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卅喊下一个,早已酝酿好久的赵虎,主动站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副身材高大健壮,但是比例协调的身影。王卅感觉帐篷的大小恢复了正常。
“小的有罪,还请少主君责罚。”赵虎边说,边看着旁边的折将军,莫名的有一股负罪感。
刘幻文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诧异说:“赵教头不要谦虚过头,你不是成功劝降了两千多,还追杀了数百人,成功堵截了敌军想向辽国方向逃窜的目的?”
此刻坐在旁边旁听的折继祖一家,实在不知道该吐槽点什么,才能解开胸口的憋闷。
“这他么还让人活吗?做成这样还要认罪,就算想给我们难堪,手法也太卑劣。”
可惜他们折家人怎么想,似乎根本没有人在意。
只听赵虎认真的说道:“功是功过是过,赵某个人犯下的错还是要承担的。”
赵虎的这番话让王卅对他不禁刮目相看。虽然平时这个人很低调,但是没有想到说出的话,这么沉稳成熟。
“有觉悟,我们王家人都应该像这样,不能因为取得一点点成绩,就觉得自己了不起。
在成绩面前先清楚问题,以后将是我们王家做事的标准,只要我还是家主的一天,这条规矩就不许改变。
赵虎你接着继续说……”王卅说完,示意他继续。
“我的第一条错误是不该擅作主张,让范志他们对西夏兵招降的时候,说折府招番兵每人每月五贯钱……”
赵虎话音未落,折继祖便被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五贯钱?这不是在害我吗?折府什么时候这么富有,我都不知道。”
看着折继祖脸色白的吓人,王卅才意识到,问题很严重。折家这么穷吗?不是说大宋很富有吗?
不过,想到赵虎自愿帮自己背黑锅。还是忍不住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你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你纵容他,用这种大难题来报复我们折家吧。
既然你不仁,那我就不义了,回头再借我十万贯钱应应急,看在新添的那些人和战马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
听到折继祖为了借钱,竟然不要脸的立刻把锅甩到了自己头上,王卅也是无语啊。虽然并不冤枉。
“对不起啊!折将军,投降给你的只有人,那2000多匹马,我已经安排属下留在我们王家马场。”
再次语出惊人的赵虎,把折继祖叔侄气得七窍生烟。
“哈哈哈,真是孺子可教。”王卅乐的都笑岔了气儿。心说没想到这是个人才啊,竟然这么会算账。
“你们太坑人了,那些西夏人我们折府不要。”折克行愤愤不平。
“就是,没有马了还算什么番兵……”
看着折家小将们,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王卅笑着说道:“能不能先让我们把话说完,这是我王家的大帐,不是你们折家的军营,以客欺主好像不是你们折家的作风。”
“三十郎说的对,你们都闭嘴……什么都没干,白得两千番兵,有什么资格挑剔。”折继祖红着脸训斥完,自己也坐了下来。他心里却在想,有什么办法把战马骗回来。
王卅灿然一笑,直接表扬说:“赵虎,你做的这些事情都很对,都是站在维护王家利益的位置上。
虽然你的擅自主张有欠妥当,但是也是为了保障任务的完成,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平时看你默不作声,没想到你这么能干,看来我要重用你哦……
从今天起你就是王府总教头。”
让王卅意外的是,赵虎依旧一脸平静,并没表现出任何的惊喜。
是宠辱不惊,还是觉得奖赏太小?王卅脑子里转的飞快,想起赵虎还是自称赵某,不禁猜测,难道这小子这次建功立业,不会想是去当官?
其实通过这次作战,王卅也觉得这些忠肝义胆的人,窝在王府真是大材小用。
或许回头帮折家解决一下经济危机,托他们帮忙给这些人请功要个官。
按照大宋的法律,下人们立功都是主家的。一心想离开大宋的王卅,是不想当官的。
他太怕自己不自主爆棚的责任感,会拴住自己。
但是,走之前能给这些弟兄们,找一个好的出路,去当官也是不错的选择。
“少主君,小的还有一错,就是没有尽全力追杀梁乙埋,脑子里光想着,不能把功劳全抢到手,免得让大家面子上挂不住。”
“什么,还以为你恪尽职守,坚决守着东北面。没想到你还藏着心思。除恶务尽,你懂不懂?”
