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臂并非是寻常婴儿的手臂,表面一团乌黑之色,还冒着滚滚黑气。
“啊——”
几位目睹了这一幕的女乘务员撕心裂肺的惊恐尖叫,刹那间引爆了整节车厢。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咋了啊?!”
因为座椅的遮挡,刚才自觉退开的乘客们依然茫然无知,不敢上前,也因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而没有逃散,各种惊慌的口音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此刻,唐纸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浑身冒着黑气,通体漆黑的婴儿,剥开妇人的肚子,鲜血淋淋地爬了出来,猩红色的双眼中,有着天真无邪的婴儿所不可能有的狠厉和狂暴。
“吼——”
婴儿趴在妇人裂开的腹部,对着面前的几人张开了深渊般的大口,刺耳的尖啸声产生的音浪,让唐纸以及几位乘务员的脸上的皮肉都海浪般颤动!
婴儿猛然一跳,带着让人窒息的怨气以令人根本不可反应的速度,扑上了一位女乘务员的脸庞,看起来幼小实际上截然相反的恐怖大嘴足足张开了几乎二十公分之宽,刹那咬断了乘务员的脖子!只听咔擦声响,汩汩鲜血朝外喷涌,这位前一秒还处于张皇失措的女乘务员,下一秒便浑身僵硬地倒仰下去,没有任何的挣扎,彻底失去了鼻息。
她体内幽蓝色的灵魂甚至都没能离体,就混着车厢内骤然腥辣的空气,变成一股气流,吸入了婴儿的体内。
婴儿豁然抬头,凝望着一位位猎物,再度发出了一声嘶吼。
“啊——”
“跑啊!”
没能目睹婴儿降生,但是前方的人还是看到了婴儿的所作所为,这恐怖画面的刺激之下,被震惊或者是因为无知而没能接通的那根感知危险的神经刹那激活,山呼海啸般的惨叫声在车厢内响了起来,人群引发的脚尖还有奔跑的轰鸣在十二号车厢内引爆开来!
黑色婴儿一声尖啸,身躯变成了一道浊黑色的气流,在车厢之中狂风一样飞掠。
一道道被他拂过的人影纷纷面色青黑地翻到,体内的灵魂和灵气统统涌入了这黑色气流之中!只是眨眼的时间里,就已经十多人暴毙!尸体如收割后的玉米杆般连连倒地。
“唐糖小心!”唐纸看到鬼影掠去的方向,大呼了一声,唐糖连忙机敏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蹲下了身来。
“全部散开!”
燎原的大火刚刚燃了起来,车厢口处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一股磅礴的剑气如一只手,把所有拥挤在车厢内的人流从中间拨开,留出了一条过道。
一柄一米长的银色长剑在轻微的低鸣之中破空而出,化为了一道银色流光,从空出来的过道之中暴掠而过,而后噗嗤一声,准确无误地刺上了这团原本在狂乱飞舞的黑气。
剑上的浩然之意灌注入体,凄厉的惨叫从黑气中爆发出来,婴儿噗通一声从黑气中飞出,砸落在车厢上,银剑不偏不倚地钉在它心脏处,任张牙舞爪,然而却再没办法肆意妄为。
这一剑招干脆利落,强大无比。
惊魂未定的乘客们抬起冷汗涔涔的头,只看到十多道穿着便服,身背长剑的冷酷身影从另一节车厢缓步走来。
为首的那位身材魁梧,身穿劲绿色长袍,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傲然和霸气。环顾了一圈面色苍白的众人,从腰间撩了他黑色的铁令,握于铁指之中,面色冷峻如钢,大喝道:
“皇都镇安司办案!”
鸦雀无声中,为首的官员冷酷的视线越过众人,眯着眼睛看着车厢尾处一地的尸体,还有处于尸体中间,毫发无伤但是一脸茫然的少年。
……
……
镇安司,汉唐王朝最让人敬畏的机构之一,不只是人类,一切踏入汉唐帝国境内试图危害帝国的魔、鬼、精灵、妖等异类,都对其恨之入骨。
此机构收纳联邦各大强者,专负责办理重大案件,其司首官职正一品,乃是汉唐王朝最权高位重的官职之一,当今任职司首的是帝国最强神术师之一——叶无情。
而皇都镇安司,顾名思义负责的地域主要便是皇都。和地方镇安司不同,皇都乃是帝国心脏,天子坐落之地,能够让皇都镇安司亲自出任办理的案件,在汉唐帝国,无一例外都是将威胁到整个帝国安全的案件,以千年历史来看,要么是魔界入侵,厉鬼袭臣;要么就是其余帝国的间谍潜入,妄图分裂王朝,或者获得机密,伺机起兵……总之,无一例外都是危及帝国的重大事件。
车中的百姓再愚昧也都知道,镇安司官员们不会这么巧合的出现,显然早已在埋伏这辆蟒车上。
此事,不简单。
……
事发半个小时之后,惊魂未定的蟒车停靠在了终点站——皇都蟒车北站。
皇都,乃是汉唐帝国最繁荣昌盛之地,蟒车站里自然人头攒动。不过HAH1314号蟒车周围则不是普通的乘客,乃是一位位手握重兵的皇都镇安司司员,总共一百余位,也就有一百多道强大得让人魔颤栗的气息,在这火车站中汹涌。
一辆辆色彩不一巨大的蟒车安静地停靠在车站里,也有一辆辆蟒车陆续的载满乘客,然后变成一颗颗彩色的小点消失在视野远端的隧道。
HAH1314号蟒车在车站经过了大半天缜密而郑重的审查之后,封闭的车门才终于打开,早就按捺不住的人流仿佛是一排冲出水龙头的水,从蛇车一节节车厢中踩着架在外面的移动阶梯鱼贯而出。还有官员在出站处交代这班次的旅客,镇安司后面还会有后续调查开展,今天他们可以暂时休憩,但是不代表他们已经完全摆脱了嫌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有被深入调查的可能。
皇都镇安司办案,就算乘客们对此次调查造成的时间上的耽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表达,况且今天没有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婴儿会不会杀光全车的人。所以人们只能带着敬畏和发自内心的服从迅速地离去,唯一的愿望是快点远离这个往往伴随重大危机的机构,以免自己明明什么事情都没犯,反而却因为这个机构而查出什么自己都不清楚的犯罪记录。
很快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被安排到了平安无事的第十五号车厢里的那对穷困兄妹是例外。两兄妹互相依靠在一起,茫然地看着站台上的位位威武官员。
蟒车外的站道上,已经只剩下诸位办事员。
为首的那位镇安司官员恭敬地走到了一位身穿红袍的老人面前。
他手里握着一个红色麻布口袋,口袋头端有一个看似简陋的红色绳索,外面是淡紫色的丝线纹路,还有一个可有“尊神”字样的桃木吊牌。而这个口袋里装着的,则是刚才那刹那间杀人数十的黑色婴儿的尸体。
官员将这个口袋递给了老人。
这口袋乃是擒鬼袋,神器师们打造,专门用来对付妖、魔、魂等异族存在,因为其浩然之气,对付魂族尤为有用,所以也是对付厉魂的常用术器。
象征着老人高贵的红袍主教身份的红袍,随着蟒车站刮过的微风荡漾。
红袍老人苍老得已经像是一颗即将老死的树,满身的褶皱都在书写岁月的痕迹还有他的脆弱,他只有一只手,还有一只手则是一头花绿色的蟒蛇。蟒蛇张开嘴巴替他咬过口袋,老人用完好的左手接过,还没有打开,已经快要掉完的眉毛便深深地蹙下。
“魂胎?”
“嗯。”官员颔首,“已经核实过身份,怀胎的女子名叫王伞,二十八岁,益州广安郡人,已经去世,无法抢救。西南一带临近酆都,这种事发生不算稀奇,已经通知广安镇安司乘以一等案件驾乘天炎烈燕前去火速调查了。
调查结果五分钟前传递了过来,此女有丈夫有孩子,丈夫身份没有问题,兢兢业业的当地建筑工地工人,三年前两人因为一次相亲而结为伴侣。兴许是男方外出工作太久没回家的关系,独守空房寂寞了,据她婆婆反应,前段时间行为诡异,经常夜不归家,应该是发生了外遇,只是没想到,对象是个伪装的厉魂,还怀上了厉魂的孩子。”
魂族可以通过附身或者其他更强大而有效的手段,以人形态出现,平头百姓死在化行为人的厉魂手中的经历,并不少见。
“碰到厉魂不是稀罕事,但怀了厉魂的孩子,这很罕见,即便真的和厉魂有染,怀胎的概率也只有百万分之一,成功生下来的概率,只会更低,难怪,都逃过了本座的眼睛,这才让这么多人无辜丧生。”
老人把口袋递还给了官员,有些遗憾和自责地摇头,“百万分之一的概率是极低了,和魔界皇子是个同性恋并且爱上精灵界王子的概率一样低,但是只是低概率性问题,不足够这么兴师动众。”
老人失望叹息,目光中随之而来的是深沉到大过天色凝重,“前任国师去世前灵魂归天,看到了国之未来,说出了此辆蟒车的蟒车号还有班次时间,说其中藏有人类之厄运,于是有了此次镇安司的大规模出动,甚至就连皇城禁卫军都整装待命,随时准备兵力应援。国师虽然此前的几次命言都出现了错误,可这生命中的最后一道命言,《神教圣语》有云:遗之命言天神开眼,按道理,得到的结果不应该只是这样。”
前任国师死前的最后一道命言,既然说了是厄运,那么能被称之为厄运的存在,所产生的后果将远远不止死几十人或者是一蟒车人这么简单才对,普通的鬼胎,无论如何都无法符合这等级别的命言。
两人神色都有些凝重,这是前任国师遗言,也是他们最后一次执行前任国师的命令,然而当今陛下却因为国师此前接连错误的命言下,对前任国师失去了信任,对此次行动也不够重视,否则即便是今日的调查,他们调查规模也应该更大。
可问题的关键是,难道前任国师大人生命中最后一道命言,真如陛下所想,和前几次一样,出现了荒唐的误判么?
