来。
在昏暗火光的照耀下,张涯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冷不丁穿越到宋朝,必须有所选择、规划……怎么生存、怎么发展,来保证人身安全,以及生活质量!
他首先想到了科举之路,东华门唱名,成为人上人。
这念头只是闪现一下,就被他暂时摒除了。
后世211学校毕业的普通理工男,和诗词文章流传千古,闪耀整个时代的大神们相比,就和白丁差不多嘛。
想到了工科知识,创立起各种产业。
但他细细盘算,瞬间打退堂鼓。
在这个时代,若是没身份、没地位,就算家资千万,估计也是一口肥猪,被各种势力吃掉。
良久,张涯摇头自嘲,觉得想的太远。
还是先弄吃滴,再弄点钱花,改善生活品质、居住环境为上!
至于种地啥的?
道观附近倒是有几十亩荒地,就算开垦起来全种上冬小麦。明年才能有收成,远水不解近渴。
穿越者基础太低,绝对是大麻烦!
毫无头绪之下,扭扭僵硬的脖子。
眼角余光扫过附近的大树,他看到了一双绿色荧光。
记忆喷涌而出,他骤然绷紧神经,汗水从脊背上涌出来。
大虫……是老虎!竟然是头老虎!
这里竟然有野生的老虎?
一头体格介于东北虎、华南虎之间,体重至少三、四百斤的老虎,静悄悄俯卧在大树下,准备时刻对他发动进攻。
‘小道士’跟着云飞子游荡之时,有遭遇猛虎以及其它野兽的经历。
但此时此刻,张涯却是首次看到纯野生的老虎!
斑斓猛虎虽沉闷无声,但这双眼睛极为冰冷,透着阵阵寒意。他不由的心神摇曳,面色苍白、两股战战。
这是从未经历过的感受。
张涯思维停滞,傻呵呵的盯着老虎。
人虎对峙起来,猛虎开始低吼,但有些畏惧火光。
忽然,一股秋风扫过,张涯感到凉意,骤然清醒。
“拼了!你特么给劳资滚蛋!”
他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迅疾弯腰从篝火中拿起带火的树枝,左右开弓死命的甩向老虎。
两根带火树枝划亮夜空,砸在老虎的身旁。
砰!火星四射,数粒炭火飞到老虎身上,引发几处小火苗。
猛虎惊吼起来。
“嗷呜!”
“嗷呜!”
……
面对被激怒的猛虎,张涯拼尽全力,再次甩出数根带火的树枝。
火花四处崩飞,老虎畏惧起来,巨大身影一个纵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但此时,张涯已经返身冲进门内,并未看到这个情景。
他只听到了几声虎吼,夜空就再次宁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篝火渐渐暗去。
拭去额头的冷汗,拎起门后的斧头,他悄悄打开房门。
呵呵呵!直面、驱赶一头野生猛虎!真特么刺激!真特么吓人!就算是后世的野外生存大师贝爷,也没这经历吧?
张涯自嘲之中,给篝火添加树枝,让它再次明亮起来。
望着苍茫的夜空,他感觉还是不保险。
歪头想了想,拿起一根冒火树枝,慢慢走进偏房。
在木塌旁的旧箱子中,他取出一张蚂蝗弓。
道观之中为何有武器?
