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善的腰都快弯到脚趾头了,只期盼普济能正眼一视,可惜无论他怎么表演,普济和尚也只对评论了草木丹的林肃稍稍感兴趣。
林肃双手合十不作言论,年纪尚轻的他吃不准普济的话是什么意思,讨论?还是告诫?
正炼丹的白衣和尚见到普济在门口,喜气来迎:“师父,您来的正好,弟子这炉草木丹刚刚炼制好,正欲开炉,请师父检阅。”
普济却板着脸问:“如此高日,为何不请诸位师弟进屋?为师让他们送些草药过来供你炼丹,你却让他们在曝晒半天,于心何忍?”
白衣和尚正色对明善等人说:“明方炼丹太入神,不知各位师弟到来,真真罪孽,还请入屋,明方备些消暑茶水供师弟解渴。”
“师兄客气了。”明善礼貌地说。
林肃心说明方和尚会做人,一般和尚因这种事受到师父斥责多少会生怨气,小肚鸡肠的甚至记恨上明善,可明方却诚意满满,眼睛也清澈如水,足见胸怀宽广。
明方一一为明善等人斟茶赔罪,普济的颜色才好些,也不去在意热烘烘的丹炉,对林肃道:“小师傅方才提的想法和贫僧有些偏颇,不妨猜一猜这炉中有几枚草木丹。”
闻言,林肃不知如何搭话,普济辈分高,却和他这么一个小辈“玩游戏”,他是真不懂其中的意思。明方来了兴趣,好奇地问:“这位师弟也懂炼丹术?”
明善自不愿放弃在师兄师伯面前露脸的机会,表现出和蔼有敬的样子说道:“回师兄的话,明正师弟自幼对天桥下说书人的故事十分憧憬,时常以为自己就是故事里的大侠,讨论炼丹术实在是臆想症发作,胡言乱语罢了。”
普济摆摆手示意明善别说话,又问道:“明正师侄莫拘谨,贫僧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且猜就是,猜错也无妨。明方,这炉草木丹是你炼制的,那你先猜。”
明方冲普济和林肃行合手礼,轻道:“弟子炼制草木丹堪堪一月,丹火的掌控和下草药的时机都把控不太妙,恐丹药也不会结太多,约莫10颗左右吧。”
“贫僧猜12颗,明正师侄,你呢?”普济笑着。
明善可眼热坏了,普字辈师伯和明字辈师兄抬举,这是积了多大阴德才换来的机会,他盼都盼不来,林肃却还一副为难的模样,他恨的牙痒痒,这本是属于我的机会。
林肃见二人先后开口,暗自舒了口气,道:“那小僧就猜15颗吧。”
普济抚手笑:“明方,开炉吧。”
明方一颔首,当即熄了炉火,拉紧升降炉盖的铁索,升高三尺左右的高度,拉闸,搬来靠在墙角的扶梯,把成形的草木丹一粒一粒地盛入葫芦里,喜气洋洋地说:“我们好像都猜错了,一共17粒。”
这个结果出人意料,普济沉吟两秒钟,问:“明正师侄,你猜的数和结果相差最小,可否听一听你的见解?”
林肃笑说:“猜的,恰逢好运猜中了,岂敢在师伯面前班门弄斧。”
明方听不出好歹,普济却愣了一下,此子当真如泥鳅一样滑手,这个答案一来圆了先前为难下猜测的说法,二来以好运一词阐释了稍胜一筹的原因并非来自实力,只是侥幸,照顾了他和明方的面子。
普济也不追问纠缠,绕开这个话题询问:“明正师侄都学习哪些丹书?”
林肃老实道:“曾读过《少林秘闻·丹丸基础篇》。”
普济嗯的一声,接过明方送来的葫芦,哗啦倒在白瓷小盘里,17粒糖豆大圆润的丹丸散发着丹香,粗略地赏了个大概,盘子往林肃手边一推,“明正师侄既然读过丹书,对赏丹品丹当有说辞,你且品一品这草木丹。”
不仅林肃,明善等人都吓的不轻,论炼丹,明善师伯或许还不是少林寺中最出色,可论品丹,少室山无出其右,就连炼丹术出神入化的觉行师伯祖都对其赞不绝口、自愧弗如,这般高人竟也会舍下身段以同辈中人的身份邀请人品丹,但有一二妙处,普济师伯绝对不吝提拔,届时轻易摆脱窘境,还不一飞冲天?