“在蟒车发车之前我们就查过所有购票者,车里没人任何人的身份有问题,所以我们一直潜伏在车中,整趟列车也在您的洞灵术监察之下,除了这魂胎降生之外,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官员同样蹙着眉头。
“或许是这鬼胎的父亲——那头厉鬼的关系?这是厉鬼们的阴谋诡计?怨鬼王当年打算利用几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轰开酆都鬼城的鬼门和镇魂墙,来毁坏人界安宁,第三百六十九任国师——也就是前前任国师有所预感,自废修为来占卜出来的命言也只是其中一位被利用者的名字,所以这次国师的命言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情况?”官员蹙紧眉头,猜测着。
“广汉郡虽然与酆都相距较远,但是也有几处小型的镇魂门,或许这又是怨鬼王的计谋?”
红袍老人沉吟片刻,颔首道:“有理。”
“怨鬼王安静了有些年头了,他的魂族被天神们剿灭,他卷土重来的野心可能不小,你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若真是如此,我们需要小心。”
“我这就通知广汉郡前去彻查。”官员微微躬身。
红袍老人颔首,转头看到车厢当中一对衣着朴素的兄妹依靠在一起,正茫然无助地看着车外。老人微微眯眼,纳闷道:“车中为什么还留着一对年轻人?”
官员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遗忘了他们,回想起自己杀死鬼婴时所看到的那一幕,他的眉头微锁道:“这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这对兄妹是巴郡月峰乡人,哥哥十六岁,名叫唐纸,妹妹六岁,名叫唐糖。事发前这个少年自告奋勇前去帮忙接生,魂婴杀人时,这个少年离它最近,然而魂婴却没有伤害他,甚至将他周围十多人杀死,都没有动他分毫,好像……他根本不存在。”
红袍老人回望着车内少年茫然的眼神,微眯着眼睛道:“有无昊气?战气?”
“没有,没学过神术,也没有学过战斗,任何修行法门的气息都没有,身份也没有半点问题,正是因为没有问题,所以没有将他直接归为嫌疑人,但是发生的事情又太诡异了,所以我没有让他们离开,正是想让主教亲自查探。”
“的确古怪,但是不排除偶然。嗯,他们,就交给我吧。”
红袍老人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示意这位镇安司官员去做后续的事情,他们还有很多交接以及汇报工作需要进行。他本人则弯着自己佝偻的身子走入车厢,右手袖口里的蟒蛇微微一抖,也变成了正常的手臂。
……
“哥哥,为什么他们不放我们走?刚才死了这么多人,会不会他们要把事情怪在我们头上?”
唐纸摇摇头,道:“皇都镇安司不会干这种事情,而且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啊,这个糟老头看了我一眼,难道……是因为这个老头是恋.童.癖?故意留下我?”
“……唐糖如果我不是你亲哥哥,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有六岁。”
空荡荡的车间内,慈眉善目的老人走了进来,窃窃私语的两兄妹立马缄口,唐糖胆怯地拱向了自己哥哥的怀中,手臂把他并不结实的腰肢抱得死死的。
唐纸也下意识地蹙紧了自己的眉头。
老人虽慈眉善目,但他红色的袍子则让他们两兄妹联想到比身下这条黄金灵莽要骇人万倍的魔族。
而红袍老人上车之后,一股昊气便从他的身上奔涌出来,在两位兄妹浑然不觉之中,将他们二人扫视而过。他本来还对这对兄妹抱有本能的怀疑,在完成了这一查探后,所有怀疑立马消散,目光也变得百分柔和。
“可怜。”
红袍老人心中暗暗叹了一句,注意到了他们目光,意识到不妥,微笑着挥手,身上的红袍顿时变得色彩斑斓若彩虹,甚至还有一朵朵娇艳的花朵在其上开放。
“呀!”刚刚还怀疑人家恋童癖的唐糖惊喜地叫出了声。
唐纸则惊讶地瞪大眼睛,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传说中的存在,目光满是不可置信和崇拜,“您是……”
“此乃神术,老夫乃是尊神国教的红袍主教文天星。”老人微笑着坐在了两人的面前,从衣袍上折下一朵粉色的牡丹,递到唐糖手中,慈祥得让唐糖想到自己过世多年的爷爷。
唐纸在乡村念过中学,知道尊神国教乃是帝皇尊崇的教会,也是汉唐王朝唯一的教会,其历任教主便也是王朝的历任国师,自然也只而其红袍主教究竟是何等的身份高贵,神色立马便变得恭敬起来,连忙起身道:“主教大人……”
“不用多礼,也不用给我这个老骨头说客气话。”文天星微笑,眼角的褶子挤压成了折扇,抬手示意唐纸坐下,“车上发生的事情让两位受惊了,还耽误了两位这么长时间,老夫代皇都镇安司以及尊神国教给两位道歉。”
“没有没有,大人言重了。”唐纸诚惶诚恐,连忙摆手。
“这一次办案我们有所失职,造成了无辜人员的伤亡,也让两位险些受到伤害,赔礼道歉是应该的事情。”老人摇头,慈祥且歉然地看着似乎完全没有被刚才的画面所恐惧到的两位小家伙,轻轻眯了眯眼睛,“还想问问两位,此番来皇都是为了什么?”
唐纸语气沉重,哀而不伤道:“双亲都病故了,娘亲去世前,让我们来皇都来投奔舅舅,舅舅是我们唯一的亲人了。”
“投奔舅舅……”文天星的脸色变得更加柔和,主教仁慈,他的怜悯之心本就超越常人,“舅舅住在哪里?本座安排人送你们过去。本座在皇都认识不少人,也知道一些住所,地段在四道内的繁华区,可以不用房费,如果需要,本座安排人连同舅舅一起送到那里。”
突如其来的恩惠,唐纸脸色没有任何改变,人穷志不穷根植在这个乡村少年的脊梁,他感激地笑了笑道:“谢谢大人好意,娘亲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今天舅舅会来接我们,不用麻烦大人了。”
文天星略微讶然地扫视了一眼这位穷酸的少年,眼中不禁几抹赞许,面对自己的慷慨仁慈如此不卑不亢,出生平凡但有如此心性,也难怪刚刚经历了这么骇人的一幕,见到这么多人死去,也都没有陷入恐慌。
“后生可畏。”老人赞扬道。
“大人,刚才,发生了些什么?”唐纸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
文天星微笑着说道:“这些便是机密了,不便于告诉你们,唯一能告诉你们的是,你们没什么事情了,你们走吧,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去任何一个尊神国教报我文天星的名字,不能说帮你们太多,但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其余教众都不会吝啬。”
尊神国教加上镇安司出马,这便代表了绝对的机密,而也代表了事情绝对不会出现问题,如今汉唐王朝的武力,任何种族都唯有颤栗,所以唐纸并不会想太多,提问也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至于老人说的则不知道是客套话还是真话,唐纸都感激地点点头。唐糖听到终于可以离开,只有六岁却老气横秋地长吐了口气。
……
……
看着两兄妹出站,背负银剑的皇都镇安司官员好奇地看着走出蟒车的文天星,问道:“没有异常么?”
文天星摇头,缓声道:“两个身患绝症的可怜孩子,命苦,哪里有什么异常可言。要说异常……他们比我预想中的心性要强,刚才那么恐怖的画面发生,他们作为亲历者居然一点都不害怕……还有便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可以救下他们的命。”
官员一怔,地阶上品的神术师都救不了他们的命?看着这对兄妹手拉手彻底走出车站,他的眼神也带上了几丝怜悯。
“还是记录一下,他们虽然和这件事没可能有关系,但是身上有值得留意的地方。没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有灵死病患者。”文天星轻轻地抛下这么一句,摇摇头,“新任教主,也便是国师大人,说不定会很感兴趣。”
唐纸一手拉着灰色的布行礼箱,一手背着唐糖走出了车站,结束了列车惊魂,又平安结束了所谓的审查,两兄妹如释重负,而才走出车站,巨大的压力又迎面而来。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远非乡村城镇可以比拟的繁华恢弘的城市,而且还是汉唐王朝政治与经济的中心都城,天子坐落之地,汉唐王朝最为繁荣的皇都,
脚下是熙熙攘攘的广场,在这银白色仿佛是黄金铸成的广场中央,是一座足足四十米高的金色天帝神像,神像在烈日下金光夺目,根本看不清面目,无数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囊,簇拥在神像前,深低着脑袋鞠躬敬拜。神像的金色光辉沐浴在的他们身躯上,具备着独特的魔力,每一位都得到洗礼,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神像背后是高楼,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是应接不暇的广告牌和鼎沸的人流。
头顶上方数千米,还有几只长三十米,两翼张开后二十米的长翼魔鸢飞过,其后背精美的金属机厢中,坐着一位位前往其余城市的旅客。这是神风运输公司的飞行载具,名为“飞鸢车”,一次只能拉载最多五十人,速度比起蟒车速度快了五倍有余,然而同程票价也高出三倍……
虽然车站的一辆蟒车里发生了惊魂事件,并且还是由皇都镇安司联合尊神国教红袍主教一同出手办理的案件,但是因为镇安司的消息封锁,加上城市繁华,一墙之隔生活方式和内容都能是天地之别,所以外面世界对此暂时还一无所知,只有偶尔有人在交头接耳,对于真相不明就里,城市繁华照旧。而这繁华,也将蟒车上产生的压抑,从两兄妹心头一扫而空。
唐纸收回环绕四周的目光,城市的繁荣让他感到窒息,随便看一眼,都是他这样的乡下土包子见所未见的稀奇玩意。
他深吸口气,视线聚焦在了远处那座神像上,远远地对着这位就算是他这位出自乡村的土包子都知道的神界至高主宰,拜了一礼。
昔年天地初开,乃是天帝驱破混沌,创造了世界,也是在神帝的指引之下,汉唐王朝开国皇帝李始,才能带领人类征服九州,驱逐这里原本的妖兽,打下而今的汉唐王朝,是天帝镇压了魔神,让猖獗魔族遁回魔界,也是天帝,平灭了魂族,让魂界归属人类,让人类不再畏惧死亡。
妖兽、妖、魔、魂……无论何族,如今,都已经在人类的脚下颤栗,而这一切,都是天帝的功劳。
不懂事的唐糖也由衷地尊敬和虔诚,默默地对神像低下了脑袋。
……
“哥哥,这里好热闹。”唐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缩着脖子胆怯地望着四周,两只小手不安地抓着唐纸的衣裳,“我有点怕。”
面对繁华的都市,唐纸同样手足无措,但感受到妹妹的胆怯不安后,作为哥哥的责任感便驱使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微笑道:“唐糖,妈妈走的时候,跟我们说的什么?”
