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彧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整个人就站在了两千年前的东汉末年这一座闻名的都城洛阳中。四周摩肩接踵,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全部都是电影一般身穿汉服的男女老少。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突然或者突发,已经身入三国的自己,身上穿着的竟然还是原来的一身现代休闲衣裳。
这样子,会不会被人当做妖怪打死呀?
正提心吊胆着,一个衣冠楚楚的老汉,在几个家丁模样的壮汉簇拥下,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正当他就要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忽然咦了一声,猛地收住脚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盯着刘彧直勾勾地看了几眼,张口道:
“胡服,无帽,你可是来自西域的胡商也?”
胡服,胡商?
刘彧闻言,忍不住也看了看自己。
嗯,运气还不错,自己这一身休闲装,原本就是赶时髦照着复古风在后世刚刚兴起的男装大牌。如果硬要往循着比照汉服发展起来的胡服上靠,还真说得过去。
所以,刘域马上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含笑道:
“老丈,我身着胡服,可是标准的汉人哩。不过你说我是胡商,倒是也沾点边儿。”
一听刘彧开口,老汉顿时惊了一下,毫不顾忌地围着他转了两圈,将他从头到脚又足足端详了好一会儿,方才笑道:
“你这小哥儿,长相、口音倒是地道的我们汉人。可你这一身装扮,却又是为何?”
老汉打量他,其实刘域同样也在悄悄打量他。
几句话下来,他发现老汉不仅言谈举止甚是有型有款,而且旁边的家丁,对他似乎也很是敬畏。
于是,刘域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遥遥虚指了一下西方道:
“不瞒老丈,我祖上本也是这都城的大族,只可惜大族只认嫡传不认庶子,更别说外室的子弟了。所以,我们这一支旁门就被一路赶到了遥远的边关,几经辗转,方才活了下来。”
哦,原来是连庶子都不如的野生子啊!
老汉一听,顿时心领神会,看刘域的眼神也禁不住变了几变,自作聪明道:
“好不容易活下来,为何又跑回来,莫非想找那嫡房报仇雪恨不成?小子呀,这可是天子脚下,不要胡来。我见你可怜,劝你一句,好生回去吧,活着比什么都好!”
说着,他似乎浑然忘记了他停下来的初衷,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说话,而且不把他当怪物看待的三国人,岂能就这样轻易放过?
刘域连忙上前几步,一本正经地拱手道:
“老丈还请留步,小子冒昧问一句,我看这里很像一个大的集贸市场,你是专门来这里寻找胡商吗?”
老丈一听,顿时醒悟,抬手拍了拍自己额头,然后转过头,重新打量着刘域道:
“不错,本管家此来集市,正是寻找合适的胡商,想买几样异域的物事!”
原来是管家?
太好了,只有官宦人家或者门阀士族才会有管家。一来就碰上这样的人家,运气真好!
刘域一听,顿时心中狂跳,赶紧拱手又道:
“敢问老丈,贵府要寻买异域物事,不知都是一些什么稀罕物,也许我就能帮上忙呢?”
管家一听,突然伸出手来,两指在他衣服上捻了捻,随即脸色大变,竟然又将鼻子凑过来,不成体统地在衣服上嗅了又嗅,最后点头道:
“不错小子,单凭你这一身衣裳,我就愿意相信你,你这一身胡商打扮,一定有些名堂!”
说着,他低头沉思了一番,突然下定决心道:
“你的货物呢,带我去瞧瞧,若是正好合府上下正稀缺的,就当场给你下订。”
刘域一听,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
还别说,酷似胡服神似汉服的休闲装,宽大的衣裳和袍袖中,竟然还真让他摸出了几样东西来。
还没细看,几双大手便伸了过来,将东西抢夺去,然后恭恭敬敬递给了管家。
管家也不搭话,低头看了两眼,顿时眼皮直跳道:
“小子,敢问你祖上的大族姓氏?”
啊,刘域一听,顿时有些头大如牛。
抓了半天脑瓜,最后他终于灵机一动道:
“当初我家被逐出族门,就被逼发下毒誓,从此不准提我祖上嗣出何门,否则天诛地灭,还请老丈见谅。”
管家一听,倒也知道其中厉害,于是鼻子一哼道:
“罢了,那你自己姓甚名谁总可以说吧?”