遭遇到猛虎后,张涯才算明白。这个地区位于子午岭脚下,地广人稀、杂草丛生,真需要防身武器。
仔细看看这张弓,对比记忆之后,他顿时瞪大双眼,直呼寻到宝贝了。
宋朝生产的筋角复合弓,只有顶级货才用牛角、牛筋、桑拓木,外敷树皮保护,其中牛角还分大小。
这张蚂蝗弓的弓臂较扁,就是用大水牛角制作的,性能比小牛角弓更优越,整体保养的很不错,漆面没有皲裂,色彩依旧绚丽。
上辈子作为一名业余顽主,张涯兴趣爱好不只是野河钓鱼,对古今弓弩之类的体育器材亦有了解。
只是他工作的地方地处平原,加上后世保护环境的意识强大,弓弩之类的没有用武之地,也就不了了之。
但这念想却保留下来。
有后世的理论知识,结合身体上的记忆,张涯觉得自个能用。
双腿夹紧弓身,一个回身望月,娴熟挂上弓弦,接着抖背发力,弓开如满月,再慢慢回弹弓弦。
他顿时大喜,嘴角都翘起来。
呵呵!这张弓绝对是好东西。
若配上合适的箭矢和扳指,妥妥的大杀器。
蓦然,他觉得很不对劲。
‘小道士’遗留记忆中,蚂蝗弓的弓力为八斗!
张涯知晓的后世记录,一宋石九十二斤半,一宋斤大约六百四十克……换算之后,弓力约四十七千克、一百多磅!
需要长时间的锻炼,才能使用如此强弓。
他当即有些傻脸。
新身体才十四岁,估摸着身高不足一米五、体重不会超过四十千克,就能用这么强的弓,简直是太不科学。
张涯无法搞清楚,将其当做穿越者的福利,一时间激动起来。
呵呵!后世灵魂附身之时,让身体产生了变异。没有各种机械的时代,能有这把子力气,就是活命的本钱。
……
然则,有枪无弹,有弓无箭。
张涯翻箱倒柜,将道观翻个遍,就差挖地三尺,什么箭矢都也没找到,倒是发现了四十三枚铜钱。
这点钱只能买什么?一宋斤盐,或者一斗小米……
他甚是沮丧。
夜深了,在道观大殿中拢起篝火,患得患失间苦挨一夜。直到清晨时分,他才歪在门框上睡着。
醒来之时,已经到了中午,篝火也早已熄灭。伸展酸疼僵硬的肢体,他裹了裹麻布道袍,心中有些后怕。
缺医少药的古代,若不小心着凉感冒,估计都会要人命。已然是仲秋天,这般苦挨一夜,绝对是高风险行为。
秋风飒飒,冬日不远。
他很清楚,时间紧迫,必须解决温饱问题,衣服被装更是重中之重。否则的话……可以洗洗睡了!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只有知晓这时代的物价,才能有的放矢,目标性更强。
生火熬粥之时,张涯再次检索记忆。
然而,‘小道士’只有十四岁,又跟着云飞子浪迹天涯,各地的物价不统一,记忆甚是杂乱无章。
他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哄饱肚皮之后,想去找钟三牛,打听此地此时的物价。恰在此时,道观外传来此人的声音:“小道长!你没啥儿事吧?”
“三叔!怎么了?”张涯闻言一愣,急忙迎出去。
见他完好无损,钟三牛欣喜道:“小道长!你没事就好……昨个儿夜里,咱们这来头暴虎,叼走了徐五哥家的一口羊。”
“谢谢三叔!我看到了老虎,驱火吓走了它,没想到竟去了村里。”
张涯保持笑容平淡,不动声色说道,“幸亏没人受伤,徐五哥的羊肥不?这下要损失不少吧?”
“可不是啊!二十来斤重的肥羊,差不多直铜钱五百,小铁钱六千……”
张涯闻此言,瞬间算起来。
羊的出肉率是多少?有一半?
也就是十斤左右,宋斤换算过来是多少……
他接着问道:“三叔!我缺身冬衣,需要多少铜钱置办?”
“这个……平常新衣直一千二百多,旧衣服直二三百,裘皮之类的价高,直几十、上百千都有,普通的羊皮袄直五六千。”
在心中换算一下,张涯顿时感觉不妙。
按照粮食价格为基准来换算,一身普通冬装差不多要三百多软妹纸,羊皮大衣要一千五往上走!
不对,这个算法不对!
应该遵循粮食的亩产计算啊,就算宋亩小于后来的市亩,这普通冬装要四亩谷子的收入,羊皮大衣要近二十亩!