唐糖乖巧地回答道:“妈妈说,永远陪着彼此,不离不弃,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还有呢?”
“妈妈说,我们要去皇都水井湾投奔舅舅,舅舅会照顾我们,舅舅会解决我们的病症。”
“最后呢?”
“妈妈说永远记得,她和爸爸爱我们,他们永远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唐糖的眼睛渐渐湿润,埋着脑袋打湿了唐纸后背的衣衫。
唐纸温柔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来出站时买的小雪狐牌棒棒糖,替她撕掉糖纸,回手递到了小丫头的嘴边。唐糖一边小声地啜泣,一边把橘黄色的糖含入嘴中。
“妈妈还说,哥哥是糖纸,里面的糖是妹妹,就像糖纸永远保护着糖一样,哥哥永远都会照顾妹妹。唐糖,哥哥永远都会保护好你,不离不弃。”唐纸把她小巧的身子往上托了托,“现在还怕吗?”
“不怕了。”唐糖仰起脑袋,带泪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唐纸欣慰地笑了笑,相依为命的兄妹,妹妹是他人生唯一的动力,是他人生最大的宽慰。
……
因为没有手机,半个月前只能通过书信这等比较传统的方式和舅舅完成交流,约定了好了今天在车站碰头,虽然唐糖和唐纸都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舅舅,但是舅舅那张标志的大方脸就连六岁的唐糖都记得很是清楚。
两兄妹仔细张望,于茫茫人海中寻找他们唯一熟悉的舅舅的那张面孔。
茫茫城市茫茫陌生,过于繁华的都城给了这对远自巴郡而来的兄妹莫大的压力。
两兄妹迟迟没有找到舅舅的面孔,突然大地极其有节奏感地震动起来,而且能够感受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哥哥,地震了!”唐纸把脑袋咻地一声埋入了唐纸后背,“哥哥快跑!”
“唐纸唐糖!这里这里!”
唐纸也正是诧异的时候,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略显油腻的声音,唐纸转头便看到一位腰粗如水桶,全身的肉都像海浪一样波动的中年妇女带着满脸太阳一样的笑容朝他们奔跑而来,而大地的震动,正是因为她的奔跑产生。
妇女穿着一身红色布裙,已经四十多岁然而还是扎着双马尾,绷不住她腿上肥肉的黑色过膝袜隐隐有炸裂的趋势,一双黑色小皮鞋满是黄泥。
陌生妇女跑到两兄妹跟前,满脸欢喜,二话不说便给了两兄妹一人亲了一大口,然后一把将唐纸抱进怀里,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唐纸只感觉自己腰快被勒断了,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位个子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妇女,根本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女人,背后的唐糖更是吓得不轻,甚至不敢去擦脸上留下的哈喇子。
“哎呀唐糖唐纸,总算是接到你们了哈哈哈。我是你们舅舅住的水井湾的邻居,住你舅舅陈连环的楼下,和你舅舅是好朋友,哈哈哈,总算是接到你们两个小家伙了。”
妇女看着了两人困惑的神情,显然也知道现在的小孩戒备心不低,话不多说,松开在自己怀里挣扎的少年,笑脸盈盈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唐纸,“这是你们舅舅一周多钱给我的信,说是你们写给他的,让我带着信来接你们,哦这里,还有你们的照片。”
唐纸半信半疑地结果信纸,只见上面果然是妈妈去世之前交代自己写的信,照片也是自己寄给舅舅的照片,因为担心两年没见舅舅已经不记得他们,确保今天来接他们的时候万无一失。见到这两个信物他心里的戒备这才放下。
不过事实上像他们这样的穷酸兄妹,一穷二白,行囊里就只有几件旧衣服,也没什么好被人骗的。
唐纸好奇地问道:“舅舅自己呢?他怎么没有来?”
“你舅舅上周出门了,已经一周多没回来了,他就是个老油头,老是这个样子,所以才会嘱托我来接你们。”妇女接着哈哈大笑,揉着唐纸的脸蛋,“两兄妹比照片上漂亮多了,嗯,有我年轻时候的几分姿色,跟你们舅舅长得一点都不像,不过还好不像,不然你们怕是也要一辈子打光棍了……哎哟又满嘴飘了,走吧走吧,你们俩肯定累坏了,带你们两兄妹回家了。”
唐纸和唐糖相视一眼,四只眼睛一同看着妇人宽阔油腻的后背,唐纸好奇的是这位大妈有没有是人贩子的可能,唐糖则在思考这位大妈小时候真的也跟自己一样,自己长大了就会变成她这个样子?
两人都还在犹豫的时候妇人的胖手热情地一把拉过寒续的手臂,一声“愣着等发芽吗?”之后,拽着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的两人穿过了熙熙攘攘广场,来到长途蟒车站广场门口拥挤的公交站台前。
片刻后一辆由两头墨绿色的犀牛拉着两层铁皮车厢的精致牛车,便停在了他们面前。唐纸一眼扫过去,犀牛鼻尖呈现深绿色,隐隐间还能看到鼻腔里翻涌的绿火,显然也是一头妖兽。车厢侧面有着醒目的标牌,显示着“四十八路”几个大字。
“这是皇城公交车系统里最常见的草犀牛车,和长途蟒车一样,三千年前自从汉唐王朝统一了中州之后,原本肆虐人类世界的妖兽不少存在都被降服驯化,而今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工具。”没有来过皇都,但是喜欢读书的唐纸知道很多,给一旁忽闪着眼睛的妹妹小声做着科普。
唐纸也从站牌上看到了水井湾几个字,能够确定这位大妈确实不是骗子,这才真的安下心来。
“你们什么时候降价啊?我天天坐你们的车,也没见你们给我打个折?你们的服务是真的不够到位啊,菜市场卖菜的都知道拉拢我这种客户,你们神风运输公司这么大家公司居然连点优惠都不给我?”
排队上车之后妇人对着神情尴尬的车夫骂骂咧咧着买了三张两块钱的车票之后,便背着两兄妹来到了敞开了车顶的第二层,随意寻了四个空位置坐下。
之所以是四个位置,是因为妇女太过肥胖,所以她一个人坐了两个位置。屁股才放下,位置就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塌陷,座椅的骨架隐隐有断裂的趋势。
“找位置坐找位置坐,不要客气,随便坐。”妇人东道主一样招呼着,唐纸甚至有种这犀牛车是面前的大妈买来的错觉。
“四十八路草犀牛车是最划算的,和你们坐的蟒车一样,还是由神风公司制造,他们公司别的不说,训练的交通工具都很实用,你们以后出门盯准了这种犀牛车坐就行,安全!不像另一家飞源集团,搞的那个什么天驰火马车,真的是,危险死,嘴巴喷火的妖兽马怎么能当交通工具,这烧死了人可怎么办?当然,最主要是贵,一个人要二块五,多的五毛钱都够我在麻将桌上赢得手软了,你们两兄妹说是不是?”
“还有,要是可以选,你们最好还是坐这种妖兽车,妖兽车跑得快,不像前些年推出的汽车,那真是,铁疙瘩一片,又重又不美观,狗屁的臭穷鬼们搞什么工业革命,这不是闹着玩么?”
