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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营寨外,浩浩荡荡的西夏兵,呼号声虽然震天,但是却在毫无章法地瞎跑乱攻,王卅心里真得不是滋味。
正在挥汗如雨地擂鼓助威的刘幻文,更是脸带羞赧之色。
想起自己的三位兄长,竟是被这群乌合之众逼得自戕,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
看着自家重甲骑兵,在敌阵中慢慢悠悠地穿插,切割,砍伐,就像打猎一样轻松,王卅实在想不通,宋军到底有多么的废物。
此时,已经杀入敌阵的重甲骑兵,都还是三人一组,每十组一个战团,然后,三个战团,以楔形阵互相交叉掩护方式,进行冲击。
他们兵锋所指,几乎无往不利。
那些没有破甲重锤,侥幸冲到近前的西夏兵勇,除了用弯刀像隔靴搔痒一样,在铠甲上划出一道火花以外,几乎束手无策。
然而,他们却是三人一组地默契配合着,先是一锤子下去,让对方头骨碎裂;再把棹刀一挥,人头落地;有人想来救援,就有一把长枪突刺,将西夏兵勇挑落马下。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渐渐掩盖了西夏兵的喊杀声。
王卅派出的这支重装骑兵,像死神收割机一样,一声不响地,默默地杀戮着,冲击着,带给西夏人的威慑感,已经无法复加。
西夏兵勇们战栗了,这是什么玩意儿,杀完人不要喊一声助助威吗?
这也太冷血了吧,还是活人嘛?不会是诡计多端的宋军招来的YIN兵……
就算没有正面遇上死神的西夏兵,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数不清的陷马坑,不单单让西夏人不断刷新伤亡,更让他们心惊胆战。为了躲避死神收割,他们争先恐后往四周空地跑,
于是,西夏人的队伍更加混乱,结果,更多的陷马坑被触发……
有四周高地信号灯做路标的王家骑兵,却在敌营中行动自如,分作三路的他们,还没完成第一次穿插,西夏人便已溃不成军,无法再组织任何有效攻击。
“敌人已经乱了,要不要让埋伏四周的步兵上?”雷豹急切地问道。
看着自己训练出来的属下,都在敌营中耍威风,他真有些后悔来中军做指挥。
“急什么,等那些陷马坑全部暴露,才可以发起总攻。总不能让兄弟们的坑白挖了。”
前世就喜欢物尽其用的王卅,一口回绝。
“遵命!”
雷豹有些不情愿地应声道,心里更是在抱怨,什么时候,才能冲上去表现一把呢。
看到这个时候,王卅其实也知道,步兵可以上了,但是,毕竟这是战争,空中中弥散的血腥味,仿佛都在提醒他,必须多消耗对方的士气,才能让步兵上。
……
“怎么会这样?”梁乙埋看着自己的虎狼之师,变成了绵羊进圈,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快撤吧,这样下去,咱们的精锐就完了。”拓客泰和其他将领纷纷冒死劝说,但是梁乙埋置若罔闻。
鲜有败绩的他,怎么可能甘心,被人打了脸,不做点什么回应一下,可不是他的为人。
他开始借着东方发白的亮光,寻找王卅的战术漏洞,他坚信,这支骑兵是宋军唯一的战力。
虽然对方制造了一些伤亡,但是更多的伤亡,都是那些数量庞大的陷马坑造成。
只要这些陷马坑用完了,这些骑兵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哈哈……已经没有新坑出现了,该咱们反击啦。”
确认自己的观察后,梁乙埋再次信心满满道。“你们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将校,现在该你们上场了。
都给我集中所有力量,彻底消灭他们的主力骑兵,只要把他们干掉,一切都就结束了。”
没等他话音落完,四面八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数不清的宋人步兵向他们冲了过来。
惊讶嘛?当然,然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光,宋人的步兵,竟然列出了战阵,将己方失控的队伍彻底分割,包围。
然后,那支重甲骑兵,依旧分作三队,冲入已经被分割的西夏阵营里面,进行第二次分割,包围,杀戮……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纵然再不愿意相信,但是到了这个地步,梁乙埋也算是彻底清醒了。
“宋营一定有高人。”
这是他冷静下来之后,第一个潜意识。
要知道梁乙埋可不是轻易服输的狠角色,恢复理智的他,再次激活了善于捕捉战机的敏锐。
仔细观察了一番战场态势,发现宋营防御弱点的他,立刻有了绝地反击的主意。
“你们都给本都听好了,虽然咱们现在陷入了危局,但是只要摧毁他们的指挥中枢,咱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现在,趁他们战阵没有布置好之前,集中我们还能集中的力量,朝他们防御最弱的寨门方向,全力一击。
这次胆敢有犹豫不前者,不需要本都斩杀,因为你们都会和本都一起陪葬。
我们必须决战决胜,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冲啊……”
“杀!杀!”
