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太平寨。
寨城外的西夏人,锦旗挥舞,号角连天,整齐列阵的士兵们,齐声喊杀,更是震耳欲聋。
高高架起的弩炮,再次开始抛射石块,脏弹,朝着垛口破碎不堪的寨墙上继续轰击,酝酿黄昏前最后一波攻击。
端坐与中军帅位的人,只是年岁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粗眉大眼,耳朵垂厚,肩宽腰肥,看似憨厚老成。
假如王卅看到此人,绝对不会把他和横征暴敛,贪婪无度联系在一起。
然而这人就是左厢神勇军都司的都司,梁乙埋,日后的西夏国相,搅动宋夏风云的顶级人物。
不过,现在的他,一心只想给自己的爱宠报仇雪恨。
对于纳妾那件事儿,他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自从他姐姐和李谅祚偷情,继而合谋覆灭婆家没藏氏一族开始,他就告诫自己不要相信任何女人。
渐渐的,女色对他老说,已是可有可无调味品,此时更是不屑一顾。满脑子都是和爱宠梁谦的美好回忆,而且越想越觉得心头绞痛
“报都司大人,斥候在渝水川老神岭一带,发现大股宋军,估计人数不下三万。”
他斜视了一眼,那名留着老腮胡,头戴狐皮毡帽参将,久久不语。
竟然有三万宋军,出现在离太平寨70里的地方,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望着即将攻破的太平寨,还有寨墙下数量过千的遗骸,他不甘心就此撤兵。何况还有大仇未报。
“刺探清楚了吗?胆敢谎报军情,本都帐外的石碾盘,饿了好多天,没吃人肉了。”梁乙埋再次确认道,声音浑厚有力,洋溢着雄性的粗野。
那名参将闻言,立刻吓得浑身直哆嗦。
“报都司大人,末将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在老神岭却是发现了宋军,因为他们的骑兵一直前出侦察,附近还有几座宋人堡垒,末将的属下不敢靠近。
但是那一带扬起的烟尘足有二十里长,按照以往经验,保守估计宋军人数,都不会低于三万。”
梁乙埋长叹一口气,再次沉默不语。任由残阳的血色,掩盖他暴戾的神情。
站在他身旁的众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对方去触霉头,提醒这位性情残暴的主帅,该撤军了。
一群西夏将领被梁乙埋这位汉人吓成这样,要是让王卅看到,肯定又要喷宋军软弱。
“往南撤退三十里,今晚本都要血洗宋营。”
听到往南撤退,众将又是一阵发蒙。无不犯嘀咕,这位西夏国第一小舅子想干嘛。
让奋勇攻城大半天天的疲惫之师,再去夜间奔袭三万人的宋营,真能想得出来。
可是,这些西夏将领,只能把不满留在心里。
想起那个石碾盘磨碎活人的惨状,他们宁愿选择战死,毕竟战死了还有荣誉,有抚恤。
“诺!”想通了的众人,应声也格外整齐。
于是,让太平寨内,准备决一死战的雅娘等有方族族人,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除了攻城的弩炮还在配合巡弋的骑兵,进行压制性抛射,
攻城的西夏兵,突然转身朝南部方向退去,不到一刻钟,寨墙外的近万名西夏军,已经退到二三里远。
“怎么回事?难道是折家军打过来了?”雅娘习惯地问向身后的小头领们。
这些人日常琐事还能勉强支撑,真要这等马政大事儿,大多都是闷葫芦。
一时间,尴尬的气氛,让雅娘有些急促。
原来不想招她烦的折名函,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毒舌”。
“不大可能,折家军根本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做出反应。毕竟西夏人是连夜奔袭到这里,事发太突然。
还有就是,属下想提醒大头领,就算人家能反应过来,也不会再来支援。
他们和咱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特别是你上个月,还射伤了前来求亲的折家小郎君……”
“啪!”的一声,早有思想准备的折名函,一如往常地挨了一记,雅娘惯用的铁鞭。
但是他这次没能忍住疼,肩膀上刚刚换好的绷带,又一次被鲜血染红。
情知自己不该下手的雅娘,死撑着却不愿意认错,气嘟嘟地责难道:
“你可以闭嘴了,我不需要你提醒。等这次危机彻底化解,我一定要潜入府州,刀劈王卅……”
“额……”众位小头领皆是无言,习惯了服从的他们,不想评价大头领的鲁莽。都围着折名函,询问其伤势。
一心维护雅娘地位的折名函,连忙站起身,忍着伤口撕裂的剧痛,为她正名道:
“大头领,你今天能忍辱负重,接受西夏人的无理要求,我折名函和在场的诸位,都为有这样一位大头领感到荣耀。
你是全部有方族人的依靠,现在,敌人还没真得撤离,大头领应该先考虑,重新整顿战备了。”
“知道了……”
明明知道对方是好心,但是雅娘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意。
固执,可这就是真实的她。
……
第一次在没有紫鹃帮忙的情况,王卅鼓捣了半天,才勉强穿好了衣服。
“那个犟劲儿,一天不见,还真不习惯……”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回想着早上晕倒时,为啥就没见紫鹃出现一下。
“唉!女人真是不能得罪,这心狠的,看都不看我一眼,这情谊凉凉的真快。”
走出洗澡间,天空中,夕阳的最后一抹亮光也快撑不住了。
看着正在积极备战的寨勇,王卅心情复杂。
有心亲自指挥,又怕乱军中,死得不明不白,达不成回归三原则。
可是留在营盘就一定安全嘛?
