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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全文阅读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作者:丧尸舞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简介:符箓、仙法、怪异、豪侠、妖魔、鬼神……
遍地疮痍,孽障丛生。
穿入此间,不求长生,不觅逍遥……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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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发杀机天地反覆最新章节第396章 合道
第2章?刺肉不痛法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全文阅读作者:丧尸舞加入书架

  “刺肉不痛法?”

  裴楚看着黄白书页之间,突然浮现出来的一行行文字,一时目瞪口呆。

  这无字书他方才看得清晰,还随意翻看了一遍,确认纸页间全部都是空白一片,只是,这……这突然第一页猛地浮现出来了不少文字,还当真有些诡异。

  “是用了什么特殊工艺吗?”

  裴楚粗粗地扫了一遍第一页上的文字,心中暗自猜测。

  脑海里曾看过的一些小常识飞速翻转,什么柠檬、牛奶、米汤写过字后,或是烘烤加热,或是用其他材料涂抹,就会将原本隐藏的文字逐一显现出来。

  只是——

  裴楚可以万分确定,在他拿到这本无字书的时候,中途并没有触碰过其他的物品。

  而且,这本看着蛮厚的无字书,只有第一页显现出了文字。

  当然,若是硬要说方才有什么古怪的话,大概就是方才这无字书扔桌上后,好像他吃的那碗脱粟饭口感似乎变差了一点。只是,那个会和这突然出现在纸页间的文字有关系?

  “莫非是什么灵异事件?”

  裴楚看着手中显现出了一页文字的无字书,目光不自觉地扫视了一眼黄土茅屋内的一切,依旧是简陋无比的陈设,周遭空气里也没有什么莫名的寒意、阴冷,就是一点微风也没有,透过木窗户还能看到外面阳光正好。

  再说,他醒来后在这屋里也住了有两天的时间,除了觉得条件简陋特别艰苦,还有干草铺陈的床铺略有些霉味外,一直没发现什么异常。

  “刺肉不痛法?这又是什么?”

  裴楚一时间没能搞明白这无字书上的文字是如何突然出现的,干脆便低头细细地看起了上面显现出来的内容。

  “此法用右手剑诀,左手掌针,剑诀书符子针尖上头一字念咒,后五字不用,念咒慢书针尖。”

  “咒曰:仰启针舞大将军,针舞肚中好藏身,若有出血针舞下雪,若有出脓针舞除痛,一退血父二退血母,三退血姑四退血路,降刀如山,急急如律令。再念咒曰:雪山一姑雪山二姑雪山三姑。一气念七遍。”

  在这些文字之后,还有六个类似于雷雪加小圈圈等字拼凑在一起的古怪符篆,边上写着三个小字“针符式”。

  “这是……画符和念咒?”

  裴楚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大概才将三段文字看明白。

  说实话文字不多,但信息量不小,且由于没有标点句读的关系,理解起来还是花了一点力气。

  特别是那什么“念咒后五字不用念咒”夹杂在中间,弄得他一直反复直道看最后一句那个“一气念七遍”,才醒悟过来,指的是这几个字。

  这是一个详细的如何画符念咒的流程,第一段文字是如何操作,哪个手捏剑诀,哪个手拿针,画符的时候需要念的咒语,还有施法的时候需要用的咒语。

  “就是要先要按着那几个小篆一样的文字画符,嗯,这就是针符式,画符的时候念第一个咒语。然后右手掐剑诀夹着画好的符,再念这个什么雪山一姑二姑三姑的咒语,一口气要念七遍,然后下针、贴符?”

  裴楚将无字书上这突然冒出来的这一篇“刺肉不痛法”,又从头到尾按自己的理解过了一遍,稍稍揣摩起了可实行性来,还真不算复杂。

  “这……这应该是法术了吧?只是这办法真的能有用?嗯,倒是有些意思。”

  裴楚多少来了点兴趣,在看到咒语之中的那句“急急如律令”,他猜测这篇“刺肉不痛法”很可能是道家的法术,只是这画符念咒是否真有效果,他心中还有些存疑。

  对于一个三观已成的现代人来说,他并没有因为无字书突然冒出文字这样的灵异事件,就让彻底抛开了曾经受到的教育。

  从法术名来看,似乎这“刺肉不痛法”好像正是冲着他脚上重度的甲沟炎来的。不说有没有用,但这么巧,还是让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裴楚又翻看了一下无字书,纸页古朴陈旧,毫无新奇之处,只是不论他心中想法如何,这个时候却不敢再以方才那毫无作用的垫桌脚物件来看待。

  “都穿越了,我以前的观念是不是该先放一边?或许这真是有神奇道法的世界?”裴楚思忖了一阵,突然摇头笑了起来。

  他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全然不知,随意套用曾经的经验去看待,自然是偏颇了。

  他原本就不算是那种在某方面信念绝对坚定之人,多数就是敬而远之。又或者功利直白点讲,那就是左眼皮跳,老子有福气了,右眼皮跳,去你喵的封建迷信。

  “说起来,这前身的父亲,一直有些神神叨叨的?”

  裴楚翻阅脑脑海里零碎记忆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个面容枯槁老农一样的男子,神神叨叨自然是他的形容,只是从记忆的画面里,这个前身的父亲确实和一般的农夫略有些不一样。

  他能看到前身的父亲在这个名为观前村的小村子,还是小有人望的,时常在家门口都有人来攀谈,甚至送些瓜果之类的菜蔬。

  而且识得几味草药偏方,懂一点天时,这山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大多会来找他挑选日子,偶尔还会弄些乡土特色的“跳大神”“招魂”之类的古怪仪式。

  譬如这几天他醒来后,对他照顾颇多的陈叔和陈婶一家,好像就是前身的父亲早年出手帮过几次忙,人家一直承这个人情。

  “试试也不妨吧!”

  裴楚摩挲了一下下巴,十六七岁少年光洁的下颌,让习惯了胡渣子的他隐约还有几分不适应。他这会心态介乎半信半疑之间,更多还是穿越后由于重度甲沟炎不方面行走,闷得发慌,多了几分好奇,还有某种未知的……兴趣。

  再说,不实践去验证一下,怎么知道这无字书上冒出来的这个“刺肉不痛法”是真是假,到底有没有效果?

  “只是要画符的话,就需要黄纸和朱砂,嗯,应该是这个吧……”

  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刺肉不痛法”的可操作性,裴楚就接着考虑起所需要的工具。

  在房间内左右扫视了一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站起身,左脚用脚后跟支地,一瘸一拐地朝屋内破旧帘子隔开的另一个房间走去。

  这间房光线要昏暗些,同样的几件粗陋家私,木床木桌,还有些杂乱的家伙什。

  裴楚循着零碎的记忆,在屋内的木桌边上的一个小巷子里翻找了一遍,果不其然找到了一沓黄纸,一小块朱砂,还有一根尖头秃噜了的毛笔。

  裴楚看着被他翻找出来的东西,心中对于那个“神神叨叨”的父亲又多了几分猜测。估摸着大概是巫医、术士、神汉之流,是真有两把刷子还是骗子他就不好说了。

  将这些东西翻找出来拿到了外间的木桌上,裴楚没有马上动手去按着无字书上给出的几个符篆开始画符,而是又对照“刺肉不痛法”的文字内容细细读了一遍,看是否有无遗漏。

  “对了,还缺一根针。”