满嘴飘的妇女上了蛇车就脱了她的皮鞋,一边扯着已经快要变成黑袜子的白袜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
唐纸尴尬地笑了笑,渐渐习惯了这位大妈的啰嗦,对于城市的一切他们也很不了解,对于这些信息只能不加表态,不过不得不承认,本来才在蟒车里经历了一次惊魂事件,来到皇城又很是局促不安,大妈虽然话多了点,但似乎有种魔力,能让他们两人心神安宁下来。
唐纸这才想起来问道:“阿姨,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我?”妇人揉了揉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学着明星一脸东施效颦的微笑,“我叫姬科,不过大家一般都叫我小名,小名叫薰儿,你们可以叫我薰儿姐姐。”
“薰儿?”唐纸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
“嗯,真乖。”姬珂哈哈一笑,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咬了咬才抠过袜子的手指道:“不过叫姐姐可能有点乱辈了,你们舅舅陈连环那王八蛋就占老娘便宜了,我吃点亏,你们叫我一声姬阿姨算了。”
“姬阿姨好。”唐糖和唐纸这才异口同声地说道。
“乖。”姬珂开心地又在两兄妹脸上亲了两口,两兄妹没法躲避,只能任由折磨降临,唐纸这次才闻到了她口水当中所有的那股恶臭。
蓦然,楼房耸立着撑起来的天空之上,一位御剑飞行的剑师陡然流星般划过,磅礴剑气让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掀起了狂风。
人们纷纷抬头望去,只见天空当中约有数千位剑师踏剑飞过,宛若一场横肆高空的剑雨,每一位剑师都身穿劲红色衣装,意气风发,组成了一个形状乃是一柄大剑的剑阵,而在剑阵的中央,还有一头庞大墨绿色的巨龙在随队飞舞。
巨龙的后背上,站着一位身穿华美金装的男子,男子二十出头,背上背负着三柄蓝紫色的神剑,身上散发出来的傲气还有剑气,纵横八方!
路上人们纷纷爆发出惊呼声。
唐纸和唐糖也一脸震撼和神往。
“新任国师上位,很多地方势力都会前来祝贺,这是来自扬州的灵山剑宗的剑队,这个宗门主要修练战气,以剑法为主,在汉唐王朝,剑道排名第一!这个骑龙的就是现任宗主林师阳的次子林剑云,青云榜上第四的新星,人称‘紫剑少侠’,是来替他爹道喜的。”姬珂刚刚咬过的指头又开始抠鼻孔,漫不经心地说道。
“第一剑宗……紫剑少侠”唐纸更加羡慕起来。
“心动?”姬珂问道。
“嗯。”唐纸老实地点头。
姬珂一脸欣慰赞赏,在唐纸感激的目光中,噼里啪啦暴雨一般道:
“哈哈哈哈心动有个屁用!你以为是玄幻小说吗?你去参加测试然后就进入宗门一鸣惊人?指着老天怒吼我要逆天我命由我不由天然后你就真的逆天了?”姬珂摆手,“太老套了,你也没那种命。当然,也不要怨天尤人,不要抱怨老天不公,毕竟老天根本不知道你是哪根葱。要是真心动可以过两天去参加他的见面会,他前面拍了一部电影,正在上映,票房火爆,加上实力强大,皇城里面很多他的小影迷和粉丝,你可以去买点周边,让他给你签个名,也算满足你意淫的心理了。”
“……”
唐纸愣了愣,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也是,这样的人生,想来确实也没有意思,而且比起一鸣惊人,如何解决自己和妹妹的病症才是关键。
唐纸看着远去的剑阵队伍,此刻他们已经变得只像是颗颗流行,他索性把当成了真的流星,再回头看着那座耸立在天地间的巨大神像,默默地许下了愿望。
“保佑妹妹平平安安。”
天真的少年,许愿都没有想起祝愿自己也安康。
……
“这个世界很危险的,别看着皇都繁荣昌盛,五百米一瞭望楼,但这里处处有危险,魔、厉魂、妖、满地走,更别提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种族,皇都治安全王朝最严,但还不是每天都在死人?进宗门当大侠有什么用?帅的时候是帅,死也比谁都死得快,丑才活得久,安安心心当普通人就好。”姬大妈挖着鼻孔语重心长地说道,然后拍了拍唐纸肩膀,顺便在他衣服上擦了个手。
“嗯,谢姬阿姨,我知道了。”
“还有,来皇都以后永远不要放松警惕,你身边真的随时有危险,可能你看到的某个人,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实际上就是身份一曝光就会被人类追杀的妖或者魔,一些黑精灵还有妖兽也是要伤人的。繁荣和危险的是成正比的,汉唐王朝现在这么强大,是毁灭了很多种族的家园作为前提,代价呢,你得知道,有很多生物指望着灭了这座王朝。”
唐纸回想着刚才在列车上的经历,想到了这个世界不同种族之间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的战争,点点头道:“嗯,明白了。”
姬珂打了个哈欠,“明白就好,很多事得你们自己经历了才懂,我现在说太多也没用。哈——哟……你们姬阿姨瞌睡来了,先睡一会,每到一个站驾驶员会提醒一声,听到水井湾几个字你们叫一下我。”
“嗯……”唐纸还没答应出口,这个大妈脑袋一侧,就仰头呼呼大睡起来,如雷鼾声和她最后的句音完美衔接。
看着姬阿姨安详如睡的脸,尴尬的聊天总算可以不用进行了,唐纸松了口气。
蟒车站人流量大,很快犀牛车就坐满了人。驾驶员扬起皮鞭,抽打在草犀牛的后背,在熙熙攘攘的都城街道上,草犀牛车启动开来,没有半点摇晃地按照既定路线驶去。
唐糖趴在围栏上,看着繁荣的街道不断倒退,看着街边的琳琅店铺以及路上的奇装异服,一脸的欣喜,嘴巴里嗯嗯哈哈地唱着唐纸都听不懂的歌曲。
犀牛车所经过的一条平平无奇的巷道口时,有一只苍蝇正平静地趴在垃圾桶里,在它一旁还有一只中毒而死的小猫,小猫已经在毒液中变成了一具干尸,而苍蝇则正在吸收着它体内最后的一点鲜血。
而这辆犀牛车上散发出来了某种奇异的吸引力,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振动翅膀,穿过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各种兽车,飞向了犀牛车的顶棚。
这只苍蝇生长着紫黑色的翅膀,乃是拥有剧毒的罗兰苍蝇,乃是罕见的毒虫,其毒性去足够让一头大象殒命。
面前这对兄妹对他而言有着莫大的神秘吸引力,本能驱使下,扇动翅膀朝着两兄妹飞去。
两兄妹正在打量着繁荣的皇都,浑然没有察觉到致命的靠近。
正当苍蝇的尖嘴要落到唐纸的后脖,把剧毒灌输入唐纸的身体,让唐纸也变成干尸之时,一条猩红色的长舌从侧方忽然飞了出来,卷住了它的身躯,然后长舌迅雷不以言而之势重新缩回了姬珂的大嘴之中。
熙熙攘攘的犀牛车里却没人注意到这闪电般的一幕,而姬珂,仍然鼾声如雷。
唐纸心里还在思量着姬珂阿姨的话。
自己要小心,这皇都,处处是危险,处处有妖魔鬼怪。
水井湾位于城东五环开外,草犀牛一路行驶,车上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唐纸撑着脑袋恹恹欲睡,唐糖则已经靠在他怀里睡了快一个小时,张着嘴巴,光秃秃的棒棒糖小棒敲在嘴皮上,随着她均匀的呼吸不断地晃动。
“朱哥哥不要……”大梦如春的姬珂满脸通红地说着梦话,睡梦之中也作态扭捏。
“……”唐纸。
庆幸车里已经只剩下他们三个,唐糖又已经睡着,否则唐纸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在的局面。
“水井湾到了。”
车夫的声音响起来,使劲后拽缰绳,犀牛车在轻微地摇晃后停稳下来。
“到了?”
唐纸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先看向自己左侧,只见这里一片荒芜,满是荒草,脚下常年累月的车辆碾压和风吹日晒中龟裂的水泥马路通往远方,回头望去,沧桑马路穿插过群山,消失不见,而那些低矮的山体遮挡不住都城中耸立着的楼房。
唐纸再转头看着自己们的目的地。
这里只有这么一座社区,且社区内里还只有二三十栋水泥楼房耸立,楼房都不高大,数来都只有七八楼,并且每一栋房屋都显得很是老旧,甚至因为竣工已年久而发出诡异的霉黑,墙壁上老死的青苔,散发出一股让人觉得晦气的味道。
放养望去所能捕捉的远处繁华和这里贫瘠形成鲜明对比。
“到了?”姬珂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身上的肥肉波浪一样颤动,“终于到了。”她擦干净口水,伸了个懒腰,挂着脸上的两块酡红,带着还很是困倦的两兄妹走下了犀牛车。
犀牛车车夫长松口气,感叹这个罗里吧嗦还叫了一路春的女人总算是下车了,急急忙忙扬长而去,不想再和这个女人呼吸同一片空气。
唐糖拉着哥哥的衣摆,唐纸则拖着行李,在姬珂的带领下,站在社区门口,看着这老旧的社区,一脸茫然。
虽然他们是从巴郡月峰乡这种穷乡僻壤过来的,但是他们没有想过,来到皇都之后他们所呆的地方还会是这么老旧。这倒不是因为自卑自弃,扎入大城市就瞧不起自己乡下,只是纯粹是没有想到在皇都居然也会有这种地方。
“五环外的情况就这样,谁让它比四环多一环?不过还是要庆幸比六环少一环,不然比你们看到的还要穷!我们水井湾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进城很方便,你要是想进城,走路其实也只走二十分钟。而且这里人杰地灵,各个是人才,说话也好听,你舅舅来到了这里就舍不得搬走,当然,最主要还是他没钱……呸,这个穷酸货,上次的面条钱还没给老娘……不过你们放心,我不问你们要,那个家伙回来了知道给我。”姬珂大步流星,噼里啪啦一顿介绍,一边唾沫横飞不着边际地说着,一边带着晕头转向还连连称是的两兄妹走入了社区。
社区广场是黄土地面,虽然没有黄沙漫天飞,但是坑坑洼洼随处都是,唐纸隐约也能想到下雨时候这里该有多泥泞。放眼望去,社区里面还开设着二十来家店铺,还有一些住客来来回回跑着忙碌,有的在搬运大米,有的顿在地上下五毛一盘的博彩象棋,有人在穿戴得漂亮整齐正准备进城,却没发现自己两只鞋子穿得不一样,还有的人顿在破烂的花台上,一边抠脚一边对着来来往往的少妇傻笑,都没意识到自己吹着一个大小变换的鼻涕泡……大家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服装,相貌各异,偶尔飞出来的几句家乡话也各不相同,显然,来自五湖四海。
这里虽然有几分穷乡僻壤的味道,但是这社区里现在的景象,却像是老家里赶集时候那样热闹。
“哇……”唐糖最喜欢热闹了,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饶有兴致。
“姬大姐,你家店还开不开啦?再不开我下次都不来你家吃了!”一个背着婴儿的妇女站在一家大门紧闭的铺子前,没好气地看着姬珂。
“开!怎么不开!?不要走!我给你加个蛋!”
