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语熙,二十一岁,花样的年纪,怎么就突然死在了自己租住的屋子里了呢?
何朔一边啃着笔头一边对着电脑发呆,电脑上正是她的照片,乌黑的长发,白里透红的脸蛋,弯眉杏眼的,还有几分姿色。
“怎么?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啊?”陶澄突然走到他身边,往桌子上一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你怎么还在这里?”何朔放下了嘴巴的笔,撇了他一眼。
“我么,当然是来跟踪事件的啦!”陶澄嬉笑着说,“杨城多少年没发生过这么一件大案子了?死了个花样美少女可比夫妻吵架、缺斤少两的事来劲多了啊!”
“不嫌事大?”何朔白了他一眼。
“好吧,这样的女孩子,死得这么蹊跷,我也觉得可惜啊。”陶澄又笑了起来,“你不觉得?”
“什么时候了,还开这样的玩笑?”何朔瞪了他一眼。
陶澄虽然喜欢和他开玩笑,但是做事还是很认真的,从身后拿出一叠报告说:“死者的死因是吞食了安眠药,如果就这样死了,可能是自杀,但是后来又泡在了福尔马林里,就感觉不像自杀了。”
何朔拿过他手里的报告说:“你怎么先拿到报告了?”
“哈哈。”陶澄笑了起来,“熟人手下好办事,你看现在你是第三个看到的,够意思了吧?”
何朔无奈地摇摇头,把目光聚焦在法医报告上:“有人喂她吃了安眠药,然后等她死透了,将她泡福尔马林里?”何朔重复了一遍。
“应该是这样吧。”
“谁吃饱了做这些?”
“谁知道。”陶澄撇了一下嘴,嘀咕了一句,“因为她漂亮?”
何朔抬起眼看着他,似乎很认同这种猜测。
陶澄指了一下法医的报告说:“因为浸泡在福尔马林里,暂时判断不出她已经死了多久了,但是有一个很有趣的发现。”
“什么发现?”
“福尔马林在开放的环境内是会挥发的,但是浸泡她的那些液体浓度还保持在35%,要么就是刚泡的,要么就是有人经常去更换。”陶澄说着,摸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这个人是有多变态,每天都去换水,每天去意淫一下吗?”
何朔又啃起了笔头,如果这么想的话,那么凶手多半可以判断为是一个男人,这个案件是个情杀案。但是这都是猜测而已,并不代表完全准确。
“你有什么想法?”陶澄问。
“我?”何朔想了想,“那个房东说找了她一个月,也就是这一个月她都没有出现过。”
“所以呢?死了超过一个月了?”
“这个女孩子,外地人,一个人住,没有工作,她靠什么生活的?”
“哈哈,嗯,对的。”陶澄点点头,“市区的房子再破,房租应该也不便宜。”
何朔靠在椅背上,刚想拿起笔来啃,又放下了:“对!还有她手机!”
陶澄笑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了手机:“给你。”
“怎么又在你身边?”何朔一把拿过手机。
“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默契。”陶澄歪嘴笑着,“你要什么,我正好给你什么,多么心有灵犀啊!”
“滚。”何朔不屑,“你是浪费时间。”
“哈哈。”陶澄一笑而过,“你怀疑过那个房东吗?”
何朔还没来得及翻阅手机,又看了一眼陶澄:“怎么说?”
“没什么,你自己看吧。”陶澄从桌子上下来,“以我的聪明才智,绝对可以协助你们早日破案,可惜我志不在此啊!”说完,他就溜达到另一边去了。
看着陶澄的身影,一个局外人,比他更活跃在警局里,也是够稀奇的了。算了,反正他也不惹事,随他去吧。
何朔进入手机,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看通讯录,田语熙经常和谁联系。她的电话都是一些陌生的电话号码,没有存档,而且号码都不同。打开聊天软件,一下子就发现了很多条未读信息。
无不例外,都是房东老头的消息。
不过,有一点很可疑啊。房东老头说,自己找她催房租,但是这些信息可不像是催房租。
“小田啊,今晚在家里吗?”
