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派出所很远,叶余才意识到,他真的自由了,现在可不是后世,没有遍地的监控,更何况他也不是通缉犯,只是个身份解释不清楚的人,连案底都没有,警察不会费大力气的去抓他。
“怎么样,小伙子,跟我回去吧,学我一身的本事?”
老头很得意,拍着叶余的肩膀,叶余猛的一哆嗦,虽然离开了派出所,但并不代表就逃离了虎口,这还有个疑似神经病的老头子缠着他。
见人就要收徒,比邓姓主演更像精神病。
“不了,大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叶余摆摆手,也不等老头回话,立刻向前方走去,走的很快。
“小伙子,别跑,你可以不拜师,我这有传承秘籍验玉十三招,先教给你!”
老头没追,只是在后面大声的喊了句,叶余的脚步瞬间停在了那里,疑惑的回过头。
艳遇十三招?
这老大爷难不成还是一代情圣?如今老了,没有了往日的能力,看自己长的帅,所以才想收下自己,教自己这艳遇的能力?
想到自己二十三年来的处男生活,要说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估计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的住这个诱惑。
艳遇啊,这个嘛,基本上男人都懂的。
叶余停下脚步,老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从身上翻出来一个小木盒,木盒只有掌心大小,打开后,里面是一个蓝色的小册子。
老头直接将盒子递给了叶余。
“这就是艳遇十三招?教人艳遇方法的秘籍?”
叶余有些疑惑,同时又感觉心跳加速不少,小心将盒子接了过来,盒子里的小册子类似一些古代书籍,只是比那些正常的书小多了。
册子正面,写着五个小字,字不大,却能让人看的很清楚,挺不错。
看到这五个小字,叶余只感觉一股气从脚底里瞬间提到了脑门,差点没让他晕过去。
“大爷,这就是您说的‘艳遇十三招’啊?”
册子上,【验玉十三招】五个小字非常显眼,叶余仔细想想,人家老大爷并没说错,的确是‘艳遇’,只是他自己理解错了,相同的音,不同的字,结果相差十万八千里。
“没错,这可是独门秘籍,别人想学我都不给他们,你可要收好了!”
老头微笑点头,叶余哭笑不得,不过这次确实是他自己想歪了,误会了大爷的话,叶余只能感叹自己抵抗诱惑的能力实在是太弱,思想太龌蹉,这一次,真不能怪人家大爷
装册子的小盒子倒是不错,是个大开门的老物件,可惜不算是多好的东西,就是民国时期的普通小木盒,而且有磨损,放在后世是个几十块钱的小物件,这个时期更不值钱。
不过验玉十三招又是什么鬼东西?字面上的意思像是鉴定玉器的十三种方法,可鉴定玉器的方法何止千百,只有十三种,又有什么用?
“大爷,再次感谢您,我真有事,后会无期!”
虽然大爷精神上可能有点问题,可人家毕竟算是一片好心,叶余不想和他纠缠下去,就没有推辞,将盒子收起来。盒子正方形,比一般的手机宽一些,他那牛仔裤口袋够大,正好装进去。
说完一抱拳,再次离开,这次他走的更快,看到个小路还拐了进去,几拐之后,没看到老头跟着他,才算安了点心。
叶余不是重生,而是穿越,对一个穿越者,特别是八零年代的穿越者来说,身份尤为重要,没有身份证明,再被抓进派出所,就没那么好的运气跑出来了。
不过叶余也没过多担心,别看他年轻,在古玩行当已经混了快十年,打小他就喜欢去古玩市场,三教九流的人见的多了,叶余是个灵活的人,知道找什么样的人能帮他办成事,所需要的只是钱而已。
至于赚钱,叶余更有信心,穿越者不能赚钱,那还叫穿越者吗?
派出所在县城边缘,叶余穿越而来的东关村本就在县城边上,从派出所出来后,老头就带他走到了县城里面。
此时他就在县城的胡同里。
“你到底还要不要?不要我带走了?”
“可以要,但最多七十块,你要的我们给不了!”
“不行,最低八十,你们又不差这十块钱,不给八十我不卖!”
叶余正在小胡同里穿梭,附近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声音不大,听起来还有些鬼鬼祟祟的,让叶余的好奇心瞬间提了起来。
声音是从旁边传来,叶余朝声音方向没走几米,就到了地方。这是一户普通的民居,木头门,门内是个院子,此时门关着,但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院子里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人,手上还捧着一个金黄色的炉子。
炉子叶余只是瞄了一眼,眼睛立刻被吸引住了,直接推了下门,门没锁,他就这样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那人捧着的炉子三足,冲天耳式香炉,高约有三十厘米,直径约二十厘米,古朴大方,包浆淳厚,又是一件大开门的老物件。和小木盒不同的是,这件可是真正的好东西,明后期官仿宣德炉,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是一等。
“谁?”
院子里的三个人都很警惕,全都回头,捧着宣德炉的人更是把手中的东西往身后一藏,满脸狐疑的打量着叶余。
“不要误会,我是正好路过,看到你这件东西不错,所以冒昧进来了!”
叶余急忙摆手解释,他听到了刚才几人的对话,大概明白这三人的情况,捧着宣德炉的人,应该就是刚才说话时候要价的人,想卖掉这个宣德炉。至于另外两个,肯定有一个是来收宣德炉的人,又或者两个都是。
“什么东西,我们没有东西,你出去!”
藏宣德炉的人似乎很生气,要赶叶余,他的语气让叶余松了口气,没说重话就行,这会的叶余还真怕他大叫喊人,那他就只能跑了。
他可是刚从派出所出来,绝对不想再进第二次。
“你的宣德炉我要了,我出更多的钱!”