  裴楚拿着无字书,对照着看了一下朱砂、黄纸、毛笔等工具,轻轻拍了下额头。

  重新站起身在房间内翻找了一遍,这一次却不像先前那般顺利。黄纸、朱砂这些他看来可能比较难找的东西,受益于前身的父亲,现成都有,反而是一枚细针,翻来覆去怎么都找不着。

  这家中没有女主人,前身那个“神叨”父亲在世的时候,还偶尔有做点缝补的针线活,可自去年离世之后,记忆里这些事情再没人做了。往常好像多数时候,衣服缝缝补补都是邻里帮忙。

  裴楚干脆站起身,将之前那个陶碗拿到屋外的灶台边,从昨日一位邻里帮忙挑的一桶水里舀了一瓢,将陶碗洗干净之后,一瘸一拐出了院门。

  院门外黄泥小道,草木深深。

  百十户黄土木屋依山而立,村外一条碧溪流水潺潺,独木桥边,又有参天老柳树梢低垂。

  远处是田园阡陌,依稀有人影在其中劳作,近处里黄犬逐鸡,吵吵嚷嚷夹杂着几许蝉鸣。

  “好风景,偌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倒是真能开发成个景点。”

  裴楚轻轻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眼望远山近黛,郁郁青青,一时有些心旷神怡,原地足足站立了好一会儿,才转而走向了距离他不远的一处人家。

  土屋草户,门前院落,村中屋舍格局外观大抵类似,只是修缮新旧不同。

  裴楚刚走到这家篾竹编织的篱笆前,就看到一个童子推开柴门正巧走了出来。见到裴楚后,这童子几步就迎了上来,声音欢快道:“哥哥,你是来还我家陶碗的么?”

  “是啊,小布吃过饭了吗?”裴楚看着面前的孩童,和声笑道。

  “吃了,娘亲做的饭好吃。”陈布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转而又颇为正色地伸手去拉裴楚的衣袖,指着村前远处的那条蜿蜒碧溪,“哥哥,娘亲说不让我到溪边玩耍,乙儿哥哥不见了。”

  “不见了?”裴楚微微蹙了下眉,将手里的陶碗单手抱着,另一手摸了摸孩童头上的小辫,“那小布要听话,少去水边玩耍。”

  裴楚对陈布说的乙儿哥哥没有印象,大概猜测或是家人吓唬、或是一场悲剧。他能做的不过是跟着嘱咐一声,孩童稚子无人看顾的话,少去水边,总是好的。

  正说话间,黄土屋里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之前那个名叫陈素的小姑娘走了出来,看着裴楚又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不用急着还,晚上还要给你送饭哩。”

  “素素,我婶子不在么?”裴楚将手里的陶碗递给对方,跟着又问了一句。

  “我娘去沤麻了。”小姑娘看着洗干净的陶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又看着裴楚问道,“裴哥哥是找我娘吗?

  “哦,我一件衣服破了个口子,需要缝补一番,想找婶子借点针线。”

  小姑娘脸上似乎有诧异,眨巴眨巴眼睛,“哥哥可以拿来,我帮你缝补的。”

  “那倒不用。”裴楚笑了笑,“就一个小口子。”

  “哥哥且等着。”小姑娘抿嘴浅笑,抱着陶碗转身迈着细碎的脚步进了屋内。

  站在这间黄土屋前,裴楚又远近看了眼这个村落,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倒是真有几分桃花源的气息。

  “若一辈子真能平平淡淡老死这小山村,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见此悠然景色,裴楚内心不免有些感慨,随即又摇头失笑,他此刻这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的安然,在一个生产力不甚发达的山村,过日子哪那么容易,记忆里观前村已算是富足,可大多数人一年到头也不过是个半饱而已。

第3章?画符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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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陈家借到了针线,裴楚拐着脚回到自家的黄土草屋中,将借来的针线包放在桌上,看着桌上摆放着的黄纸、朱砂,一时心情还有几分急切。

  他先是找来了一个小碗,将那块朱砂在碗里碾磨出了不少粉末,接着又盛了点水将粉末浸润,成了一小碗的红墨。

  接着又将黄纸裁剪了一番,然后打开了无字书,对照着“刺肉不痛法”最后记录的几个符篆,开始用那快秃头的毛笔蘸着朱砂,准备进行描摹。

  “仰启针舞大将军,针舞肚中好藏身,若有出血针舞下雪,若有出脓针舞除痛,一退血父二退血母,三退血姑四退血路,降刀如山,急急如律令。”

  裴楚先是默念了一遍“刺肉不痛法”的画符的咒语,然后便开始一边在黄纸上描摹,一边低声默念。

  这个符名为“针符式”,描摹的是六个类似于雷雪山水霜等文字模样组合成的六个符篆文字。

  “呼——终于成了!”

  看着手中的“针符式”的黄纸朱砂符终于成功,裴楚不由微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六个符篆结构上略有些复杂,只要仔细的话,描摹起来倒也不算太难,难的是需要一边念咒一边书写,这就不太容易了。

  裴楚要么不是念咒断了,要么就是符篆写错了,再就是符篆写大了或者小了,前前后后足足浪费了快十张黄纸,才成功地念着符咒将一张“针符式”全部写对。

  “接下来就应该就是施法了吧?”

  裴楚心中微微有些激动,那种将信将疑的态度,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有些像是对于某种客观事物和规律的验证。

  将桌上的针线包里取出了一根没什么锈迹的细针,用清水洗干净,接着又废了点力气,将家中找到的小半截蜡烛点燃。

  做完这些之后,裴楚脱了左脚上的破旧布鞋,将左脚架在了长凳上。

  他的左脚大拇指红彤彤地肿胀着,比起另一只脚的脚趾要大出一圈。裴楚轻轻用触碰了一下脚趾肿胀的部位,登时“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疼得呲牙裂嘴,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甲沟炎能够严重到这种程度的。

  将细针在蜡烛的火苗上晃了两下消毒,接着裴楚左手持针,右手食指和中指成剑诀,夹着那张“针符式”眼睛微闭,嘴里开始念念有词:“雪山一姑雪山二姑雪山三姑……”

  一口气念了七遍,裴楚猛然睁开眼,左手的那枚针对着脚趾肿胀的位置扎了下去,一瞬间刺痛疯狂涌来,疼得他差点失声叫了起来。

  好不容易,裴楚咬着牙忍住了剧痛,快速地抬起右手,将右手手指夹着的那张“针符式”猛地地贴在了伤口的位置。

  呼——

  突然间一道火光亮起。

  就见那张“针符式”的符箓忽然无火自燃了起来。

  裴楚猛地吓了一跳,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左脚踩在地上连连抖动了两下,想要将脚上燃烧的火焰给甩出去。跟着又躬下身,伸手想要去拍灭那符箓燃烧起的火焰。

  但火焰烧灼得十分迅猛,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成了一团飞灰消散。

  “嘶——”

  裴楚想要去拍火焰的手僵在了空中,再次倒吸了一口气,不过这次并非是剧痛刺激的,而是一阵莫名的冰凉寒意,将方才那股子剧痛盖过,让他一时舒服得轻呼出了声。

  额头、脖子、后背都有细细密密的汗水冒出,裴楚觉得有种重感冒后吃了发汗的药物,身体仿佛脱去了一件厚重的外套,整个人都松快了几分。

  “竟……竟然真的有用?!”