“小田,你怎么不理我呀,是不是有了别的男人就不要我了啊?”
“小田,房租都两个月没交了,我可都没催你啊,只要你陪我一晚就可以了……”
“哼。”何朔将手机扔在了桌上,这个糟老头子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是个好色的小老头。
但是转念一想,何朔又拿起手机研究起来,发现罗刚这个老头发这些消息的时候是半年前,半年前就有说过没交房租两个月,那期间交过吗?如果没交,不会最近一个月再去催,而是半年里每个月都会催一回吧?
而其他的信息,大多都是和署名为“妈妈”、“爸爸”、“弟弟”等人的联系。要么就剩一些花里胡哨的名字,看记录像是朋友之间的寒暄,并没有存在特别的。她的朋友圈,除了自拍,就是晒美食、风景,加上一两句洗涤心灵的语句,真没看出有感情线在里面。
何朔叹了一口气,看着她手机上的号码,准备查查看有什么情况。念头一转,突然想起口袋里还藏着一张名片。
他将电话信息给了同事,帮忙查看一下。自己拿起名片研究起来,这个地址离这边不算近,相当于在郊区了,按照田语熙的人物设定,应该不会无事跑去郊区的一个杂货店吧?那么,这张名片是怎么来的呢?
何朔仔细翻看了名片,奇怪的是并没有电话。他盯着名片发了一会儿呆,叹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嘴边又多了一支笔。
接近午休,也许可以出去跑一趟。
“喂!”陶澄正好回头,就看见何朔扔下笔,站起来了,“你干嘛啊?”
“我出去跑一趟。”
“去哪里?”陶澄正瞄着其他几个警员在翻阅着材料,只是随口一问,其实没多在意。
“郊区。”何朔说完就带上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十月的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感觉穿着外套显得多余,不穿又有些阴凉。都怪这座小城的气候原因吧,比其他地方都显得湿气更重一些。
何朔开着车,穿着便服穿过大半座城市来到了市郊。比起市中心的热闹,这里可算是清冷许多。下了车,迎面吹来的空气都带着树木的清香,嗯……何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还算不错呢。
为了避免太过张扬,何朔开的也是自己的车,有空位的地方,他就在路边停下来了,循着门牌号一路走过来,正好看看此地的风土人情。
道路的两旁都是两排店面房,高低参差不齐,很多门已经紧闭,徒留一块手写的招牌在门上虚掩着。后面就是居民楼了,水泥外墙上,空调外机摇摇欲坠的,却还有几个闲来无事的老人家在楼下摇着扇子,看着光屁股的小娃乱跑。
一路寻到门牌号为49号的店面,只见一扇复古的铁艺玻璃门掩着,玻璃上的花纹模糊了屋内的视线,只得推开门,才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何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阵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原来是门后的铃铛发出的。
屋子里有些灰暗,右侧的窗边有一个柜台,上面摆着老旧的时钟,和基本牛皮封面的书籍。屋子里有四个巨大的柜子,整齐地排列着,空出了两条走廊。柜子里塞了不少东西,但都摆放得很整齐,屋顶上方有个不大的天窗,从上落下的光线成了这黑压压的屋子里唯一的主光源。
他向前走了几步,身体带动了动气,飞起了无数白色的尘粒飘散开来,越发感觉这里的气氛诡异。
“你好。”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架子的一侧传来,吓得何朔一个激灵,赶紧走几步到柜子前面,一看一张苍白的脸站在架子边,还好,自己的心理素质强大,只是让心猛跳了几下,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惊吓。
“你是?”何朔问,顺便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白皙的皮肤没有多余的血色,浓黑的眉毛下,一双深邃如黑洞的双眼闪露出一丝狡黠,高挺的鼻梁下一双粉色的薄唇微微上扬,像是与他在客气地打着招呼。
他就这样一袭黑衣杵在原本就幽暗的环境里,稍不注意,就会被他的白色脸庞吓到,真是差一点分不清是人是鬼了。
那人走近一步,展露出一丝微笑,眉宇之间也温和了许多:“你好,我是这家杂货铺的老板,免贵姓易。”
“易?”何朔皱了一下眉头,重复了一句,“容易的易?”