瞧着林肃有些愣神,明方提醒道:“明正师弟,师父可不喜搞花花肠子那一套,他问你答,有什么答什么,畅所欲言。”
林肃硬着头皮上,拿来三个盘子摆整齐,端着盛了丹药的盘子细细观察,先挑一颗入第一个盘子,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又挑选了一轮,推出第一个盘子。剩余的14颗中拿出两颗挑入第三个盘子,其他的皆倒入第二个盘子。
他顺势把第二个盘子也推出去,道:“请师伯斧正。”
普济道:“略有小疵,品丹以药性纯度分类最佳。”
林肃不好意思地说:“小僧未曾学习那等高深品丹之法。”
普济又嗯了声,抓着林肃面前盘子的两颗草木丹打量了下,手掌一缕内力震碎了丹药,呵呵道:“明正师侄的猜测无误,的确是15颗。”
“师侄在炼丹方面天赋绝佳,打理药田实在屈才,不妨来炼丹室,也可和明方有个伴。”
少林寺的炼丹师很少,除去觉行、普渡、普济三位成名已久的炼丹宗师,其他可自行炼制丹药的共有12人,其余颇有天赋的童子27人,偌大一个少林寺丹药的供量很大,仅靠12个炼丹师几乎不可能满足种类繁多的丹药数量,有时缺的多了,三大炼丹宗师也要亲自上阵。
明善的态度已经由眼热变成嫉妒了,这个机会明明是属于他的,没错,绝对是普济和尚老眼昏花识错人,明正有什么好的,呆头呆脑,很不识趣,我明善才是天赋异禀,老和尚总有一天会意识到,不选我是他最大的损失。
林肃这会聪明劲上来了,眼睛一亮,对着正襟危坐的普济咣咣咣的磕了三个响,“弟子明正拜见师父。”
普济笑的合不拢嘴,手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搀扶着林肃起身,“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二弟子,我不在炼丹室的日子你且先跟着明方学习,日后炼丹室的日常就靠你们相互扶持。”
砰!
又失败了。
自诩在炼丹术上小有成就的林肃又一次把丹炉里的草药烧成灰,从一开始他就认识到,由金色文字提升的炼丹术只是纸上谈兵,哪怕提升到圆满,真正炼丹时一样手忙脚乱。
“师兄,我先回去了,今天的失败让我有点感悟。”林肃向明方辞行,后者正在炼制草木丹,微微点头同意他的离开。
换上白色僧衣的林肃人也精神许多,搬入新的寝室,他最大的感慨就是人少了,没了喧闹生气。抓起桌上的《丹书十二卷》和《罗汉拳》,前者是炼丹室的基础丹书,后者是每个白袍僧侣的必修课。
半月沉淀,罗汉拳已入门,由善恶值增幅至小成,这门基础拳法武学境界提升时,林肃如醍醐灌顶,生生顿悟了一柱香,羡煞同在屋檐下的明方。
姓名:林肃
功力:0.1年
罗汉拳:小成(1/100)
基础炼丹术:小成(3/100)
初级炼丹术:未入门
善恶值:27
善恶值的来源让林肃摸索出,这东西其实很抽象,助人为乐什么的都是活生生的善恶值,他的27善恶值皆来自于明方,在一旁指导明方炼制草木丹。
认真读了一遍《丹书十二卷》,基础炼丹术积累增加了1,天色暗下来,林肃匆忙进食,于寝室空荡的位置练起了拳。
罗汉拳成了林肃每天必修的功课,他对罗汉拳的心思胜于炼丹术,哪个男人心里没有一个大侠梦?
亥时,林肃才停下动作。正打算冲个澡,一道黑影咻地从墙角疾奔,林肃大喝:“什么人?”