  感受着脚趾上的疼痛消失,还有身体莫名的舒畅感,裴楚回过神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再次低头看了看左脚的脚趾,虽然沾染了一些纸灰变得黑乎乎的,但脚趾明显消肿,他用手触碰了一下,之前那钻心般的疼痛已然消失。也顾不得穿鞋,左脚直接踩在地上,一时间不论是走动、垫脚,还是单脚站立,丝毫没有半点不适。

  “我……我……”

  感受着脚上的疼痛感完全消失,裴楚几次张嘴想爆个粗口,但一些话生生都卡在了喉咙里,被内心的震惊情绪所代替。

  在此之前他是将信将疑,又或者说他由于重度甲沟炎的缘故,本能的倾向于愿意相信这个“刺肉不痛法”有效果,这一点就和许多受骗的人一样,有利益所在,内心会不自觉的偏向,但理智上,他却是明白这故弄玄虚的“刺肉不痛法”应该是没有用的。

  在面对可能出现的“刺肉不痛法”毫无效果,某种意义上已经做了一定的心理建设,然而,真的有效果一切顺理成章的发生,反而使得人有些难以置信,有种不真实的虚幻之感。

  不知站了多长时间,裴楚陡然回过神来,左右扫视了一眼,猛地扑到了桌前,一把抓起那本纸页黄白的旧书。

  看着第一页上记录着的“刺肉不痛法”和“针符式”的符篆,又陷入了一阵失神。

  “真的有道术,真的有道术,那么如果道术是真的,其他的呢?会不会也是真的?这个世界又是怎么样的?”

  裴楚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随即脑海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穿越、重生……”

  “道术、神通……”

  “唯物主义,科学……”

  “天、地、神、人、妖、魔、鬼……”

  “我究竟来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世界如果道术是真的,那么……其他的会不会也是真的,比如鬼怪妖魔,又或者神仙佛祖?”

  在另一个时空,裴楚童年和少年时候看一些影视文学作品,脑海之中不免就有过这样的想象。

  比如经典的场景之一,如果真的有僵尸这种东西,学着电影里闭气屏住呼吸,是不是就能够躲避伤害,那时年幼的他父母工作忙碌,夜晚一个人睡觉没少躲在被窝里干这事。

  即便后来长成一些,一个人走夜路心里发慌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如果真突然蹦跶出个妖冶女鬼该怎么应对,会不会真的有神仙法术?

  而一切在验证之后,这“刺肉不痛法”是真的,这“针符式”是真的有效果的,如果以此类推,那么他所穿越后的这个世界,恐怕其他的也会是真的?

  “所以我现在身处的这个看似一派祥和静谧的小山村,只不过是流于表面,这个世界其实还隐藏着另外一层?”

  随着裴楚思维的发散,他的脑海里一些关于这个前身记忆里,那个“神汉”父亲曾经给人卜挂、招魂、跳大神之类的事情,恐怕不一定都是假的。

  “认识这个世界,理解这个世界……”

  裴楚摩挲着无字书的纸页,微微闭上了眼睛,他的心中念头翻转,脑海里思绪如潮。

  足足过了好一会的时间,他起伏不定的心神,渐渐重新平静了下来,开始彻底接受又另外一种眼光去看待。

  “这本无字书能够显现出一门道术,或许真有一些来历,它又是怎么显现出那‘刺肉不痛法’的?”

  最初从桌脚拿到这本无字书的时候,书上可是没有什么文字显现的,而是等到裴楚捡起来放到了桌子上,才显出了神异。

  “等等……”

  裴楚眼神微微亮了几分,“放在桌上后,那碗我吃了几口的脱粟饭,后来似乎口味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只是具体我又说不上来……”

  这一点他方才其实就有那么点怀疑,只是“刺肉不痛法”没有得到验证并未曾往深处去想,但现在仔细想来,这中间似乎很可能有点联系。

  “难道是需要献祭,要祭品?不过,还是要等回头再试几次才知道。”

  脱粟饭口味的变化,让裴楚有了一些猜测,不过他现在一时也找不到米粮水果或者其他祭品,并不敢贸然下结论。

  他心中有些兴奋,但还是尽可能保持理智,如同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哪怕已经成功了,一个孤立的样也只能用来参考。

  “那这个‘刺肉不痛法’,我刚算是施法成功了一次,同样是孤立的,接着应该再尝试两次。”

  想到这里,裴楚又来了精神,他这会脚上的伤痛全消,身体的低烧随着方才出汗都退去,整个人不说神采奕奕,但精神比之前面病恹恹的时候总是要好处不少。

  重新做到了书桌前,铺开黄纸,用秃头的毛笔蘸了朱砂,再次开始一边念咒一边画“针符式”上的符篆。

  大约是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裴楚再画“针符式”就没有前面那般出错得多,画符的咒语他也背得熟练,接连画错了几张之后,到了后面一口气画了三张都没有出纰漏。

  只是在画到第四张的时候,裴楚再次动笔,手中的毛笔蘸着朱砂,刚要开始念咒,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头晕目眩,整个人似乎有一种虚脱之感。

  眉心刺痛,身体无力,隐约还有点犯恶心,这股子感觉比之前还处于重度甲沟炎引起的低烧,还要让他觉得难受和疲惫。

  “这又是怎么了?”

  裴楚放下沾满了朱砂的秃头毛笔,双手扶着木桌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我这是低血糖?不应该的,我吃完饭还没多久……”

  裴楚脑海里闪过了几个念头,但意识却越发的模糊了起来,踉跄地从桌边站起身,几步摸到了床边,直接一头栽倒,躺了下去。

第4章?以身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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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裴楚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轻轻用手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脑袋,长长地吐了几口浊气,头脑渐渐清醒了几分。

  坐在床边看了一眼窗外,光线暗淡,想来应该已是到了黄昏。

  木桌上凌乱地摆放着符纸、朱砂、针线包,某种类似于宿醉后的感觉,在看到熟悉的事物,让断片的记忆一点一点重新浮现。

  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左脚脚趾,沾染的纸灰还在,看着有些脏兮兮的,但肿胀已去,丝毫感觉不到半点的疼痛。

  “真的是好了!”

  裴楚从床上站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脸上再次露出了喜色。

  不经意间目光又瞥到了凌乱的木桌,几步走了过去,看着桌上的无字书和画好的三张“针符式”,某种不同认知所产生的莫名感觉在心中回荡。

  “我前面怎么会晕过去?而且昏睡了这么久?”

  对于方才画到第四张符箓的时候,突然产生的那种晕眩感,裴楚现在还有些觉得奇怪。

  “难道是念咒画符,导致我心神消耗过度?”

  裴楚心中推测,他这一会虽然刚睡醒,但头脑和身体依旧有几分疲乏感。

  并非大病初愈后的那种无力感,而是有点像是他年少求学时坐长途火车,因为无座票熬了几个昼夜,到后来产生的极度困乏,明显是一种精气神消耗过度的感觉。

  “其实这样也才说得通。”

  虽然已经确定了道术的存在,但裴楚认为“刺肉不痛法”的施展肯定不会是无中生有的,肯定是需要耗费一点施法者的精神,毕竟游戏里法师放技能还得有蓝条呢。

  “等会我应该再试几次,一个是这无字书上显现出文字到底是不是因为献祭,另一个就是‘刺肉不痛法’针对的是只有甲沟炎,还是其他类似的伤口也能起作用。”

  裴楚将桌上的无字书和“针符式”拿起来端详了几遍,接着想到了下一步该做的。道术、符箓之术,在过去于他而言,不过是留言或者影视小说作品中的东西,真的接触以后,却是感觉宛如打开了一扇窗,很是想看看内里的风景。

  “大叔,你是再找什么呢?你是来找裴家哥哥的么?”