“正是。”他脸上的笑容渐渐绽放,越发和蔼起来。
“哦。”何朔这下感觉自在了许多,清了清嗓子说,“我叫何朔,是城南警局的。”说完,他亮了一下证件。
但是易老板并没有看证件,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说:“何警官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何朔收起证件,干脆开门见山了:“我想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田语熙’的女子。”
“田……语熙……”易老板想了想,说,“不曾认识。”
“不认识?”何朔确认了一下,但易老板还是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于是,他拿出手机,翻出了田语熙的照片,递给他面前问,“就这个人,你见过吗?”
易老板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回答:“没有。”
“真没有?”何朔吸了一口气,“你仔细想想。”
“不用。”易老板倒是很笃定,“光临小店的人不多,我记性很好,见没见过心里有数。”
何朔怀疑地将手机收起来,再次打量了他一番,这个人言谈举止都很规矩,见面到现在,始终一副沉稳的模样,怎么偏偏感觉不太正常呢?
易老板似乎察觉到了何朔的怀疑,于是低头一笑,接着说:“何警官,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何朔回过神来,说:“哦,出了个命案,来找找线索。”
“这样啊。”易老板也不追问,“不好意思,没能帮上你。”说完,他便转身回到身后的架子边,继续整理着架子上的东西。
何朔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怎么说,眼前的人好像也不像一般人对“命案”持好奇的态度,这样的淡定反而更加重了何朔的好奇心。
“不介意我随便看看吧?”何朔问。
易老板回头说:“请便。”
于是,何朔在这个不大的小杂货店兜起了圈子。
看着架子上堆满各种各样的东西,小家电、音乐盒、首饰盒甚至还有文具盒,一侧还有几本老旧发黄的书册,夹杂着几本笔记本,什么都有。
“这些都是二手的?”何朔一边看一边问。
“是啊。”易老板收拾着东西,回答,“都是别人不要的,放在我这里。”
“那有人会来买吗?”何朔表示怀疑。
“没有,很少。”易老板语气中夹杂着些许失落,“过去的东西坏了,大家想办法修好,现在的东西坏了,大家只想换一个新的。”
“嗯。”何朔点点头,表示同意。
绕了一圈,来到了门口的柜台边,在柜台上,有一件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一个类似永生花的玻璃容器,里面装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何朔慢慢走近它,仔细端详着那装在玻璃容器内的玫瑰,娇艳欲滴,就在乍一眼看到的时候,何朔脑子里竟然浮现的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田语熙。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这个奇怪的念头赶快散去,然后指着它问:“这个花是什么意思?”
易老板不紧不慢地从后面走到了柜台前,甚至还留了一点时间让自己脸上的微笑随着视线在玫瑰前慢慢绽放。
“漂亮吗?”
“漂亮?”何朔想要的答案可不是这个,“你一个男人摆这个在这里好像不太搭吧?”
“会吗?”没想到,他又反问了一句,“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易老板走到柜前,用无比欣赏的目光看着瓶中的花朵:“我这里都是一些陈旧的东西,灰色的死气沉沉,倒是这一朵花儿带来了一些色彩,让人心情愉悦呢。”说完,他轻轻地转动了玻璃容器的角度,正好迎上了窗口进来的几缕白色的光,照得它更加鲜艳。
何朔看着瓶里的玫瑰花,是在最美好的时刻,将它凝固在了玻璃容器中,保留了它最美好的一面,或许就像田语熙,在最美好的年华逝去,留住了她最美丽最诱人的身体……
何朔突然感到一阵阴冷,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又这么联想起来了?不觉毛骨悚然。
在易老板的店内溜达了一圈后,唯一的感受便是这么一些凌乱破旧的东西,都被易先生很好地收纳着,看样子是个很细心的人。
“易老板,你经营这家店有多久了?”何朔问。
“也就十几年的时间。”易老板回答。
“十几年啊……”何朔想了想,“那你今年几岁了?”