生气吗,肯定的。王卅都被这家伙气到爆炸。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事已至此,再多苛责也无济于事。
毕竟按照历史真实轨迹,那个梁乙埋是要做到国相,被自己砍断腿脚也就罢了。
万一真被打死了,会不会改写历史,有没有可能影响到自己回归天使嬷嬷身边,都是未知数。
“这样看来你还真是过度谦虚,这是病要治,做人当仁不让才有意思,人生难得活一次,不活他轰轰烈烈的,多冤枉……”
“还请少主君责罚。”赵虎低头作揖请求说。
“你爱喝酒吗?”王卅似笑非笑的问。
“滴酒不沾。”
“那就罚你回到王府之后,和兄弟们豪饮一个月。”
赵虎一脸懵懂的看着王卅,确认不是开玩笑,好半天才应声遵命。
轮到李大壮挺身而出的时候,他连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王卅责罚去追赶梁乙埋的残兵败将。
王卅理由很简单:你不是心急吗?正好追人就是个心急的活儿。如果追不上,就不用回来了。
这么冒失愚笨的人,王卅也是无语。
先前就知道他没有赵虎看着灵光,就只给了埋伏山谷的任务,结果这都能搞砸。
“少主君……等小的佳音,这次就算追到兴庆府,也要把那小子宰了……”
李大壮信誓旦旦地保证完,便起身离开了大帐。
有些替李大壮抱屈的刘幻文,不得不再次强调他的功劳。
“书圣大人,其实他们也是杀敌心切,虽然没有全歼敌军,但是还是成功拦截了给他们。怎么说都是有功的……”
“是在车儿谷吗?如果是在那里设伏的话,本身也是很危险的,别说有功,就算没有功,这份苦劳都值得表扬……”折继祖也帮腔道。
“我这是激将法,因为是刚刚确认对方逃跑方向,不激将他,我怕他追不上。”王卅嘴上说的有模有样,其实心里没抱什么希望。
突然,折克柔站出来请命说:“叔父!九姐虽然劫了梁乙埋的营盘,但是却把功劳给了王家。
咱们数千人,浩浩荡荡的赶到这儿,不能一点战功也不见,所以儿臣也想去追杀梁乙埋。”
折继祖看了看王卅没什么表情,便大声回道:“速速出击务必将他们全部活捉。”
“喏!”
折克柔朗声应诺之后,便起身离开,去点兵了。
“我们也想去,让我们也去吧?”
眼见其他小将也纷纷站出来,想去抢这份军功。王卅却阴阳怪调的说了一句。
“看来你们折府不缺钱啊!放着一个金窝儿不去掏,非去追几个破人头。”
一听说有金窝儿,一下子,众人都来了精神。
不过很快,折继祖就撇了撇嘴儿,有些无奈的说道:“左厢神勇军都司虽然是个金窝儿,但是没有朝廷的旨意,我们不敢擅自越境。”
王卅淡然一笑,心说这我早就知道。他盯着旁边的刘幻文,看了好一阵。
结果也不出意外,刘幻文选择了沉默不语。
折家人是什么人?那可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武人,岂会胆小怕事,缺乏魄力。
假如没有刘幻文,这位府州通判在场的话,绝对早嗷嗷的带着兵马,杀过去抢钱。
“刘大人对那些被抢的民脂民膏,有什么想法?”王卅十分不甘心的问道。
“能有什么想法,如果我们主动越界寻衅,不但会招致西夏人疯狂的反扑,还会被朝廷那帮文官们弹劾。
到时候里外不是人,朝廷责罚不说,就是那些因此而遭到劫掠百姓也会骂我们。
别说是折家军不能去,就是你们这些寨勇也不能越境。
我刘某人绝不是胆小怕事的鼠辈,但是也不能只图一时之快,而至后果与不顾。”
听罢刘幻文这一番话,王卅的心情就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不少。
众人的情形也差不多都是如此,纵使不甘,也无计可施。
“这是什么世道,人家都可以打上门,咱们却不能出击?”王卅还是没忍住心中憋闷。
“习惯了就好,别生气,有那帮怕死的文官,咱们也只能装孙子,就算是老虎,也得低头。”折继祖无可奈何的感慨道。
“就是因为那些文官,才让西夏人的胆量越来越张狂,让他们总是敢先挑起战争,打过了就继续打,打不过就要谈和。
反观咱们是,被人家追着打的时候,有文官弹劾你贪生怕死;
好不容易翻身打一场胜仗,就有人研究,各种怎么着削弱你。
这些年,老夫也是看透了。要不是府州的百姓需要我们,这些誓死追随自己的番兵,需要我们。
我都想让孩子们弃武从文……”
折将军的一番肺腑之言,让众人再次无言,王卅既感动,又难过。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不是宋朝的武将兵勇太弱,而是那些咬文嚼字的猪队友太多。
放着现在大好的局面,有便宜不赚,众人都觉得心里很不甘。
“哈哈哈……有了,我们可以这么办……”王卅突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便笑得合不住嘴儿。
“刘大人,如果是西夏兵趁乱抢了他们的都司府,朝中那些文官应该无话可说吧?