叶余没走,淡淡的说道,并且看向另外两人。果然,他一说完,这两人都露出愤怒的神色,看来这两人是一伙的,背藏宣德炉的人才是卖家。
这是一个典型的交易现场,至于他们为什么那么鬼鬼祟祟,在院子里小声说话,叶余也能理解。
现在是83年,不是93年,更不是叶余所生活的2020年,这个时代改革开放刚刚起步没多久,很多事情还没被大众所接受。南方和京城稍微还好些,可这里是地处中原的一个小县城,很多事情做起来还是有忌讳的。
就好像他之前走过的街道,商店不多,而且都是国营,私人交易很多都是偷偷的,或者隐蔽的地方。
这个时代的私下交易,大家都很小心。
“你,你什么意思?”
另外两人很愤怒,瞪着叶余,但也只是瞪着,没别的动作,叶余则仔细看了他们一眼,暗暗摇头。
叶余在古玩行当混了近十年,自小就在古玩市场,那可不是白混的,和那么多各型各色的人打交道,让叶余练就了一双看人的眼睛。
这俩人穿着普通,衣服有补丁,鞋是很普通的布鞋,而且很脏,脸上也带着风尘,看样子就知道走过不少路,而且并不富裕。
他们的身份叶余已经猜到了,这俩人是铲子,铲子是古玩行当的俗语,意思是铲地皮的人。
所谓的铲地皮,就是走街串巷,穿村过乡收古董的贩子,八十年代末和九零年代初的时候,这类人最多,全中国他们几乎走了个遍,而且不是一遍。
只是没想到才83年的时候,在这小县城这类人就有了,让叶余不得不感叹,劳动人民为了致富还真是不容易,有一点机会,都能发现并且去努力。
叶余没有回答两个铲子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背藏宣德炉的人。
两个铲子也仅仅只是表情愤怒,没说其他话。
现在可不是后世,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叶余也没少听那些老贩子说当初下乡做铲子的经历。早期的铲子还好,基本都有收获,后期人一多,东西又少了,竞争变得更为激烈,很多铲子经常出去十天半个月,毫无收获。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结果又遇到了另外的铲子,双方争夺很是正常,甚至有些铲子为此大打出手过。
直到有圈里的前辈站出来,制止这种争抢行为后,这种情况才好很多,铲子们去收东西,只要是先有看上的,当场不准争抢,这个铲子不要,其他铲子才可以上去竞购,这种约定杜绝了很多的纠纷。
但那是之后,至少还要好几年后,现在是刚有铲子的时候,甚至铲子都不敢正大光明的去收想要的东西,哪有那么多的麻烦,叶余不怕自己坏了规矩,因为现在就没这个规矩。
“你能出多少钱?”
背藏宣德炉的人总算松口了,没有坚持要将叶余赶出去,而那两个铲子虽有不甘,但却没敢有任何的动作,连句狠点的话都没说,让叶余放心不少。
“公平竞争吧,我先出八十!”
叶余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知道宣德炉主人想要的价格,同时也没堵死那两个铲子。
他很清楚不能将这些人得罪太深,一个公平竞争,总比强行抢东西要好的多,虽然事实上就是抢,不过说法总归好一些,更能让人接受。
两个铲子沉默了,宣德炉主人也明白了叶余的意思,立刻看向他们。
“八十五!”
之前死活不愿意出到八十的铲子,终于松了口,不过只加了五块钱,即使这样也让宣德炉主人眉开眼笑,多出五块就等于多赚五块,更何况人家之前连八十都不同意。
“一百!”
叶余毫不犹豫,直接加价,心跳因为激动加速不少。一百块买一个明末宣德炉,这在后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等于是白捡。哪怕是现在,不论宣德炉古董的价值,只论它自身的原料,也绝不止这个价,这绝对是个漏。
叶余所指的原料价,并非指铜。
叶余懂这个,明显两个铲子和卖家都不知道,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我们没带那么多钱,给你了!”
两个铲子倒很决断,叶余出到一百他们便不在竞争,丢下这句话直接走了,叶余则呆呆的看着他们,这时候的人真的是淳朴啊,连没带这么多钱都直接讲了出来。
不过貌似,他也没那么多钱。
叶余是个信奉一部手机走天下的人,只要手机有电、有网络,到哪他都不愁,从没有带过现金,别说一百了,一块钱他也拿不出来。
至于手机,这会根本就没在身上,就算带了,也没二维码让他去扫着付款。
“一百,给你了!”
宣德炉主人喜滋滋的说道,之前他八十都难卖,现在居然卖到了一百,整整多出了二十块,这二十块在他眼里可不是个小数,差不多他一个月的工资。
看着高兴的卖家,饶是厚脸皮的叶余也有些腼腆:“这个,大哥,不好意思,我没带钱!”
宣德炉主人瞬间变脸,狠狠的瞪着叶余,还没说话,叶余急忙举起手,快速说道:“我虽然没钱,但我有这个,最新款的上海牌手表,带日历的,你看看!”
叶余今天在古玩市场收的手表,是老上海牌,并且是80年的新款,因为保存的比较好,有九成新,所以叶余用了五百块将其收到手。
但那是后世的五百块,在这个时代,这块手表的价值大概两百左右,他这块九成新的手表,当作二手来卖的话,怎么算都不会低于一百。
其实在之前想要赚钱的时候,他就想过卖掉手表来做本钱,去赚取自己的第一桶金,无奈眼前的宣德炉对他吸引力太大,价值也远超手表,让他忍不住拿手表来进行交换。
“表,给我看看!”
宣德炉主人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叶余的手腕上,叶余将手表摘下,递给了他,顺便接过对方手中的宣德炉,拿在手上仔细的欣赏。
这宣德炉是真的不错,两个冲天耳直直竖起,摸起来柔滑顺手,铜色精明透亮,炉身包浆完整,刮痕很少,三足炉底完整无损,品相如此好的宣德炉,很是少见。
“你的手表挺不错,你真愿意用手表换我的东西?”