刘域长舒一口气,赶紧报上姓名道:
“小子姓刘,名单字一个域。”
管家听了,脸上不觉又是一阵变色,不知不觉,口中就换了一种称呼道:
“原来是皇家姓,果然有些难言之隐也。刘家小哥,你这货物,老夫这个岁数,都是闻所未闻。赶紧的,说说都是一些什么稀罕宝物?”
刘域这才向自己被抢走的货物,定睛看去。
这一看,他就忍不住的从心里向外的发笑道:
“老丈,我这几样异域物事,可是从来没有运到中原任何大城的稀罕物。”
“你瞧这个,乃是开袋即食的一种面食,十分美味可口。”
“这个银罐一般装着的东西,里面则是秘法炮制的各种肉食,不同口味,可分贵贱,也是打开即食。”
“还有这种花花绿绿一颗颗的小袋子,名曰大白兔奶糖,同样也是秘制,撕开即食。”
“这个哩,别看不起眼,却是只有西域才有的一种果实,经过我家秘方陈酿而出的果脯,能比任何水果都好吃。”
“至于这个嘛,小子就暂且不说了,总之是闺中之用,后院夫人小姐一定欢喜。”
“最后这个,乃是神火,不如我直接演示给老丈瞧瞧?”
管家一听,马上将眼睛一瞪,捧着一次性打火机的家丁,便慌忙将它完璧归赵给刘彧。
刘域微微一笑,举着打火机向管家示意了一下,然后大拇指悄悄一按,一股火苗,顿时从指尖冒出,吓得众人冷不防大惊失色,纷纷抱头鼠窜……
如此惊人动静,一下子引起了这个集市其他人的注意。
等到吓得抱头鼠窜的管家带着家丁重新回来,刘域身边,竟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群。
“让一让,让一让,这个小胡商,乃是我家第一个发现的,其他人最好不要横插杠子!”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鼓噪起来。
不知何时,里面竟然也多出了好几个同样衣冠楚楚,带着家丁,甚至更加戟指气使的人,瞪着眼道:
“好大威风,这集市可是为你一家开的?”
“就是,小胡商不要怕他,你自己的货物,自己做主!”
“来来来,胡商小哥儿,你那货物,也拿些样品出来我们瞧瞧……”
身为开大百货市场的主,岂能不知道眼下简直就是不花钱的广而告之时间?
只是可惜,刘域摸遍了全身,也只才摸出一面小镜子,以及自己平时喜欢的几样随身物——口香糖,一包烟,几张钞票和一个手机。
不过,看见手机,他却吓了一跳,趁人不备,赶紧又将它给塞回去藏好。
见刘域摸了半天,手中也不过多了几样不起眼的东西,众人顿时大失所望,马上将矛头重新对准那管家道:
“稀罕物理应见者有份,罢了,那位老哥儿,你且请进,将手中物事都给我们瞧一瞧。有用的,我们各取所需,大家都分一些。”
“就是,这小胡商既然来做买卖,总不至于就你手上这点样品吧,肯定足够我们几家分的!”
管家这才冷哼一声,在家丁的左拥右推下走进圈子,看着刘域实则是说给其他人听道:
“刘家小哥儿,方才忘了告诉你,我家老爷乃是名讳王允的当朝司徒。老夫不才,不仅忝列王府大管家数十年,还是老爷本家,也曾举过孝廉之人,可不要小瞧了咱家!”
王允,为吕布献出了他圈养了十年心血的貂蝉,最后成功杀死权倾一时的董卓的那个王允?
刘域顿时喜笑颜开,暗道一声侥幸,竟然一出场就抓着这么大一条鱼,于是马上就在心里将主攻方向放在了这王府管家身上。
不过出于无商不奸的职业精神,刘域自然也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而且天知道这人群里面的那些管家们,背后还藏着哪一家门阀士族的大佬。
所以,他一面示意王府管家自己会第一个跟他交易,一面学着这个集市中其他人的做派,抱拳团团一揖道:
“小子刘域,本就是汉人,只是命运多舛随祖上流落边关,蒙上苍眷顾,不仅在那苦寒之地活了下来,还渐渐积攒出一份家业。今日不远万里,一来是看看祖上发祥之地,二来则是贩卖一些西域诸国稀罕之物,以飨乡亲。”
“不过商有商道,这位王老爷乃是与小子第一个洽谈之人,理应先与他接洽,才能接着谈下一家,但是大家请放心,西域诸国物产丰富,我手中货物也源源不断。只要有购买力,我保证供应!”