罗汉拳奔袭,稀薄的内力在简易的招式中喷薄。一拳冲出,那人身子一顿,厚实的身体一摇一晃躲开林肃的拳,抓着捆在腰上的包裹一抡,砸的林肃太阳穴嗡嗡作响。
脚步踉跄一下,罗汉拳的起手式在林肃的拳脚移动中生成,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清楚地看到那人的装束。
黑色上衣,黑色长裤,黑色面巾,此人穿着夜行衣在少林寺奔跑,除了贼,林肃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如此放肆。
黑衣人着急着离开,没打算理会林肃,刚回身,林肃就抓住了包裹,手一拉,半卷书从包裹里斜出,他眼神陡的一凝,肃声道:“经卷?大胆贼子,居然有胆上少林偷窃经书。”
那人不由分说一脚扫来,墙壁上一块青石粉碎,齑粉簌簌地往下掉。林肃心惊,眉角冷汗一滴,抓着那书籍一抛,一本经书飞了出去。
黑衣人眼睛煞气陡生,松开了抓住空包裹的手,飞扑向离他一丈有余的经书。
林肃的罗汉拳携奔雷气势一拳轰击,就在他以为得手的时候,黑衣人身上轰的飞出铜钟影子,咚的一声隔绝罗汉拳的膂力,甚至震碎了一根指骨。
经书到手,黑衣人腾空连环三连踢踹中林肃胸口,一口血喷溅二米远,撞在青石墙上,不远处的吵杂声入耳:“在那,上,快上。”
黑衣人几个闪烁跳出丹丸院寝室,姗姗来迟的达摩院迅速追上去,其中一人注意到昏倒在墙角的林肃,“丹丸院有人受伤了,来个人把他送去静养室。”
……
我在哪儿?我是谁?
躺在静养室简陋病床上迷糊的人严肃认真地思考了半分钟,总结出了“我还活着”的结论。
林肃人裹的像个木乃伊,胸口左三圈右三圈缠满了白布,右手食指指骨涂上一层黑色药膏,竹篾夹紧,动一下都生疼。
“活下来了。”林肃轻轻吐气,他都以为要丧命在黑衣人的夺命三连踢下,没想到生死一线还能保全狗命,实在庆幸,同时也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这种凶险的事还是别凑上去了。
几个精壮……呃,健壮和尚推门进来,鹰隼般的目光盯的林肃头皮发麻,六只眼珠子齐齐冒光,林肃忙往床后靠,双手抱在胸前,颤声道:“几位师兄,你们有何贵干?”
林肃心道,完了完了,深更半夜,图谋不轨,惊叫?还是反抗?
那三人同时黑脸,为何作出一副委屈的女儿姿态?
高大伟岸的和尚上前一步,道:“师弟莫慌,我们是达摩院追缉夜闯少林寺贼人的武僧,向你例行查问几个问题……”
你不是达摩院的我还不慌呢。
“昨晚亥时,你在做什么?”
林肃的脾气一下爆发,拍桌嚷嚷:“你这么问是何意思?莫不以为我就是你们追缉的贼人吧?”
贼抓不着,还胡乱攀咬推诿,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我林肃看上去就那么像软柿子吗?
伟岸僧人道:“倒不会把你当作那贼人,无论体格还是实力,昨夜闯入藏经阁的人都胜你一筹,只是怀疑你和贼人勾结,施以苦肉计拖延达摩院缉拿盗贼。”
林肃显然也不是好惹的,丹丸院的白袍僧侣在少林寺的地位并不输达摩院武僧,某种程度上,两者相同。地位等同,凭什么我要惯着你?
“达摩院的师兄,你们没本事捉拿盗贼也别随意泼脏水,丹丸院和达摩院并没有太大地位上的差距,你还冤枉不了普字辈僧人的弟子。”林肃道。
伟岸僧人道:“谁告诉你没有抓住盗贼,普济师叔吗?难道他也是帮凶?”
林肃情不自禁笑喷了,“师兄,到底是你智障还是我脑子有问题?你如果抓住凶手又何必来审问我,说到底我和那盗贼也只是动了手,你这么急着来问话,你说抓住黑衣人了,你猜我信不信?”
“达摩院三位师兄,既非看望小僧,那你们可以走了,关于你所说的藏经阁失窃,即使你问,我也不会再说半个字,有能耐自己查。别幼稚地问为什么,一,你非戒律院人,有何资格审问为你们阻拦窃贼受伤的人。二,你有意无意提及我的师父,我很怀疑你调查盗贼的目的,就是栽赃陷害,或许你或许和你有关的某个人和我师父有过节呢。”
“放肆!”伟岸僧人宏声扩散,脚下暗暗运内力,怒的狮吼功都施展了出来。
“住手,明空。”普济的声音震散凝聚成狮子头的狮吼功,达摩院三人皆退了一步,好深厚的内力,普济醉心炼丹术让很多人都忽略了他的实力,这功力只怕和达摩院首座都相差无几。
“普济师叔。”三人异口同声。
普济不说话,他身边的中年人却沉着脸问:“达摩院的人不去追缉盗贼,倒在这儿刁难丹丸院的人,你们达摩院什么时候也做起了戒律院干的活儿,不如请你们首座找方丈商榷商榷,并戒律院入达摩院怎么样?”