昨天烧掉的破道袍,竟是一亩谷子的收成!
张涯心中暗骂一句,再次问道:“三叔!鲜鱼价格多少?”
“小道长!你今个的问话,真是……”
钟三牛神色诧异,但还是回道:“咱们这儿荒山野岭,有水之处狼虫横行,鱼贩少、价格高,一斤鱼或许直三、四十钱。”
张涯转忧为喜。
这里的鱼价不错,若能重操旧业,肯定能集腋成裘。作为后世经常钓鱼的玩主,他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何况云飞子亦有一支简易鱼竿,‘小道士’想比葫芦画瓢,但出师未捷身先死,不小心跌下深沟……才被他取而代之。
不过,荒山野岭中,想出外钓鱼,安全问题很重要。
“三叔!不知箭矢需多少铜钱?”张涯神色放松,笑着说道。
钟三牛真是好脾气,不厌其烦道:“小道长!买猎弓羽箭,需去襄乐县城,成色不同价格不一,大多数直四、五十,高价直上百。”
……
送走热心的钟三牛,张涯心中半热半凉。
他手中的铜钱,只能买支普通羽箭。
就这……还要步行五十多里土路去县城。
踏出第一步,都是艰难的。
犹豫好大一回儿,张涯狠狠一跺脚,决定搏上一把!
就算不为了积蓄资本,鱼肉也是不错的食物。
在这个无污染的时代,纯野生的鱼类,绝对是上佳的食品。
寻来一根四米来长、鸭蛋粗细的硬杂木。将一头放入火塘中,烧了烧之后,用斧头削出尖头,充当刺击之用的长枪。
这样以来,遇到野兽之类的,他也有一拼之力。
至于遭遇猛虎,这玩意昼伏夜出,大多是见不到的。
与此同时,钟三牛满脸愁容的回到家中。
看了看儿子钟若虚,他转身说道:“婆姨啊!老神仙化羽,张道长还小,竟然想去九陵水抓鱼!那里可有暴虎出没……”
钟氏停下针线说道:“三哥!咱这儿十四户人家,都受过云神仙大恩。你去找找徐五他们,一块想个办法,帮衬小道长,过了这道坎。”
“成!等种完宿麦,俺去说。”
……
看着这简陋的长枪,张涯心中还是没底。
他幽幽叹息一声,从草药房拿出两只陶罐。
云飞子身为道士,医病貌似副业,主业可是炼丹。道观之中粮食、钱财不足,药材、矿石之类的颇丰,这陶罐中便是火硝、硫磺!
对这个时代来说,黑火药可是大杀器,更是一把双刃剑。
将其弄出来,是好还是坏,他无法预测,只能叹息。
为了生存、为了安全,只能利用起来。
火硝、硫磺的纯净度不高,手头更没有天平、电子秤之类的量具。但配制出比例不错的黑火药,还难不倒他这位工科生。
水溶火硝,过滤杂质,重新结晶;硫磺升华,重新冷却,水洗提存……至于木炭,这个最易得。
一根麻绳,一个木棍,制作出简易的杆秤,以火硝为基准,通过杠杆比例,称量出硫磺以及木炭。
由于误差的缘故,并非最佳比例,黑火药的威力会打些折扣。
但用爆炸声恐吓野兽,想来还是够用的。
两天后,温度不错,风和日丽。
张涯再次打扫个人卫生,消灭生活环境中的虱子。
吃饱喝足后出发,带上简陋木枪、蚂蝗弓,以及震爆箭。
震爆箭,就是指头粗细的木杆头部装了大炮仗,拖着一根长引线,点燃后用蚂蝗弓发射出去。
没有便携式的点火源,张涯只能携带上粗重的火镰,还改装个小陶罐装上缓慢燃烧的木炭……
循着记忆,找到了‘小道士’遗失的渔具。
他从未见过如此简陋的钓组。木棍为鱼竿,麻丝为鱼线,铁针烧弯为鱼钩,浮漂都没有……
这能钓鱼?坑人吧!