  “不是哩,我就是路过口渴,想讨碗水喝。”

  “裴家哥哥这些天病了,也不知家里有水没,你要渴的话,我家就在前边。”

  “不用不用,我还忙着赶路……”

  一阵细碎的说话声从屋外传了进来。

  裴楚听得真切,其中一个声音好像是陈婶的女儿素素。

  看了一眼有些乱糟糟的桌面,裴楚将无字书和三张“针符式”符箓收好,接着又将黄纸、朱砂等一股脑地收到了床边,然后将针线包整理了下,才几步走出了房间。

  “哎呀!”一声轻呼响起。

  正在裴楚刚走到门边,恰巧门外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往房间里迈步,两人差点撞了个对怀。

  好在裴楚脚上的伤痛全消后,动作迅捷了几不少,连忙将小姑娘手里的托盘稳住。

  “裴哥哥,你怎地突然冒出来了?”小姑娘明显吓了一跳,看清是裴楚后,登时有些抱怨,“差点饭菜都洒了哩,这要是打翻了,我娘非得打我一顿不可。”

  “素素莫怪,是我冒失了。”裴楚微微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了几分歉意,伸手从小姑娘手里接过托盘,随口又问了一句,“放才你是和谁在说话呢?”

  “一个行路的人来讨水喝。”

  素素将手中的托盘交给了裴楚,指了指远处的黄泥小道,歪着脑袋又有些疑惑道,“只是又走了。”

  裴楚顺着素素指的方向,远远眺望了一眼,暮色渐浓,小路上隐约有了几缕薄薄的霭气,一个佝偻的背影跌跌撞撞地小跑着,消失在了远处。

  裴楚也没太在意,这山村虽然偏远,但往来砍柴打猎的行人总是有的,而且从陈叔被找去县里服徭役来看,其实也不见得就那般与世隔绝。

  将托盘端进了屋内,裴楚又取出了针线包还给素素,再次感谢了一番,小姑娘笑着接过,正是用饭时间,也没有多留,转头一溜烟就往家里跑去。

  重新回到房间,裴楚在桌前坐下,目光落到了托盘上。盘内一个小蝶和一个圆盘,小蝶上是切成小丁的咸菜,圆盘上摆着两个巴掌大的粟米饼,热气腾腾的,味道正香。

  裴楚口齿生津,吃食虽然简单,但他早就饿了,不过还是强忍着没有马上动手开吃,而是将收在怀里的那本无字书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双眼盯着无字书,眼珠子一动不动,只是等了半天,不论是已经显现过文字的第一页,还是无字书的其他纸页,半天都没有丝毫动静。

  “没有效果啊,难道是我猜错了?”

  裴楚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无字书的纸页没有再次展露出什么神异,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他将中午用的那一小截蜡烛点燃,耐不住腹中饥饿,干脆也不再等了,抓起粟米饼就着咸菜,大口大口就往嘴里塞。

  三下五除二将两个饼子吃完,裴楚又翻了一遍无字书,见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干脆也不再理会,而是将注意力落到了那三张“针符式”的符箓上。

  “这符箓的效果比我知道的药物见效还要快,就是不知道对于其他的外伤有没有效果?”

  裴楚心中细细思忖,“刺肉不痛法”的法咒他昨天念了不下几十遍,已经倒背如流,认真回顾了一下法咒里的内容,觉得这门道术并不是只针对他的甲沟炎,好像其他一类的外伤也能适用。

  只是这个时候天色已晚,这荒野山村,他又没地方去寻一个刚好有外伤的人来。

  “要不还是拿我自己当试验?”

  裴楚忽地冒出这个念头,接着又摇头暗笑自家发傻,这种自残的行径往日他是最为鄙夷,可这个念头出现后,他一颗心就跟猫挠似的,怎么都忍不住。

  从桌边站起身,左右在房间里找寻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一把头部是钩状的柴刀,刀口有几处缺损,但大概是平日里用得多的缘故,磨得还算锋利。

  裴楚将柴刀擦拭干净,又用烛火过了一遍,可当借着烛光看向柴刀锋利的刀口,不免还是有些犹豫,静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轻轻在左手手臂上划拉了一下。

  看着手臂上半寸多的伤口已经冒出了殷红的血滴,裴楚一阵呲牙裂嘴,赶忙将柴刀放下,抓起桌上的一张“针符式”符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掐诀念咒:“雪山一姑雪山二姑雪山三姑……”

  一连念了七遍,然后裴楚快速地将手中的“针符式”符箓贴到了手臂的伤口上。

  忽地一下,裴楚刚贴在手臂上的符箓再次无火自燃了起来,燃烧的速度极快,火焰一闪即逝,几乎手臂都没感觉到什么灼热,符箓就已烧成了飞灰。

  火焰消失,伤口处微微有一丝清凉之感,裴楚轻轻摸了下沾染了纸灰的伤口,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没有了半点伤口的疼痛感。

  “果然有用。”裴楚心情振奋,那种揭开了某种面纱的兴奋感充斥着全身。

  “有了这符法,我去当个行脚的郎中,给人治疗外伤应该也能混口饭吃了。”

  这几日里,裴楚也想过今后的生计,头一个自然是种地,只是辛苦不说,想要温饱都不容易,其他的诸如经商做功或者读书考功名,他受限于信息太少,暂时也没理出个头绪。

  现在总算好了,有了这“刺肉不痛法”,至少算是有了一门可以吃饭的手艺。

  刚还准备是不是要再试上一次,忽然眼皮子像是灌了铅一样,头脑一阵昏沉。

  “又是这样,是我身体太弱还是没学过道法……”

  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闪过,下一刻裴楚脚步趔趄地摸到了床边,倒头昏睡了过去。

  ……

  雄鸡一唱天下白。

  裴楚醒过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一个翻身从床上跃起,裴楚只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头脑的昏沉和身体的疲乏全部都一扫而空。

  昨晚昏睡过去后,他一觉到天明。这时候就觉得身轻体健,是穿越以来状态最好的时候。

  ?张开双臂,裴楚长长伸了个懒腰,他注意力不自觉的就放在了黑乎乎有些污垢的左臂上。

  用右手手指搓了搓上面沾染的纸灰,立刻就看到昨天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连结痂都没有,若不仔细看,都快看不出来有割伤的痕迹。

  “手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脚趾也完全恢复了,这道术……真的是奇妙。”

  裴楚摇头晃脑感叹了一声,越是看着发生在身上的这一切,越是觉得这道术符箓的神奇。

  “裴哥哥,裴哥哥……”清亮的呼喊声在门外响起。

  裴楚按下心中的感慨,走出了房门,小院中有人正推开柴门走了进来。

  “素素,这么早过来是要收碗碟吗?”裴楚看清楚了来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又看向后面跟着的一个小小人影,跟着问道,“小布也来了。”

  昨晚他试验“刺肉不痛法”治疗外伤的可行性,后来因为精力不济,直接昏睡了过去,是以忘了需要归还碗碟之类的用具。

  “裴哥哥,我娘一早赶去县里了,我过来知会你一声。”陈素昂着头看到裴楚走出了房门,顿时止住了脚步,“碗碟等她回来再收。”

  “婶子去县城了?”