明空急忙解释,“普陀师叔别误会,达摩院绝无越俎代庖的意思,只是藏经阁失窃的经书实在珍贵,故来不及和戒律院打招呼就询问明正师弟,闹了个误会,还请师叔多多包涵。”
三人一走,僵持的气氛也缓解,林肃起身对普济行礼,又对普陀行礼,“多谢普陀师叔仗义执言。”
普陀道:“是非公正自在人心。明正师侄,刚才的话我和普济都听到了,你似乎对那盗贼的事作了隐瞒,我乃戒律院首座,又是你师父的师弟,知道任何事尽管说,无须顾忌什么。”
见普济颔首,林肃才道:“明正并非刻意隐瞒或顾忌明空,只是兹事体大,明正不敢轻易信任明空师兄。”
普陀眉宇皱了皱,和普济目光交接,林肃沉声道:“那盗贼似乎是少林寺的人,他施展了一门外人无法学习的绝学——金钟罩。”
“金钟罩?”普济和普陀失声,涉及到这门武学兹事体大这个词并不夸张,金钟罩为少林寺七十二绝学之一,寻常弟子是没资格修炼的,林肃已是丹丸院白袍僧人,却也只能修炼七十二绝学中基础的罗汉拳。
金钟罩在少林只有少数人修炼成功,他们无一不是院系首座或核心弟子,真如林肃说的那般,此事非同小可。
林肃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明白,普陀二人表情愈发凝重,藏经阁乃少林寺重地,时刻有普字辈高僧把守,竟然还有人得手,此人对藏经阁相当熟悉啊。
“普陀师叔,敢问那失窃的经书是哪一本?”林肃问。
“涅槃经……”普陀说:“此经只是少林寺一寻常经文,不知道那盗贼盗此经文是何意思。”
林肃以为这件事不简单,少林寺僧人基本都可翻阅《涅槃经》,对有资格修炼金钟罩的和尚更是轻而易举,他为何还要盗窃?
难道这本经书有什么秘密?
……
距离事件发生已有一月,少林寺重归平静,只是藏经阁的守卫森严了些。林肃的功课四平八稳,除了练罗汉拳就是参悟《丹书十二卷》,日子很是惬意。
值得一提的是,他独自炼制出了一炉草木丹。
“明正师弟的炼丹天赋真让师兄汗颜。”明方羡慕道。
林肃笑着不说话,他已摸清了明方的根底,此人是个沉醉炼丹术的丹痴,除了炼丹术,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注意,可若有人和他讨论炼丹,他能拉着人说一整天。
得天独厚的宝藏住在他身体里,炼制草木丹对他来说是意料之中,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告别明方,林肃回到寝室总结炼丹经验,又练了几遍罗汉拳直到浑身发热才忍不住冲了个冷水澡,坐在床上唤出金色雾气。
姓名:林肃
功力:0.3年
罗汉拳:小成(23/100)
基础炼丹术:小成(82/100)
初级炼丹术:小成(9/100)
善恶值:129
林肃一怔,暗暗咋舌,“炼制草木丹居然能让基础炼丹术积累这么多经验?”
“升级基础炼丹术!”
基础炼丹术由小成升级到大成(1/1000),林肃脑海里的知识丰富了太多,他在犹豫剩下的善恶值到底是升级罗汉拳还是初级炼丹术。
斟酌再三,他选择了罗汉拳,多余的善恶值则加在初级炼丹术。
善恶值归零,林肃又是一个顿悟,醒来后功力由0.3年攀升到0.7年。他却不知在他顿悟的时候,普济一直都在窗外。
翌日,普济借来三本秘笈全交给了林肃,并嘱咐道:“明正,你虽是少林寺俗家弟子,武学天赋却深不可测,今日传你少林寺七十二绝学中的三门——铁布衫、大金刚拳和达摩掌,日后还俗莫以少林绝学祸害天下。”
“弟子遵命。”林肃激动地捧着秘笈跪拜。
明方却道:“师父,师弟炼丹天赋同样出众,修炼武学只会影响他的炼丹术。”
林肃差点没一把捂住明方的嘴,憨货,滚一边去。
匆忙炼制了一炉丹药,林肃就告辞了,明方捏着成形的草木丹嗅了嗅,抓着秃驴脑袋挣扎,“这没道理啊,明正师弟怎么可能兼顾武学和炼丹,没道理……”
……
少林寺后山百丈高的断崖边上,一个黑衣人背着双手,不一会儿,一个冒着金光的和尚快步走来,焦急地说:“你疯了,少室山上戒备森严,这个时候你还敢联系我,就不怕被人发现?”