话音未落,一个有些明显阴柔之人,低头挤过来,压低嗓子说道:
“你竟是皇家姓氏,可是西边不知名的哪家汉室宗亲?若不是就要小心些儿,这儿可是皇城,别到时人财两空?”
刘域看了他一眼,马上也是压低声音道:
“敢问贵人贵姓?”
谁知,来人却马上掉头而去,只是低声扔下一句话道:
“若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可去西园,随便找人一问蹇府即是了。”
蹇府?
刘域不觉浑身一激灵,这人莫不是西园八校尉之首蹇硕或者蹇硕手下吧?
正想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直接推开众人,一路腾腾腾地走过来,毫不避讳地粗声大气道:
“呔,你方才说你也出自边关西域之苦寒之地,某怎么从没有听说过有刘姓的名门大族?”
刘域一听,顿时脸色一寒道:
“贵人听错了吧,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什么名门大族,只是侥幸在边关苟活了下来而已!”
满脸横肉之人,果然有勇无谋,闻言马上抓了抓脸皮,愣怔半天,才又一拍胸脯道:
“如此更好,既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族,西域董家你总该听说过吧?记住了,你既然是我西域边关之人,也不为难与你。第一家司徒府上去过之后,这第二家便应当是我台乡侯前将军府!”
刘域这才心中一惊,不由得脱口道:
“西域董家,台乡侯,前将军?呃,贵人府上,可是此前大破羌胡叛匪北宫伯玉、韩遂以及李文侯的董卓将军!”
满脸横肉之人似乎很满意刘域此刻的表情,神态不由得也变得亲热了一些,竟伸手在他肩上拍道:
“孺子可教也,记得明日便去西城的董府,多带些稀罕物,某不会亏待你!”
刘域看看他,急忙问道:
“敢问大人贵姓?”
满脸横肉之人哈哈大笑,从嘴里丢出两个字来:
“某,董旻是也!”
董旻?
刘域回忆了一下,顿时响起,董卓有一个十分亲近的胞弟。董旻,原来就是此人啊!
这一想,刘域不觉更是兴奋不已了。
就这一会工夫,竟然搭上蹇硕、董卓、王允三个大佬,真是天助我也!
正在这时,又有几个人貌似在人群中蠢蠢欲动。王府管家顿时不高兴了,示意几个家丁冲过来,架起刘域便向外冲去。
其他人见状,不觉跟着骚动起来。
不过,跟着跑了一段后,大多数人摄于王允司徒之威,半路上渐渐的退去,最后只剩下极少数的几拨人,一直远远地吊着,一路跟到王允的司徒府。
到了司徒府门前,王管家底气明显更足了,示威般地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道:
“慢些走,慢些走,别把人家小哥儿给扯散架喽!”
看到王管家故意炫耀之态,后面远远吊着的几拨人慢慢散开,然后各自在司徒府外树荫处站下,一面盯着刘域被人引进府中,一面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不过很快,这几拨人,无一例外都跑出一个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王府跑得无影无踪去了。
王管家刚把刘域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个大概,王允便面色一沉,出声斥道:
“胡闹,一个小胡商拿出些稀罕物,便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自己没长脑子!他手中的物事,你是亲自吃过,还是亲自试过了,他的大批货物又在何处存放,一问三不知,你怎么办的差事?”
王管家一听,不觉也是一愣,细细一想,还真是破绽多多,顿时苦脸道:
“是奴才办事欠妥,爷,若不是当时几大家族都在旁边虎视眈眈,奴才也不会昏头,竟然信了他说什么财物都不带在身上,些许样品便已足矣的鬼话。奴才、奴才,这就骂他去!”
王允一听,顿时脸色更黑了,马上喝止道:
“蠢才,这时你再去,丢得不是自己人,丢得根本就是老夫司徒府的脸面!罢了,将那所谓的稀罕物,统统拿过来我先瞧瞧。”
很快,家丁战战兢兢将怀中抱着之物,小心翼翼地整整齐齐码放在了案头。
王允负手而立,蹙眉看了半晌,忽然扭头瞪向管家道:
“你果然是个十足蠢才,老夫不眨眼瞅了半天,你却一言不发,莫非还要老夫求你指教一番么?”
