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大惊,环顾左右,咋舌道:
“本将军之字号,除恩公与父母极少人知晓,他一次相见便直呼而来,真神人也。尔等近来砍的人头太多,都给我将手中刀兵掩去,以免血腥之气冲撞了神人!”
贾诩闻言,盯着孟想看了又看,忽然低声献计道:
“大司马,真神必无惧于任何血腥,且再等等看,待他真正走到军前,若是神色如常,再令儿郎们收去刀兵,以示敬意。继而再偃旗息鼓,退回十里,只留你我和少数亲卫留在原地,岂不既显将军胆色,又足够对他敬若神明乎?”
李傕一听,顿时挑起大拇指道:
“先生妙计,妙哉文和!”
信心满满的孟想,来到李傕及其所率西凉大军阵前,冷不丁的忽然一阵气血翻涌,当即喉头发痒,险些一口呕吐出来。
陈到久历血阵,知道怎么回事,赶紧疾步上前,心思缜密地拦在众人视线之前,低声呼道:
“先生,此乃血腥之气过剩,只要强行忍过一炷香就没事了!”
孟想点点头,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贾诩身上,心中不由暗赞道:
“三国毒士,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连所有人都示若神明之人也敢算计,那就干脆正好让你做我在三国中的那一颗不可或缺的暗子吧。
想着,他轻轻推开陈到,摸出香烟快速地吸食了一支,感觉心中大定后,这才又装模作样地在嘴上又叼起一支烟卷,将打火机藏于掌心,然后突兀地一下子点燃,美美地吐出一个滚圆的烟圈,望着贾诩叉腰道:
“贾文和,去岁司徒王允诛杀董太尉,曾在京城到处放言,尽诛凉州人,果然妙计安天下也。然诛杀王允时,却又有人言,王允乃匡正朝纲之能臣,依你算无遗策之智谋,当知此言来处吧?”
贾诩一听,顿时吓得一哆嗦,心虚地看了一眼李傕,慌忙心悦诚服地遥遥拜道:
“那都是天下士子,因王允妄杀大名士蔡伯喈惹出的天怒人怨,是以天下人以口口相传仅以唾沫便杀死了他,此乃天下共论,还请神人明察。”
“神人昨日从天而降,文和今日得见风采,犹如萤火虫骤见日月之光,不免有眼无珠,此后理当明双目,敬神明,但有驱驰,文和莫不从也!”
这就服软了?
三国文士,果然最怕的就是诛心!
当然这一切,也跟这天下一等一的毒士此前的站队有关,不然仅凭他一句话,即便有从天而降的神人光环,想要一口便拿住天生就会算计的贾诩,似乎也有些天方夜谭。
原来,在诛杀王允、赶走吕布及其并州兵马后,董卓死后的西凉集团尽管有李傕、郭汜双雄争霸,但实则还是群龙无首。于是,素有算名的贾诩,便成了李、郭眼里的香饽饽。
然而这时的贾诩,想着的还是忠君爱国的路数,始终不肯与两人同流合污。甚至,到了小皇帝刘协秘密踏上逃亡之路时,他还初心不改,跟着一起跑路。
直到杨定被排挤出整个西凉集团,紧接着另一个西凉大将段煨又被李、郭二人阴谋诬陷为逆贼,加之张绣也被赶走,身为段煨、张绣等人密友和发小的贾诩,这才审时度势,最终抛弃了头顶上的保皇派帽子,几经辗转,暂时跟随到了李傕帐下。
孟想也正是利用自己熟知他的这一段秘史,对症下药,没想到一击而中,竟然真的一下子拿捏住了这个有名的毒士。
可以说,降服了贾诩,基本上就拿住了一大半西凉集团。毕竟,这个时期的西凉集团,贾诩就是他们事实上的主心骨,即便是也有算名和一定谋略的李傕,也都对他心悦诚服,言听计从。
当然,这时候的贾诩,也不可能全信。但只要他不从中作梗,顶着神人的光环,孟想也就能轻松实现自己的计划。
望着一会儿手指有火焰自如收放,一会儿又口中冒烟,面对整个肃杀军阵,视若无物的孟想,早就失去了判断力的李傕,哪里还顾得上孟想跟贾诩之间的哑谜机锋,未等走近,便望着孟想远远地拜伏道:
“末将稚然,拜见神人。不知神人前来,有何差遣?”
孟想斜睨了一样贾诩,见他也是马上长揖不起,这才双目如炬,将貌似恭敬的李傕上上下下好一番端详,半晌方道:
“李稚然,实不相瞒,我为天下苍生而来。你也是天下苍生之一员,且是其中重要一员,所以我又是来救你的!”
不知为何,别人说这话,他李傕不仅不信,还会想当然地当做冒犯直接砍他人头。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即便是贾诩,在出谋划策时也不敢轻易说这样的话题。
但联想到董卓之后,西凉集团一直内讧不断,内部大将和派系在他和郭汜之间,始终摇摆不定,这领头羊的位子就是迟迟定不下来。作为董卓帐前曾经指点江山的军师,这李傕其实心里一直处于焦灼不安之中,总感觉有一把剑高悬在他头上。
如今顶着神人光环的孟想,一上来便单刀直入戳中他的内心最恐惧部分,哪里还有半点抵抗之力,当即手脚瘫软道:
“救我?神人之言,不敢不信,只是、只是——”
孟想一看李傕眼神摇摆不定,脸上似笑似哭,当即乘胜追击道:
“李稚然,初次相见,一言便让你信服估计你也心有不甘。也罢,你且附耳过来!”
李傕迟疑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贾诩。
贾诩头也不抬,只把眼皮动了动,口中便冒出四个字来:
“神人可信!”
有了贾诩之言,李傕顿时心中大定。
但即便如此,他趋步上前,一只手却依然暗自紧捏着腰间短剑,才敢真正将自己的耳朵送到孟想面前。
李傕这些小动作,反而让孟想更加自信,装神弄鬼的神态不知不觉变得更加流畅和娴熟,装模作样扳着五个手指数了半晌,方才开口道:
“李稚然,你心中有两个人,现在已经决定要欲除之而后快。”
“而这件事情,你压在心底到现在对谁都没有说出来。”
“这两人的名字,一个姓段,一个姓樊,还要我说下去吗?”