黑衣人沙哑地道:“发现又如何,觉字辈的和尚大多闭关参禅,不理世事,光普字辈的小和尚又能拿我怎么样,大不了暴露了你,重新找一个替代品,只是麻烦点而已。”
和尚虎目一凛,问:“说吧,又有什么事?”
“帮我拿一本楞严经。”黑衣人淡然道。
“你真是疯了,藏经阁里多了几位普字辈坐镇,绝无可能从里面偷到经书。上次偷涅槃经就险些出了事。”和尚握拳道。
黑衣人背对着和尚,轻笑道:“差点栽在丹丸院明字辈小辈手上,你还真好意思提。”
和尚肃穆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你在少林寺还有其他眼线?呵呵,我现在很好奇那本涅槃经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黑衣人说:“那你就去偷吧,也许你也能发现里面的奥秘。”
“经书里的秘密迟早是我的。”和尚咬着牙说,目光斜了一下,哼道:“躲在阴暗里的小老鼠,还打算藏着吗?”
咻!
白色的影子陡然暴掠,和尚挽起袖子,金光一闪,白袍僧人瞳孔放大,视线往下移动,胸前一只金色的手捏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林肃让宏亮的钟声吵醒,今天钟声不太寻常。明方也刚刚起床,表示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打听,才知道昨晚达摩院一明字辈僧人死亡的事,两人顿时骇然,“少林寺中邪人行凶?胆大包天。”
“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堂堂正道魁首的嵩山少林寺,竟也会有人在这儿杀人,也不知是哪一派的邪人作恶。”
“明正,明方。”
二人听到普济的声,恭敬的叫了声师父,跟着普济到炼丹室,就听普济柔和地说:“你们二人平时在炼丹室炼丹,没有别的事离开炼丹室就回寝室,别乱跑,也别主动接触其他人,知道吗?”
“师父,出事了?”林肃试探地问。
普济叹气,轻轻点头,“达摩院的明沙昨天夜里被凶徒杀害,尸体在后山发现,心脏已不知去向。我和达摩院、戒律院首座共同查看了尸体,一致认为导致明沙死亡的武学是七十二绝学之一的龙爪手,你可明白了?”
林肃惊讶,木讷地点头。先是金钟罩,后是龙爪手,隐藏在少林寺的贼人身份可能辈分极有可能是普字辈,因为在明字辈的人里,除了达摩院大师兄明净和戒律院大师兄明仁,还没听说谁同时修炼出七十二绝学中除罗汉拳和金刚掌的两门绝学。
明净修炼的是龙爪手、达摩掌和铁布衫,明仁修炼的则是金钟罩、龙爪手和大金刚拳,昨夜明仁在戒律院授课,直到很晚才同戒律院的人一同回寝室,显然不可能跑到后山杀害明沙,所以凶手或许是普字辈僧人。
普济又说:“为师赠予你的三本秘笈皆来自于戒律院和达摩院,乃二院首座所赠,若非那金钟罩正值风口浪尖,为师也可为你讨来,至于龙爪手,非二院武僧不可修……”
林肃郑重其事地说:“多谢师父恩惠,贪多嚼不烂,明正时刻铭记于心。”
林肃在武学上天赋胜于炼丹,一晚上铁布衫入门,如果不是没有善恶值,他可不会错过升级这门外家功法的机会。
“大金刚拳和达摩掌比罗汉拳深奥,善恶值不够了啊。”林肃苦兮兮地叹气。
次日,林肃又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丹丸院三大炼丹宗师之一的普法大师遇刺身亡,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群情激愤,普字辈闭关的和尚齐出关,就连觉字辈高僧也惊动好几个。