王管家顿时一哆嗦,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眯眼辨认着,然后指着案头,回忆道:
“老爷,那第一个,似乎是什么吃食,奴才忘了、忘了具体名号。第二个亮晶晶的像银子一样的罐子,里面好像是各种肉食。第三、三个,奴才、奴才……”
说到这里,本来就被骂糊涂了的他彻底卡壳,再也想不起后面的任何事情,苦着一张老脸,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允看也不看他,转脸看向几个家丁:
“尔等几个,谁还记得这些物事怎样说法?”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随后一个个跪下去道:
“回禀老爷,奴才就更说不出什么了!”
王允意料之中地冷哼一声,忽然书生气大发,气恼地一把抓起一颗大白兔奶糖,便在手中气恼地扯着,一把往嘴里不管不顾地塞去——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他身侧的一个绝色少女,赶紧抢过来,惶急地叫道:
“万万不可呀,大,不明之物万一有毒,怎生是好?大,要试吃也是蝉儿理应冲在前面,大是万金之躯,岂能糟践的!”
一见少女,王允面色顿时和缓下来,怜爱地看着少女,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少女见状,马上将王允扶到一旁的榻席上坐下,然后柔声道:
“大,你常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是那小胡商之物,不如将他唤来,当面一一示范一二,可好?”
王允点点头,转而对王管家又是怒目而视道:
“狗奴才,还不快去!”
跟着王管家走进来,刘域看见一个糟老头子,正气咻咻地瞪着两眼,一个迢遥少女,低着小脑袋在他背后轻轻捶打着,嘴里似乎还在小声劝解着他。
刘域顿时心中了然,管家吃瘪,这糟老头子又是独坐中堂,吹胡子瞪眼睛的,不用问肯定就是那董卓的灾星王允了。
看见刘域走进来,王允缓缓转过头,盯着他足足看了半晌,方才冷哼一声:
“果然是蛮荒之地来的小胡商,一点礼数也没有。”
说着,他顿时没有好脸色地一指案头道:
“把你这些所谓稀罕物,都说道说道吧,若是看得上眼,老夫可以照顾一下你的买卖。”
对于王允的傲慢与偏见,刘域一点也不生气,和气生财嘛。这老东西身居司徒高位,戟指气使也说得过去。再说了,想做买卖,就不要在意别人的嘴脸。
何况,等真正抓住了你的胃,你的眼球,你的手,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看谁脸色了!
刘域微微一笑,这次直接改变了策略,转身便向管家命府中杂役取来了炉火、汤钵以及锅碗瓢盆,然后将一只大釜架在炉火上,烧沸了开水,然后打开一盒午餐肉,连同两包快餐面一起丢了进去。
望着银子般的午餐肉白铁皮罐子,像垃圾一般被刘域随手扔在脚下,王允忍不住脸上抽了抽,肉疼地吸气道:
“小胡商,你这银子般的罐子,似银非银,甚至光可照人,倒是有些稀罕。”
王管家早就心痛不止,不觉冒失地脱口便道:
“老爷,拿如此宝贵的盒子装肉,西域的胡人果然有眼无珠不识好歹,这不是典型的买珠还椟吗?”
王允横了一眼管家,当着外人竟然忍住了没有开口大骂。
其实,将午餐肉铁盒子当啷一声很响亮地丢在地上,根本就是刘域故意这么做的。
看到主仆二人上钩,刘域马上笑道:
“什么宝贝不宝贝的,管家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好了。现在这些样品,因为没有金钱往来交割,还算是我的财物。所以,包括这锅里的美食,都算我请客。”
管家脸上一喜,扭头看了看王允,却被他一瞪眼道:
“笑话,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在我府上,只要进了大门,即便是些许样品,这些货物也已经算是老夫的了——”
说着,他张嘴叫道:
“来呀,教账房马上过来算算,该是多少,都给他算清了当场交割!”
随着话音,一个面色清癯的书生,带着一个怀抱着算子和钱袋子的仆役,刚要说话,却被一股弥漫开来的异香给迷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做事,当即耸动着鼻子激动地东张西望道:
“咦,什么东西,竟如此奇香?”
话音未落,一屋子的人也都闻到了这种奇香味道,一个个吸着鼻子,露出一脸陶醉的样子道:
“香,真香!”