  裴楚听到这个消息还颇感意外,观前村距离杨浦县县城差不多有五六十里,但道路蜿蜒曲折,走一趟少说也得大半天,寻常村民如非必要,一辈子也去不了几次县里。

  裴楚的这个前身,从小到大快二十年了,还没有去过一次。

  “昨晚有人捎信回来,让我娘去县城看我爹。”小姑娘跟着说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裴楚轻轻点头,之前陈婶已经和他说陈叔被征召去了县城,想来应该夫妻俩有些事情安排。

  “裴哥哥,这里面有我娘烙的饼,够你吃上两三日的,到时她也该回来了。“小姑娘说着又从手边的竹篮拿出个小布包,交到了裴楚手里。

  “素素,小布,你们这是要出门?”

  裴楚随手接过小布包,他注意到了小姑娘背着个小包袱,手边还挂着一个小竹篮,里面盛着一些干枣,跟在后面的弟弟眼馋着想要伸手捡一颗枣子,却被小姑娘察觉狠瞪了一眼,瘪嘴将手又收了回去。

  裴楚看着陈素姐弟问道。

  “哥哥,哥哥,我们要去姑婆家。”这次不等陈素开口,旁边的陈布抢先叫了起来,神色之中颇为兴奋,“姑婆家有好吃的点心。”

  “噢,是去你们姑婆家啊,认得路吗?”

  裴楚记起陈婶提过他们家在员里村有个寡居的姑姑,还是什么大媒人,大概猜测可能陈叔陈婶都在县城,怕照顾不到儿女,所以想让姐弟俩去他们姑婆家住几天。

  “认识,我去年和娘去过,弟弟不认识。”陈素昂着小脑袋,又看向陈布,颇有些神气的样子。

  陈布瘪瘪嘴,却是看着孟杨,“裴哥哥,姊姊没见着姑婆,娘说那天姊姊睡着了。”

  “是娘记错了,我没睡着,那是姑婆不在家。”

  陈素鼓着腮帮子辩解了一句,接着挎起竹篮,接着朝裴楚道,“裴哥哥,我们不和你说话了,娘让我们不要耽搁。”

  “那好,路上小心。”裴楚点了点头,还没等两人走出几步,裴楚又突然出声叫住了两人,“素素……”

  “怎么了,裴哥哥?”陈素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一旁的陈布趁着姐姐转移了注意力,一只手飞快地从竹篮里抓了一颗干枣,囫囵地塞进嘴里,回过头,发现裴楚正看着他,顿时鼓着嘴,眼里露出狡黠的笑意。

  裴楚没有说破陈布的偷吃,只是目光落在了陈素的脸上,再次叮嘱了一句:“记着沿大路走,看好弟弟,路上不要贪玩。”

  他脑海里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前身没有去过县城,但员里村曾有路过一次,具体记不太清,只知有好多山路,虽不算太险峻,但草木茂密,有几段颇为荒僻。

  “知道了。”小姑娘脆生生地应了句。

  看着两人走出了院门,裴楚转过身也准备进屋,刚挪动了脚步,他忽然注意到了手里传来温热的小布包,一阵莫名的情绪在心头翻涌。

  “从观前村到员里村要走好一段山路,虽然不一定有事,但这是山村,晚上各种野兽乱叫的我都听了好几天,他们姐弟俩一个七八岁一个十来岁,实在让人有点不放心。

  这家人待我极好,有事出门也不忘给我送吃的,我这些天受人恩惠,其他的做不了,陪他们走段路总是可以的。刚好我现在脚也不痛了,正好走走看看,也能开开眼界。”

  想到这里,裴楚几步走到了院门前,冲着刚走上黄泥小道上的两人喊道:“等等……”

  “哥哥是在叫我们吗?”

  姐弟俩听到了裴楚的喊声,再次顿住了脚步,齐齐回头看向裴楚。

  “你们等我一下,我呆着无聊,陪你们一起。”

  说着,在两人奇怪的目光中,裴楚飞快地转身冲进了黄土屋里。

  先是将装着木桌上的无字书和两张画好的“针符式”贴身藏好,又翻找了一件旧衣服充作包袱,把包着烙饼的布包和桌上的朱砂黄纸毛笔塞了进去。

  临出门前,视线又在简陋的房屋内扫了一遍,注意到了昨晚用来割伤手臂的柴刀,系上柴刀的刀鞘,将柴刀别在腰后,关好房门,这才朝外面的两姐弟追了上去。

第5章 林麓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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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山绵延,草木幽深。

  蜿蜒的山道上,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几只栖息于树梢的鸟雀,伴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受了惊吓似的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朝着远处飞去。

  陈素手中拿着一截小竹竿,轻轻地拍打开侵占了小半山道的杂草,忽地抬头看到了前方蹑手蹑脚往裴楚身后凑的男童,立时娇声喝道:“小弟!”

  正偷摸摸探出手的陈布,听到身后的呵斥声,全身似乎打了个激灵,缓缓缩回手朝陈素望了一眼,没脸没皮地笑了笑,“姊姊……”

  陈素一张略带汗渍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狠狠地瞪了陈布一眼,“小弟,你要是再偷吃,等到了姑婆家,我就告诉姑婆去。”

  梳着双辫刘海发髻的陈布,额头上的汗水早已经将刘海浸透,听到陈素的话后,登时冲着她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娘说姑婆喜欢小孩,才不会骂我呢。”

  “那等娘回来了,我告诉娘。”陈素叉着腰气鼓鼓道。这一路上陈布不时偷吃竹篮里的干枣,显然把她气坏了。

  似乎这句话很有几分威慑力,皮猴子似的陈布撇撇嘴,转过头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抓在手里。

  裴楚拎着一竹篮的干枣走在前面,听到身后姐弟俩的说话声才缓缓转过头,看着绷着小脸的陈素和撇嘴不愿意搭理姐姐的陈布,脸上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好了,休息一会吧。”裴楚看着似闹了点小别扭的姐弟,笑着将背包里的烙饼拿了出来,“走了一路,小布应该也饿了。”

  “裴哥哥,就你对我好。”一看到裴楚拿出了吃的,本来还噘着嘴的陈布立马丢了手里的狗尾巴草,欢喜地跑到了裴楚身边。

  “哥哥,那是娘给你这几天吃的。”

  陈素从后面走上来,想要拉住去接烙饼的陈布,裴楚却摆了摆手,“不妨事的,这么多张,我一时也吃不完。”

  “哼。”陈布抓着一张裴楚递过来的烙饼,转头带着几分得意地哼了一声。

  裴楚上辈子是独生子,没体验过这种有手足的感觉,看二人的相处模式,一时觉得颇为有趣。

  小大人一样的陈素自不必说,一路将送给姑婆的干枣看得紧紧的。八九岁的陈布也比他想得调皮,而且还有点小狡猾,在年长的人面前乖巧充楞,在自家姐姐面前却是暴露了本性。

  看着两人斗气的表情,裴楚又将另一张烙饼递给了陈素,陈素却是没有接,指了指陈布手中,“裴哥哥,不用了,小弟吃不完的。”

  说着,劈手就从陈布的手里抢过了烙饼,撕扯了一小半,然后将剩下的还给对方。

  “又抢我东西。”陈布气呼呼地叫了一声,夺回大半张烙饼,咬了一大口到嘴里,倒也没有真的生气。

  陈素得意地笑了笑,轻轻咬了一小口饼,又抬起头看向裴楚,指了指他的脚,“哥哥,走了这么远的路,你的脚没事么?”