另一边,宣德炉主人也观察完了叶余的手表,叶余这块手表让他很是心动。
他不是十分懂表的人,在这个时代,手表可以算是小奢侈品了,很多人要攒上一年的工资才能买上这么一块。
但叶余手上这块新款手表,他还真的见过,他同事就买过一个,和叶余这个一模一样,用一百九十多块钱买来的,还是托了人才买到。
那块手表他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同事买手表后还有个小故事。
同事有个儿子,去年考上了大学,而且是重点大学,同事很高兴,想尽办法买了块手表送给儿子,可惜买到的时候儿子已经去了学校,他便将手表寄了过去。
他的儿子真的收到了手表,但只是一块手表,没有使用说明书,他的儿子居然不会用,手表上时间一直都没走,只能摆在那里。
这个时代可没有网络让你去搜索,他儿子又是一个非常内向的人,没好意思问同学,就写信给他的父亲来询问,最后是他父亲回信教他怎么给手表转动上劲,怎么调整日历,详细说了遍后,这位大学生才真正使用上这块手表。
宣德炉主人之所以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因为不仅手表是他陪着同事一起去买的,连回信都是他帮着给写的,他那同事学历低,写的字又太难看,故而请他代笔。
正因为如此,他很清楚叶余这块表的价值,哪怕是二手也绝对不止一百块钱,遇到喜欢的,卖到一百六七都没问题。
“愿意!”
叶余快速点头,这块手表在这个时期具体能值多少钱,他并不是很清楚,但没关系,只要对方同意交换就行,只要能交换,他就不会亏。
“那好,我和你换!”
宣德炉主人也是个果断的人,这种交换在他看来根本不亏,他还有些窃喜的看着叶余,虽然没卖到钱,但交换的话,他赚的更多。
这块手表他拿出去卖,轻轻松松就能卖到一百五以上,哪怕用一百五这个价格卖出去的话,等于又多赚五十,比起他之前开价的八十,几乎翻了个倍。
宣德炉原主人很是开心,脸上笑开了花,叶余亦是同样。
此次交换让叶余很是感叹,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啊,明后期品相如此好的宣德炉,居然如此便宜。叶余实习的拍卖公司上月就拍卖过一款宣德炉,同样是明后期仿制,但那个宣德炉没这个大,品相也没它好,当时拍卖成交价是六十五万。
按照叶余的估算,这个品相完整的宣德炉,在后世拍卖成交价最低一百万,如果遇到更多喜欢它的人,那价值还会更高。
哪怕取个最低,那也是一百万,而现在,一百块,只要一百块就让他拿下来了。
就算不用后世的价格来计算,仅仅以当下,叶余收下这个宣德炉也是捡了个漏,而且还是不小的漏,无论是两个铲子还是宣德炉的原主人,都不知道宣德炉的真正价值。
叶余此时的心情和在派出所时完全不同,笑容一直就没消失过。
捡漏让人开心,捡漏让人快乐,
没有比捡漏更让人高兴的事了,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再捡一次漏。
找宣德炉原主人要了个布袋子和油纸,叶余小心将宣德炉装了进去,毕竟是一个香炉,这样大摇大摆的拿着走在路上,除了吸引人的眼球和找事之后,没有别的作用。
原主人这次很爽快,不仅答应了叶余的要求,还主动将他送到外面。
叶余没有推辞,这个宣德炉怎么说他也算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那两个铲子谁知道有没有在外面等着他,想用更纯粹的方法给带走。
别以为这个时代的人淳朴,治安就好,叶余依稀记得‘抢劫警车是违法行为’这种彪悍的标语,就是出自这个时代。
不过这次叶余确实多担心了,两个铲子并没在外面,叶余一直走到大街上,也没再看到他们。
大街上,要比胡同里安全多了。
“可让我找到你了!”
叶余正走着,突然蹦出个人,着实吓了叶余一跳,等看清是之前在派出所一起出来的老头,叶余才松口气。
他还以为是那两个铲子不甘心,真的跑来抢夺了。
“你拿的什么,从哪来的?让我看看?”
老头好像和他很熟悉似的,叶余自认倒霉,没想到又被这老头给遇上了,只能快速离开,想办法再将他甩掉。
“你不给我看,我就喊,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从派出所逃出来的!”
老头的话让叶余猛然站在了那里,狠狠的看着他,而老头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这个神情,说不出的猥琐。
这猥琐老头,竟然威胁起他来了。
很可惜,这个威胁叶余还不能不听,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进派出所,没拿到合法身份之前,派出所绝对不能再进,谁知道下次会不会还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自由走出派出所。
“算你很!”
叶余咬着牙,小心将布包打开,露出里面裹着油纸的宣德炉,老头毫不客气,直接掀开油纸,还准备上手去摸。
叶余猛一回手,又将布包包了起来。
“这么会功夫,你从哪弄来这么个好物件?明后期宣德炉,很不错!”
老头没生气,依然笑眯眯的,叶余稍稍愣了下,这老头只看一眼,竟然就认出了这个宣德炉是明后期,看样子这老头也不是一无是处,眼睛很贼。
“东西看过了,你可以走了吧!”叶余收好宣德炉,冷冷的看着他。
老头道:“你敢让我走,我还喊!”
老头一副我跟定你的样子,叶余很愤怒,但更无奈,最终比划了一个国际手势。
“我记得你没带钱,现在你手腕上的手表没了,是用手表换的吧,值,超值,你小子发了,不行,我得跟着你!”
老头紧紧跟在叶余的身边,一边走还一边说着,叶余悄悄看了他一眼,这老头样子不怎么样,观察力倒是挺强,居然看出他是用手表换的宣德炉。
“明后期官仿宣德炉,,用的是上好铜料,多钟合金,黄金含量不低于3%,你这宣德炉至少十斤重,可提取150克以上黄金,现在黄金28一克,只是提取黄金,这宣德炉都值四千多块,你那块手表我之前看过了,绝对不超过两百,你这一换,至少能赚四千那!”