要是上辈子的渔竿在手,我岂能这么狼狈!
下一刻,他目瞪口呆,思维停顿。
挥动手中的伸缩鱼竿,张涯急促尖叫道:“我滴天!这是我上辈子的鱼竿,五米四的开沃精工鱼竿!”
轰!他耳边一声轻响,瞬间感触到一个奇异空间。
空间并不大,他的两个钓鱼包、一个钓椅包,就将它塞满了!
“这东西也陪我穿越了,哈哈哈哈……”
怀着激动的心情,他试图将鱼竿送回。
须臾,鱼竿就不见了,还能从空间中感触到这支鱼竿。
他心有福至,默念另一支鱼竿。
光威牌子的五米四鱼竿,瞬间出现在手上,还能完美送回。再随意取出一套五米四线组,又完美放回。
数包鱼钩、几盘钓鱼线、袋装饵料、遮阳伞、钓鱼椅、夜钓灯……甚至还有四瓶脉动饮料。
清理钓位的便携军工锹,包括偷刨农民朋友的红薯,偷掰的老玉米……他跌倒穿越之时,装在三个钓鱼包中的东西都在!
张涯再也把持不住,兴奋地一跃而起,大喊大叫一翻。
……
好半天,他才平复情绪,奔赴宋朝的钓场,一处数年未干,丰水期和九陵水汇于一体,枯水期存水的旧河道。
九陵水发源于子午岭西侧,奔流注入马岭水,这都是宋朝的叫法,具体后世怎么称呼,张涯并不知晓。
结合知道的地理方位,对比上辈子查阅卫星地图时的印象,他越发觉得这个位置,大概位于陕西、甘肃交界之处。
但具体位置,他依旧懵懂。
反正是黄土高原范围,雨水大多集中在夏季,河沟往往以山洪行水,出山之后冲出一些深坑,水退成为小野塘。
在九陵水主河道的北面,小野塘拐成了几道弯,大概二十多米宽,张涯估算一下,大概有六千多平米。
河滩地只有些小杂草,斑驳分布着,野塘北侧杂木野草茂盛,从水面一直延续到土塬上,继而连接东面的山林。
“唉!钓鱼不钓草,等于瞎胡跑!但这里竟然有老虎出没,草木茂盛能为猛兽提供便利,我只能舍弃这些好位置。”
他环视一圈,口中嘟囔着,来到池塘和主河道间的河滩地。
长塘钓腰!
看看水情方位后,把钓位选择在一片芦苇旁。
取出便携军工锹,清理杂草芦苇,免予遮挡视线,确保自身安全,并用携带的火源,燃起小篝火。
完全陌生的水情,无人叨扰的野塘。
用光威五米四鱼竿,选择保险些的钓组。主线2.0、子线1.2,五号伊势尼钩,能对付三、四斤的鲤鱼。
空钩找底,水深一米五左右,挂蚯蚓活饵,调四目钓顿。
两盒鲜活红蚯蚓也是附赠品,天知道它们怎么还活着。
麝香米虽有几袋存货,但用一点少一点。他需要尽可能的节省,取一盒盖左右,拌上水边的黄土,用打窝长竿精确送出。
过了十多分钟,确认环境安全。
将木枪,弓箭放到手边,双钩重新穿蚯蚓。
抛八分竿、钓窝边,靠芦苇一侧。
未过多久,鱼漂点动几下,就被拉了黑漂。
压着心中激动,张涯斗腕刺鱼。一股阻力传来,鱼竿瞬间被拉成弓形,鱼线向右前方倾斜,竿稍颤动呼呼作响。
前世无数次钓鱼经验告诉他,这种情况绝对是条大物……
不敢丝毫马虎,双手紧紧抱杆,护住鱼竿的腰力。随即,向右侧缓慢倒杆,减小对鱼的刺激,省得它拉断鱼线或者鱼竿。
超越这时代科技近千年,绝对‘限量版’的渔具,张涯怎敢随意挥霍。
他屏住呼吸,再次稳住鱼竿。
起身领着鱼走,进入溜鱼环节……这尾野生大鱼活力十足,足足溜了好大一会儿,他才看到了庐山真面目。
竟是一尾金黄色鲤鱼!