  “没事,已经好了。”裴楚同样撕了半张饼,塞进嘴里。

  “哦。”

  小姑娘明亮的眼神中还有几分好奇,不过裴楚没有再说话,而是抬头远眺了一眼逶迤的山道。

  他继承的记忆里对这条路其实有些模糊,只是个大概的印象,好在山道虽然比他想得曲折一些,不过路还不算太难走。他这个身体大概是农家子,辛苦惯了的缘故,虽然脚上的伤势初愈,但体力不错,也没觉得辛苦。

  几人吃完了烙饼,稍稍补充了一下体力,便继续赶路。

  这一次是小姑娘陈素走在头前带路,陈布和裴楚跟在后边。一路翻过了两个山坡,旁边的密林渐渐幽深了起来。

  虬枝错落,老树参差,雾霭似被锁在了山影里,林间幽幽静静的,外间虽然日头当空,却被枝叶遮挡,落不进来。除了偶尔雀鸟飞过,就剩几人拨弄杂草和踩踏枝叶的声响。

  “这路要是我一个人走,还真有点心里发毛。”

  裴楚看着周围的环境,轻啧了一声,反而是两姐弟,一前一后,似乎对这样的密林清幽毫无所感。

  “有水声。”

  几人走了一段,走在中间的陈布忽然叫了起来。

  裴楚停下脚步,跟着侧耳倾听,隐约能够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水声,从远处传来。

  “我前身的记忆里好像没经过有水的地方吧?”

  裴楚微微有些疑惑,不过一个人两三年的记忆本就容易模糊,更何况他是继承其他人的。

  “姊姊,我渴了。”陈布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

  “就你事多。”

  陈素嗔怪了一声,顿住脚步后,眉头轻蹙着前后看了看路。

  “姊姊……”陈布拉着陈素的衣角,可怜兮兮地又叫了一声。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小姑娘语气无奈,转而看向后方的裴楚,喊了一声,“哥哥,我和弟弟渴了,想去喝口水。”

  “水还是要烧开……”裴楚随口回了一句,但话到一半,又止住了话头,这山野乡民的,向来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而且两人这么一说,前面吃完一块烙饼,他这会嘴里也有点发干。

  “那就过去看看。”裴楚冲着陈素摆摆手,看了看幽深的密林,忽然又问道,“素素,快到你姑婆家了吗?”

  出了观前村后,三人已经走了不短的时间,两姐弟虽然年幼,但或许是走惯了路的缘故,脚程并不慢。

  “快……快到了吧。”

  陈素微微侧过头,牵起陈布的手,远远望了一眼前方山道,话里隐隐透着几分心虚。

  几人顺着水声传来的方向,一路继续沿着山道行走,路边的杂草渐渐的比之方才要愈加茂密。水声听着虽然近,但在山林里走起来却花了小片刻的时间,渐渐的水声越来越大,穿过一段树林后,视野倏然开阔了起来。

  两侧森然茂盛的树林间,一条小溪从山涧上缓缓流淌而下,溪水澄清,在几处嶙峋的岩石边角缝隙溅点点白花。在下游处,一条合抱的树木横在小溪上,用来供人穿过同行。

  “哇”地一声个呼喊,陈布一把甩开了陈素牵着他的手,几步蹦跳到了小溪边,整个人趴在岸上,就将头塞进了水里。还没等裴楚和陈素两人靠近,陈布又忽地抬起头,转身“噗”地一声冲两人喷吐了一口水箭。

  好在两人还离着有几步路,并没被溅到,但即便如此陈布已经乐不可支地哈哈笑了起来。

  陈素白了弟弟一眼,跟着走上前用衣袖给陈布擦拭了一番脸上的水珠,惹得陈布哇哇大叫,然后又蹲下捧了把水洗脸。

  裴楚笑着看姐弟两人蹲在溪边,看着澄澈的溪水,先洗了洗手,又鞠了一捧润了润干燥的嗓子。

  “咳咳——”

  正在三人低头洗脸喝水间,忽然身后传来了动静。

  裴楚猛地一回头,右手下意识地就去摸插在后腰上的尖嘴柴刀。

  这柴刀刀身连刀把差不多在一尺五到两尺长短,别在后腰上是缘由的。前身的记忆里,这是村民进山砍柴的经验,一个是便于在山道行走,空手不累,另一个就是这山间多豺,会掏gang,柴刀插在腰后刚好能防住要害。

  “年轻人。”略带着几分干涩的声音响起。

  站在不远处的溪边,是一个干瘦的老妪,身上穿着一件黄白的衣服,看不出是什么料子,斑斑的白发上系着块头巾,脸上似乎蒙了一层灰,脏兮兮的,面容看得并不真切。

  “原来是个老人。”裴楚抬眼看清了来人,摸着柴刀刀把的手缓缓松了下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老妪目光不经意地瞥了眼裴楚腰间的柴刀,和声向裴楚问道。

  “裴哥哥送我和姐姐去姑婆家。”

  旁边听到动静的陈家姐弟,这时候也看到了溪边站着的老妪,没等其他人回答,嘴快的陈布已经大声嚷嚷开。

  “唉哟!”

  老妪听到陈布的话,先是顿了顿,接着突地惊喜地叫了起来,“妮子,小弟,我就是你们姑婆啊!”

  “啊?”陈布听到老妇人的话,呆了一下,抬头看向一旁的陈素,“姊姊,这是我们姑婆吗?”

  陈素微微歪着头,端详着老妪,眼里似乎有些犹豫,忽然出声道:“不是,你不是我姑婆,我姑婆脸上有大黑痣。”

  “大黑痣?”裴楚在一旁听得有趣,他想起陈婶说姐弟俩的姑婆是个媒人,倒还真蛮符合传统形象的。

  “对对,姑婆脸上是有大黑痣。”老妇人点头笑着露出没了几颗的牙齿,“姑婆家就在前面,方才姑婆筛糠,脸上蒙了灰尘,这才过来洗脸。”

  说着,老妪转身走到溪边,俯身捧了几把水,在脸上胡乱摸索了一阵,再次起身看向几人,果然在右侧脸颊有颗硕大的黑痣。

  “看到了吧?”老妪指了指脸上的黑痣,笑着朝姐弟俩问道。

  “姑婆姑婆。”没等陈素说话,陈布已经兴奋地跳了起来,三两步走上前,扑到了老妪的怀里。

  陈素似乎有些犹豫,但看着弟弟已经到了老妪身边,跟着也走了过去,甜甜地喊了一声,“姑婆。”

  “唉。”老妪脸上乐开了花。

  “姑婆,娘让我和弟弟在你家住几天,她和爹爹去了县城。”陈素站在老人另一侧,说起了这次过来的事情。

  “不妨事不妨事,你们两个小人儿肯来看姑婆,姑婆就很高兴了。”老妇人一手牵着陈布,一手拍着陈素的肩膀,显得看到两个小人儿高兴无比。

  “姑婆姑婆,娘还让我们给你带了干枣,可甜了。”陈布在旁边似乎为了吸引老妇人的注意力,又叫了起来。

  “好好好。”老妇人微笑着拍了拍陈布的小手,“你和姐姐都是好孩子。”

  裴楚在旁边听到这里,笑着走上到老妪面前,将手里的竹篮递给了对方,“姑婆,这篮子干枣你拿好。”

  “小哥,辛苦你了。”老妪伸手接过竹篮,客气地冲裴楚感谢。

  “不辛苦,走一段路而已……”裴楚笑着摇头,话刚到嘴边,注意到了老妪干瘦的手指指甲颇长,而且颜色有些深,其中一根还断了。

  似乎察觉到了裴楚的目光,老妪讪讪一笑,接过竹篮嗖一下就抽了回去。

  裴楚稍稍侧头,没再细看,一个山村老妇人,条件如此,他也没法跟人说留指甲不卫生。

  “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小哥,我就带着妮子和小弟回家去,你趁着日头还高,也早些回去。”老妪一手垮着竹篮,捡了一颗干枣塞到陈布嘴里,转头冲裴楚告辞。