老头快速的说着,叶余突然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他,叶余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还是个行家,一般的古玩爱好者只知道宣德炉用的铜料不错,并不清楚里面还含有黄金。
黄金的价值,远远高于铜。
刚才那俩铲子和卖家,都不知道宣德炉原料中其实含有不少的黄金,知道的话卖家不会这个价卖,铲子也不会轻易放弃。
官方精仿的宣德炉,的确有黄金,数量还不少。
这也是之前叶余开心的原因,他用手表换宣德炉就是捡漏,只从原料算都是一个不小的漏。
不过他没打算将宣德炉的黄金提取出来去卖金子,他要找一个真正懂行的,或者喜欢的人去卖掉,那样能卖更高的价格,最重要的是,不会毁了这个很不错的宣德炉。
叶余估算,找到懂行的,至少能卖六千,找到喜欢的,甚至能卖八千到一万,这便是宣德炉真正的价值。
一块不足二百的手表,换来一个价值近万的宣德炉,绝对是捡了个大漏。
这老头倒是个懂行的人,很可惜不是一个合适的买家,他看起来,可比叶余穷多了。
宣德炉卖掉后,得到的金钱可以作为他的第一桶金,叶余相信自己的能力,有这第一桶金,用不了多久,他的财富就可以翻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
“别急着走,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又抢不了你东西,我看你对这不熟,要不我来帮你介绍介绍?”
老头不仅是同行,还是个话痨,就这么跟在叶余的身后,不停的讲着他们走过的地方,哪里是什么商店,哪里叫什么,哪里李姓最多,哪里住的都是少数民族。
“这就是刚才我说的白沱河,自西向东从县城穿过,县城范围内一共有四座桥,咱们前面的就是白四桥,这白四桥又叫跳河桥,每年都有人从这里跳河,你看那里站的人,是不是想跳河?”
走到一条桥上的时候,老头又给他做起了介绍,这一段路叶余没阻止他说话,他介绍的很详细,这些东西对叶余了解这里还是有一定作用。
顺着老头的手指,叶余看到桥中央栏杆外站着的一个男子,年纪约三十岁左右,穿着干净的青色衬衫,深色裤子,笔挺的站在那里。
叶余走在前面,老头在后面跟着,两人很快走到那站着男子的身后,叶余刚想提醒站在栏杆外危险,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男子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
“有人跳河了!”
“快救人啊!”
叶余和老头快速走到栏杆边上,桥上经过的不止叶余他们两个,好几个人已经围了过来,不停的大喊,老头突然拍了拍叶余的肩膀,叶余还没回过身,猛然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直接栽进了河里。
这还不止,在叶余掉下去的瞬间,老头很自然的把他手中的布包给接了过去,叶余挥舞着手,直挺挺的掉入水中。
“谋财害命!”
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叶余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他没想到这老头不仅是同行,而且还是个狠角色,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下黑手。更没想到,这老头看着不怎么样,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不查,遭受了他的暗算。
叶余水性一般,但求生的欲望还是让他奋力向岸边游去,只是他在游的时候一股强力拉着他的腿,他游动的速度要比平时慢的多。
不过还好河并不宽,坚持了几分钟后,叶余总算游到了岸边,爬上岸翻过身来躺尸,大口的喘着气。
劫后余生啊。
叶余睁开眼睛,正巧看到桥上的老头正对他笑,还将手中的布包托了托,似乎示威一般,随即向桥的另一边走去。
“你别跑!”
叶余奋力起身,刚一起有栽倒在那里,回头一看,发现一个人正抓着他的小腿,之前那个跳河的人,竟然让他给拉上来了。
怪不得很多人都往桥下炮,感情他把之前跳河的人给救上来了,可惜此时他压根没心思去管自己所救的人,他的宣德炉不能让那老头给带走,没有了宣德炉,他就等于没有了第一桶金,他现在连手表都没了,一点本钱都没的话,想起步更难,甚至连合法身份都很难弄到。
他不能让那老头跑掉。
“松开我,我还有事!”
叶余对抓着他大腿的人大喊了声,跳河的人这会清醒了,正直直的盯着他,叶余强行挣脱他的胳膊,刚一起身,眼睛猛然一黑,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
“坏老头子,还我宣德炉!”
沙发上,叶余突然坐了起来,嘴里还大喊了一声,等他睁开眼睛,立刻愣在了那里。
熟悉的沙发,熟悉的茶几和电视,熟悉的房间,这是他的家,他二十一世纪的家,不是河边,更不是83年。
手机还在茶几上,叶余一把拿起,时间显示的是2020年6月,微信中第一条信息是他刚刚发给同事的照片,照片是一个手腕,手腕上还有个老上海牌手表。
叶余跑到阳台,窗外是熟悉的小区,熟悉的城市高楼,阳台上还晒着他的衣服。
拿着手机,叶余愣在了那里。
他回来了?
他没有穿越?
难不成,刚才都只是一个梦?
对了,还有手表?
叶余抬起左手,手腕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和照片有着鲜明的对比。
再次看了下照片的发送时间,刚刚过去两分钟,这两分钟都是他刚刚醒来和跑阳台耽误的,等于说他的眼睛一睁一闭,手表就没了,消失不见。
手表确定没,可叶余怎么感觉还是忘了什么?
叶余呆呆的站在阳台上,突然将手伸进口袋里,牛仔裤口袋里硬邦邦的,他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木盒,民国时期的小木盒,有磨损。
几乎是颤抖着手打开木盒,蓝色小册子映入眼帘,【验玉十三招】五个小字清晰可见,和他穿越时候看的是一模一样。
他不是做梦,他是真的穿越了。
消失的手表,多出来的木盒和小册子,就是他穿越过的证明,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穿越到83年又重新回到了现在,但多出来的东西就是铁一般的证据,证明他之前的经历根本不是梦。
梦确实没有那么真实。
不过这算什么?
穿越一日游吗?
