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见众人再没有什么要说的,便开口问道:“南方可以军报?”
人群中杨修又站了出来答道:“启禀丞相,襄樊征南将军与贼军关羽部有小规模冲突,尚无大战。江夏在文将军治下重整水军,亦无战事发生。只是淮南传来报告,称东吴于近日在须濡口集结重兵,目前还没有北上的迹象,不知有何所图。”
曹操点点头说道:“合肥有文远在,无妨。”口气虽是轻松,心中却不免有些疑问,自从前年自己于居巢南征孙权后,双方一直是进水不犯河水,如今江东这些人又想干嘛?只是他并不担心,多年的交手让他深信东吴无力在淮南掀起风浪。真正让他揪心的还是荆州,那位老友最近的动作太大了。
荆州现在不太平,十分的不太平。
自汉水之战后,襄樊魏军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大批小股部队报复性的南下,频频骚扰南郡边境。荆州军也同样是派出少量精锐迎击。在几次规模不大的遭遇、伏击战后,双方似乎保持住了一种颇有默契的拉锯状态,形成了一条数百里宽的缓冲带。
还敢在这条缓冲带里待着的,除了本就定居在此的夷人、巴人外,就只有那些见钱眼开的商贩了。也只有这些同时插着两边官府颁布旗号的商户马车,才敢行走在这块土地上。
然而,纵使有通行证,在这个年头行商仍是件刀尖舔血的买卖。不知有多少车队抛尸在这荒野中,有的被判定为死于贼寇,有的干脆是被官军扣上一顶通敌的罪名就地格杀。不管是哪个理由,车队里的财货是铁定不知去向的。
西北方一处无名山坳里,隐藏在这的马队显然也知道这些道上的传说。在厚厚的树叶下,多达五十匹良驹被分别栓在树下,四周十余名劲装大汉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休息。
南方不产好马,特别是这样五尺肩高的良驹,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只有军中才用。这样一次出现五十匹战马,放在哪都是批扎眼的货色。也难怪他们这样,就算是躲在树林里休息也要让每匹马都衔住嚼子,生怕发出什么声音被人发现。
前两日他们就发现队伍周围远远地跟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像是乞丐流民,又是是山中蛮夷。派人去追,这些人又一转身闪入密林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摸不清头脑。
好在这两天再没看到这些人的身影,可谁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领头的扎髯汉子只知道,在眼下的这块土地上,再没有谁比自己这行人更漏财的了,万事小心为上。
此时正是正午,暴虐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四下里一丝风也没有,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蝉虫还在不知疲倦的嘶鸣。草木间的水气被热浪逼得腾在空中,像是连空气都被扭曲了似的,从林子里望出去,远处的山峦都像是在雾气中跳舞一般。
这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也是赶路最好的时候,因为他们觉得热,游弋的兵士和贼寇们也会觉得热。
扎髯汉子看见自己派出的一名探子远远的做出一个安全的手势,便转头向同伴低声呵斥了一声,不一会儿,这支庞大的马队便浩浩荡荡地向着江陵城的方向驶去。
江陵城也被阳光烤得无精打采的,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糜芳此时正便装躺在自家的葡萄架下,茂密的枝叶撑起一把碧绿的大伞,替他将炎炎烈日遮挡在外。在这样的日子里,再没什么是比躺在树荫下小酌几杯更惬意的了。
“爹!爹!”几声急促的叫唤声将他从半睡半醒中拉了回来。
他懒洋洋地从半眯半开的眼缝中循声望去,忽地身子一抖,那具肥胖的身躯差点摔到地上。
他费力的撑起身子,两眼瞪得浑圆的看着眼前这人。
只见身前这人唇红齿白,玉树临风,头戴束发三叉紫金冠,身穿雪锦百花袍,外披兽面吞头连环甲,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脚踏虎爪乌云靴,手上还提着根丈余长的亮银钢枪。
再定睛看去,这人不是自家宝贝儿子糜信又是谁。正当他看得双目发直的时候,“噔!”的一声,糜信将那亮银钢枪枪尾在青石地面上清脆地一顿,嘿嘿笑道:“爹!你看我这身打扮怎样?”
糜芳舔舔嘴唇,想哭也不是,想笑也不成,无奈地看着这小子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糜信向后跃了一步,随手耍了个花枪,又摆出个他自认为很酷的架势说道:“去打仗啊,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您不是给我去和君侯报了名吗?这不是让我先当个骑兵牙将。对了,牙将是个多大将军?”自从他爹回来说君侯许给他一个牙将的职位后,他就拉着身边那些人问牙将是个多大的官,可也没一个知道的。
糜芳哭笑不得,也懒得回答他的问题,没好气地说道:“哦,去打仗啊,不说我还以为你要去唱戏呢。”
糜信一听就不高兴了,收起架势,气鼓鼓地上前两步,贴面站在糜芳身前说道:“怎么?我这身打扮不好看吗?”
糜芳说道:“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你见哪个人上阵的时候是穿成你这样的?”
糜信答道:“怎么没有,你以前常说的那个飞将吕奉先,他不就是这么打扮的吗?”
糜芳没好气地说道:“谁跟你说吕布那厮是穿成这样的?那都是戏文,瞎说的。要穿得这么显眼上阵,要不了半炷香的功夫,你就得给人射成马蜂窝了,你信不信?”
“啊?真的假的啊?”糜信稍稍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打扮得这么醒目,那不明摆着告诉敌人我是大将,冲着我来?
想到这,他心里不禁又咒骂开了,都是那帮没用的狐朋狗友撺掇的,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存心想要害死小太爷啊?
糜芳看这小子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耐心解释道:“军中甲胄都是有规制的,不能乱穿。真打起仗来,几千人、几万人混在一起,谁认识谁啊,穿错了衣服搞不好就给自己人砍了。就算是你师父,也不过是穿个亮银铠,都不会太显眼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