张涯很吃惊。
想不到在这个季节、这种温度下,还能遇到鲤鱼?
看看四周环境,他心中明了。
前世的池塘小河被污染了不说,哪个没有遭受电工的荼毒,加上各种拦河网的肆意捕捞,以及钓友们的轮番出击……
但这里不一样,无污染、无打扰、无竞争。
独守一方水域,才有赫赫战功。张涯心中极美,更加小心谨慎。直到把鲤鱼溜翻,才拿起抄网,将其拉上岸。
作为一名钓鱼玩主,电子称鱼器是标配。
他取出鱼钩,夹鱼嘴上手。
两千二百六十三克,四斤半重的野生鲤鱼!
若是能照几张相发到钓友群中,绝对是让钓友羡慕的战利品。但在这个时代,只能将其卖出。
有了这尾开竿鱼,张涯甚是兴奋。
积跬步以致千里,这就是他的圭步!
他并没忘记危险,再次环视一圈。
视野之内,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急忙打开一瓶脉动,补充缺失的体力和电解质。
生活清贫,饮食匮乏,营养不足,和大鲤鱼较劲之后,右腿竟然酸痛起来,还有点抽筋的迹象。
由于大鲤鱼的挣扎,窝中鱼被惊跑了。
重新抛竿后,等了半天时间,才上了一尾金黄色土鲫鱼。
一百二十五克,二两半!
接下来开始连杆。
一百二十三克、一百三十七克、二百三十八克!给这三条称重后,他为了省电,将称鱼器收回。
……
夕阳西下,收竿回家。
食物匮乏、积蓄极少,保护环境,无从谈起。
除了不足半两的小鲫鱼放生,其余的全部用麻绳穿上。
随身而来的钓组,渔具、包括空饮料瓶,均不适被这时代的人看见,将它们一一送回随身空间。
蓦然,一只灰色野兔,从不远处窜出,消失在荒草丛中。
张涯微微一愣,嘴角翘起来。
水源地竟有野兔出没,若是能追寻贝爷的足迹,弄些兔子套……
贝爷!他前世电视中的野外生存大师。
拥有奇异空间,他就得陇望蜀,想利用起来。然并卵,它只认上辈子来的物品,其余东西均无法收纳。
即便如此,他依然高兴。
脚步轻快的回道观,将渔获放到水缸中,免得它们死掉。
洗漱、打理个人卫生,藏匿震爆箭到安全位置。
毕竟是爆炸物,尽量不让人碰,小心一点无大错。
生火熬粥之时,在道观中找些细麻绳,他开始制作兔子套。
在前世,虽没制作过捕猎机关,但总归从玩主群中得到些印象,考究有关几何知识略加推断,也能大差不差。
趁着天色,弄出了十四个兔子套……翌日,带上武器、装备,揣上专门剩下小米粒,再次前往老钓位。
脉动饮料的空瓶也非常有用处,灌上加点盐粒的凉白开,竟然也能收入空间。
不得不说,他上辈子真有强迫症。
竟从钓鱼包中翻出了温度湿度表,绝对是拥有专业装备的业余钓友。
空气温度19,水温22度,相对湿度66。
确认环境安全,他就抓紧时间。
毕竟这个水温,鲤鱼还有口的。
麝香米配小米饭团打窝,有了昨天的经验,用长竿打三个窝子,每个相距二十来米,准备轮流开钓。
等待鱼儿进窝,开始布置兔子套时,远处杂木野草丛中,一抹黑黄相间的身影若隐若现。
张涯的脑袋嗡的一声,后背上涌出冷汗。
老虎!钓鱼的第二天,就特么遭遇猛虎!