易老板一听,竟然羞涩一笑,低下头去,随后又用那双乌黑中带着明亮的眼眸看着何朔,倒是搞得何朔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不方便回答吗?”何朔自我圆场,“你又不是女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再说了,我也是有权查看你证件的。”
“明白。”易老板回答,但是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正当何朔想要再次询问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滴滴答答地在这个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更加响亮烦人。
何朔赶紧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陶澄。
“喂?”
“喂!何朔,你去哪里了?”电话那头陶澄的大嗓门堪比扩音器了。
何朔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易老板,转过身去:“我不是跟你说我要出去一趟吗?”
“你什么时候说了?”陶澄依旧扯着嗓门,“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了,你怎么都不接啊?”
“你哪里打了我好几个电话了?”何朔回答,“你……喂?喂?”
“哎!哎!你在哪里啊?喂……喂……”
何朔放下耳边的手机仔细看了看,这里的信号微弱,差一点就断了,拿起来继续打:“喂?喂?”
“嘟嘟嘟……”
没想到电话已经断线了。
“真是……”
何朔差点就爆粗话了,但身后的易老板却一脸和气地说:“不好意思,何警官,我们这里的信号一直不太好。”
“算了。”何朔收起手机,回过身来却忘记自己要问他什么了,只能作罢,“你留个电话给我吧,来你这里不少路呢。”
何朔掏出手机正想记录,没想到易老板却开口说:“不好意思,我没有电话。”
“没有电话?”何朔纳闷了,“这年头,谁没有电话啊?”
易老板微笑着摇摇头说:“真没有。”
何朔看了一眼柜台上确实没有电话,想起之前的名片上也没有个电话号码,难道这个人真的不用电话?
“那……好吧。”何朔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拉开了门,头顶的铃声又一次响起,他抬头看了一眼那铜质的铃铛,已经有些发黑,而当他再次回头的时候却没了易老板的身影,就如他刚刚进入这里一样。
“这家伙……”何朔嘀咕了一句,来无影去无踪吗?
“嘀铃铃,嘀铃铃”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何朔赶紧出了店门,接起电话,以防又要断了信号:“喂?”
“你在哪里啊?信号这么差?”陶澄在电话那头有点不耐烦了。
“城北啊。”何朔边说边往停车的方向走去,“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你能不能有屁快放?”何朔不耐烦起来。
“好啦好啦。”陶澄缓和了一下口气,“李维那边有新的线索了,你还不快赶紧回来看,不想干了啊?”
“新线索?”何朔脑袋一紧,“知道了。”
可是还没来得及挂电话,突然从身边飞出一个球来,重重地砸在了他左边的腿上,还挺疼的。低头一看是一个破旧的足球,已经回弹了回去,滚到了一边。
他顺着球的方向看去,不远处就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还穿着短袖短裤,样子有些寒酸,他没开口,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何朔。不知道是因为知道自己踢到人了害怕所以没开口说话呢,还是因为别的,反正就这样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反而显得更加瘆人。
何朔看着这个灰头土脸的孩子,也没指望等他道歉什么的,电话又一次迫不及待袭来,何朔匆忙之下,以为还是陶澄:“又怎么了你?”
“何朔啊……”没想到竟然是李队!
“李队。”何朔的声音赶紧恭敬起来。
“你在哪里?要多久才回来啊?我们马上要开会了!抓紧啊!”
“好,好,我知道了!”
李队言语一向温和,也不会质问何朔究竟干嘛去了,反而搞得何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刚挂下电话的一瞬间,刚刚眼前这个孩子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一个足球停留在满是碎石子的墙边。
何朔往四周寻找了一遍,这里的所有房屋都已经是毫无人气了,连刚刚坐在下面休息的老人、乱跑的熊孩子都不见了,安静的只有风声在土灰色的旧楼之间回荡。何朔越发觉得自己全身冷,还好有件外套裹在身上,抓紧脚步离开吧。
何朔刚回到警局,正赶上组内会议。大家就坐在办公室里,关上了门,商量田语熙的案子该怎么进展。
田语熙的案子,也许真的是警局这些年来遇见的答案了吧,因为“嫌疑人未详”,有着很多疑问,大家都很起劲,猜测着各种问题。
“考虑过情杀吗?”