“这香,似乎只应天上有啊……”
原来,说话间,却是那大釜中的美食沸腾起来,不仅香气扑鼻,而且翻滚的油汤更是红红火火,令人垂涎三尺。
刘域见状,急忙抄起碗筷,有汤有面地盛在钵中,将它热气腾腾地端到了王允面前。
“大人,这大汉第一碗从未有过的面食,理应由大人剪彩,请——”
剪彩?
王允被这个新奇的词语也震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这时,吃一堑长一智的王管家,忽然大叫一声:
“老爷且慢,此面从未在我大汉出现,为了安全起见,这第一碗面,还是让奴才来试吃吧?”
谁知,美味当前,谁能挡得住口腹之欲的诱惑?
说时迟那时快,王允抱起汤钵,几乎是本能地便抄起筷子美美地连汤带面吃了一口。
“嘶……”
这一口下去,直接让一个糟老头子两眼翻白,脑袋后仰,抱着手中的汤钵,嘴里嘶嘶吸着凉气,直直把人吓个半死!
“不好,老爷中、中毒了——”
随着一声暴喝,有的人直接扑向了王允,有的人则撸起袖子就要来拿刘域。
“住手!”
谁也没想到,刚刚还像毒发身亡之象的王允,竟然又活了过来,吊起眼睛便以手中筷子指着王管家骂道:
“狗奴才,如此美味,险些叫你给抢了鲜!若是传出去,这大汉第一碗面荣耀竟让一个家奴夺去,老夫以后还怎么行走在朝堂之上?”
危机解除,刘域微微一笑,提醒道:
“大人,美味好吃,但还须烫着,慢慢品味。此物才口感更佳!”
王允点点头,忍不住抄起筷子又大吃一口,闭眼细嚼慢咽了一番,忽然想起来,连忙又睁开眼,一脸柔和地看了看貂蝉道:
“小胡商,快,给老夫这宝贝女儿,也盛上一碗。”
刘域闻言,转目看去,只觉得眼前一花,顿时恍惚了一下。
这样的容颜,老实说,你不去特别地定睛凝视,只看一眼的话,会忍不住眼前一亮。
但是当你凝眸,就会被美哭到心碎,不知上天是怎样一番天造地设,才会创造出这样一张根本就无法形容的容颜?
这容颜,既不是美丽,也不是漂亮,但就是会让你一见倾心,瞬间忘记了自己。
貂蝉之美,原来是这样的一种美!
就在这一刹那间,莫名其妙的,刘域就感觉自己心中,被一根针,恶狠狠地扎了一下。
这种痛,竟然一下子让他又清醒过来。
定定神,他忽然摇了摇头,挣扎着移开目光,忍不住在心底长叹一声。
所谓红颜薄命,所谓红颜祸水。又有谁去真正想过,被人送来送去的貂蝉,在侍奉了野兽般的董卓,又侍奉了匹夫般的吕布之后,她自己又是怎么去想的吗?
算算时间,貂蝉现在还仅仅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啊!
而这,正是刘域突然莫名其妙心痛的原因吧?
“小胡商,就给我一小口好了——”
貂蝉忽然望着失神的刘域嫣然一笑,甚至还歪起脑袋,伸出芊芊小手比划了一下,口中又小声补充道:
“大,胃口不好,很少这样狼吞虎咽,让他多吃些。”
刘域点点头,默默地盛好一碗面,递了过去。
貂蝉果然没有说错,王允很快就将他的汤钵吃得碗掉底,斯文扫地的以筷子敲着汤钵,连声叫道:
“美味,真的是美味,只应天上有啊!小胡商,快,再给老夫来一碗!”
本来就只有两包面,正常的话,也就足够一人吃饱吃好。
随着刘域第二次下筷子一捞,眼见锅中即使汤汤水水,也所剩无几,四周饿狼一般的眼神,顿时慌张起来,纷纷向着吃饱喝足了的正在一下、一下打饱嗝的王允望去。
也不知这糟老头子是不是长着三只眼,头也不抬地好似看见了众人一副猴急的模样,摆手叫道:
“小胡商,看看那釜中还有多少剩汤,你瞧着分一下,教他们每人都尝尝吧。”
王允一发话,呼啦一声,在场的所有人都蜂拥了过来。
刘域眼见快餐面、午餐肉这么快见了效,脸上顿时笑眯眯道:
“别挤,别挤,若是每人都尝一口的话,还是足够的。”
话音未落,王管家忽然挤挤眼道:
“刘家小哥儿,我的多一些,别忘了呀,你可是我第一个发现的。”
话音未落,一脸清癯的账房挤过来,轻轻敲了一下案板道:
“我的也多一些,如若不然,一会儿算账时,我没力气手抖一下,算错了帐可就不好了!”