他紧握武器,高度戒备起来。
走!还是留?
心中斗争良久,他洒然一笑,将篝火弄大一些,继而端坐下来。不能凡事都逃避,该搏上一把的时候,就绝不能退缩。
这头猛虎对篝火还有记忆,但食物的诱惑,还是让它渐渐靠近。
张涯一直观察着它的动向,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手边的蚂蝗弓、十支震爆箭,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见猛虎半匍匐着,蹑手蹑脚的前行。
他慢慢站起来,突然有些想笑。
大猫啊,大猫!来尝尝穿越者的金手指!
脸上挂着笑意,他取出一支香烟,空间中的存货变为十一支。用打火机点燃,潇洒的吸上一口,而后将香烟夹在钓鱼伞龙骨上。
人虎距离缩短到百米。
张涯取一支震爆箭,稳稳点燃引线,迅疾搭箭拉弦、弓开满月,朝着猛虎的方位,稳稳撒手放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带着一缕淡淡青烟,震爆箭划出一道长弧。
轰!震爆箭在猛虎头顶不远处炸响。
没有任何意外,这畜生惊恐无比,惊吼一声转身就逃。
张涯带着弓箭,大声呼喝着,紧追几步……猛虎回头看看他,不甘心的嘶吼数声,逃窜的速度更快。
这便是丛林法则。君不见非洲大草原上的雄狮,见到穿红衣的马赛人出现,就迅疾调头逃跑。
排除掉危险,甩竿开钓后,张涯十分惬意。
未经电工肆虐,大小网捕鱼的时代,这里的资源充足、优良。加上充足的准备,进入连杆狂拉模式。
用完一盒红蚯蚓,就换上红虫颗粒饵料。至于另一盒蚯蚓,张涯早将其倾倒在一口破坛子中,尝试繁育这种活饵料。
四尾三、四斤的大鲤鱼,大大小小的土鲫鱼足足有八斤。这些度量都是市制单位,等卖鱼之时还要换成宋斤。
度量衡之间的差异,张涯有丝郁闷和无奈。
但能够虎口夺食,还是很爽快的。
带着渔获,登上塬地,还未回到道观,他远远看见十几名麻衣汉子,全都是上榆树村的村民,钟三牛和徐五领头。
张涯心中一愣,平淡走过去,远远打着招呼:“三叔、徐五哥……你们都来了。只是,你们这是?”
“小道长!得蒙老神仙大恩,俺们来尽尽心意……”
钟三牛笑着解释着,看到张涯背后的渔获,顿时惊呼道,“鱼!好多鱼!还有大鱼!小道长!你这?”
“钟老三!都是你瞎说八道,什么太冒失了,有危险的!小道长可是老神仙的弟子,手底下咋能没个术法。”
矮壮徐五指着钟三牛,毫不客气说道,“小道长莫说是去九陵水抓鱼,就算是进山猎杀大虫,俺五哥都信!”
“就是,就是!老神仙的弟子,就是小神仙!”
“钟老三!咱们要信小道长的术法。”
……
其余村民都力挺徐五,钟三牛有些拉不下脸。
他啐了一口,说道:“好了,都别叽叽歪歪了!今个儿都背来了口粮,你们还送不送小道长?”
“钟老三!你说的啥话。咱们深受老神仙大恩,小道长虽有术法,但也要吃粮的,俺们咋能不尽心意。”徐五笑道。
其余人也帮腔徐五。
“徐五哥说得对,都要尽尽心意。”
……
听着村民们的吵闹,张涯也明白他们的来意。
云飞子到此落脚后,给这些村民医过病、救过命。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这可是了不起的恩情。
在钟三牛的游说下,他们是来还人情,帮衬他这位小道长的,都拎着三斗谷子,钟三牛更是送了第二遍。
他们不知道‘小道长’已变成了张涯,更不清楚穿越者的本事。
此时送来谷子,就是雪中送炭!