还有那个坏老头子,心竟然那么黑,想要谋杀他来夺取宣德炉,可惜自己回来了,如果没有回来,哪怕冒着进派出所的风险也要追上他,抢回宣德炉,还要将他狠狠的揍一顿。
太可恶了。
气了一会,叶余慢慢平息了心情。
回来也好,过去那个时代,除了赚钱方便外,其他还真的不习惯,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综艺节目,没有叶余现在喜欢的歌曲,没有随意方便的外卖和手机支付,更没有高铁和丰富的夜生活。
拿出小册子,叶余随意翻开。
宣德炉没了,这小册子等于是他这次穿越的唯一收获,那老头之前一眼能眼出宣德炉的真假年份,证明他有很不错的眼力,也不知道他这个所谓的【验玉十三招】,是不是真正的有用。
真是有用东西的话,至少这次穿越没有白跑。
一页,两页……十三页。
叶余翻的很快,一共十三页,翻完后猛的把册子在地上一摔,脸色因为愤怒而发红。
“这个该死的糟老头子,居然还是个骗子!”
十三页的小册子,里面全是空白,半个字都没有,完全就是耍人。
从小到大,叶余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而且还是穿越到过去吃的亏,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穿越到过去,结果被人给抢了,抢就抢吧,居然还是被个老头给抢的,穿越者的脸,算是让他给丢尽了。
坐回沙发上,叶余翻看着手机地图,没一会便露出沮丧,栗城县倒是好找,但想找那个坏老头子却是很难。先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坏老头子还在不在,不知道名字住址,连照片都没有,比大海捞针还难。
第二天上午接近九点,叶余才睡醒。
昨晚他自己闷了六瓶啤酒,一觉睡到现在,心情郁闷的时候怎么办?唯酒解之,将自己灌醉便是叶余释放郁闷心情的一种办法。
效果还不错,至少他现在的心情舒畅多了。
一切叶余都看开了,虽然被抢,但至少他回来了,怎么对比,他还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更好。不管怎么说,亲戚朋友可都在这个时代,不像穿越到过去,完全是孤孤零零的一个人,任何关系人脉都要重建。
穿越发生的一切,就全当作了个梦。
拿起手机,十三个未接来电,昨晚因为心情不好,手机静音了。
十三这个数字,此时在叶余眼里有点刺眼。
电话是他的副主管李志成打来的,从早上七点多开始,一直到现在,平均几分钟就一个。
“李哥,出什么事了,打那么多电话?”叶余回过去电话。
“小祖宗,你总算有回消息了,快点来公司,今天集团董事长要来视察,马上就要到了,公司要求所有员工必须在现场!”
李志成快速的说着,叶余正躺在被窝里,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董事长怎么突然来了?他那么忙,来咱们这个小地方干嘛?”
李志成道:“我哪知道,你速度来,快!”
叶余不再废话,马上挂了电话,他实习的拍卖公司在沪海不算大,但每年也有上千万的净利润,属于中等拍卖公司。
他们公司之上还有集团公司,集团公司可是资产数百亿的大企业,拥有房地产,金融,物流,酒店,商场等多项业务,而他们的拍卖公司只是集团公司的一个子公司,而且是不大的子公司。
他们拍卖公司的头头是总经理,能被称上董事长的,只有集团公司那位掌舵人,从进入公司实习以来,叶余也只是听过这位董事长的大名,还从没有见过。
没想到第一次能见到董事长,他就出了幺蛾子,要迟到了。
其实拍卖公司的上班打卡没那么严格,叶余是实习业务员,要经常跑出去见客户,有时候客户住的远一些,只要提前说打好招呼,早上可以不去公司直接客户家里,这点公司上下都一样。
叶余昨天就和主管打过招呼,方便今天偷下小懒,可没想到碰到董事长视察,天大地大董事长最大,有任何工作今天都要先来公司,这是总经理亲自下的命令。
快速收拾,马不停蹄,等叶余到公司的时候,差不多九点半了。
他们拍卖公司占据写字楼的一整层,打开电梯看到前面办公区又一群人正在缓缓走动的时候,叶余就明白,他还是来晚了,董事长已经到了。
前台美女站的笔直,偷偷给叶余使着眼色,用嘴型对叶余说着话。
叶余是个实习生,平时嘴很甜,公司的女孩大都对他不反感,前台女孩给他说的是,董事长还没到他们区域,赶紧过去。
叶余伸出‘OK’手势,表示感谢和懂了。
慢慢溜到墙边,叶余就这么弯着身子,悄悄向自己的办公区域溜去,运气还不错,只要没让董事长发现自己不在,那就不算迟到。
“那个人,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快要溜到自己办公区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喊了一声,叶余身子顿时停在了那里,心里则暗叫倒霉。
只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公司财务部的员工张朋,也是叶余在公司内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张朋肯定认出他来了,甚至他怀疑张朋一开始就知道他不在,然后一直盯着门口,发现自己想偷偷溜进来才故意喊出来,对此叶余有八成把握,张朋就是一个小人,还是一个处处针对他的小人。
张朋的叫声,让整层办公楼的人都看向了叶余。
得,不用再藏了,藏也藏不住,叶余缓缓站直了身子,脸上肌肉僵硬,被这么多人直盯盯的看着,他很尴尬。
张朋在这圈人的最外围,此时满脸的兴奋。
叶余猜的一点都没错,张朋发现今天叶余没来,就一直在盯着门口,今天可是董事长来视察,张朋在公司工作了四年,这还是第二次见到董事长,视察更是第一次。
在董事长视察的时候叶余居然敢迟到,这次叶余死定了。
“叶余,原来是你,我看到你是从外面过来,难道你刚刚到公司?”张朋明知故问,而且兴奋的劲头完全掩饰不住。
“是!”