“情杀?”
“是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定有感情问题……”
“那也未必啊!”
“是啊,肚子里的安眠药怎么解释?”
“可是她被泡在福尔马林里啊!”
“想想就很变态。”
你一言我一语的,李队只是听着,他从不介意大家发表意见,只要是和案件有关的。
“有没有查过福尔马林的来历?”何朔开口问,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这么多福尔马林,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吧,从哪里拿来的?而且这么多,一定可以查到吧?”
“嗯……”众人点点头,表示认同。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待会儿就让小刘去所有药店、医院问问,有没有人购置过。”李维说,“还有那个房东罗刚,也要盯着点,哪有死了那么久的人,才发现的。”
“收到。”
“咳咳。”李维在沉默片刻后,突然清了清嗓子,何朔明白,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了。
“这样,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干嘛了吧?”
“嗯。”大伙儿点点头,看着李队。
“我知道这个案子对于大家来说,很新鲜,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费脑子的案子,都蠢蠢欲动……”
“哈哈。”李队还没说完,下面大家都轻声笑了起来。的确,大家早就盼着有些事情可以干干。
“但是……”李队的表情却并不如他们来得激动,“在事情还没有查清的时候,记住一个保密原则,田语熙是死里,具体是怎么死的,细节暂时不要暴露,现在对外我们宣称的,也是自杀。”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应和了一声。
何朔其实挺能理解的,毕竟这么一个小城市,搞得人心惶惶也不好。但是,只要有案子办了,就好。
“那大家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李队说完,大家都散了,他慢慢走到何朔身边,拍了拍何朔的肩膀说:“不要心急。”
何朔明白李队的意思,点了点头。
目光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上头已经放置了一份文档。这份文档,是所有电话的主人,配上了照片和基本信息。何朔仔细看着每一份联系人,怎么都是不同的地方的人?这些电话都只是一次性拨出,时常都在十五分钟左右,对方都是……男性。
合上文档,何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份文档里唯一存在于本市的,只有罗刚这个糟老头了。
他们的电话大多只有一两分钟,如果说,罗刚只是催缴房费,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是他们这个线索跟罗刚的短信一样,在半年前打过最后一通。
所以,罗刚这半年,没有催过房费,或者是见了面的?
越想越觉得这个老头有疑点。何朔拿出纸和笔,开始写下,如果罗刚是嫌疑人,他可以轻松进入田语熙的家中,来回多次也不会有人怀疑;罗刚掩盖杀人现场也很容易,只要不报警就可以……等等,何朔又嚼起笔来,报警人不就是罗刚吗?
那这样不是自相矛盾吗?
何朔想起那天给罗刚记录口供的时候拿的本子,在桌上翻了起来,本子里清楚地记着罗刚就是报案人,还留着他的信息和联系方式……等等,何朔突然注意到,罗刚留给他的联系电话,和这份文档上的不一样。
何朔赶紧比对了一下,号码虽然不同,但是机主都是罗刚本人。
当时罗刚的表现很紧张,人在紧张的时候,一般都会报出自己常用的手机号码,而他这个号码并没有在田语熙的手机上出现过……
何朔找出田语熙的手机,打开微信,在微信里搜索了一下罗刚的手机号码,这个果然就是罗刚的微信号,那么由此可以推断,罗刚用的的确是这个手机,并且是用微信和田语熙联系的。
那么,谁用的这个电话,和田语熙联系的呢?
何朔正一本正经地啃着笔头想着事情,突然一只手晃到他眼前,用手指弹开了嘴边的笔:“想什么呢?”
何朔抬起头,一看竟然是陶澄这个阴魂不散的。
“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来了?”陶澄不开心了,不过又很快嬉笑起来,“下班了,吃饭去?”
何朔放下笔,看了眼手表,离下班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于是继续看着案子:“不去了。”
陶澄依旧笑脸相迎:“不用这么卖力,废了那么多脑细胞,你能想出来什么?还不如该吃吃该睡睡,说不定线索就自己出来了?”