姬珂如同饿狼见了肉兔,丢下两兄妹一溜烟就跑到了铺子前,一边赔笑一边把铺子的卷面门撑开,煮制用具还有张张油腻腻的桌椅呈现眼前,只见肥胖的身体朝着铺子里一挤,两手齐飞,灵活无比地开气、打火、打调料,一气呵成!
唐纸由衷佩服姬大妈的速度。站在社区广场中央,唐纸抬头看去,只见店铺上方,显然是手写而成的“姬美人面馆”几个大字,歪歪扭扭,狰狰在目。
一个蹲在水池边男子一边洗头一边眯着眼睛看着两兄妹,又瞅了瞅刚才接他们过来的姬珂,好奇地问道:“你们就是陈连环的外甥外甥女是吧?”
见唐纸面带笑意地点头,这位男子微笑着站起身来,一头的洗发露泡沫便贴着头发和脸颊往下流,糊满了半个头,仿佛顶着一头白雪,“幸会幸会,我是你们舅舅的朋友吴罪。”
说着他还伸出了自己满是洗发露泡沫的手。
唐纸盯着他的手不想动作,但还在犹豫之间吴罪一把拉过他的手热情地握了起来。
“看样子你就是唐纸了,本来我说我来接你们的,结果这个疯婆娘非要跟我抢,真的是气死老子了,你看,又肥又胖的还自称什么姬美人,真的是辣眼睛……啊——”
话没说完,一只小皮鞋宛如导弹飞过,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人被砸飞出去好几米,噗通一声翻倒在地。
“吴子孙的你说什么?!谁辣眼睛?!”隔了六七十米远,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的姬珂怒发冲冠,一手毫不耽误地挑着面,一手宛若一柄长枪,怒指吴罪脑袋。
“哎哟喂,姑奶奶我说辣眼睛,这洗发水流到我眼睛了好辣眼睛……”吴罪连滚带爬地起身,揉着自己的眼睛,“你这也太……”
“太?太什么?!说完!老娘给你个机会重新整理语言!”另一只小皮鞋握在了姬珂的手中,蓄势待发。
吴罪揉着自己流入了洗发水的眼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大声喊道:“姬你太美!”
……
唐纸笑着拿出纸把手上的泡沫擦干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片社区,虽然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却丝毫没有陌生的感觉,一切都令人亲切而自在,气氛比他预想中的要有趣,唐纸都有些期待自己和妹妹后面在这里的生活。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看有没有办法治自己的毛病。
“唐糖……”
一转头才发现唐糖人已经不见了,找了一圈才看到,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二栋楼下的那家牛肉铺子前,正口水直流地盯着摊位上的牛肉。
牛肉铺老板也是位肥头大耳的家伙,只是比起姬阿姨还要胖了两圈,唐纸保守估计,坐犀牛车他一个人可能要坐三个位置。
店铺门口的摊位上,屠夫正握着菜刀剁着牛肉,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不为所动。
走上前溺爱地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唐糖抬起头看着哥哥,喉咙下意识地就蠕动了一下,仿佛里面刚刚爬过了一只大毛毛虫。
唐纸问道:“想吃?”
“嗯。”
“好,接着想。”
“……”唐糖气鼓鼓地再哥哥手上咬了一口。
他们两兄妹是快两周没吃过肉了,贫穷让人忽略了自己是杂食动物。
嘴巴上虽然调侃,实际上妹妹想吃肉唐纸当然不忍心拒绝,只是三十块一斤的牛肉让贫穷的他望而却步,盘算了一下预算,寻问妹妹的意见:“吃牛肉的话,会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似乎陷入了更大的困境当中,要不换一个?”
唐糖头点得像只啄木鸟,懂事地说道:“猪肉好,只要一点点肉就可以了,一点点。”说的时候还闭着一支眼掐着手指,示意自己只指甲盖那么一点点。
唐纸看着这位肥头大耳的老板,温和地问道:“老板,牛肉太贵了,嗯……有没有猪肉?”
“砰——”
屠夫手中的原本按照某道独特节奏挥坎的菜刀猛然带着暴怒之气重重地劈在了木桩菜板上,这足足三十公分厚的木菜板,咔擦碎裂成了两半。
唐纸隐约能看到,屠夫的眉宇间满是阴云,他的眼睛里面似乎浮现出来一股各位恐怖的凶光,一股让他骨骼生寒的杀气,在从这位屠夫身上扩散出来。
唐纸隐约听到了头顶上撑起来的遮雨棚子金属杆似乎在咯吱作响,颤抖着,有要折断的趋势。
唐糖下意识地躲到了唐纸的背后,“哥,老板发火了!”
唐纸一头雾水,难不成这里买东西一口价,连问都不准问么?
“诶诶诶,朱老八哥哥你别生气别生气!”又是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来,和这肉铺老板相比起来显得窈窕可人的姬大妈穿着特大号围裙急急忙忙跑到了两兄妹的面前,跑到一半又看到自己刚才丢的小皮鞋还在广场中央,又折回去捡起来,一边穿鞋一边一歪一扭地跑到他们面前,“两兄妹刚来,不懂事,不懂咱水井湾的规矩,你生什么气呢,真的是!”
姬大妈谄媚地笑着,把两兄妹拉到了一旁,自己则挑选了一块牛腓骨肉,丢到了压力称上,显示价格共计五十,姬大妈从摸出钱来很是熟练甚至几分亲昵暧昧地塞到朱老八的围裙里,端着嗓子娇声娇气道:“你这个家伙,也不懂温柔点,吓到人家小朋友了,以后人家还要经常住这里呢,指不准要在你这里买多少次肉。”
姬大妈又暧昧地埋怨了两句,然后把用塑料袋装好的牛肉递给了唐纸,“阿姨请你们的,给你们接接尘,待会去阿姨店里吃面,你们舅舅平日里在这里没少给大家帮忙,犯不着客气。”
唐纸很不好意思,正想拒绝好意,唐糖踮起脚尖接过口袋,对着姬珂鞠了一个躬道:“谢谢薰儿姐姐!”
薰儿姐姐一词简直交到了心坎上,姬珂笑逐颜开,“小嘴真甜!”
“这个帅气的男人叫朱老八,你们叫八叔就可以了,八叔人很好的,只是你们刚才说错话了,下次记得买牛肉,别提什么猪肉不猪肉的,这两个字,是禁词……”
“哎哟,面馆里来客人了,这里是你舅舅给我的钥匙,你们住在十单元七楼,自己先找找,东西放好了就来我店里。”
说完姬珂把舅舅交代好的钥匙递给了唐纸,回过头对着朱老八媚态百生地扭了扭腰,道:“老八,我先回去了。”
说完匆忙一扭头,“刘大妈别走!我给你加个蛋!”
朱老八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像根木桩一样愣在原地,接着劈砍桌上的大块牛肉,唐纸和唐糖则看到姬大妈好像一颗肉球一样风风火火地跑回了自家店里。
只剩下自己两人,唐糖和唐纸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这位卖牛肉的大叔。
朱老八转过头,冷冰冰地问道:“看什么?还想吃猪肉?”
“不想了!”唐糖连忙大喊一声,一手拎着沉甸甸的牛肉,一手拉着哥哥连忙去往他们住的十单元楼。
十单元楼不远,这边楼房的排列分为了六个区域,六个区域环绕广场呈现半圆分布,每个区域四栋楼,十号楼就在社区正门门口的正对面,穿过广场就能到达。十号楼则是该区域左边的第二栋楼,很容易找到,距离牛肉店铺和社区正门都很近。
走入楼房以后,外面的喧闹才变得缥缈,安静凉爽的楼道里,虽然很不像七岁小女孩但是实际上还很是天真的唐糖这才困惑地问道:“哥哥,那家店里有猪肉,为什么这个老板不卖,还要发火?”