丹丸院的人集中到一起,林肃也初见其他炼丹师。
明方拍了拍林肃的肩膀,下巴朝二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年和尚挑了挑,为其介绍道:“那人是丹丸院的大师兄明奉,别看他个子小,一手炼丹术就连师父都称赞,普法师伯待他如子,最伤心的应该是他了。”
“他旁边那个胖师兄叫作明见,普法师伯二弟子,据说他进丹丸院以来,都是师祖觉行大师教导,我也很久没见他了,不知道长进多少。”
“还有那个……”
普济搀扶着一个老和尚走进来时,鸦雀无声,一秒钟才异口同声道:“拜见首座,见过普济师叔。”
觉行是一个矮个子小老头,一米六都欠奉的样子,两行白眉一二尺长,干瘪瘦小的身子一阵风就能蹂躏他十几遍的模样,可如果有人敢小觑他,一个惨痛的教训必然是免不了。
他是普济和普法的师父,不仅炼丹术出神入化,实力更惊为天人,曾经和达摩院上一任交手都是不落下风。
觉行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儿郎们,丹丸院一直以来都是少林寺的后勤部队,我们实力微弱,不参与其他院的较量,也不和其他院有太深的瓜葛,可是,昨天,歹人杀害了我的弟子普法,有预谋地将他残忍杀害了,我很生气。”
“丹丸院从来只会埋头炼丹,可有人以为我们是羔羊,任人宰割,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丹丸院也有愤怒,我们也会反抗。”
宣言十分霸道,一点也不像慈悲为怀的和尚说的那番话,林肃却知其中原因。佛门之中,有慈眉之菩萨,亦有怒目之金刚。觉行修成正果是炼的正是佛门金刚法相,脾气有时也和怒目金刚一样。
众志成城的宣告下,丹丸院达成一致,炼丹师们放下炼丹任务,在觉行和普济的领导下组成两个队伍,这一情况引达摩院怨声载道,山下有邪人作孽,山上有歹人行凶,达摩院都恨不得劈开两半奔走,你们竟然还添乱,丹丸院的战力是个什么水准你们心里没点逼数吗?
达摩院首座普摩大师将这事告到了少林寺方丈那儿,意思就是方丈你看着办,丹丸院再这么胡闹下去,达摩院就不干了……
可自从那天夜里觉行领导的丹丸院7人小队和捣乱少林寺的贼人首次交锋,达摩院的人就对丹丸院的印象有所改观。
咻!
少林寺上空一朵璀璨的金莲破空,达摩院、戒律院以及丹丸院另一小队都是派出人支援,觉行一人抵挡二黑衣人的攻击,一手佛门狮子吼震的二人面巾黑紫,一记龙爪手抓碎二人丹田,丹丸院的人仰口齐吞一枚紫色丹丸,顷刻间,所有人气息暴涨,竟三下两下生擒了祸乱少林寺的几人。
“合胎燃血丸。”普济观察着气息紊乱的几人,轻易察觉出那几人正是吞服了暂时提升实力的合胎燃血丸,当下不由低眉。
二人决定揽下缉凶任务时,就有了计策,既然丹丸院的弟子实力都不太高,那便利用最拿手的手段提高他们的实力。普济为他的小队炼制的是金刚丸,效果不如合胎燃血丸明显,可副作用却小了太多。
金刚丸说来只是短时间激发人体潜能,达到提高力量、速度的功效,药性消失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典型的增幅药丸。
而合胎燃血丸则偏向阴暗一面,它以燃烧体内血液为根本,使实力瞬间暴增,可副作用几乎是金刚丸的数倍乃至数十倍,甚至有可能导致一些人产生影响一辈子的后遗症。
普济后悔了,如果知道师父会炼制这种丹丸,他就不会同意觉行的计划。
普摩见到死伤惨重的黑衣人,顿时咋舌说不出话,丹丸院这是打了鸡血?