  “裴哥哥,我们去姑婆家,你快回去吧。”陈素看着前面老妪已经牵着陈布走出几步,回头冲着裴楚挥了挥手。

  “还真是够巧的,这都能刚好撞上。”

  裴楚看着三人离开,轻轻松了口气,他跟着来的时候也就想过,这一路应该无波无澜,毕竟陈婶能放心两姐弟独自去姑婆家,大抵是没什么事情的。

  只是看着两人年龄不大,多少有些有点不放心,现在任务完成,他也落得轻松。

  沿着山道前行,回想起那老妇人的表现,裴楚心中浮起一丝古怪,“他们的姑婆不像说的那么大方,换做陈婶少不得会拉着我一起去她家坐坐,不说饭食,一口热汤总会有的。”

  不过,随即裴楚又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起来,“陈婶一家是我邻居,可他们的姑婆又不是我亲戚,我这些天受人照顾,有些理所当然了,不能把情分当成本分。”

  离开山涧后,没了一大一小俩姐弟,裴楚的脚程要快上了许多。很快就回到了杂草特别茂盛的那段山道,他在一棵山道旁的小树,砍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用来拨开一些垂到路边的杂草。

  在山道上行走,有根树枝提前打一下草丛发出声音,会免去一些遇上长虫之类的麻烦。

  山野幽幽,分外安静。

  裴楚又走了一段路,脚步不自觉地就放慢了一些,抬起头看向被茂密枝叶遮挡住了的天空。

  “按说现在应该也就下午一两点吧,怎么天好像暗了很多?”

  方才在溪边的一段路,感觉还是挺亮堂的,但这一会儿不知怎么地就变得暗沉了起来。

  整个山道上浮起氤氲的雾气,比之裴楚来时更浓,周遭的树林也越发安静,连虫鸣鸟唱的声音都没了。

  四野死寂一片,只有裴楚一个人的脚步声和拨打草丛的声音。

  “这林子安静得厉害。”

  裴楚打量着周围,将腰间的柴刀拿在了手里,脚步无意识地就加快了步伐,这周围别样的死寂,让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开始还是快走,渐渐的裴楚就小跑了起来,似乎身后有东西在追他一般。

  山道一直蜿蜒着朝向远处盘旋,裴楚脚步不停,或是快走或是小跑,闷头朝前。

  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在走过一处山道密林的时候,裴楚脚步忽地一下顿住。

  他先是疑惑地扫了一眼四周,接着愣愣地看着前方山道旁的一株小树。

  小树靠路边的一根枝桠空荡荡的被人砍去,切口平整,地上还有修建的残枝断叶。

  裴楚全身汗毛猛然乍起,一股寒意从背脊一直延伸到脑后。

  这棵小树被砍去的那一截树干,此刻就在他的手里。

  他又走了回来!

第6章?讨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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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鬼打墙?”

  裴楚看着那颗断了一截枝干的小树,还有看着有些熟悉的山道,陡然变了脸色。全身肌肉下意识的绷紧,一手握着柴刀,眼睛圆睁,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邪门了!?

  他刚一直是沿着回去的山道走,但不知为何,毫无道理的竟然走了回来。

  “我是遇到鬼打墙了?这个世界既然有法术,那么有其他的异类,也是在清理之中的。”

  裴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上辈子,他身边不乏会听谁谁说起一些奇诡之事,但这种道听途说,也未曾有人能够验证。

  只是这个世界不同。

  在确定有道术存在的时候他就有过推论,只是,推论毕竟是推论。

  若真是遇上了,依旧不免让人心慌。

  “是不是这时候我的面前真有鬼迷住了我的眼?”

  裴楚额头隐隐冒出冷汗,忽然将手中的柴刀在面前的空气挥舞了两下,毫无反应,只是山道之上的雾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

  他左顾右盼了一阵,一时拿不定注意是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去。

  周遭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的呼吸声和怦咚怦咚的心跳声。

  还有——

  簌簌,簌簌——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是,脚步声……

  裴楚背脊发凉,强忍着没有大叫出声,反而慢慢地转过头,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知何时,在距离他不远的山道上,多了一个戴着草帽的瘦小身影,正朝他走来。

  由于雾气遮挡和光线晦暗的缘故,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对方穿了一件垂到脚底的长衫,步子似乎很小,每走一步好像都有些吃力,又有点滑稽。

  看身形佝偻矮小,看动作脚步蹒跚,应该是个鲐背苍耈的老人。

  “小哥,小哥……”

  在裴楚望向这个老人的时候,老人动作稍稍顿了顿,接着朝他招手呼喊了起来。

  声音尖细,语速很慢,仿佛大病后的有气无力。

  裴楚将柴刀拿在身前,悄然朝后退了一步,这一刻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眼前这个老人出现的实在太过诡异了,由不得他不神经紧绷。

  老人没有因为没有听到裴楚的回答,跟着又迈开步子,朝前靠近了一点,继续冲着裴楚喊道:“小哥,小哥……”

  裴楚额头冷汗直冒,不敢作声,也不敢掉头就跑,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走近了的老人。

  他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地浮现出了上辈子看过的一些恐怖片场景,配角们往往都是惊慌失措下遇到了各种意外才失去了生路,况且,刚经历过鬼打墙,他知道跑恐怕也跑不了。

  “要是有个驱鬼降魔的符和咒语就好了。”

  裴楚这时候突然想到了他怀中携带着的无字书和两张“针符式”,可惜不等他有其他动作,那个戴着草帽的老人又走朝他走了两步,再次用尖细的声音冲裴楚喊:“小哥……”

  眼见避无可避,裴楚深吸了口气,几乎是咬着牙,壮着胆子回了句:“你是在喊谁?”

  “叫你,我叫的就是你。”

  老人走过来的脚步微微顿了下,接着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裴楚,举腿又朝前迈了一小步。

  裴楚看着越来越近的老人,心中的寒意大盛,他感觉刚回答了一句,似乎被套路了一样。

  只是不等他细想,瘦小的老人已经发出了一阵怪异的笑声,又朝裴楚迈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这个时候已经不过十来米。

  裴楚强忍着逃离的冲动,眼睛圆睁,死死地盯着老人,他想看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什么邪门的东西。

  老人走起路来似乎,很是费劲,大概走到了裴楚身前差不多五六米远的距离,才缓缓地停住了下来。

  嘴里发出嘻嘻叽叽的怪异声音,草帽下的脸缓缓抬起,望向裴楚,问道:“小哥,你看我像不像人?”

  霎时间,裴楚亡魂大冒。

  不是被对方问的话吓到,而是——

  就在老人问出这句话的瞬间,裴楚借着林间幽光,看清了那掩藏在稻草帽下的脸。

  这……

  这哪是什么老人!

  脸上毛茸茸的,圆溜溜的眼睛,尖尖的嘴,左右分别有着几根长长的黑色胡须……

  分明是一头大老鼠!

  “这是老鼠成精了?”

  裴楚脸色煞白,后牙槽都打起颤来,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对方步幅极小,走起来很是别扭,短小的四肢要学着人行走,自然是费力无比。

  双手紧紧抓着柴刀的刀柄,他在这一瞬他已经做好了和这怪物拼命的打算。

  “小哥,小哥……”

  学着人走路说话的鼠怪,却对于裴楚手里的柴刀视而不见,眼看裴楚又没有回答,又朝裴楚走进了一步,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急躁,“你看我,你看我像不像人?”