叶余没有否认,被抓了个现行,想否认也不可能,只是可惜他这份工作了,本来实习期结束后他就能转正,他们业务部的领导挺赏识他的,这次看来是完了。
别说叶余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业务员,哪怕正式员工,被董事长发现这样的违规,恐怕在公司也呆不住了,总经理不会放过给自己抹黑的员工。
公司办公区域的人,都探着头看向叶余,有人同情,有人怜悯,还有人幸灾乐祸。
“王董,这是我的失职,我一定好好整顿公司纪律,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总经理侯超急忙请罪,他是公司的老人,很早以前就在集团公司工作,后来被提拔来主持拍卖公司,已经在拍卖公司工作了七年,拍卖公司有今天的成绩,他是功不可没。
这次董事长突然来视察,最高兴的就是他,本来还想着好好表现,看看最近能不能调回集团总部,再提升一步,没想公司居然有人迟到,并且还被人当场喊了出来,等于直接影响到了他在董事长心目中的形象。
侯超狠狠的瞪了眼张朋,叶余迟到让他很生气,但更恨张朋把这一切抖出来,特别是当着董事长的面。
董事长王建也注视着叶余,眼睛还眯着,似乎带着点震惊。
“王董,侯总,叶余只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实习生,平时纪律就不好,这样的人,就不该留在我们公司!”
外围的张朋硬生生挤到里面,谄笑着在那说着,在他看来,这次叶余死定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在公司了,这就是敢在公司和他作对的下场。
侯超眉头一皱,叶余他确实不想留了,但这个张朋也被他记在了心里,找个机会也要处理掉,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来告状,怎么处理叶余,不用张朋来说,那是他的权利。
张朋自己并不知道,他已经犯了职场大忌。
董事长王建今年六十六岁,不过看起来很是精神,满头黑发,只从相貌看的话,五十多岁的样子。
董事长这会依然在注视着叶余,眼皮还有点微微的颤动。
“叶余完了!”
“可惜了,小叶平时还是很好的,挺喜欢和他共事!”
“张朋这是明着阴叶余,一个实习生,他至于吗?”
“那是你不知道,张朋一直在追穆莉,穆莉有次给叶余送午饭,正好被张朋撞见,张朋气的脸都绿了!”
“那个事我知道,那是因为人家叶余请了穆莉好几次,穆莉不好意思,回请一次午餐而已,张朋这么小心眼?”
远处的人都小声的议论着,最后说话的是两个女生,叶余的人缘还算可以,平时经常请同事喝个奶茶,吃点零食之类的,大家对他都不反感。
张朋在财务部,虽然不是主管,但很多时候报销要经过他,很多人都被他为难过,这两人有了矛盾,大部分人都是支持叶余。
但很可惜,他们谁说的都不算,甚至总经理这会的发言权都很弱,董事长在现场。
董事长只要有一点点的暗示,甚至展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叶余这次就完了,铁定在公司留不住了。
董事长视察的时候敢迟到,那就等于上战场的时候你把枪给忘记带了,不枪毙你枪毙谁。
叶余就这么尴尬的站着,心里把张朋更是恨透了,目前除了穿越遇到的老头之外,叶余所恨的第二人就是张朋,坏老头可是谋财害命,差点害死他,自然要排在第一位。
“住嘴!”
张朋刚想说话,侯超突然对他叱喝了声,总经理的警告张朋不敢不听,怏怏的站在一旁,不过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无论如何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次必然能够赶走叶余。
这个叶余,不仅报销的的时候敢和他吵架,告他状,竟然还想抢他的女神,这次看他怎么得瑟,让他滚出这里,以后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董……”侯超刚一开口,王建便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王建突然大步朝着叶余走去,他周围的人只能跟着一起向前走,很快,王建走到了叶余的面前,上下不停的打量着他。
叶余今天没穿昨天的衣服,穿的是白衬衫黑裤子的职业装,今天是董事长来视察,公司要求他们都要穿正装,不能像平时那么随便。
穿着正装的叶余,显得很是精神。
大家不敢靠董事长太近,自然离叶余也有点距离,就这样,董事长和叶余反而站在了最中央,周围才是集团总部和公司的人。
“是你,就是你!”
王建一把拉住叶余的胳膊,很是激动的说着,周围的人瞬间都懵了,什么情况?
叶余更懵,被董事长拉着胳膊,又见董事长那么激动,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叫做是你,就是你?他怎么着董事长了?
可是眼前的董事长,貌似还真有点眼熟,叶余开始努力回忆最近有没有撞到老人没有扶,又或者看到老人没有扶,想来想去,没有过这样的事啊。
再说了,他们董事长也不像那种摔倒没人扶的老人,董事长出门可都有保镖秘书跟着。
“不是你,不可能是你!”
董事长松开叶余胳膊,又自己在那摇头,周围的人更蒙圈了,咋回事啊?一会是你,一会不是你,精神分裂呢?
当然,这话没人敢说出来。
大部分都在犯懵,哪怕是脑瓜无比聪明的,高学历的,又或者国外留学归来的海归精英,这会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倒是有几个八卦人士,这会反应过来一点,此时眼睛正冒着兴奋的光芒,难不成叶余是董事长的私生子,之前被抛弃流浪,现在又遇到了董事长,董事长没敢确认是他?
豪门内斗啊,如此狗血的剧情,正被他们脑补成型,而且快成连续剧了。
叶余更是傻了眼,完全不明所以。
总经理侯超眼珠子一转,凑到王建耳边,小声说道:“董事长,您看,咱们要不要到里面办公室细聊?”
侯超不是八卦党,没有想的那么多,但他是个机灵人,看出有些不对,这个时候不适合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少数人进办公室总没错。
“不用!”
王建直接拒绝,依然看着叶余,直接问道:“你父亲今年多大?”
“六十,刚退休!”叶余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回答,他父亲成家晚,所以年纪大一些。
王建再次有些激动,继续问:“你们,是不是栗城县人?”
栗城县?