揭开一人的面巾,普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剜心刀卓厉。”
“叛出五虎门,奸杀五虎门掌门女儿的卓厉?”普摩厉声道:“好一个六亲不认的凶徒,五虎门掌门人魏天虎堂堂正正,却教了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邪魔,晚年落得悲惨下场。少林寺镇魔塔多少年未有新的邪魔镇压,今日就拿尔等祭塔。”
黑衣人的相貌一一出现在众人眼底,无一例外,皆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闲散邪人,都列各门派通缉榜单上。
“师父,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林肃小声地提醒,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可是总有一种顾此失彼的错觉。
普济挑眉,失声道:“不好,藏经阁。”
醒悟过来的普济脑海里浮现调虎离山四个字,后山距离藏经阁甚远,如果有人要盗窃藏经阁里的经书,这时候无疑是最恰当的时机。
素来鬼祟的黑衣人此刻一下涌现十二三人,这才是最诡异的,他不知这些人是如何进入少室山,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只是拖住众人的步伐,给潜藏在少林寺的黑手制造机会。
普济的提醒让在座的人都一怔,藏经阁……
普摩让达摩院的人将活着的凶徒缉拿,他则和普陀、普济火速赶往藏经阁,其余丹丸院的人连搀带扶送觉行等失去战斗力的人下山,林肃赫然在列。
林肃护送觉行到静养室,慈眉善目的觉行轻拂开搀扶他的明方,言语模糊地说:“你们去帮普济镇守藏经阁吧,这一战擒拿了太多邪人,怕是已没人小觑我们的战力,静养室不需要你们守。”
明方道:“师祖为少林寺擒拿贼人劳苦功高,我们只是尽一尽本份。”
觉行眯着眼睛说:“贫僧只是有些脱力,还未到昏聋束手的地步,那个不开眼的东西打贫僧的主意,也要掂量掂量贫僧的金刚不坏神功。”
执着的模样让明方动摇了,诚然,藏经阁才是少林寺的重中之重,这里只是少林寺一处不起眼的地儿,不是少林寺的人几乎都不会注意到静养室,他自己都不信会有人跑到这里刺杀一群伤残和尚。
眼睛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芒,林肃大马金刀地直直坐下,微微笑道:“师兄,首座说的不错,藏经阁才是那伙人的目标,你去帮忙吧,这儿有我看着,出不了岔子。”
少室山上乱哄哄的一片,藏经阁方向的声音越来越吵,明方和其他丹丸院的人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急忙赶去支援,林肃遥遥望着红色的天空,桀骜的瞳孔也是红色的,“藏经阁失火了,火烧藏经阁。”
众人皆投去视线,火光冲天,一片火海。
觉行说:“阿弥陀佛。”
林肃盯着觉行,正好和觉行的目光对接,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师祖,藏经阁化为废墟,少林寺起码十年才有可能恢复元气吧?”
觉行淡淡道:“是啊,起码十年。”
“师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何出此言?”
“我感觉你有话要说。”
“并没有。”
林肃问:“师祖,我听师父说少林寺四院各有独门功法,达摩院有金刚不坏神功,戒律院有袈裟伏魔功,菩提院有大乘菩提心法,咱们丹丸院是哪门功法?”
“你的师父没有告诉你?丹丸院的功法自然是阿罗汉神功。”觉行有些讨厌这个年轻的俗家弟子,很烦人。
林肃又问:“阿罗汉神功么?名字没有金刚不坏神功霸气,好想学一学达摩院的金刚不坏神功。”
觉行正色道:“达摩院的功法只有首座及即将成为首座的弟子才有资格修炼,不会假授于人,你只是少林寺俗家弟子,这些高深功法是不会传授给你的,丹丸院的阿罗汉神功也如此,好好修炼铁布衫,日后在江湖上也能闯出一番名堂。”
“真的只有达摩院首座才能修炼吗?”林肃嘟着嘴,无奈地叹了口气,迅雷不及掩耳间,一拳轰在觉行的心脏口,静养室咚的一声回荡着。
众人闻声回头,见到奇怪的一幕,明正在攻击首座?
“明正,你疯了吗?”丹丸院大师兄明奉喝道,“攻击首座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林肃一跃退了三丈远,“师祖,可否解释一下,达摩院不传功法金刚不坏神功,你是怎么修炼的?”
众人脸色一惊,肤色金黄、坚硬如铁,这可不正是达摩院首座代代相传的金刚不坏神功?
“师,师祖……”明奉惊愕地不知说什么好。
觉行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金刚不坏神功固然是达摩院的功法,首先得是少林寺的,老衲为觉字辈僧人,论辈分乃普摩的师叔,已是清修闭关的年纪,少林传我这门功法有何不对?”