“那家店里有猪肉?”唐纸带着妹妹爬上楼梯,一边走一边仔细回忆了一番,很是不解,“我没看到啊。”
“有,我看到了,一头活猪,就在店门口,朱老板发火的时候就把它扛在了身上,但是他就是不卖给我们。”唐糖郑重其事地说着,不开心地垂下了眼睑,“人家想吃猪肉嘛……”
唐纸蹙了蹙眉头,想不明白,不知为何,后背却没来由地有些冰凉。
……
朱老板在发黑的断裂菜板上接着劈着牛肉,势大力沉,每一刀都格外用力,粗糙的牛肉在他的刀下就像是豆腐,轻而易举地破裂成两半,他身上的肥肉,也随着手起刀落而不断地翻滚振荡。
一位身材高大,但是样子很是狼狈的家伙进入了熙熙攘攘的水井湾广场,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是即将要做的事情却不是第一次。
他很是熟练地扫视了一圈这里的店铺,最终目光落在了这家“八哥牛肉铺”下。舔了舔常年舔血而猩红的嘴角,看着这位身材肥胖的店老板,略有犹豫,可是掂了掂藏在衣襟下的弯刀,还是眯着眼睛走了上去。
广场虽然熙熙攘攘,但是店铺门口却空无一人,他径直绕到了摊桌后方,视线扫视了一圈广场之后,确定没人看到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于是明亮的大刀借着桌子的掩映,带着锋锐寒芒,顶在了朱老八的后背上。
光明之下黑暗生,抢劫,也不一定必须要在阴暗的角落。
这样的破烂地方,他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也很确定就算自己败露,也没有一个人赶来拦住自己这样的恶徒,这些穷酸短命鬼,一个个怕死得紧,所以底气也变更足了几分。
“都说你们这种屠夫很有钱,你乖乖把所有钱给我,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发生。”
男人喘着粗气,站到朱老八后背,狞笑了一声,刀尖顺着衣襟缓缓上爬,停留在了心脏处,“我刀长五十公分,是那些修行者的兵器,就算是你这样的胖子,一刀下去,一样能捅穿你的心脏。”
朱老八面不改色,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位抢劫犯,完全没有作为被抢劫者的觉悟,脸上看不到一丝一号的慌乱,缓声道:“抢劫?”
男人舔了舔嘴唇,已经对这种作案轻车熟路的他,狞笑着点头。
“钱在里屋。”
话音落下,朱老八丝毫没有担心顶在自己后背的弯刀,直接侧过身转头朝着里屋走去。歹徒的弯刀直接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他面色一变,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店铺这里的异常之后,连忙跟在了后方。
“死胖子我让你动了么?还真不怕老子一刀捅死你?”男子怒火上眉,然而进入了里屋,他的脸色又迅速地变冷。
因为这没有窗户而极度昏暗的屋子里面满是油腻,墙壁上地板上乃至于头顶光线虚弱的灯光表面,都全是油污,甚至就连被子还有床铺上,都是这让人腻味得想吐出来的流油,如同是把猪油当做了油漆用,涂抹在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猪肉似乎都填满了空气,任何一口呼吸,油腻都在塞入自己的气管和肺腑。
男人有些反胃,胃部痉挛的感觉清晰无比。
朱老八正拿着一把正在滴油的梳子,对着脏兮兮的镜子梳理着自己的油头,梳子上的油脂,顺着头皮灌入颈口。
“死胖子你这窝可真够恶心的,这么脏,所有东西是从猪肠子里才拉出来么?他娘的还不快拿钱?”男人怒发冲冠,扬起了手里的刀,明晃晃的刀身让人毫不怀疑轻而易举就能刺穿人的皮肤。
而他脸上的怒容迅速地僵硬,那让他脑袋刹那空白的恐惧,令他的喉咙都忘记了如何发出声音。
因为,在他上一个眨眼之后,这光线昏暗的屋中,对镜梳头的朱老八,镜里镜外的模样都变成了一个双足站立的……肥猪!
它在男人的呵斥下缓缓转过身来,昏暗灯光下,黑脸短毛,长喙大耳,獠牙锋利如钢锉的异常恐怖的猪头,正面对向了自己。
肥硕的身躯满是油光,油脂如溪在粗糙的白皮表面流淌,尖长的鼻喙中,还在发出令人双耳嗡鸣的扑哧呼吸声。
实质的黑色魔气在它身上奔腾,狂暴到让男人身上每一个毛孔都似乎在炸裂的杀气,汹涌满屋!
男人双耳嗡鸣,双足如同灌满了铅石,难以动弹,杀气令他本性里的穷凶极恶被碾压成了婴儿一般的无助。
“你……”
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你字都只能吐出第半个音节,肥猪如火盆一样的长嘴怒然张开,只见内里是无尽的黑暗,而内里如若还有漩涡,恐怖的风流倒涌向其中,而男人的身躯,就在恐怖的力量当中被直吸入了它的嘴中!
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
唯有那柄劣质弯刀,铿锵一声,砸落在地。
虽满地油腻,声音,仍旧轻脆。
房间是标准两室一厅,装潢很简单,虽然和舅舅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是唐纸知道舅舅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显然事实的确如此,房间干净整洁,就连垃圾桶都是新上的垃圾袋,里面没有半点垃圾。
舅舅早前就已经把房间准备好了,属于他们两兄妹的房间外还特意贴上了蜜黄熊的卡通图标,写着“唐小兄妹寝宫”。
两兄妹进屋整理起行礼。他们行礼不多,都是一些简单的衣物还有从家里带来的生活用品,舅舅在房间里布置了一张上下床,两兄妹很愉快地决定了唐纸睡上床,唐糖睡下床。
“唐糖居然这么爽快?我还以为你会强烈要求睡上床,毕竟上床很新鲜的样子。”唐纸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唐糖一脸天真道:“嗯,唐糖很懂事的,隔壁家吴老哥和吴嫂嫂有一次在说话我听到了,吴老哥说:‘晚上嘛,男的肯定要在上面。’唐糖懂事,不跟哥哥抢。”
“……”
唐纸一头黑线,道:“什么东西……其实哥哥是怕你从上床摔下来……咱以后就算是回老家,也别和吴老哥他们来往了……他们……怎么满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唐糖深深赞同,“吴嫂嫂上次拿我的棒棒糖吃,还不承认,我也不要跟他们玩儿。”
唐纸挠挠头,吴大嫂三十好几的人了,居然还要拿小朋友的糖吃……
虽然说起来好笑,对家乡人有很多吐槽不完的话,但家乡人的淳朴还有对待他们两兄妹的善意和关照,他都看在眼里,此刻,对于老家这些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在来往的乡亲,有了强烈的思念。
自己……还有活着回老家的机会么?
结束了正午忙碌生意的姬大妈摇摇晃晃地爬上楼,顺着敞开的房门来到了两兄妹的房间门口,大大咧咧道:“哎呀累死老娘了。唐糖唐纸,你们两兄妹觉得这房子怎么样?你们舅舅没有把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乱扔在房子里吧。”
唐糖一脸遗憾地摇头,道:“阿姨,没有。”
姬阿姨这才放心道:“没有就好……诶,你这小家伙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大妈又习惯性地啰嗦了几句之后,开始给它们介绍需要注意到的地方。
“唐纸,看到门口这颗珠子了吗?”
唐纸端起杯子正在喝水,好奇地看去,房门边上有一个外形类似仿佛小鼎的装饰物挂在墙上,而在这个小鼎里面,有一颗淡黄色的珠子。
姬珂掐着兰花指把珠子取出来,屋子里原本淡淡的电流声忽然断去,唐纸面前的水壶也停止了呼呼作响,唐糖从卧室探出小脑袋道:“哥哥,卧室里的电视坏了,没有画面了。”
“不是坏了,是停电了。”姬大妈得意洋洋地说道,“看,这是术器,最基本的元素术器——电元素球,是按照王朝的制式打造的,是电源,整间屋子的电都来源于这颗珠子,我把它拿出来了,所以就停电了。”姬珂把电元素球递给了走到自己身边少年。
唐纸眼睛里精光闪烁,术器?这就是术器?
这是他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看见术器,这样神秘而强大的东西就在自己眼前?
本来有些担心接过之后会有触电的感觉,但是接过来才发现没有,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就好像是颗普通的石头。唐纸好奇地看着这颗珠子,珠子整体透明,细细去观察珠子内里,能看到淡淡的电光在闪烁。
他抬起头去看这口青色小鼎,能够看到几条金属线路和小鼎连接,尾巴则藏身在墙里,从他看不到的墙体内里蔓延到屋子的各个电源开关,显然,这个小鼎才是引导这颗元素球发出电流的装置。
“谢谢姬阿姨。”唐纸礼貌地说道,然后好奇地问道:“这个术器是神术师们制造的吗?”
神术,一个遥远而神秘强大的词。
这么神奇的玩意,唐纸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也知道,它的创造者只能是强大的神术师。
“没错。”姬大妈笑靥如花,“不过严格来说制造者叫神器师或者说术器师,也算是神术师的一种,这个小球呢是属于术器中最基本的一种,叫元素球,顾名思义,就是释放出来简单的元素之力。元素球的制式是严格按照王朝的标准制造的,直径五厘米,一毫米都不能多,电元素球的购买也只能在电力公司购买,我们这一片归属于旭明区,所以去旭明电力局买电元素球就行。
这个小鼎名为‘导器’,引导元素球散发力量的,它的体表会有颜色变化,本来是青色,如果颜色逐渐变白,那就说明电元素球的电快用完了,你们这个导器青色浓郁,你舅舅应该刚更换过不久。”
将电元素球放回到小鼎,屋子里所有电器重新开始运转,姬大妈拉着唐纸来到厕所,唐糖兴高采烈地接着一边玩耍自己的玩具蜜黄熊,一边看着根本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看得偶像剧,听到两人后面的交谈声,也跟着好奇地跑过来看热闹。
狭窄的厕所被姬大妈占去了大半空间,唐纸透过姬大妈和厕所空间的缝隙看到,厕所有一根大水管,管道分流连通了蹲坑还有洗浴喷头,管道和墙壁紧密相连,其口端也有一个小鼎,在小鼎里面也有一颗元素球,颜色略有不同,乃是蓝色,不用姬大妈说,唐纸就能猜到它的用处了。
“这个呢,是水元素球,你们厕所用水都是由它来提供,在厨房也有类似的水管和源头装置,但是请不要混淆,厨房那是饮用水的水元素球,厕所这个是生活用水,同样的水量,价格这个可是比厨房可是要便宜了三分之一,当然,你们要是想省钱的话,厨房用水也可以用这种水。”
“省这点钱,喝这种水会生病的。”唐糖想当然地说道,“这可是冲厕所的水。”
“生毛线个病。”姬大妈揉了揉唐糖的脑袋,“会不会生病我还不知道?拿来冲厕所当然是冲厕所的水,拿来洗澡它就是洗澡水,撒出来的尿叫尿,喝进去的尿就叫酸性饮料!