福利院长大的张涯,对这种人情最为敏感。
他鼻子一酸,拱手大礼相拜:“各位老叔、老哥!都是靠天吃饭,土里刨食的,你们的口粮都不富裕,我真是受之有愧!”
看看水缸中的渔获,张涯收敛心情,继而说道:“不如这样吧……三叔、五哥!由你们出头,将这些小鱼分了,大鲤鱼给我留下换盐吃。”
“这个……这可使不得,俺们不能要!小道长要折煞俺们啊!”徐五急忙罢手道,身子跳的远远。
一把拉起张涯,钟三牛沉声说道:“小道长!你别这样,俺们真是受不起,若不是老神仙出手,俺们哪家能会不死人?”
……
哪个时代都一样,人情债最不好还。
村民们送出的谷子和小米,总额高达四石多,几乎够张涯自个一年所食,价值一千二百多钱。
他将全部渔获拿出来,都换不起这些粮食。
争论一会儿,都各退一步。
钟三牛、徐五出头,分走了一些鲫鱼,还都是不足二两的。
张涯只能心怀感谢,记下这份厚重的善意。
村民们陆续离开后,他单独留下钟三牛。
“三叔!宿麦种完了?”
宿麦,就是冬小麦。
在宋朝这个时代,用石磨制出面粉,口感比小米好,做出的食物种类多,算是刨地农民的经济作物。
他们自个吃小米杂粮,将麦子卖出去换钱。
钟三牛笑道:“嗯!俺家的都种好了,还有些人家没有。”
“三叔!若能闲下来,你帮我卖鱼吧,先摸摸价钱行情,顺便再帮我买些东西,成不?”
“这个……成!俺有空。”
“明天开始,给你提一成脚费。”
钟三牛急速摇头,笑道:“小道长!脚费什么的,还是莫说了,就是跑跑腿的事儿。和俺说说,都需要买些啥?”
“一坛醋,油、面粉各一斗,草药百部……罢了,这个先不买!”
……
在这个时代,消费鱼肉的主力人口,基本都居住在县城。凭脚底板走路去,一来二去的太浪费时间。
天气开始转凉,他须抓紧时间出钓,气温低就没什么鱼口。
大概二十四宋斤的渔获,每宋斤按三十钱计算,一成脚费才八十四钱,需要耗费人家一天时间,还是凭借一双脚底板。
张涯若不是为了积攒家业,怎会出这么低的佣金。
望着钟三牛快速离去的背影,他心中涌出一股斗志。上辈子作为一名玩主,他不想丢穿越者的脸面。
人情债不好还,他需要更努力。
有玉米、红薯随身,将它们繁育开来,就算产量上有退化,也是高产作物,特别是耐旱的红薯。
如此以来,虽不能让附近的农户发家致富,但满足温饱奔小康,三天两头能吃肉,倒是值得他一试。
……
太祖曰: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晚间,他借助篝火之光,再次制作兔子套之时,道观外靠山林一侧,传来隆隆马蹄声,继而传来人声。
张涯神色微怔,急忙站起身来。
道观门口不远处,六位陌生人举着火把,他们穿皮甲、携刀弓,身后还跟着七匹骏马,有一人伏在马鞍上,显然是个伤患。
“张小哥可在?某乃环州赵璞。”
火把光耀下,为首的年轻人,大约二十来岁,大眼肤白、健硕英武,脖子上还有刺青,衣着服饰更为华美,显然是官宦富家子弟。
张涯惴惴不安,却淡然道:“赵郎君!在下张涯,唤我何事?”
看到位小道士,赵璞很意外,神色为之一愣。
但见张涯神色如此淡定,赵璞又觉得不同寻常。
眉头微皱起来,他略加思索后,拱手一礼说道:“张小郎,赵某有礼了,可否救治曲二哥?”
救人?这可是夜晚。
还特么是外伤!张涯心中极其不愿。
从‘小道士’继承的中草药医疗知识并不多,他上辈子对外伤的处理,也仅仅知道酒精消毒、丝线缝合、抗菌消炎这些常规理论。
但在这个时代,啥也没有啊!