这个名字叶余是真的不陌生,他刚去了一趟,而且还是去的1983年的栗城县,差点没死在那。
“我们不是栗城县人!”叶余老实回道,他是去过,但他们确实不是那里人。
“不是?”王建眉头一皱,紧接着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以前有没有去过栗城县,特别是83年6月底的时候?”
栗城县,83年,6月底?
叶余脑袋猛然轰响了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看董事长有些面熟了,他见过董事长,确切说,见过以前的董事长,83年时候的董事长。
那个在桥上跳河,之后拖着他的腿,被他带到河岸上的男子,就是年轻时候的董事长,经过董事长一提醒,他马上回忆了过来,毕竟对他来说那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记忆深刻。
别人过去37年,他只是一天。
“我爸好像对我说过,是关于跳河桥的事?”
叶余试探的问了句,那个桥具体叫什么,叶余这会没想起来,毕竟当时没仔细听老头去说,但跳河桥这个名字却记得无比清楚。
外号本就好记,况且他亲眼看到有人跳河,连自己都掉了下去,想记不住都难。
“对,对,就是跳河桥的事,你爸怎么对你说的?”
王建显得更激动了,跳河桥是他们那白四桥的一个外号,没去过的人根本不会知道。
王建,老家栗城县人,最早的时候是县棉纺厂工人,家里有三个孩子,因为孩子多,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工作的又只有他一个人,生活过的很是困难。
看到孩子们整天挨饿,王建承受不住诱惑,偷偷跑出去卖东西赚钱,没卖多久就被人举报,厂子里知道了他的事。
那个时候,改革开放确实已经好几年了,但不是每个地方都能那么放的开,特别是栗城县又是个小县城,在县里面偷偷做生意,说严重点那就是投机倒把,早几年铁定要关起来。
厂里经过研究,虽说没将他送到派出所处理,但也开除了他的工作,没了工作的王建是心灰意冷,一时想不开,跑到跳河桥上投了河。掉入河里的一瞬间他便后悔了,可惜后悔没用,他根本不会游泳,本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被好心人救了上来。
死过一次的他,决定自力更生,一个人到深圳打工,经过三十多年的拼搏后,最终打下了这份商业帝国,自身的名字也登上了富豪榜。
这三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没别的想法,只想当面道声谢。
他当年太懦弱了,恩人救他上来后,他都没敢去说声谢谢,而且他明显感觉到恩人有急事,有急事的情况下还会跳下河救他,更让他感激。
王建找了三十多年,一直都没能找到,连恩人的样子都快记不住了,但今天一见到叶余,原本模糊的恩人形象立刻变的无比清晰。
眼前的叶余和他当年的恩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倒是正常,很多时候过去的记忆模糊了,但你只要看到相同的场景,马上就能回忆起来,当年救下他的就是叶余,而且就是昨天的叶余,不激起他的回忆才怪。
叶余站在那回忆,王建也没催他,只是激动神色一直没有消失。
“我爸说,有一年他自己出去游玩,好像就是到了个叫栗城县的地方,那地方有个桥外号叫跳河桥,当时别人给他介绍这个外号的时候,他还不相信,结果正巧有人在那跳了河,我爸这人心眼可好啦,见不得这种事,立刻跳下河救人,最终将人救了上来”
叶余回忆的样子是装的,昨天刚刚发生的事,而且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根本不用回忆。
不过昨天他可不是主动救人,而是被坏老头推下去的。当然,这些话他绝对不会去说,他昨天救下的可是董事长啊,这可是救命大恩,有这样的恩情在,迟到算个啥,哪怕他把公司拆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然后呢?”王建又问了句,似乎更激动。
然后?
叶余又愣了,然后他知道个屁啊,怎么去回答?说然后他晕倒了,然后就回来了?这种话肯定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那。
想了下当时的场景,叶余小心的说道:“我爸好像说,他当时有事,要急着走,结果晕倒了……”
“对,对,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你爸当时对我说,‘松开我,我还有事’,之后就晕倒,被人送去了医院,我被熟人送回家里,等我换了衣服买了礼物去探望的时候,你爸已经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建这会更激动了,眼角甚至还噙着泪花,他没去解释什么,但这一句话说完,周围的人全都明白,叶余之前所说的,他父亲救下的那个人,就是他们董事长王建。
叶余的父亲,竟然在很多年前救过董事长,这可是救命之恩啊,叶余以后要飞黄腾达咯,哪怕救下董事长的是叶余的父亲,也不影响叶余以后的提拔。
毕竟叶余的父亲年纪大了,叶余作为晚辈,又在公司工作,董事长要报恩的话,必然要重用他,说不定很快叶余都要被调去集团总部,成为总部的高管。
很多人看叶余的时候,眼神更为复杂,有惆怅,有羡慕,更有嫉妒。
更有人看向张朋,目光又不同了,像看傻子一般,张朋故意针对叶余公司的人都看出来了,叶余今天确实迟到,然后让张朋抓个现行,还特意曝光在董事长的目光下。
正常情况下,叶余是完了,只是一个实习生,出这样的篓子总经理不会饶了他,哪怕不直接开除,实习期结束也不可能转正,铁定要离开公司。
可谁也没想到,事情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张朋,若非张朋叫住叶余,让大家都注意他,董事长走马观灯式的视察,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叶余,那样的话叶余也就没这个造化了。
王建完全确定,叶余的父亲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当年的事连集团里面都没几个人知道,更不用说叶余所讲的一切都和当初相符合。
“走,带我去见你父亲,我要向他表达这迟到三十七年的感谢!”王建一把拉住叶余的手,不由分说,带着他就往外走去。
他一走,集团总部跟来的人都一起向外走去,侯超愣了下,急忙也带着拍卖公司的几个高层追了过去。
王建这个董事长的霸气,此时显现了出来。
刚刚开始的视察中断,也不给叶余反对的机会,就这么带着他离开了公司,直到楼下叶余才反应过来,董事长这是要直接去找他父亲啊。
可是救人的根本不是他父亲,而是他,见到他父亲万一穿帮了,他不就惨了,等于是在欺骗董事长。
关键是,救人的虽说不是他父亲,却是他,明明救过董事长,却被当作骗子对待,那他不比窦娥还要冤?最重要的,这种冤屈他还没办法去解释,根本解释不清楚,更不会有人相信。
“董事长,您别急,稍等,我先给我父亲打个电话!”