我给客人煮面都用的这种低级水!呸,什么高级低级,这都是王朝水力局那些王八蛋骗人的,那些白眼狼没良心的吸血鬼,这样才能赚更多钱!”
唾沫横飞的姬大妈说完才反应过来,看着惊呆了的两兄妹一愣,连忙捂住了两兄妹的嘴,“坏了!说漏了说漏了,你们不要声张,不然王朝卫生局那些家伙要吊销我的营业执照了。”
唐纸挣脱开姬大妈的魔爪,揉着被捂得发痛的嘴巴问道:“姬阿姨,我们要买这种元素球是不是都要去对应的供应点?”
“按照王朝法律是这么回事。”姬大妈走出厕所,“但其实不去也可以,你们楼上,有个家伙就会造这种东西,同等电力和水量的元素球,他的价格便宜了一半。”
“去他哪里买岂不是违法了?”唐纸好奇地问道。
“当然违法了。”姬大妈挖了挖鼻孔小指一弹,只见一块黑物飞出老远,准确无误地掉到垃圾桶中,“别让皇都巡检司的知道不就行了。”
“……”
两兄妹面面相觑。
于高级别的镇安司不同,巡检司负责的是简单的治安问题,皇都巡检司负责的便是皇都的治安,但凡涉及到皇都,所有机关都和地方机关不同,要更加严格和强大。
“说着玩的说着玩的。不过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去它那里买,他只是个半吊子,有安全隐患,而且这家伙……很不安全。”姬大妈思量着说道。
“你们在乡下是不是不用这些术器,是乡政府统一统一给你们分配的电是吧?”
“嗯。”唐糖踮起脚尖点头,“是的,每家每户都有管制,要省着用,不然月底就会没电了。”
姬大妈笑着道:“乡政府一样是用的电元素球得来的电,分配管理的方式更适合乡下,所以你们没见过元素球也正常,水呢?”
唐糖甜甜地说道:“是井水。”
“井水多不方便,现在你们日子就方便多了。”
两兄妹相视一眼,这点倒是没错,来到了大城市,很多东西确实是要方便多了。
姬大妈大手一挥,道:“走吧,去我那里吃饭,你们两小家伙饿坏了吧,姬阿姨请客,你们买的那牛肉,晚上的时候再做来吃吧。”
走了几步,回头见两兄妹都没有跟上,再瞧见他们两人那犹豫的神色,姬大妈恼怒道:“放心,我用饮用水!”
两兄妹还是不为所动,目光齐刷刷地对准姬大妈刚才挖鼻孔的手指。
“我煮面前洗手!”姬大妈羞恼道。
两兄妹这才开开心心地跟在了后边。
……
……
来到水晶湾就意味着全新生活的开启,而全新的生活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那就是人得活着。虽然灵死病这一两年来都没有再继续恶化,唐纸手上的这朵花只有花茎,还一片花瓣都没有长出,可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情会加重,存不存在一夜花开,自己暴毙而亡的可能。
现在舅舅还没有回来,姬大妈也不知道他是去哪里出差了还是怎样,唐纸又试着打听了一下,街坊邻居都不知道舅舅回来还要多久,没办法联系到舅舅,那么唐纸必须做好自立的打算,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承担起来。
除了要治病以外,唐纸还必须考虑唐糖念书的问题,不找一家小学念书是不行的,自己虽然也只念到了高一就因为父母病故的关系不能再继续上学,现在需要挣钱照顾妹妹更不能考虑上学的事情,但他不能让唐糖成为文盲,在巴郡唐糖都已经念完一年级了,很快二年级就要开学,在此之前他需要找到学校,给唐糖报名。
除此以外还需要计算好生活费以及备用金,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庆幸的事情是姬大妈说房租舅舅是按年交的,明年二月才会收租,所以不用担心房租的问题。
唐纸统计了一下他们身上的财务,所有现金加起来……
“六千块钱,这是动产。”
“不动产呢?”听到哥哥这样计算,唐糖好奇地问道。
唐纸耸耸肩,道:“没有不动产。”
所有财产只有六千块。
爸妈的存款都用来治病了,最早是他们两兄妹的病,后来父母也病种,钱砸得一干二净,双亲病故以后,家里的房子就变卖了,穷乡僻壤地的旧房子只能卖给同乡,卖了一万块钱,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其中四千已经置办了父母的丧事,还有支付来皇都的费用,剩下的钱就只有六千。
六千块钱要考虑这么多问题,绝对是死路一条,所以与此同时,唐纸必须要找到活干。只是自己还没有成年,要干活能干些什么?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医院问问病况。
姬大妈说在水井湾北边和主城区相连的地方,有一个经济相对落后一点的开发区,在金阳区蓬月镇,那里有几家医院还挺便宜,唐纸琢磨着第二天就带妹妹过去看看。
在姬大妈家吃了午饭和晚饭,勤劳的两兄妹帮忙收拾着洗了碗筷,瞧见唐纸麻利的模样,还有两兄妹身上这伤朴素得几乎都要坏掉的衣裳,姬大妈心软道:“小家伙,后面就在我面馆帮忙吧,姬大妈别的不说,至少给你们包饭,不过你们动作得麻利一点,姬大妈这里生意好的时候……”姬珂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成语形容人多,“总之人多得很!唐纸,你会干这行吗?”
两兄妹现在正在犯愁没有经济来源,这一听两人的眼睛里都冒起了星星,唐糖大喊道:“我哥哥多才多艺!什么都会!”
唐纸挠挠头,笑道:“以前乡里帮忙搬宴席,我都有帮忙,我会,也会做饭。”
“那我店里以后就多了一个帮手了哈哈,有你这么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站岗,只怕客人,源源不绝!”
姬大妈捻了捻油腻腻的围裙,“诶,源源不绝,这不就是个成语吗?”
“嘿嘿,我薰儿也是个文化人。”姬大妈乐呵呵地想道。
帮忙收拾完盘子,姬大妈执意要把两兄妹回到了房子里,等到两人都洗漱完毕之后,才要离开。
唐纸拿白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送她走到门口,感激道:“谢谢姬阿姨的照顾。”
“哎呀,谢什么,别跟我客气。”姬大妈大大咧咧摆摆手。
唐纸笑了笑,柔声道:“您对我们这么好,舅舅应该是告诉了您我们的身体状况的吧?”
姬珂一怔,看着灯光下唐纸清秀而温柔的脸庞,一时语塞,不过她的反应也说明了一切。她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居然这么聪明,连这种人情世故都能一眼看穿。
“谢谢姬阿姨对我们这么好,我会记在心里的。”不用姬大妈回答,唐纸感激地对着她鞠了一躬,“舅舅愿意告诉您我的情况,你们肯定也是好朋友,我们也会对姬阿姨好。”
“傻孩子,客气什么,你姬阿姨没有孩子,在我眼里,你们就是我的孩子,这不是同情,是我觉得你们两小家伙可爱。”姬珂一改常态,声音分外温柔,轻轻摸了摸唐纸湿漉漉的脑袋。
唐纸开心地笑了笑,“您就像我妈妈一样。”
姬珂微笑着说道:“你和唐糖可以就把我当妈妈。”
唐纸犹犹豫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姬阿姨,您知道,哪里可以学神术么?”
姬大妈看着少年认真的眼神,问道:“你想学神术?”
“只是有个想法。”唐纸点头,“您都知道了,我也不想隐瞒,我想好治好自己和妹妹的病,神术是世界上最神秘最强大的力量,学神术或许是个办法。其实,我有可能是个神术天才也说不定的。偷偷告诉你个秘密,姬阿姨,其实,我和唐糖,胆量都很大,不是一般的大,就是,很多东西,都吓不到我们的,这会不会是什么征兆?”
姬珂沉默了下来,最后胖手温柔地拍了拍唐纸的脸,道:“白天给你说的话都忘记了?傻小子,早点睡吧。”
这句话已经是最好的回答,唐纸傻笑了两声并不失落,因为神术是何等遥远的力量,掌握这样力量的人,都是王朝的非凡人物,又怎么可能是自己的这样的人,想学就可以学的呢?
唐纸打了哈哈,微笑和姬大妈告别。
关掉房门,姬大妈神情莫名黯然,行尸走肉般准备下楼。
黑暗勾勒出她肥胖的剪影,将楼道塞满一半,但是不知为何,看起来却是极度空虚。
而在楼梯的转角,一个穿着邋遢工装,脚踩粉红色拖鞋的男子正蹲在上方的楼道抽烟,面庞沧桑,加上漆黑的楼道,仿佛是阴魂不散的野鬼。
男人吞云吐雾,眼神迷离道:“看到他们,想你短命的儿子女儿了?”
姬珂抬起头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眼,道:“臭嘴?!关你什么事?”