何朔瞄了一眼陶澄,那眼神让陶澄立刻收起了笑容。
“好啦,我这不刚有点新闻嘛,我也很想更进啊!破案嘛都是需要时间的,但也不能废寝忘食啊!”陶澄说完拍拍何朔的肩膀,“来吧,咱们俩光棍一起搭个伙,实在。”
陶澄尝试拽了一下何朔,竟然还拽不动他这个精瘦的小身板。
“啊呀!”看他纹丝不动,陶澄决定放招了,“你别多想了,明早田语熙的家人就要到了,你慢慢了解也不迟啊!”
“他们明早到?”何朔果然还是对这个感兴趣。
“对啊!”陶澄往桌子上一坐,“所以,我叫你今天别费心思了,明天问了再说嘛!”
何朔在桌前松了一口气:“那好吧。”
“来!何大爷!”陶澄开心地挽起何朔的手,要扶他起来。
“滚!”何朔赶紧抽开手臂,一脸嫌弃,“没个正经样子,这在警局呢!”
“啊呀!”陶澄笑了起来,“我这不是看你辛苦嘛!来来来,晚上请你喝酒,但是饭菜钱平分哦……”
“滚!我才不稀罕你的酒呢。”
陶澄还没说完,何朔已经表明立场了,带起自己的外套走在了陶澄的前面。陶澄看着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这家伙。”
陶澄与何朔是同一年进入警校的,当时一个宿舍。
但他的性格太张扬,又嫌警校的训练太辛苦熬不住,竟然退学了。于是多年后,何朔意外分配到杨城的时候,竟然偶遇了陶澄。此时的他,已经是杨城日报社的一名记者,嗯,一名不务正业的记者。
至于,为什么总能在警局见到陶澄?也是因为陶澄他爸是警局的元老级人物了。作为一个即将退休,又很有资历的老警员,大家都是很尊敬的。而媒体人和警察的关系也向来很微妙,所以,陶澄的出现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虽然陶澄的性格有事没事总喜欢撩拨一下何朔,但是他绝对不是想象中那样的男人。
如果早些时日认识像田语熙这样的美女,陶澄说不定就下手了。所以说,不是因为光棍而光棍,而是没有合适的才光棍,肤白貌美的年轻美女,在这么一个小城里,真的是太少见了。
于是乎,他们俩虽然坐在饭店里吃着饭,但是陶澄的小眼神还是始终往窗外飘,看着路过的美女有没有合眼的。
何朔早就习惯了,还是埋头吃自己的吧。
“哎!”陶澄突然开口了,“我打算搬出来了,到你那里借住几天,怎么样?”
“什么?”何朔问。
“我妈,老跟我烦,叫我早点找对象,真是怕了。”陶澄喝了一口酒,“我前些日子刚装修好的房子还没晒透,你就让我在你那里先住几天呗!”
“不行。”何朔头也不抬,直接回绝了。
“别这样嘛!”陶澄佯装撒娇,“大家兄弟这么久了。”
“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何朔表明态度。
“怎么就不习惯了呢?”陶澄皱着一侧眉头说,“咱们读书的时候不就住一起嘛?”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更不喜欢。”何朔拿起桌边的酒杯一饮而尽,看来这个问题是谈不下去了。
陶澄也就作罢了,他很熟悉何朔的脾气,说不行就不行,执拗。不过,陶澄看着眼前的何朔,细细长长的单凤眼里藏着凛冽桀骜的眼神,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
嗯,说来也是,自打读书起,陶澄就知道何朔家里的条件是非常好的,原本可以做个清闲的工作,就这么过过日子算了,怎么就想到来警校,然后忙死忙活在一线呢?
更意外的是,何朔放着好好的大城市不去,偏偏来了这座小城市。所以,第一天在警局报道的时候,陶澄也很吃惊,他怎么也来了。
当然,陶澄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当地人,留在这里也就是混个眼熟好过日子。
“吃完了没?”何朔放下筷子问。
“吃完了呀。”陶澄回答。
何朔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快走吧。”
“急什么?”陶澄可没有要走的意思,看了眼手表,“这才几点呢?你要回去了?”
