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了周日,按照惯例,全天休息,下午四点以后去菜地劳动,但早上的体能锻炼仍然继续。
杨星被副班长叫醒后,迷迷糊糊、磨磨蹭蹭地穿好了衣服出来,却发现全部新兵都被叫了下来。记得没错的话,不是只有五个人吗?怎么全下来了?
一问谢飞,才知道,都是刚哥惹得祸。原来刚哥干劲儿十足,积极参加训练,主动找到副班长,请求早上一并将自己也叫起来参训。这下好了,连四班体能第一的刚哥都要早起了,其他人还有何话说?副班长一问要不要早起锻炼,全部欣欣然说要!等副班长一转身,就变成了生无可恋的愁苦脸。
冬季早上五点半,天还是黑的,因为有路灯,也勉强可以看清路了。杨星除了还是有些困,有些冷,心里倒是不反感。因为相对于正式的训练,班副带着搞搞体能,别的不说,纪律方面挺宽松的,不像班长总是一板一眼的,让人如芒在背。
体能怎么搞呢?冲坡!营地里不止有一条大斜坡。活动完身体后,四班的新兵们便被带到了西边这条斜坡下。
杨星一看,心道,“真陡啊!没有四十度,也有三十度了吧?”
然后分成两队,两两一组,冲上去,走下来,副班长站在斜坡最高处监督。跑输掉的人要加跑一趟。
杨星本想和泉哥在一组,这样可以找点自信,但副班长像看穿了他的打算,要他和朱刚一组。
刚哥?班副这是铁了心要虐我吗?那就是头疯牛,一发狂谁也拦不住!我能跟他比?
“算了,反正跑不过刚哥,还要再来,慢慢跑。”杨星自言自语道。
但是跟在刚哥后面跑,杨星还是不自觉地被带动起来。刚哥在前面就像是发射火箭,直往上猛窜,自己晃荡摇摆往上小跑,这画面也太不和谐了,杨星自己也觉得看不下去。
突然又想到,为什么班副安排自己和刚哥跑?难道是说班副比较看重自己,觉得自己和可以和刚哥较量一番的意思吗?杨星还是有些自恋的。
前前后后冲了十来趟,一个个满头大汗,迷彩服也湿透了。正在放松时,连队的集合号也响了。由于是周日,早上新兵要进行三公里训练。
杨星腿有些发抖,其实不止杨星,除了刚哥这种一心要在部队出人头地的“二愣子”,不知道啥叫累,啥叫怕,其他的新兵都有些怯场了。刚才冲坡半小时,一会儿跑起来很吃亏,岂不是要被其他人落下?
副班长看着他们神色焦虑、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了然,于是安慰道:“不要在意一时的成绩,现在落在后面没什么。如果坚持天天起床冲坡,他们今天能超过你,十天后呢?一个月后呢?”
杨星看看正歪着脑袋皱着眉头作深思状的泉哥,心道,“别人不知道,继续超过泉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转头一想,自己呢?突然感觉有股子劲儿在胸腔冲撞,热血涌动,不禁握紧了拳头,暗道:“我可不是来给人当绿叶的,星爷是来扬名立万的!”
虽然有些斗志,但斗志并不能立刻转化为实力。三千米跑星爷仍然落在最后的一批里。但是并不孤独,还有几个人还在他后面,泉哥自然在里面。
他还发现,大学生杜渐,看着也挺结实一人,谁知道跑起来就是个大水货!看他那脸上的表情,像是受什么酷刑拷打、千刀万剐一般,惨不忍睹,真不愧“表情帝”之称。至于吗?
等到跑完了,班长帮杜渐拉伸时,只听一声声惨叫传来,撕心裂肺,鬼哭狼嚎,山崩地裂,均不足以形容其哀嚎之惨烈程度,让人不忍耳闻。
班长忍不住骂道“我特么还没用力呢!你叫个屁!”
虽然装惨装得很逼真,但班长在噪音的干扰下,仍然摁了杜渐好一会儿。杨星有些佩服班长的忍耐力!又觉得大学生就是矫情!
不过早上的训练总算过去了。班长也知道是因为早起训练的原因,整体成绩不佳,没说什么。
早饭后,整理好内务,打扫干净卫生,杨星老老实实主动在排房练习叠被子。没办法呀,全排房属自己的被子最丑,说是像坨屎,感觉都侮辱了屎。
看着杨星那一副认真模样,班长张鹏倒是暗中点了点了头。莫非这小子慢慢开窍了?转性了?希望他能坚持下去。毕竟年纪小,有时候虽然不懂事,却也好调教。
其他新兵则洗衣服的洗衣服,有些挤在排房三台电脑前打游戏或看人打游戏,当然是单机的,有的在翻阅军事报刊,还有的去四楼看电影。看着着一切,杨星觉得,氛围似乎一下子完全变了,不再紧张兮兮,反倒像是学生的集体生活。
“呸!我在想什么,赶紧练被子!”杨星自言自语道。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如果叠被子也可以算快乐时光的话,很快就到了下午四点钟,该去菜地干活了。
杨星从小在城市长大,虽然不是北上广深这样的一线城市,好歹也算是城里人,住着商品房。菜地是怎么回事,只听过,没见过。
走在去往菜地的路上时,杨星不自禁地感概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吗?人手比得过机械化大生产吗?”并觉得自己的点评很到位。
带队的副班长狠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就你废话多!一会儿你去挑粪!”