“斩妖除魔也是我份内的事情,你就是我的饭碗,关心关心你这样的妖族,不是应该的么?”男人笑了笑,长吐了一口烟。
姬珂脸色微微一暗,皮肤阴影间变成了灰黑色,表面生满了藏有毒液的疙瘩,磅礴妖气在她体内如沸水翻涌,脸色狰狞道:“你找死?”
男人将烟头掐灭在地,轻轻碾了碾,青烟在他身侧袅绕,月光下几分朦胧神秘的光彩拍打在了他脸上,他笑道:“想孩子就想孩子嘛,不让人说?我说,只是光想有什么用?再说了,找我发火干嘛,你看,霆钧王尊就在皇城里,有种,你去报仇啊。”
姬珂缓缓垂下脑袋,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嘶声道:“被逐出师门的窝囊废,除了嘴贱还会什么?滚远点,别来惹老娘。”
男人笑了笑,看着姬珂走下楼道的背影,嘴角一丝讥讽,挑目看着今天刚刚入住的兄妹所在的房屋,脸色,则是比楼道黑暗还要深的黯然。
PS:新书看起来节奏慢,但是从一开始就在展开一个宏大和复杂的故事,这盘大棋从一开始我就没留手,所以节奏其实比卡焰要快,请稍等片刻,用不了多少章,你们就将看到,这本书会比上一本牛!嘿嘿,所以,请多支持我!爱你们!
回到房间的唐纸给已经躺在床上的唐糖盖上被子,贴心的舅舅特意买的小灰兔的被套。
“哥哥,你说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小家伙披散着吹干的头发,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一辆茫然地看着桌面的台灯。
唐纸摸了摸自己已经擦干得七七八八的头发,微笑道:“舅舅很快就会回来的。”
“哥哥,姬阿姨她人好好,对我们真好。”
“是的。”唐纸点点头,揉了揉小家伙的头,“所以我们也要对姬阿姨好。”
“嗯,好,唐糖知道。”小妹妹点点头,身子下缩,半张脸藏在了被窝里,“哥哥,你说,你的病在这里,一定会治好的,对不对?”
唐纸心里微微一荡,心中百分怅然,但是脸上依然露出微笑的表情,把被子从她的嘴角拉开,道:“蒙着鼻子睡不好。”
唐糖乖巧地又朝上蠕动了几分,露出整张脸。
“哥哥的病,一定会好的,你的病,也一定会好的,哥哥发誓。”说着,唐纸便举起了自己的手掌,指尖指向天空,“睡觉吧,好不好?我们明天还要去找医生。”
“嗯,好。”唐糖听话地合上眸子。
关掉台灯,爬上这张陌生的床的上铺,唐纸看着天花板,心中无限地思念爹娘还有岳峰乡的乡亲们,想到这张床还将陪伴他很长的岁月,又或者……是陪伴他走完短暂有限的生命,唐纸心中的慨然感,便越为浓郁。
年轻还带着少年秀气的手指轻轻磨挲着床板,而这只手的手腕上,还有一朵娇艳的黑色牡丹。
唐纸默默合上了眼睛。
“苍天,希望,明天会更好。”
……
……
深夜,皇都正中心金碧辉煌的皇宫中,帝皇寝宫内几颗脑袋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明亮的光线,整个寝宫如同白昼,身穿龙袍的老人苍苍发丝更显银白,脸色淡漠地看着手中的文书。
他便是如今汉唐王朝的帝王,李破茧。
前任国师去世不久,葬礼也才结束,然而帝王的脸上却没有什么黯然神伤,反而有两道轻松快意,翘起地腿甚至悠闲地晃着节拍。
“零山零国师的命言不是第一次出错了,基于他之前出的错误,连遗之命言也出错,朕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保全一下前国师的体面吧,人都死了,我不希望人们提起前任国师时,会有怀疑和讥讽。让镇安司还有王朝官媒找个理由搪塞白天的行动,正好闹得不是很大,知道的人不算多,死掉的那些人赔偿些财物,签订保密协议就好,这件事就翻篇了,朕不想在听到任何人提起。”
李破茧叹了口气,“说起来,真是麻烦,柳国师您刚刚承接您师父的位置,就要帮他擦屁股,辛苦了。”老皇帝老气横秋,对着身前穿着白色教尊神袍,美若天仙的新任国师柳碎梦微笑着说道。
“回陛下,没有师父的教培就没有我的今天,为师父做这些,是应该的。”柳碎梦肃然躬身,无论是对面前的帝皇还是黄泉下的老国师,都恭敬万分。
“厄运藏身会在一辆蟒车上,一车人的身份都普通到了尘埃里,就连一位战师和神术师都没有,顶天了不过一个魂胎,零山国师居然觉得这种事会发生,真的是够荒唐了。”老皇帝摇头,对那位陪伴自己多年,最终完结不保的国师充满讥讽,“老国师还说,厄运之中,我汉唐王朝都将破碎,这种废话三千年前李太祖刚刚创立时就存在,几千年来从来没消失过,什么族类不希望我汉唐王朝崩塌?可我汉唐王朝还不是霸然世界到了如今?!”
天语纶音,是作为力扛群魔百族的人类雄国之帝王,心中的万丈豪情和霸气。
而这天语纶音之下,则是代表着尊神国教前任国师遗之命言的昭示,被彻底判除作废,再难以足够的姿态出现在帝皇将相的待办事宜之中。
柳碎梦微抿嘴唇,袒护道:“师父他老人家有时候是会犯糊涂,还冒昧恳请陛下不要责怪师父,而汉唐王朝,也注定会在您的治理下,散发万丈光辉。”
李破茧微微笑了笑,道:“日后还需要柳国师多费心。”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得知陛下近来操劳国事,臣还为陛下准备了一份礼物,还请陛下笑纳。”柳碎梦嫣然一笑,风情万种,然而今夜的主角却并非是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捻了一个响,门外便吹起了冷风,而七位衣无寸缕,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完美到了极点的男子,便躬身走入了寝宫。
白晃晃的身躯,让李破茧老眼中精光四射,看着柳碎梦脸上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仰天大笑起来。
“柳国师,果然还是你懂朕!果然还是你懂朕!”
柳碎梦莞尔道:“这几位是臣精挑细选,并且在前段日子亲自调教的成品,用的是臣创的私房之术——七子星阵,陛下一试便知。陛下慢用,臣,先告退?”
老皇帝大手一招,两位恭候在侧的宫女立马前来宽衣解带,这两位宫女容颜放在地方也是名动全城的出尘水准,但是皇帝的心思却从未放在她们身上,苍老而矍铄的双眸直勾勾看着这七位让他垂涎欲滴的美男子,迫不及待道:“好好好,国师继位不久就日夜操劳,你就先退下歇息吧!”
“臣,领命。”柳碎梦躬身,缓步退离。
盈盈身躯来到了寝宫外,寝宫内里很快传来了带着秽色的欢声笑语,她的脸色则一片宁静。
抬起头望着苍穹繁星,她胸前佩戴的这块墨绿色玉佩中,响起了只有她才听得到的桀桀笑意:“可满意?”
柳碎梦颔首,“满意。”
素手轻轻抚摸着玉佩,这张美而带着神圣气息的脸颊上,划过一抹深深的讥讽,而清风吹过,这张精致动人的脸竟然有了模糊的重影,而那与之重叠的人皮,是无比的沧桑衰老,褶皱如河。
她缓步出宫,所过的地方,都是恭恭敬敬的“恭送国师”之声。
……
……
“唐糖快点,别拿棒棒糖了,回来再吃。”
“哦,来啦!”
第二天一早唐纸便带着口袋里塞了两个棒棒糖的唐糖出发前往蓬月镇。
今天唐纸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唐糖也换了一身淡黄色的长袖和过膝的热裤。
两兄妹结伴下楼的时候发现,头上这一节的楼梯过道上坐着一个沧桑的中年男人,正在有一口没有一口的抽烟,而地上已经堆积了一地的烟头。男人邋遢的外形很难让人有好感,但想到后面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唐糖还是笑着给他打了个招呼。
“您好,我们是陈连环的外甥和外甥女,昨天刚搬过来,以后还麻烦您多多指教。”
男人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回应,深邃的目光却让唐纸感到自己似乎被他一眼看了个彻底,一时之间自己动弹不得。
男人把抽到尾的烟掐灭,拍了拍屁股,缓步走上了楼。
唐纸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喊道:“大叔。”
男人别着拖鞋,一步一摇,头也不回,依然仿佛没有听到,背影分外潇洒,仿佛绝尘而去的高冷大侠。
似乎在说,就算你个搭讪,我也没工夫搭理你。
“大叔……”
“大叔,你这掉了五十块钱。”唐纸捡起钱来说道,认真地说道。
男人身子一僵。
几秒钟的令人尴尬得无地自容的寂静之后,男人尴尬地往回退了几步,从寒续手里抓走了钱,然后迅速消失不见。
唐纸从走道旁拿起公用的扫把和铲子,把地上的烟灰于烟头扫干净。
“这人好奇怪。”唐糖看着忙碌的哥哥,耸耸肩膀,正了正脑袋上好像一个鸭脑袋一样的可爱黄色鸭舌帽,“居然不搭理我们。”
唐纸笑了笑,将清洁工具放回原位,没将刚才男人的举动放在心上,道:“不同人有不同性格,这个大叔可能就是这个性格,没关系,我们走吧,早去早回。”
“好。”唐糖抬头看着楼上的水泥楼梯,听话地点头,
……
Ps:合同已经寄出,等到签约流程走完,就开始全力更新了。请多支持,每天看满十分钟可以投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