在这个一不留神就能死掉的古代,为了去求一个对民生有意义的他杀。
他却要想尽办法,保证自己不能随便死。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还荒谬的事情啦。
“王苗,去把本君的铠甲抬过来。”
王卅终于下定决心,要穿上那身铁甲。
魂穿虽然不会怕坏体质,但是这半年宅居的生活,让他几乎彻底荒废了这副好身板。
那身盔甲一上身,他就打了好几个趔趄。
为了不让自己太狼狈,他让王苗搬来了一把加厚的椅子,让人扶着进了大帐,然后直挺挺地端坐在那儿,像一座钢铁塑像一样,岿然不动。
让王卅没想到的是,他刚坐定,雷豹就来通报了西夏人的新动向。
“少主君,前方左旗营来报,抓到了五名西夏人斥候。右旗营那边,李大壮心太黑,直接送来五颗人头。”
“哟!看来他们真得要来,少主君真是料事如神,简直诸葛孔明在世,鬼谷子还魂……”
不分轻重的王苗,立刻拿着削好的苹果,凑上来拍马屁。心里还为刘全不能和自己争抢机会,乐得屁颠屁颠的。
“给我闭嘴!”王卅怒声喝止道。
“少主君能不能赏我一脚,就朝心窝子上,使劲儿……”和刘全同样没眼色的王苗,竟然想复制刘全的幸福小动作。
正因为如何自保心烦的王卅,朝着大帐外疾呼。
“护卫长郭宪中!郭宪中……”
“在!”
洪亮的应答声响起的同时,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座小山似的身影,堵在了大帐门口。
只见郭宪中那双杠铃一般闪光的眼睛,盯着浑身发抖的王苗,好不亢奋热情。
“你去帮我好好踹踹他,记往是心窝子上,一定要使劲儿踹,踹不死为止,让他学谁不好,非要学拖石碑的刘全。”
“少主君,少主君……小的知错,知错了……”
王卅根本没有心情管他的求饶,大手一挥,郭宪中立刻麻利地把王苗抗走了。
雷豹听着外面的惨叫,只恨机会没有留给自己。
“少主君,要不要我也去?”
“少废话,咱们继续谈正事儿”
“遵命!”
看着王卅大马金刀地坐得稳如泰山,雷豹感觉自己仰视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他感到莫名心安。
“我刚才想了一下,咱们在后卫营外围布置的火墙,还需要加强。一定要保证点起火势后,能吓得敌人不敢靠近……
营寨外面再突击挖一些陷马坑,数量和密度,必须达到二分之一。还要给咱们的重甲骑兵,溜出足够的通道。”
“遵命!少主君真是思虑周全,今晚小的绝不会有辱使命,必会将来犯之敌悉数歼灭……”
“不要贪功,击溃就好,毕竟敌情我们不是太清楚……”
对于雷豹的保证,王卅没有当真,毕竟战场随机性太多了,一时不慎,就是全军覆灭。
看着雷豹有些失落的神情,王卅不禁问道,“怎么啦?”
“嘿嘿……能对小的说一句,我看好你哟!”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