蓦然,他想起来什么,心中不由颤抖起来。
张涯保持平静,淡然说道:“好吧!赵郎君,将曲二哥抬过来,我看看伤势如何,若是不成,你们再做打算。”
赵璞抬手挥舞一下,几名骑士愣了一下,还是将伤患抬到张涯面前。
借助火把的光耀,开始检查伤患。
除去曲老二的衣物,伤口在他的右腿上,十几厘米长,并不太深,未伤及大动脉,出血量也不大。
只是伤口污染严重,竟然有一坨灰尘……
张涯愣了一下,扭头问道:“赵郎君,你们为何来此地,曲二哥怎么受伤的?伤口上用了什么药?”
“赵某闻这里暴虎出没,携他们前来欲除此祸……曲二哥马失前蹄,摔下来撞到石尖,想来是午后时分,伤口处乃是军中止血散。”
牛掰,竟然是来杀老虎的!但你们没遇到,它老在我这里晃悠啊!
不过,这止血散,怎么感觉有草木灰……
暗中连连感慨,张涯淡然说道:“赵郎君!曲二哥的伤势并不严重,我能料理好伤口,你们回去后,好好护理他,就应无大碍。”
“什么!不严重、无大碍?”
赵璞十分震惊,语气带着威胁,“张小郎!曲二哥这么长的伤口……莫要诓骗某家,否则的话!”
“呵呵!赵郎君!医还是不医?”张涯笑道,毫不畏惧。
伤口看起来很严重,只要把伤口处理干净,不要见生锈的铁器,精心护理、避免感染,就没多大的问题。
当然,这也是一种冒险。谁让他此时此刻,基本算身无分文。
想买些草药百部,最后都怯于价格,给舍弃了。
张涯前世小时候,居民手中闲钱不多,不是要命的大病,一般不去医院,都去基层诊所找全科医生。
福利院旁就有一基层诊所,他极为熟知的柳医生,就处理过类似的伤口,那时候恰好是围观人士。
或许是脑子越用越灵光,或许是穿越者的福利。
前世,偶然间知道的知识,此时此刻回忆起来,竟然历历在目。
赵璞犹豫片刻,阴沉着脸,说道:“治!还望张小郎尽心。”
“啊!衙内,这?”一位骑士欲言又止。
“梁二哥,莫多说。”
……
“既然如此,在下就开始了。”
看看这些人的表情,张涯淡然笑道,“不过……赵郎君!还需几位哥哥相助,一块准备些物品。”
“张小郎!某等皆听从,请讲。”赵璞严肃说道。
张涯点点头,不客气的指派起来。
没有冲洗伤口的生理盐水,那就现场制作,用井水化开盐粒,滤除尘土、杂质,煮沸后冷却备用。
没有包扎伤口的敷料,就用叠起来的麻布来代替,用滤清的草木灰水消毒,再用清水洗干净,最后用沸水煮上片刻,捞出来用火烤干。
……
所有的东西准备齐全,张涯也从草药房返回。手中还拎着两个小陶罐,里面都是医用酒精,其中一个还浸泡着缝合用的针、线。
医用酒精,是他钓鱼包中的存货。
外出钓鱼经常被鱼钩刺破手指,作为患有轻微强迫症的主,怎能不准备一小瓶酒精,以及云南白药创可贴。
针、线就简单多了,就是缝衣服的针线。
只是将针扭弯一些,打磨的更锐利。将这些在沸水里多煮一会儿,再泡到酒精里彻底消毒。
盐水净手,张涯笑道:“曲二哥!怕疼吗?”
“不怕!小郎君尽管来,俺绝不哼一声。”
“呵呵!真是条好汉。”
张涯淡淡一笑,回身对赵璞说道,“赵郎君!让这几位哥哥帮忙,拿住曲二哥的四肢,莫要他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