杨星讷讷地不敢再说了。
所谓菜地,就是部队在山脚下开辟出来的平整地块,将其中的大块石头捡出来扔掉,剩下主要是土壤和小石块,像是梯田,一层比一层低。这里完全不能和平原地区的土壤相比,相当贫瘠,需要大量粪便和化肥以保持土地的肥力。
终于来到四班的菜地。四班的菜地处于比较低的位置,这样的好处就是浇水比较便利,旁边就是一个方形的水池,可以看到池中有细小的泉眼,不断有泉水涌上来。
读者乍听这么一说,可千万不要有喝口甘甜清凉山泉水的想法。因为这水一点都不清澈,全连的粪桶都是在这里面洗的。
这也充分说明一个道理:外面的水不要随便喝,哪怕看着清澈见底的活水也不行!将会有个非常生动的故事发生在不久的野外驻训期间,这里先不谈,避免剧透。
四班菜地再往外去,是个宽七八米长二十米左右的土坑。据说连长想要挖个鱼塘出来,这项工程始于一年之前,一般是老兵在训练之余来挖,估计将来完成这项工程的重点也要落在杨星等人身上,先为他们心酸一下。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二连连长王斌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是的,想法非常多,杨星的故事里只能体现他想法的九牛一毛。那是个神奇的人,据说是大学生杜渐崇拜的偶像,这是后来杨星与大学生非常熟识之后才知道的事情。然而杨星对连长并无特别的感觉,觉得这连长怎么这么笨呢!找个挖掘机不就一天搞定的事儿吗?
回到四班的菜地。四班的菜地种了两样菜,大概中国人没有不认识它们的:三分之二是大白菜,三分之一是萝卜。杨星内心充满自豪感:哈哈,这菜我认得!
副班长进行了分工,大伙先进行除草,除草后分成两队,分别负责浇水和浇粪。副班长果然安排杨星去挑粪,杨星于是斜眼看了班副一眼,微微撅嘴。班副看到他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举起手中的扁担作出欲打的模样,然后杨星跳跃开去拔草了。
对于除草,杨星觉得不可理喻。他想象中的除草,应该是带个草帽,拿把锄头,弯着腰来锄掉杂草。这里却有些不同。可能是由于经常除草的缘故,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杂草,只有指头长短的杂草。所以他们的任务就是将杂草一根根拔下来。对的,用手将杂草一根根拔下来。
“这效率得多低下呀。”杨星感慨,然后蹲下来老老实实拔草。
突然听到一声欢呼:“阿婆来了!”
只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阿婆挑着扁担,后面跟个老大爷,也挑着扁担,从小路上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然后那些老兵放下手头的活,一下子围了上去。
“你们也去买点吃的吧,但是不准多买!”班副吩咐道。几个新兵欣然而起,赶了过去。只见阿婆的扁担两头挑着包袱,包袱内是各种零食,什么老婆饼呀,酒鬼花生呀,辣条呀,还有几种烟,大爷挑着的主要是饮料,红茶脉动雪碧可乐果汁,种类丰富多样,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还是冰的!
“阿婆,这些先记账,回头给你。”杨星看到一个老兵抓了几包零食一瓶饮料走掉了。
“阿婆,再拿包红狼,记我帐上。”杨星又看到一个老兵拿了包烟走掉了。
……
一群老兵,有当场付钱的,也有直接拿东西走人的。也没见阿婆记账,似乎连看人都不用。
阿星忍不住问道:“阿婆,你不用记账吗?记得住吗?”
阿婆忙着卖东西收钱,懒得答理杨星。班副在旁边回答道:“放心,阿婆心里明镜儿似的,一个都落不下!”
一群新兵闻言一呆,这就是所谓过目不忘吗?过目不忘也不过如此吧!
简直女神啊!数学一塌糊涂的杨星,对阿婆充满了崇敬之情,然后买了包辣条捧场。
吃饱喝足继续干呀,草很快被拔光了。部队的菜地更多是象征意义,没有太大工作量。杨星拎起粪桶,准备去挑粪了。
其实对杨星而言,挑粪虽然不大好听,其实倒也没那么抵触。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本来就并非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小时候也过的是苦日子,爸妈没时间管,才让他养成了吊儿郎当的性子。让他去挑粪,他还觉得挺新鲜,兴冲冲过去了。
到此为止,今天是杨星同学来到部队后最开心的一天,仿佛笼中小鸟飞上天空,自由自在。他当然不是雄鹰,还不能遨游九霄,至少现在还不是。
多么温馨的周日时光啊!作者的笔都有些不忍继续往下写了。
但是一如既往,杨星同学没有隔章的幸福:他又摊上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