叶余想要挣开王建的手,没想王建手的力气还挺大,居然没能让他挣脱,就这样王建的大手拉着他的小手,直接上了一辆奔驰商务车。
“不用,我要直接去道谢,这样才更有意义!”
上了车,让叶余说出地址,王建直接吩咐司机开车,叶余压根就没有打电话的机会。若不是公司有自己住址,他都想说个假地址来拖延一下时间。
等侯超追出来的时候,叶余已经被王建拉着跑了出去,侯超这个总经理,只能紧急叫来自己的司机,急忙追了过去。
叶余家的小区02年建成,步梯房,在当时是高级小区,绿化和环境都很不错,路上还有椅子,下了车王建就拉着叶余到了他们家楼下,一路上,叶余愣是没有打电话和父亲串通的机会。
“董事长,我必须打个电话,因为我爸这个点一般都不在家,我叫让他回来!”
在楼下,叶余严肃的说着,这是他最后的串供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打这个电话,否则董事长一见到父亲就等于穿帮。
说完,叶余拿出手机,向外走去。
“小余,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这些人都是谁啊!”
刚一转身差点碰到个人,叶余瞬间傻眼,嘴巴微张,抬起的手还举着手机,一脸的呆滞。
很快,被叶余差点撞到的人身上响起了电话铃声。
“你这孩子,这么近打什么电话?”
对面的人从身上掏出手机,从容挂断,轻声训斥了叶余一句,但慈爱之情表露无疑,最重要的是,这两人长的非常的像,俩人站在那,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父子关系。
“恩,恩人!”
王建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眼圈更红,这声恩人叫出来,眼泪忍不住滴了下来。
他接下来的举动更吓了周围人一跳,王建快步走过去,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那里,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恩人那,三十七年了,整整三十七年了,我终于找到了您,当年我懦弱,我胆小,哪怕您救了我,我也没敢对您说声谢字,这成为了我终身的遗憾,今天我终于可以对您说一声,谢谢您,谢谢您当年救了我!”
在公司,他是董事长,但在叶余父亲这里,他只是当年被救下来的一个普通人。王建是个性情中人,是个知恩之人,不然也不会一直到现在,还在寻找着当年的救命恩人。
王建声泪俱下,叶父则神色平静,很是平淡,他这般的镇定,让周围人也都愣了下。
只有叶余自己清楚,他爸根本不是镇定,而是除了写字遛鸟之外,现在对其他任何事都没有任何兴趣,比和尚还和尚,四大皆空,不把话题说起来,他就是这个样子。
为这事,叶妈都闹过好多次,现在处于分居状态,让叶余很是头疼。
“别哭了,有什么话起来说!”
叶父的话仿佛天然带着魔力,王建情绪很快控制住,被叶父拉起来,俩人一起坐在了小区路边的椅子上。
“恩公,总算让我找到了您,当年您救下我后,不辞而别,这三十多年来我找了很多地方,当初以为您是大学生,还去了全国所有知名大学,登过寻人启事,一直都没能找到您,苍天有眼,让我今天遇到您的儿子,终于了却了这个心愿,!”
王建激动的说着,叶余比他更激动,偷偷的拉着自己父亲的衣角,拼命的暗示,想让他承认下来。
叶父现出迷茫,一副不解的样子。
“爸,就以前您给我说过的事,83年6月27号那天,您去栗城县,在跳河桥救下了一个跳河的人,当时您救下的就是我们董事长,我们董事长今天特意来感谢您来了!”
叶余急忙打帮腔,事情就这些,他把时间地址什么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只要父亲不否认就行。
王建则跟着点头,他之前对叶余只说是六月,没说是哪一天,连叶余都知道精确的日子,他对叶父是自己救命恩人一事,更没有丝毫怀疑。
叶父抬起头,看向天空。
叶余知道,他父亲这个动作就是在思考,但在外人来看,他就是在回忆。
过了会,叶父才缓缓说道:“83年,救跳河的人,好像有这回事,没错,是有这事,只是我记不太清楚了,最近好像有点老年痴呆!”
“没事,没事,您想不起来没关系,只要我找到了您就行!”
王建早已不在怀疑,快速点头,叶余则张大了嘴巴,偷偷对自己父亲伸了伸大拇指。
果然父子同心,他给父亲的暗示他都收到了,而且演技比自己强上一百倍,一句老年痴呆,记不清了,回头董事长再说起细节来,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厉害,着实厉害,姜还是老的辣啊。
王建很激动,拉着叶父就在椅子上聊天,一聊就聊到了中午,直到午饭时间。
叶父是个热情的人,要留王建在家吃午饭,王建欣然同意,连客气都没客气,就这样三人直接去了叶余的家里。
只有三个人,叶余父子,王建,其他人只能在外面等着,轮流去吃饭,包括跟来的拍卖公司总经理侯超。
别看是在他下属的家里,待遇都是一样,谁让在里面的是董事长。
叶父下厨,王建帮厨,两人一起收拾了几个小菜,叶父还将珍藏的好酒拿了出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叶余眼巴巴的目光中,王建总算提起了最让叶余关心的问题,怎么说也是救命之恩,好处总少不了的吧。
“叶余,你还是实习生,对不对?”
“对,对,没错,这个公司我很喜欢,我愿意留在公司,为公司服务!”
叶余立刻坐直身子,拍着胸脯在那保证,脸上没笑,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董事长还算你良心,没忘记我,不枉我救你一场,虽然不是故意的。
恩,救人也有可能是无意中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