“嗯。”
“你家里又没女人等你,坐下坐下。”陶澄摆摆手,心想这个家伙出了上班就是宅家里,是不是有些毛病?“我们聊些你感兴趣的。”
“感兴趣的?”何朔终于坐了下来。
“嗯。”陶澄又将酒满上了,顺带叫老板又拿了两瓶啤酒。“你下午去哪里了?”陶澄问。
“城北。”
“去干嘛?”
何朔冷冷的眼神瞪了他一眼,陶澄立刻眯起眼睛来:“问问。”
“我去了杂货铺。”
“杂货铺?什么杂货铺?”陶澄真的是有些不明白。
“就是在田语熙家里发现的名片,我照着上面的地址找去了。”何朔说完,补充了一个名字,“解忧杂货铺。”
“哦~!”陶澄恍然大悟,“那个呀!你真去找了啊?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何朔回答得干净利落,又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很赶时间似的。而一杯冰凉的啤酒下肚后,顿时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那个踢球的小男孩模样,突然感受到了小腿处隐隐的疼。
“你说,起这个名字也够文艺的啊。”陶澄是有些微醉了,没有注意到何朔已经陷入了思索之中,“什么人会在城北那鬼地方开店啊!”
“为什么不会?”何朔突然清醒过来,问。
“你不知道吗?”陶澄用手指指着何朔,明白了,“哦,我忘了,你不是本地人!哈哈哈。”
何朔没心情听他大笑,就想问:“快说。”
陶澄不紧不慢地喝了半杯酒,说:“城北那边不太平,早就二三十年前,就闹过很多奇怪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是什么事情,反正邪乎得很。”
何朔继续听着。
“那里都荒了很多年了,也没人去搞开发,就怕出现什么幺蛾子。”陶澄将剩下的半杯酒喝完,继续说,“反正说是很久以前发生过几次无缘无故的火灾吧,死伤很严重,所以都说那里阴气重,鬼魂散不去,经常索命,所以住那里的人都不太平。”
“呸。”何朔表示很无趣,“你一个写新闻的,也在这里宣传迷信,你不脸红吗?”
“什么迷信呀!”陶澄一点也不介意,反正喝醉了,脸早就红了,“这个都是上一代人就开始说的,传到我这一代了。我是不相信啊,毕竟我没去城北生活过,那里什么样子的,我自己也不清楚啊。这还不是因为你问我了,我才说的嘛!”
陶澄表示委屈,但是何朔对此不屑:“原本我也不信这些东西的,但是听得多了,人多少会怕的,你懂不?”
“好吧,好吧。”陶澄赶紧给他倒上酒,给自己也满上,“我错了,我不该宣传封建迷信思想,我错了,我愧对我高尚的职业。”
说完,他拿起酒杯跟何朔的酒杯碰了一下,发出了玻璃清脆的响声。
“我自罚一杯。”然后咕咚咕咚地喝完了,“爽!”
何朔默默地看着他喝完后又给自己倒上了,看来他今晚有意要醉。
“不过,我提醒你,城北这个地方已经很少有人去了,你可要小心点啊!”陶澄说话已经有一些大舌头了,“那边的派出所都不想管了,还能管什么了?管鬼吗?”
说完,他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鬼?”何朔默念了一句,“你醉了吧?”
“嗯?”陶澄拍拍自己脑袋,“我才没呢,你大爷我酒量好得很,也就……一、二、三……四瓶酒,能怎样?”
何朔不说话,酒是不算多,但是桌上的菜也没动几口。陶澄一来就开始喝酒,这些菜也都是何朔吃的,他今天这个样子不太平常。
“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何朔站起身来,走到前台,“老板,买单。”
“别!”陶澄突然喊了一声,“这顿算我的!让你请了,你下次就不跟我出来吃饭了!”
何朔不搭理他,直接付了钱就走了,走之前叮嘱了老板一句:“他要是不行,就给我打电话。”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