刘域一听,顿时好笑地摇了摇头。
看来,任何时代,只要有人的地方,总有一种特殊阶层在任何时候都会发声的。
当然了,作为刚刚跻身奸商行列的刘域,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在众人抱着碗稀里哗啦喝着王允和貂蝉残汤剩水之际,趁人不备,他抓起两粒奶糖,就悄悄塞到了两人手中。
两人一惊,但马上就镇定下来,袖子一笼,脸上便若无其事起来。
刘域只作不见,这一次却是光明正大地抓起两颗大白兔奶糖,走到王允面前,摊开手掌道:
“大人,饭后吃些甜点,乃是人生一大快事,不如试试?”
王允已经进入饭后饱的困倦期,勉强睁开眼瞅了瞅,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刘域迟疑了一下,还是剥开糖纸,将里面的糖果丢进了他的嘴里。
看见被展开的糖纸,貂蝉一下子就被纸面上印着的套色大白兔给吸引住,目不转睛地看了两眼,忽然两颊绯红道:
“小胡商,能把那个给、给我吗?”
刘域看了看糖纸,于是第一次镇定地微微一笑,将展开的糖纸连同另一块奶糖,悉数都递给了貂蝉。
“好漂亮的小兽!”
貂蝉一拿到糖纸,便低头欣喜地看了起来,居然连自己手中也有一块奶糖都给忘记了。
看着貂蝉专注的模样,刘域忍不住又是一阵恍惚。
定定神,他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你吃惊于一个女子的美丽,只是因为你从未见过一个真正的美丽女子!
正想着,貂蝉忽然抬起双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道:
“小胡商,这小兽是你们那边的家养兽么,它可有名字?”
刘域收回心神,将视线静静地放在她小手中的那张糖纸上,徐徐吐了一口气道:
“它有名字,就像我也有名有姓一样。”
貂蝉楞了一下,果然十分聪慧地听出了刘域的话外之音,顿时脸上一红,低头一福道:
“敢问、敢问小哥儿贵姓?”
刘域心里一跳,嘴角不由得荡起一丝笑意,一字一顿道:
“糖纸上的小兽,名叫大白兔。站在你面前的小哥儿,名叫刘域……”
走出王允的司徒府,刘域下意识地抬头瞄了一眼天空。
晴朗的天空上,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似乎就连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也都透着一丝丝后世所没有的的甜香。
然而,刘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被彻底征服了的王允,一刻也等不了,不仅将所有的样品都订了一批,而且还要马上就能拿到手。
天杀的,鬼知道这些样品的囤货,都放在何处。
甚至,有没有说不定还是两说哩!
唉,刘域叹口气,扭过头尝试着又道:
“王管家,你们这样做很不合规矩知道吗?商家的囤货和铺货,尤其是仓库所在地,乃是秘密中的秘密,我实在没办法让你也一路跟去!”
离开了府中的王允,王管家就像一只老狐狸一般活了过来,负手而立,一脸奸笑地示意道:
“刘家小哥儿,老爷都已经说了,绝不窥探你的囤货之处,我们只是远远地跟着,到时好直接方便搬运货物而已。”
“再说了,就算我们不跟着,也有其他的一大堆人跟着你!”
刘域一听,心有所感地四下一瞅,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王府左右,三五成群,或蹲或站,看上去到处似乎都有人影晃动。
仔细一瞧,除了大多数昨日似曾见过的面孔,今天好像又多了不少陌生脸面。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来要货的吗?”
这一次,刘域是真的被吓住了。
要知道,他害怕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自己手中无货啊!
而且,他忽然福至心至地发现,自己还没准备好,就莫名其妙的一睁眼到了这三国中来。两眼一抹黑不说,即便真有囤货之地,将它顺利找出来,本身也是一个问题。
不仅如此,像这样被人跟着去提货,更是大问题。
如果不马上改变这种局面,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只要发现囤货之处,用不了半天,他就得被人抢个精光!