……
大营门内的敌楼上,王卅看着已经杀入战阵的雷豹,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这货怎么长了一个只配做猛将的性子。
“咚……咚……”
在他身旁的刘幻文,这时候,擂鼓的动作开始变得僵硬,双臂也像灌铅一样笨重。
王卅刚想说找人替换他,就看到战阵中,有一大队地方的兵勇,正利用仅剩的战阵漏洞,朝这边冲杀过来。
“哼!垂死挣扎,毫无意义……”
或许是太顺利了,在己方损失轻微的情况下,王卅还真不把对方当一回事儿。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异样。
那是一支几乎是以伤换伤的敢死队。
长枪阵列挡住他们的时候,战马都吓得停滞不前了,兵勇们却毫不犹豫地下马冲锋,不惜以半数人被刺成刺猬的惨烈代价,强行突破了一道又一道长枪阵。
每次以肉换肉,互相伤害的他们,只要突破一个口子,便绝不和对手纠缠,无不奋力向前。
假如不是自己的寨勇也悍不畏死,恐怕他们早冲到王卅跟前了。
然而王卅的主将雷豹,此时此刻却带着重甲骑兵,只顾着在人家后面抢人头。
“或许这才是正常状态的西夏兵,可能他们先前太轻视自己了,才让自己连连得手。
寨勇们虽说敢于拼命,但是和正规的野战骑兵相比,还是缺乏灵活的应变能力,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王卅想到这里,也不敢再大意了,这会儿如果中军被端掉,他们还是大概率可以翻盘。
“郭宪中!”王卅大声喊道。
“小的在。”
“全力守住大门,只要守住了大门,他们必败无疑。
冲过来的那队兵勇,也是他们最后的士气,只要你守住了大门,他们的最后挣扎,便不再有任何意义。”
局势到了这一步,不用少主君提醒,郭宪中也已经看明白了。
早就磨刀霍霍的他,压着大板牙,拍着胸脯保证说:
“少主君放宽心,小的绝不让他们靠近少主君一步,这把禅杖早就饥渴难耐了……”
……
这时候的天,已经大亮,当损失惨重的梁乙埋看清楚,和自己打了半宿的宋军,原来只是一些衣着混乱的寨勇。
脸疼啊,就像被人重重地抽了几十巴掌。
他梁乙埋虽然行伍才三年有余,但是对宋作战从无败绩,即使遇上折家军和钟家军,也是平分秋色。
今天,竟然被不值一提,只配给大宋禁军种种粮食,运送补给的寨勇打得落花流水。
“给我往前冲,杀光这群土包子……”彻底爆发的梁乙埋,亲自拿起了弯刀,杀入了战阵。
身先士卒的效应,绝对不言而喻,西夏兵只用了先前速度的一半时间,便冲破了最后一道长枪阵。直接杀到了大营门口。
然而,一座小山一样的大金刚,挥舞着密不透风的禅杖堵着他们的去路。
“王府首席大教头,郭宪中再次恭候多时,请问哪位牲口,愿意先来受死。”
想起昨晚,那些前来求救的可怜难民,郭宪中恨不得立刻杀上去,但是他有雷豹不具备的沉稳,谨记守住大门的责任。
“杀!杀……”蜂拥的西夏兵,刚靠近弩机的射程,护卫们便开始躲在木栅栏后面放冷箭。
如是几波死亡冲锋,郭宪中连格斗的机会都没有轮到,急得梁乙埋只恨不该让人把盾牌扔掉。
寨勇装备的神机弩,是真正的王卅发明的连发弩机,持续输出能力,让原本敢于以肉换肉,互相伤害的西夏兵勇冷静了不少。
“来啊,不要怂,你们这些西夏牲口,怎么能怕蚊子咬,不要给你们的祖宗丢脸啊,
快上啊,是公的,就不要怂,来……”
眼见郭宪中笑得得意,兵勇们也畏惧不前,梁乙埋只得另想办法。
他看着那道从正门向两边蔓延的火墙,虽然还在熊熊燃烧,但是他不信火墙没有漏洞,就算没有,凭自己手里这么多人马,从别处铲开一个缺口,也不是难题。
遥望着大营里面高耸的敌楼,梁乙埋决定要再赌一把。
于是,他立刻决定留下数百人,继续在大营门口制造压力,他则带领直属卫队,开始绕着火墙寻找漏洞。
……
直到此时,雷豹总算发现了中军危机。
“快和我一起杀回大营,少主君有危险了。”
已经确认自己的对手,只是普通寨勇,西夏兵勇们,也恢复了一些斗志。
虽然整体还是被压制,但是渐渐顶住了,寨勇们的凌厉攻势。
以至于,雷豹所在的重甲骑兵战团,不但被人缠住,甚至还出现了伤亡,虽然伤亡不大,却阻挡了他回援的步伐。
假如不是折家阵法好,假如不是西夏兵勇又损失了半数,此时处于各自为战的各旗寨勇,恐怕早让西夏人突破包围了。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王卅在敌楼上看得越清楚,越理解,为什么历史上动辄几十万人的农民起义,往往都会被几万,甚至几千官军打败。
在已经取得优势的情况下,自己这些可算是,久经堡垒防御战的寨勇,对战恢复斗志的正规骑兵,还是有点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鼓声突然停了下来。
瞧着累得脸色苍白的刘幻文,王卅不得不提醒他,继续擂鼓助威。
“刘大人,不要停,现在局势很危机,寨勇需要勇气……”
“不行,累得不行啦。”刘幻文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说什么危机?咱们不是快大胜了吗?”
“本来要大胜,可惜天亮啦,对方看清咱们长的丑,又冒出胆量了。”王卅一边苦笑道,一边盯着梁乙埋那支寻找机会的骑兵。
“怎么会这样?不是计划的挺好?那咱们该怎么办?”刘幻文满是不甘,一股脑地将所有疑问都问了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一口气提那么问题,我都记不住,也回答不了……”
眼尖的王卅,终于发现了杜维德逃跑时,在火墙上扒开的那道数丈宽的缺口。
而梁乙埋的骑兵,好似也发现了那个缺口,正在拼命往哪里赶。
想到留在大营里的那些难民,还有义女瑶瑶和小宝宝;心里暗惊不好的王卅,直接对刘幻文命令道:
“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留在这里一直敲鼓,直到累死为止……”
“你要干嘛去?”刘幻文猛然直起身,拦住王卅,急切地问道。
“去堵口子,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