而且啊,就算是西夏人也不能因为自己家的内乱,就和我们开战。”
“少主君,好主意。”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赵虎就忍不住夸赞道。
“妙妙妙……可是上哪儿弄那么多西夏兵铠甲?”
领悟其中玄机的折继祖,忍不住拍手叫好。
“大营门外的空地上,还躺着四千多具西夏兵遗体呢,就算有战损,凑出个三千副,应该没问题。”
王卅言罢,又看了一眼刘幻文,很诚恳的和他商议说:“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这个……”刘幻文还是不敢应允。“假如被西夏人拆穿怎么办?
还有,抢夺的财物,要不要上报三度司?这些都是很棘手的问题。
就算事情顺利,没有被西夏人发现。恐怕在文官那边儿还是过不了关。”
“你不能装看不见吗?”王卅建议道。
看着折继祖轻轻摇头的样子,王卅才意识到,不管大家如何生死与共,刘幻文作为文官的死板属性是不会变的。
“看来发财的买卖,只能我们王家自己去干了……”
“那到时候能不能再多借我十万贯,我们折家都快当裤子了。实在不行,老夫可以抵押人质。”
人穷志短,一想到还有2000多人等着自己去安抚,折继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这小子能借钱,他准备把折文琪抵押给王卅,甚至还觉得这样做,说不定以后借钱会更方便。
反正女大不中留,这次不就是因为她偷偷带着女将们跑过来帮忙,才害得自己连夜出兵。
现在人情没买着不说,还给自己送了一颗定时炸弹。
这边折继祖想的快被气吐血,那边刘幻文心里也生气。心说:书圣大人怎么这么天真。这次立这么大的功劳,你还能把自己当白身看吗?
虽说大宋不准越境挑起事端,但是对于打上门来的西夏人,还是允许反击,也并不吝啬嘉奖。
“不行,得益于书圣大人运筹帷幄,才获得如此大捷,朝廷定然会给你加官。
而且你书法文采得天独厚,有欧阳相公的保举,士林前途必然坦荡。
刘某绝不允许,在这之前,让你做任何过界之事……”
“呵呵……我王卅是什么人?就是个土霸王,像当官那么有台面的事情,我是做不来的。”
王卅看到刘幻文有话想说,熟知历史的他,知道古代文人有多固执。
于是,他笑呵呵的继续说道:“不过呢,看在刘大人曾和自己生死与共的份上,我也不让刘大人受难。
去掏黄金窝的事儿,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就商议到这儿罢了。
既然要过苦日子,那咱们就得筹划着勤俭着过。
赵虎啊!一会儿吃过庆功宴,你就带着大家,去把那些西夏人身上的铠甲都扒下来。
然后洗洗涮涮,留着以后给弟兄们穿。但是没有刷新漆的时候,千万不要穿出去惹事儿。
我说的你懂了吗?”
最后那一句话,王卅特意加强了语气。大家都清楚了里面的意思,刘幻文也听得满脸黑线。
“明白了……”赵虎会心一笑道。
“王兄的话实在在理,叔父所谓的勤俭持家也不过如此吧。既然咱们都穷到借钱度日,不如也去,将就将就……”折克行笑的贼嘻嘻地说。
早就心动的折继祖,也兴奋地拍着大腿道:“没想到行儿也长进了!
你们到这儿啥都没干呢,就别吃什么庆功宴了,都先去干活吧。
听说左厢军穿的铠甲,在西夏也是上等货。记得给为叔也留一身穿穿看……”
眼见折家军要抢先,赵虎也急了。
“少主君放心!赵某绝不会,把咱们勤俭持家的传统丢了……”
面对眼前这副光景,王卅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大宋人物,果然全是人精啊!
“来,剩下的十五寨旗长,你们也反思反思错误……”
众人你方说罢我上场,根本不给刘幻文插话的机会,气得他都快憋出内伤。
王卅瞧在眼里,乐在心里。
你有你的呆板固执,我有我的陈仓暗度,放着坏人的便宜不占,那就是最大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