正两眼无光地胡思乱想着,一个人,忽然低头缓缓走了过来。
而且奇怪的是,王管家一看此人,竟然眼皮子一跳,马上二话不说,一个转身,便远远地走开了。
嗯,此人气场很大呀?
刘域注目看向来人,来人便直接摊开他的一只手掌道:
“除了此物,你还有别的什么稀罕物,每样某都想要要一份!”
好大口气,刘域摸摸鼻子,小心问道:
“敢问贵人贵姓?”
来人眼中寒芒一闪,随即笑道:
“罢了,你不过是西域来的小胡商,不知轻重也不知礼数,不知道某是怎样人物,恕你无罪。但接下来,你要记住了——”
“某,乃天子御前小黄门,也是刚刚由皇帝亲自筹建的西园八校尉之首的上军校尉蹇硕,总管各军,直接听命于我家皇帝爷爷,可记住了?”
竟然是当今朝野最有权势的两人之一中的蹇硕?
刘域一惊之下,不由得又高兴起来:
这个重量级的人物,都被惊动到不惜自己抛头露面地步,看见这手中的货物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哈哈,简直就是一夜爆红啊!
不过,他现在手中这张糖纸,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刘域只想了一下,马上就恍然大悟:
到目前为止,自己也就在王允司徒府上全面展示过手中货物样品,绝无其他流出渠道。
不消问了,那王允府上,肯定被这蹇硕安插了眼线。
“原来是大人物驾到,边关刘域有礼了——”
刘域装模作样拱了拱手,同时顺嘴小小地拍了一下马屁。
这个大腿,虽然快断了,但目前还是可以抱一抱的。
抱好了,说不定就是一把管用的保护伞。若是再顺着他的关系,直接抱上汉灵帝的大腿,那这两年内基本是就可以在这汉末横着走路了。
见刘域有模有样学得很快,蹇硕笑了一下,转头扫了一眼四周三五成群的人堆,接着话茬道:
“昨日我那手下可跟你说清楚了?有难处,可以径直去西园蹇府。至于眼前这些人,嗯,大多数都可以不用去理睬他,少数几个嘛,某倒是可以给你指点几个出来,稍稍照顾一下,分他们一些不打紧的稀罕物便是。”
“喏,那个是董家,西域边关如今势力最大,功勋也最大的董侯爷,算他一个吧。”
“那个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声名显赫,理应算一个。”
“树荫下的那个是何府,哼,屠牛烹狗之户,瞧在皇后面上,也算他一个吧。”
“其他的人,统统不消管他。谁敢找事,直接报出我蹇府名号!”
听到这里,刘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连忙笑着拱手道:
“多谢大人提点,以后在下大汉贸易,就全仰仗大人了!”
“好说好说,”蹇硕哼哼一声,眼睛一斜道:
“现在,可以让某去瞧瞧你的稀罕物了吧?”
刘域又是头大如牛,不过好在这一当口,他已经想出了一个目前最好的应对之策。
“大人明鉴,所谓商有商道,在下囤货之地乃是绝密,家族严令外泄,否则立即就会被逐出族门!”
哦,这种大族中的秘事族规,蹇硕自然也是多有耳闻,当即信以为真道:
“某不看你的囤货之地,你自家的事情某也不管。某想要什么稀罕物,只要你到时随叫随到送至某的手中,某就保你万事大吉,懂了?”
没想到蹇硕这么好说话,刘域惊喜之下,马上抛出好处道:
“多谢大人,这里在下也可以做一下主,以后只要我到这都城一次,所有物品,每样便奉送府上一到两份。以后做大了,与家主报备后,还可以再往上叠加奉送!”
唔,蹇硕满意极了,忍不住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满眼欣赏地瞅着刘域道:
“不错不错,你很聪明。以后你我之间,就这样定了。你且好好做几次,若教我满意了,说不定哪天将你引到天子御前。”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刘域,摸着指头算了算,随即下定道:
“三日内吧,某会在西园蹇府中等着你。不过某也不白拿你的好处,而且现在就当场送你一个护身符——”
说完,他忽然一甩袖子,走到了人群前,叉腰说道:
“尔等都听着,除了董家、何家以及袁家之外,其他人等,以后不准再跟着这西域来的小哥儿了。否则,哼哼,后果尔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