“师祖说的都对,可是你忽略了一点……”林肃阴恻恻道:“达摩院和戒律院乃少林争的最凶的二院,丹丸院和菩提院虽说不介入他们中,可由于师父的关系,多少亲近戒律院一点。那么,旁人修炼达摩院的功法,戒律院怎会缄口不言,记录都没有?或许您真的到了静修参禅的年纪,可只要您还是丹丸院首座一天,达摩院的金刚不坏神功就不可能在您身上,这是少林惯例。”
“你在怀疑我?”觉行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不动声色地说。
林肃嗤笑道:“师祖……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师祖了,能别玩那些小把戏了吗?在我一个区区明字辈晚辈面前,藏着掖着真的很没意思,您是高人,也别胡乱攀咬,有失身份。”
觉行哑然,情不自禁地大笑三声,“你心思缜密,是个人才,只可惜知道的秘密越多,越活不长。你猜的没错,我就是隐藏了身份躲在少林的盗贼,另外多说一句,普法也是我杀的。”
明奉等人顿时脊背发凉,曾几何时,他们奉为真理的师祖竟然是闯入藏经阁盗窃经书,并且残忍杀害门下弟子的凶手,这真相震惊,简直骇人听闻。
“猜到了。”林肃耸肩,“炼丹室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地方,尤其是少林寺三大宗师炼丹的地方,凶手悄无声息地潜入,殊不知其实是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觉行眼睛又眯了一条线,“普济说他新收的弟子有些愚笨,反应迟缓,你比大多数人都聪明。”
“在药田那寸地方,太聪明的人日子都不好过。”林肃摊手,反身对满脸怒容的明奉等人说:“明奉师兄,你们先走吧。”
明奉未反应过来,觉行便是往前跨了一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好心放他们走,这时候杀人灭口岂不是既能掩盖真相,又断了少林寺的后勤生路?”
“人死在静养室,真相还掩盖的住吗?”林肃反问,随手指着一个人,他眯了眯眼睛笑着说:“反正都要暴露身份了,放他们一马如何,到底他们也还是你的徒孙呢,你对我评价不低,我陪你好了。”
觉行微笑,“有趣,和我讨价还价,还能理直气壮,你有胆识。依你,几只蝼蚁,放了也就放了,你比他们有意思多了。”
林肃的一个眼色投过去,明奉立刻会意,这人可杀害陪伴多年的徒弟,难保不会反悔,离开静养室通知其他人,林肃才有一线生机。
众人纷纷离去,他们都只是一群伤残人士,合胎燃血丸的后遗症呈现出来时,和一般病痨没什么区别,别说对上觉行这样兼修佛门阿罗汉神功和金刚不坏神功的高手,就是对付一般的蟊贼都有难度。
胖师兄明见经过林肃左侧时,停了一下,行礼道:“明正师弟慷慨就义,师兄无以为报,请受师兄一……”
铿!
一柄青铜短剑陡的从明见袖袍口窜出,直冲林肃颈部刺来,那快步走了十几步的明奉都是惊讶,只是诧异了一瞬间,咬咬牙,脚步愈发快速。
乱了,少林乱了,丹丸院首座刺杀炼丹宗师,明见叛变,还有隐藏在其他阴影里的僧人,少林寺彻底千疮百孔,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叮!
“铁布衫小成?”明见一剑刺不开林肃的生铁般的皮肤,立时后退,只是速度稍慢,一记达摩掌已印在他的心口,刚升起的铜钟影子随即四分五裂。
“明见师兄,我一直在提防的人原来是你啊。那天夜里,从我院子前经过的黑衣人,我还以为至少是普字辈高僧呢,你也修炼了金钟罩。”林肃玩味地说:“师父告诉我明沙师兄死因是由龙爪手贯穿心脏,我下意识地以为是同一个人,可当我把线索连贯起来,又发现不太对,能瞬间杀死明沙师兄的人,轻而易举就可杀了我,哪怕身受重伤,所以我猜测少林寺中并不只有一个黑衣人,结果你跳出来了。”
“别挣扎了,合胎燃血丸的后遗症没那么快消除。”林肃单手扼住明见的咽喉,对觉行道:“你们是一路的吧,那我杀了他可以吗?你也吞了合胎燃血丸的……”
“没意见,你随意,他的命我不是特别在乎,杀了他我们好好谈谈。”
“快人快语。”明见的瞳孔睁大,他不敢置信,这个人对他如此冷漠。
咔!
扭断了脖子明见死不瞑目。
“好了,谈谈吧。”林肃若无其事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