  裴楚脑子早乱做一团,各种妖魔鬼怪吃人饮血的乱七八糟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即便他已经有过心理建设,可真遇上了一头妖怪,内心的惊骇依旧难以自抑。

  鼠怪看着裴楚愣愣的站在那里,却始终不回答它的话,黑溜溜的眼珠子里陡然变成了血色,长长的胡须下,嘴巴微微咧开,露出长而尖利的牙齿,似乎越发不耐烦了起来,尖细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人耳朵一般,凄厉地嘶喊道:“快说,你看我像不像人?!”

  裴楚被对方凄厉的一嗓子刺得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因为距离近了的缘故,他愈加看清了面前这个会说话的怪物,似乎跟他见过的老鼠又略有些不同。

  一脸人性化的怒容,但毛色却是黄的,而且身体很长,拖曳在后面的尾巴也不像老鼠一样细长,反而是蓬蓬松松的。

  这不是老鼠,这是黄鼠狼!

  裴楚突然认出了眼前的这诡异怪物是什么东西!

  猛然间,裴楚突然就想起了穿越前曾听过的一个乡野故事。

  说有一个人小时候特别机灵,有天在路上被黄大仙堵住,问它像不像人。结果这人没有理会,反而因为害怕拿石头扔对方。之后这人慢慢变得愚钝,最后成了个傻子。

  这是因为在乡野山林里,偶然会遇到黄鼠狼头戴草帽,身形直立,向过路的行人讨封,询问它像不像人?

  过路的行人如果说像,那么黄鼠狼就会修行圆满,能够投胎做人,会向说话之人诸多好处。如果说不像,甚至恶言相向,则会让黄鼠狼修行功亏一篑,此后便会因为黄鼠狼的报复而家宅不宁。

  而眼前这个……

  这是黄鼠狼像他讨封来了!

  眼前的黄鼠狼人性化的脸上怒气升腾,长长的胡须都在颤抖,裴楚脑海里一瞬间念头翻涌,脱口而出:

  “像,你像个人!”

  他这话并不违心,从这黄鼠狼出现的那一瞬,虽然离奇,但裴楚真是误认为是一个老人。

  若非先是遇了鬼打墙迷道,换做寻常,可能擦肩而过他都不会特别留意。

  就在裴楚说完这句话后,那黄鼠狼呲牙裂嘴的怒色一下子就消散了,赤红的眼珠子也恢复成了黑色,嘴里竟是发出了一阵“嘻嘻”的怪叫声。

  “一语成谶,这是成功了?”

  裴楚看着黄鼠狼那极为人性化的欣喜之色,心中暗自猜测,内心的忐忑总算安抚下去了几分。

  “多谢小哥,多谢小哥!”

  黄鼠狼“嘻嘻”怪笑,双手合十朝着裴楚拜了一拜。

  没等裴楚反应过来,黄鼠狼又伸出如手指一般的爪子,指了指蜿蜒的山道,“小哥,这路往西七里是观前村,往东五里是员里村,南边是高崖绝壁走不通,北边这路不敢走不敢走……”

  说完这话,裴楚忽然眼前一花,原本晦暗的山林浓雾散去,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四周的虫鸣鸟叫声又再次回归耳边,再不复方才的那种死寂。

  等他再低头看时,那黄鼠狼已经不见了踪影。

  裴楚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这时候他才发觉抓着柴刀的双手,一直在颤抖着。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又伸手了摸了摸怀里的无字书,才长吁了一口气。

  虽然还没能找到无字书会浮现道术的契机,也没学到能够抓鬼降妖的道术,但从“刺肉不痛法”的出现,他明白这书恐怕会是他在这个玄奇诡异世界里的立身之本。

  “黄鼠狼竟然还会扮人说话,这还真是有妖魔鬼怪的世界……”

  即便学了一招道法,有了推论,可有些东西,不是亲眼见到了,又如何敢信?

  短暂地休息了一阵,裴楚缓缓站起身,没敢在这山道上多呆,辨识了一下方向,就准备回观前村。

  只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陡然煞白一片。

  “往西五里是观前村,往东六里是员里村,北边这路不敢走……”

  裴楚嘴唇微颤,缓缓转头看向之前他从山涧小溪走过来方向。

  那里——正是北边。

  “为什么北边这路不敢走?”

  裴楚就感觉遍体发寒,头发似乎都要竖了起来,眼前一下子就有了许多之前经历的画面:

  “素素之前可能就迷路了,我问她的时候,她话里就有些心虚。”

  “去员里村好像也没经过什么山涧。”

  “这荒山野岭,距离周遭的村子还有还几里的路程,一个老妪怎么可能会住在这里?又那么恰好遇上,还正是两人的姑婆。”

  “那老妪最初看我的眼神似乎就有些顾忌,后面没有邀我去她家,反而几句话把我打发了……”

  裴楚越是回想越是发现了诸多疑点,对于他自己的表现更是感觉古怪。

  不,应该说,在山间溪边的时候,他和陈家姐弟的表现都很奇怪。

  陈家姐弟几乎是三言两语就断定那老妪是他们姑婆,跟着走了,裴楚也毫无戒心,就那么回来,一切好像理所应当一般。

  他没法去说两姐弟不谨慎,就那么茫茫然跟人走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和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即便懂事些,可哪里会有那么高的警惕。

  他此刻心中只是懊恼,最初就是不放心两人才跟着走这一趟,结果到好,真遇事了,他却傻傻愣愣就那么走了。

  “我那时候到底是怎么了?是被迷魂了?明明看出破绽,也觉得那老妪不对劲,怎么就那么想当然地走了回来?”

  他越想越觉得怪异,却又不知道原因,仿佛那会就觉得一切都是这么顺利成章。

  “怎么办,我们那时候是遇上了什么?那陈家姐弟会不会有危险?”

  裴楚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四周,一时间惊惧交加,心乱如麻。

  “这里离我方才的那个山涧小溪还有好长一段路,我在这林子里绕了好长时间,再赶过去恐怕不一会就要天黑了吧。

  况且,时间过了这么久,陈素俩姐弟跟着那老妪恐怕早走远了,这偌大的山林,我就算赶过去,也应该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了,如果那黄皮子说的是真的,我能做什么?我是学了一招道术,可还是一个普通人呐。”

  “算了算了,不管了吧,还是先回去,这本来就是我多事。”

  裴楚低声呢喃,似乎像是在说服自己,脚步不自觉地就朝着回观前村方向的山道移动,他是真想离开这片山林。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又忍不住转回头。

  不知是方才吃了黄鼠狼讨封的惊吓,还是切莫往北的一番话起了作用,裴楚再看向北面的山林试,只觉得那边的密林,枯蔓层层里透着阴气森森,乔枝郁郁中好似有参差怪影,仿佛在看不到的虚空处,有魑魅魍魉的恐怖幻象,张牙舞爪,咆哮狰狞。

  裴楚神情变幻,原地站了好一阵,良久,他才又咬着牙发狠道:

  “我要是没走这一趟也就罢了,可既然陪着他们走了一路,现在哪里能一走了之。那黄鼠狼来讨封,说得也不一定就可信。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去看一眼,求一个心安。”

  想到这,裴楚举起柴刀,忽地一把将拦在他身前的几根杂草砍断,将柴刀再次插回后腰,猛一跺脚,大踏步地朝着北边山涧小溪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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